第一部第1节 海军陆战队的女兵
市体校训练馆里,跆拳道班的十几个学生正在出拳跃腿地练习。
教练刘晶晶是海军陆战队的一名少尉军医,到市体校搞军民共建,于是就成了跆拳道班的教练,这会儿正手把手地纠正一个学生的动作,他叫夏海星。夏海星是个聪明而顽皮的男孩,不知是有意,还是天生不喜欢按部就班,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姿势总是那么不规范。刘晶晶按了一下夏海星的胳膊,说:“就你这姿势,人家轻轻就能把你撂倒。”
夏海星望着教练那单薄的身子,有些不服:“不至于吧。”
刘晶晶倏地手脚并用,一下将他摔倒在地。
夏海星揉着屁股咬着牙说:“哎,教练!轻一点儿行不行!屁股都摔成八瓣了!”
刘晶晶说:“我是可以轻一点儿,日后在比赛场上,你能跟对手说,先生,您能轻一点儿吗?”
夏海星作了个怪样儿:“明白,明白。”
刘晶晶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记住,跆拳道是要用心去打的,手和脚不过都是你心力的外延,只要手脚动作跟着心力使,你就不会稀里糊涂地被打倒!”
夏海星突然嬉皮笑脸地说:“教练,我们的哲学老师要能像您这样就好了!”
刘晶晶趁他不妨,猛地又将他掀翻在地:“什么样儿?这样的哲学?”
夏海星咧嘴叫道:“哎哟!搞偷袭呀,这不是我的无能,而是共军太狡猾了。”
刘晶晶“格格”地笑了起来。夏海星“哎哟!哎哟!”地在地上呻吟:“你欺负人,你可是到我们体校来搞军民共建的,当心我到你们陆战队告状。”
刘晶晶笑道:“你还有没有脸?告一个女孩子欺负你?”
夏海星突然一跃而起:“糟糕!几点了?”
刘晶晶看一眼墙上的表:“五点十分,怎么了?”
夏海星说:“我姐的班机四点到机场!她放假了,老远从美国回来,我得去接她呀。”
刘晶晶问:“你姐回来了?”
夏海星边穿外衣边说:“对!我得去接她呀。哎,星期天到我家来吃饭,好不好?”
刘晶晶说:“当然好!我也想见见你姐姐呢。成天听你说她,我都觉得跟她好像有多熟悉呢。”
夏海星说:“我姐姐在美国可是学时装设计的,回头请她给你设计一套最时髦的服装怎么样?”
刘晶晶穿上陆战队的海洋迷彩服说:“我有这身军装就成了,时装哪儿是我穿的?”
夏海星眨巴了一下眼睛说:“刘教练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个……”
见他咬住后半句话故意不说,刘晶晶追问:“就是什么?”
夏海星摇摇头说:“算了,算了。说出来你又饶不过我。”
刘晶晶凑近他:“说出来就没事了,不说出来饶不过你。”说着,她扯住海星的胳膊故意作出欲摔的架势。夏海星忙尖声说:“我说,我说,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总这个打扮……太没女人味了,怪不得你那个古小峰老不来电话呢。”
刘晶晶脸一红:“再叫你胡说!”单手猛然发力,又将海星撂倒在地。
他们母子三人由机场回来,夏海星拎着行李推门进了屋。
夏海星的母亲潘紫荆替夏海星开了门锁却没进来,呆在门口与女儿夏海云亲热地说着什么,母女分别已久,刚刚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夏海星把行李放到姐姐的屋里,赶紧跑进厨房翻找能吃的东西。伸手抓起一只烧鸡腿张嘴就啃。
潘紫荆走过来责怪道:“洗手了没有?脏不脏呀?洗手去。”
夏海星哪里肯听,依旧狼吞虎咽地吃着。
潘紫荆扭脸向女儿诉苦:“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可管不动他了,亏了有个刘晶晶还能叫他怕。”
夏海云笑问:“怎么,海星,有女朋友了?”
夏海星不满地嘟哝:“什么呀,人家是陆战队的军医,陆战队跟我们体校军民共建,就派她给我们当跆拳道教练。”
夏海云说:“陆战队的,这不更好吗?你呀,就该找一个会些拳脚的女孩子管着。”
潘紫荆说:“我也是这样说,虽说刘晶晶比他大两岁,大就大呗……”
夏海星怪怨道:“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都扯哪儿去了。”
潘紫荆笑着:“我看啊,你们俩都巴不得我糊涂呢。”边说边看了海云一眼,将厨房的饭菜一一端到餐桌上。
夏海云装作没听见,一边帮着端碟子,摆筷子,一边问弟弟:“哎,那个刘晶晶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夏海星也不等妈和姐姐坐下,自己就开吃起来:“姐,你不要转移目标,还是说说你自己的事吧。”
夏海云眨着眼不解地问:“我什么事?”
夏海星一脸的诡秘:“当然是好事了,这次回来你怎么没带回来呢?”
夏海云没听清:“带回来什么?能带的都在行李里面!”
夏海星笑嘻嘻地走过来:“你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未来的姐夫啊!”
夏海云生气地瞪弟弟一眼:“胡扯些什么呀!”
夏海星说:“姐,你没看《围城》吗?那里边说,女硕士只能嫁男博士,像你这留过洋、镀过金的女硕士,还不得嫁个留洋博士?!”
夏海云逗趣道:“你这么赶时髦,准知道闹个师生恋什么的?照妈妈这么一说,刘晶晶跟你挺合适的。”
夏海星涨红了脸:“哎哟,你饶命吧,人家刘晶晶有男朋友,就是北海舰队的,你再胡扯,就让你领教她的铁拳。哎,从美国给我捎什么好东西来了?”
夏海云:“能忘了你吗?都在包里,自己去拿吧!……对,就是那个黑包!”
夏海星放下筷子往海云房间跑去。夏海云跟妈妈对视一眼,都笑了。
夏海云说:“我走了都三年了,他还是没长大。”
潘紫荆叹息一声:“说实话,海星的事儿我还不急,海云啊,你倒是不小了,都二十六了,自己的终生大事,也该有个准数了,在国外真的没有合适的人吗?”
海云摇头:“哎呀,光是功课就够我受的了,哪还有心思想那些。”
潘紫荆打量女儿的神色:“妈可不是老古板,要是真的有了合适的你可一定跟妈说呀,不过还是要找个中国人,文化背景和生活情趣对婚姻至关重要啊。”
夏海云撒娇地白了潘紫荆一眼:“妈,这些话您说过多少遍了。”
潘紫荆摆摆手:“好,好,不说,不说了……哎,平日见不到你,回家了,就忍不住要唠叨几句,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想法跟我们那时不一样了,可是,做老人的,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到,听不听,就看你自己了!”
这时,夏海星从里屋走出来:“姐,妈这才说了几句呀,你就烦了,那哪成呀?我在家里天天听妈的训导,照你这样,我就活不成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呀!”
潘紫荆忍不住笑了,冲儿子骂:“没正经!”
夏海星一下子绷住了脸:“那咱就来正经的吧……”
海星变戏法似地从背后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什么?是谁?好家伙!要么没有!要么一来就是两个!”
夏海星拿在手里的是夏海云和两个海军军官的合影照片。
夏海云脸色微红,站起来追赶海星:“海星!你敢乱翻我的东西!”
夏海星在屋里灵活地躲避着姐姐:“哎,哎,脸为什么红了?老实交代,这两个海军小军官是谁?!”
潘紫荆警觉地说:“海军军官?给我看看。”
海星将照片拿到妈妈眼前:“妈,看见这两个小帅哥,您就甭操心了。”
潘紫荆仔细打量照片,当她看见照片上个子稍高的海军军官时,脸色微变:“海云,这是在美国拍的?”
夏海云点点头:“这是我们留学生和华侨为欢迎中国出访官兵举行的一场联欢会上照的。”
夏海星指着站在夏海云左边的海军军官说:“这两个海军都不错,依我看啊,左边这个挺喜欢你,右边这个嘛,还有些拘谨,下面就看我姐姐的选择了……”
夏海云挥手打他一巴掌:“得了,又胡扯。”
潘紫荆也打量照片:“这两个人妈恐怕都知道,一个叫肖明,一个叫陆涛……”
夏海星叫:“妈,您神了,怎么刚一看照片就知道他们的名字?”
潘紫荆想了想说:“他们两个都是研究生一班的,马上都要到这儿报到上学了,我不光是他们的系主任,还教他们好几门课呢。”
夏海星一拍大腿:“真是无巧不成书呀!姐,你的运气来了!看来,你的终身大事呀,就包在妈妈身上了。妈,你这算不算以权谋私?”
潘紫荆佯怒地打了夏海星一下。
夏海云一笑:“你那么轻轻一下怎么能行,还得看陆战队的女兵的铁拳。”
潘紫荆此时正偷偷打量着女儿的神色。
海云已觉到妈妈异样的眼神,笑道:“咱们家这是怎么了?一张照片,还是合影的,就像是怎么着了似的?”
潘紫荆也笑了,忙说:“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第一部第2节 珍珠港之恋(1)
太阳尚未出来,夏海云起床后走到阳台上,情不自禁地往舰院的操场望去,她是想在早操的队列中寻找到陆涛的身影。
夏海星动作夸张地打着哈欠走出卧室,透过玻璃窗看到阳台上的姐姐正向操场观望,急忙走上阳台,倚在门边故意问:“姐,看什么呢?”
夏海云并不隐瞒:“看他们出操呀。”
夏海星怪笑着说:“是看他出操吧。”
夏海云问:“他?哪个他?”
夏海星说:“我正想问你呢,不就是合影照片上的那个他嘛。”
夏海云抿嘴笑道:“照片上我是跟两个人合的影,两个人以上当然就是他们了,小毛孩子,你懂什么呀。”
海星再无话说,便朝她吐吐舌头,回屋去了。
望着不远处正在晨练的研究生班的学员,夏海云又想起了她和陆涛初识的情景。
那天的天气格外清爽,美国某西岸海港码头上,礼炮声声,军乐嘹亮。
中国军舰307舰、308舰缓缓驶入美国西海岸码头。威武的中国海军官兵盛装礼服在军舰甲板上站坡。
岸上,彩旗飘扬,华侨代表挥舞着气球、鲜花欢迎远渡重洋而来的中国海军。
狂热的人们不停地欢呼着。
一位坐着轮椅的盲人老华侨激动得流着热泪,不停地问身边的孙女摸样的小姑娘:“JOE,他们到了吗?到了吗?”
孙女说:“到了到了,这就靠岸了,两艘好帅好帅的军舰呀!一艘是307,一艘是308……爷爷,您哭啦?”
老华侨热泪盈眶:“这可不是一般的军舰,这是从中国来的军舰啊!是从中国来的呀!中国的军舰到美国,可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呀!”
另一边,舞狮的队伍在锣鼓声中跳跃过来。
军舰在领航员的指引下缓缓靠岸。随后,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两头狮子在滚绣球,绣球爆炸开来,两条写着“欢迎来自祖国的海军将士!”,“威武之师,文明之师!”的横幅展开。
军号齐鸣,军舰的三层甲板上,站坡的中国海军官兵洁白的海军军服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格外耀眼醒目。
两艘军舰高高桅杆上信号旗变换着。中国海军编队首长在军乐声中走下军舰。美国海军将军上前欢迎。
欢迎仪式后,人们络绎不绝的走上军舰参观。
留学生代表夏海云和同学们一边兴奋地指指点点,一边朝308舰走来。
失明老华侨的孙女推着轮椅向307舰走去,突然轮椅出了什么故障,他的孙女用力推着。
正向308舰走去的夏海云看见了,主动走过去,用力帮助孙女推着轮椅。于是,海云和她的同学们向307舰走去。
甲板上,307舰的水兵和海云一同将老华侨搀扶上军舰。
陆涛在舷梯旁主动迎接老华侨,说:“老先生,您慢一点,小心……”
老华侨说:“我这是到了中国的军舰上了?”
陆涛说:“对,老先生,您现在就在中国军舰上。”
老人突然“扑腾”跪在甲板上,用脸贴着甲板,嘴里不住念叨什么。他的小孙女不解,忙蹲下,焦急地问:“爷爷,您这是干什呀?”
老华侨说:“这儿就是中国的地方,中国的地方啊!孩子,爷爷离家52年,52年!今天总算是回家了,回家了!”
说着老人又用手动情地抚摸着舰甲板兀自唠叨:“回家了,回家了……”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陆涛将老人扶上轮椅,吩咐水兵照顾老人,并目送轮椅上了前甲板。
另一边,夏海云的外国同学用英语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海云,你不是说要带我们见见舰长吗?”
“你不是保证请舰长给我们介绍中国的小伙子吗?”
“你真的认识舰长吗?你不是吹牛吧?”
夏海云说:“等一下见到舰长,你就知道了,他会因为我而热烈欢迎你们的。现在请你们参观参观我们中国的军舰。”
听到熟悉的语言,陆涛转过头打量着夏海云。好一个漂亮优雅的姑娘。看似随便的衣着又透露着着意的个性追求。
夏海云指着军舰说:“诸位,这是我们中国自己设计,自己制造的驱逐舰,全长160米,宽38米,吃水X米,航速38节,前后甲板各有130毫米双管主炮……”
女同学诺雅问:“这儿的小伙子可以有一个不是中国人的女朋友吗?”
另一个女同学依娜也凑近前问:“他们上岸可以请我们喝咖啡吗?”
夏海云说:“这样的问题你们最好去请教舰长先生了。”
女同学拉拉嚷嚷道:“我们要见舰长。”
夏海云说:“好,我这就去给你们找舰长。”
陆涛微蹙眉头望着这个口气颇大的中国女青年。不料,夏海云径直朝他走来。陆涛慌忙将目光转到别处。
夏海云兴冲冲地对陆涛说:“少校先生,请问,这舰的舰长叫什么名字?”
陆涛本来对海云刚才的话语就有些逆反,这下回答起来虽然礼貌却很生硬:“对不起,小姐,没有特别的允许,我不能告诉您舰长的名字。”
夏海云被噎住了:“我……”
陆涛冲她敬个礼,转身去照顾其他的参观者了。女同学们走过来:“海云,他对你说了什么?”
“这位英俊的军官好像对你并不热情啊。”
“你说的舰长在哪里呢?”
夏海云脸颊泛红,有些下不来台,她倔着脾气再次叫住陆涛:“军官先生,我要找你们的舰长!”
陆涛有些惊讶:“小姐,我说过没有特别的允许,我不能……”
但陆涛还是命令水兵去找舰长于大海了,然后对夏海云说:“小姐,已经派人去找舰长了,请您等候。”说罢,他又一次礼貌地敬礼,去照顾其他参观者。
诺雅问:“海云,这个漂亮的军官对你很礼貌啊?”
依娜说:“太礼貌了就是距离。”
海云没说话,不禁又打量一眼走开去的陆涛咬了下嘴唇。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海云,是你么?”
夏海云扭头见是于大海,高兴地叫起来:“于叔叔!咱们又见面了!”
于大海高兴地说:“是啊,是啊,想不到会在美国见到我吧,”
夏海云说:“是啊,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几位同学,法国的诺雅,巴基斯坦的拉拉,南非的依娜,这位就是我说过的舰长于大海叔叔。”
于大海与海云的几位同学一一寒暄后对夏海云说:“海云,出发之前我见到你妈妈了……”
这时,308舰的副舰长肖明走了过来,对于大海说:“报告,于舰长,我们舰长说,编队首长请您到我们舰上开会。”
于大海说:“哦,就去,就去……海云,我去一下就回来的,你们先在军舰上转转,等我回来有样东西给你。”
夏海云说:“哎。”
她发现肖明站在一边直眼望着自己,便冲他微微一笑。
肖明急忙招呼:“您好。”
肖明忙抓住机会上前与夏海云握手自我介绍:“您好,我叫肖明,308舰的副航海分队长。”
夏海云微笑点头。
于大海走出几步,发现肖明还在那儿立着,就说:“哎,肖明。”
肖明醒过神来,再次冲海云点头一笑,很不情愿地离去。
诺雅说:“海云,这个年轻的军官也很潇洒嘛。”
依娜说:“这你就不用打主意了,我看他那个眼神,是喜欢上海云了。”
夏海云说:“你们怎么总是在小伙子身上打主意?走,走,我们还是参观军舰。”
太阳渐渐西沉,307舰甲板上的军旗迎风招展。
舰上的英语广播响了:“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参观时间已经结束,请尽快离开军舰,谢谢您的合作。”
老华侨等人陆续离舰,陆涛和官兵们在甲板上一一送别。
夏海云的同学却依依不舍。
诺雅说:“看那落日,多美呀!”
夏海云站在船头,神往陶醉地说:“那当然!这军舰就像漂浮在海上的摇篮,每天都躺在大海的怀抱里——那是世界上最宽广的怀抱;每天都伴着涛声入睡,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摇篮曲!”
依娜说:“海云在做诗!”
拉拉说:“那——海云,你能说说,太阳像什么吗?”
诺雅说:“妈妈的眼睛?”
依娜说:“情人的眼泪?”
拉拉说:“乱说!太阳怎么会像眼泪?”
几个同学都哈哈大笑。
第一部第3节 珍珠港之恋(2)
夏海云说:“我知道太阳像什么!大家跟我来!”
诺雅说:“可是,该离舰了,广播都催了三遍了!”
夏海云调皮地说:“到底想不想知道太阳像什么?”
同学们犹豫了一下,跟着夏海云向高甲板跑去。路上碰到的水兵试图拦住他们:“各位!时间到了!”
夏海云伸着一个指头央求道:“一分钟!就一分钟!”
她们跃上高甲板,夏海云调整六分仪,激动地叫:“快看!”
取景框中是放大了的、清晰的、微微颤动着、晶莹闪烁的夕阳,它的美深深地震撼了她们。
同学们轮流观看,水兵试图劝说他们离开,但是没人理会。
依娜感叹道:“是——是生命!太阳——太阳是生命!”
突然,拉拉说:“看……快看诺雅!”
同学们这才发现,法国的女同学诺雅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回了下甲板,她站在船头,衣裙飘飘,陶醉、舒展地伸开双臂,沐浴在金红的夕阳与和煦的海风中。
她们惊呼着:“Mygod!”
夏海云和女同学奔下去,忙给诺雅拍照,照相机快门咔嚓地响个不停。
她们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姐,这样很危险!请下来吧。”
海云从照相机里看见了陆涛的身影,抬头看,果然是那个彬彬有礼却又面色冷峻的军官,
陆涛说:“参观活动已经结束了,请你们下舰。”
夏海云说:“于叔叔——哦,你们于舰长让我在这里等他的!”
陆涛说:“是吗?”
夏海云说:“那当然!她们都听见了,可以为我做证!”
陆涛冷冷地说:“规定时间已到,对不起,请你们立刻离舰!”
夏海云说:“我可不可以问你一句话?”
陆涛说:“请问。”
夏海云说:“你们到美国是为什么来的?”
陆涛说:“加强交流,增进友谊。”
夏海云带着几分挑战似的说:“你还没忘,那就好!你看,你眼前就是一个小联合国,而且是对中国人民有深厚感情的一个小联合国。”
黑、白、黄色的面孔上便流露出各种笑容。
夏海云说:“于副舰长说好了要我们在这儿等他的,你却要赶她们下舰,合适吗?”
小联合国的脸上露出了更为甜蜜的笑容。
陆涛礼貌真诚地说:“谢谢诸位朋友对中国海军的热情,谢谢!但是今天参观的时间已经结束,现在,请你们下舰!”
陆涛说着,行了军礼,似乎在等待她们的离去。
夏海云有些来气了:“于叔叔说好了的……”
陆涛严厉地说:“我再说一遍,请你们立刻下舰!”
海云冲同学们作了个无奈的手势,用英语嘟囔一句:“扫兴!”而后带着几位同学走下舰去。
当晚,为了欢迎中国军舰首次访问美国,当地华侨和知名人士特地为中国出访官兵举行了一场联欢晚会,鲜花、彩带、大红宫灯把现场点缀得十分热闹祥和。
台上正在进行传统的荷花舞、扇舞等节目。
舞蹈结束了,演员谢幕,众人热烈鼓掌,闪光灯不断闪烁。
司仪宣布:“下面将由海军官兵表演节目,第一个节目,是陆涛的小号独奏。”
陆涛走上舞台,静静地站立了片刻,人们安静下来,望着这个英俊的军官。
于大海站起身,大声介绍:“这是我们307舰的航海分队长,也是军乐队的首席小号。”
众人鼓掌。立在人群后的海云撇一下嘴,并不鼓掌。她记起白天在307舰上受他冷淡的不愉快。
陆涛吹起一段乐曲,现场一下子显得那么安静。
陆涛放下小号说:“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把这把小号传给了我,父亲问我将来想做什么,我回答他:‘像您一样,做个水兵。’”
“父亲没有说什么。从那以后,他开始教我吹小号。”
陆涛吹奏了一个小过门,继续说:“当我终于成为一个水兵的时候,我问父亲:我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您为我高兴吗?”
“父亲说:‘当你第一次站到大海上,月光洒满甲板,独自吹奏小号的时候,或许会明白我的心情。’”
本来心怀厌恶的夏海云注视着陆涛的眼神,不知因何而满含兴趣了。
人群中的肖明有点不自在地东张西望,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了人群后面的夏海云。
陆涛还在说:“在即将到达美国的一个夜晚,在太平洋的月光下,我终于独自吹奏了我的小号。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的父亲——一个离开大海的老水兵的心情。他对大海的爱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所以,他教会我音乐。他使我拥有一种力量,当我对祖国的爱,对海洋的爱,对事业的爱,都到达极至的时候,我——有能力表白!”
说完,他开始吹奏小号,现场的人们都被他的饱含激情的音乐深深感动了。
前面的一位老华侨坐在轮椅上入神地听着。
夏海云的目光朦胧起来,似乎倾听到了藏在音乐深处的大海的涛声。看得出,她受到了震撼。
一曲终结,掌声雷动。
主持人宣布:“下面,请308舰的肖明上台表演。”
308舰舰长也大声介绍:“这是我们308舰的航海分队长肖明!军乐队的首席萨克斯手!”
肖明向水兵们示意了一下什么,潇洒地走上舞台,幽默地鞠了一个躬。人群中有人笑了起来。
肖明说:“即将为各位表演的是一群轻松愉快的海上舞蹈家,我们这些水兵最懂得海洋的节奏,现在就请他们把这大海的节奏跳出来!”
他吹奏了一个深情又流畅的旋律,进而转向轻快的节奏,几个水兵跳上台,表演起精彩的水兵的踢踏舞。
众人鼓掌叫好。
在鼓点敲击的空档,肖明显些卖弄地说:“昨天一位到我们军舰参观的华侨老先生说:中国的军舰乘风破浪,横跨太平洋,你们这是自郑和下西洋以来,中国海军走得最远的一次出访!作为一名参加这次远航的海军军人,我骄傲!我自豪!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海洋的节律,今天,我就把心中的海洋的节奏奉献给在座的诸位!”
肖明又吹奏起来。
水兵们邀请所有的人加入他们的舞蹈,场面变得更加热烈。
夏海云不禁也随着节奏击拍。
一曲终了,又是掌声雷动。
肖明趁热打铁:“在国内,军民联欢会有一个节目是少不了的,那就是军民合演一个节目,我提议,请这位小姐代表在这儿的中国同胞跟我合演一个节目,好不好啊?”
说着,他已经走到海云面前作了个请的姿势。
众人鼓掌叫好。
夏海云落落大方地走上台。
与夏海云并肩站在大庭广众之中,肖明非常兴奋:“夏小姐,请你点一个歌,什么歌都可以,你唱,我伴奏!来一个军民联唱!”
海云笑道:“好!就唱个《军港之夜》吧。”
肖明赞道“好啊,这是我们水兵的歌!”他端起萨克斯吹出一个流利悦耳的前奏。
海云伸手拦住肖明:“等一等,既然叫军民联唱,只有我一个人唱可不行,海军也得出一个歌手,跟我合唱!好不好呀!”
众人鼓掌赞同。
官兵们相互推让。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陆涛!陆涛!上!”
于大海顺势将陆涛推出人群。
到了这份儿上,陆涛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向舞台。
夏海云有些意外地发现走近前的竟是白天在军舰上对自己颇不客气的那个军官。
肖明也意外地望着陆涛。
陆涛上了台,礼貌的冲海云一笑。
于大海见肖明正自愣怔,催促道:“肖明,愣着干什么?伴奏啊!”
肖明吹了起来,“军港之夜”的旋律悠扬地响起。
夏海云带头唱了起来:“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
陆涛也不由自主地加入:“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唱着唱着,夏海云越发地投入,和陆涛相互对视了一眼,唱到歌曲的高潮时,两人都沉浸在音乐的意境之中。
宁静优美的旋律飘荡在大厅里。
第一部第4节 珍珠港之恋(3)
表演完毕陆涛悄悄从场内走出,漫步来到海边,默默地望着大海。
夏海云发现了走出去的陆涛,悄悄地跟出来,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顽皮地一笑。
夏海云的同学诺雅也悄悄跟出,拉了海云一下:“怎么,看上这位白马王子了?”
夏海云诡秘地一笑:“看上他?嘻。他白天把我从军舰上撵下来,不给我面子,我要好好地报复他一下。”
诺雅吃惊地问:“报复?”
夏海云一笑,对着诺雅耳语了几句。诺雅瞪大眼,尔后又点点头,快步走到了陆涛身后。夏海云悄悄隐藏起来。
诺雅走到陆涛身边:“你好,军官先生。”
陆涛回过身来,站起:“你好,小姐,有事吗?”
诺雅说:“您刚才说这把小号是你父亲传给你的,有好多年历史了?”
陆涛看了看手里的小号:“是的,是我父亲当水兵时,他的水手长送给他的,我父亲又把这小号传给了我。”
诺雅笑着说:“我有位朋友是位收藏家,他特别喜欢收藏有历史价值的乐器,刚才,他让我来问你,能不能把这把小号卖给他。”
陆涛一怔:“卖给他?对不起,不可能。”
诺雅又说:“他可以出很高的价钱。”
陆涛摇摇头:“多高的价钱我也不会卖的。”
诺雅急了:“三万美元。”
陆涛稍稍一愣:“对不起,这不是多少钱的事,对不起了,小姐。”
诺雅叹口气,失望地离去。夏海云突然从黑暗处走出来,对陆涛说:“嘿,上尉同志。”
陆涛很是意外:“是你?”
夏海云口气有些嘲讽地问:“怎么,不该是我?”
陆涛忙说:“不不不,只是没想到。找我有事?”
夏海云大胆地望着他:“是有事,刚才有人找你买这把小号?”
陆涛问:“是呀,你怎么知道?”
夏海云说:“是我让她来的。”
陆涛一惊:“你让她来的?你出那么大的价钱,收藏这把小号干什么?”
夏海云想了想:“也怪我的同学刚才没说清楚,不是收藏,是还愿。”
陆涛一愣:“还愿?”
夏海云点点头:“是呀,有位老华侨,解放前被抓了壮丁,后来到了台湾,再后来到了美国。离家的时候,他父亲留给他一把小号,没想到前两年搬家时弄丢了,多少年来,他一直没有和家人联系上,看到你那把小号就像见到了老家的亲人。他刚才给我说了,你这把小号和他那把好像是一批产品,所以托我不惜代价买下。”
陆涛“噢”了一声,想了想,说:“也值不了那么多钱,就送给他吧。”说着轻轻抚摸着,随后把小号递给了海云。
夏海云一愣,却不得不接过来:“什么,送,送给……我……我的那位老华侨?”
陆涛真诚地点点头:“是的。”
夏海云有些不安了:“这不是你父亲传给你的吗,他知道了,肯定要难过了。”
“不会的。”
“不会,为什么?”
“我们家客厅里挂着四个字,是我父亲写的。”
“四个字?”
“吃亏是福。”
“吃亏是福?”
“是的,吃亏是福。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父亲就常对我说,吃点亏不要紧,如果自己吃亏能让别人幸福,那就不算吃亏。只要那位老华侨能了却自己的心愿,我父亲不但不会生气,反而还会很高兴,对不起,我该回去了。”
夏海云拿着小号:“哎……”
诺雅从别处过来,望着她手里的小号,问道:“海云,你出了多大的价钱?”
夏海云说:“无价!”
诺雅问:“无价,什么意思?”
夏海云有些惆怅:“这个傻瓜,我编了一个蹩脚的谎言,他居然真的相信了。”
诺雅说:“那……那把小号还是还给他吧。”
夏海云想了想:“不,你先给我拿着。”她把小号交给诺雅,进了会场。
联欢会演出结束了,人们久久不愿意离去,在“军港之夜”的乐曲中,海军官兵与当地华侨、留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聊着。
于大海和几个军官正围着失明的老华侨,轻松地说着什么。
老华侨说:“刚才那个小号和萨克斯管都吹得好啊,我年轻时也喜欢吹的。”
于大海对站在一边的肖明说:“哎,肖明,老先生夸你呢……”
肖明没听见,眼睛依然东张西望。于大海走过去:“哎,肖明,怎么魂不守舍的?”
肖明由愣怔中醒来:“哦,您说什么?”
于大海顺着肖明的视线望去。不远处,夏海云正在跟陆涛聊天。
于大海冲肖明一笑:“那个女孩子气质不错吧?”
肖明点头:“嗯,相当优秀。”
于大海有些得意地说:“那也是咱们海军的子弟,她妈妈是我的老师,舰艇学院的教授潘紫荆。”
肖明惊讶地说:“哦,难怪呢。”
肖明向海云、陆涛走去:“你好!”
夏海云不无得意地说:“我认识你,叫肖明,马上要到舰艇学院上研究生了。”
肖明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
夏海云又扭脸对陆涛说:“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也要上研究生去。”
肖明、陆涛奇怪地相互望着:“这就怪了!”
夏海云望着他俩疑惑的神态,更显得意了,说:“不是怪,而是秘密。等你们回去就知道了。”
肖明急切地问:“哦?这么说,等回国之后,我们还能再见面了。”
海云点点头。
肖明说:“一言为定,这是我的电话。”说着,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纸片递给了夏海云:“能不能把你的电话……”
夏海云说:“回去你一定会见到我的。”
肖明不太相信地盯着她的眼睛问:“真的?不是说着玩的吧?”
夏海云卖着关子:“不是,因为我们家跟你们进修的地方不远呀。”
肖明紧追不舍:“不远是多远?一公里?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夏海云抿嘴笑着:“五分钟。”
肖明兴奋地说:“哎呀,这么近!缘分,缘分啊。”
夏海云说:“那不一定,波音飞机五分钟飞60多公里呢?”肖明一愣,更被夏海云的顽皮吸引。
这时,主持人再次宣布:“联欢晚会到此结束!”
即将分手的人们纷纷照相留影,有的还互留地址、电话。
肖明忙拿出照相机对夏海云说:“夏小姐,我们合个影可以吧?”
夏海云爽快地答应:“好啊。”
肖明欲叫陆涛拍照,转头看见陆涛已经离开,到一边跟其他人说起话了。他又喊于大海:“于舰长,帮帮忙,给我和夏小姐照个合影。”
于大海接过照相机,低声逗趣:“肖明,你小子真行,将来打仗,一定是个进攻型的。”
肖明冲他一笑,急忙掩饰地告诉他如何按动快门。
这时候,海云已将陆涛叫了过来:“陆涛,来,来,一块儿拍张合影!”
待肖明转过身才发现,海云已经将陆涛拉到了她的身边,稍微一怔。海云正在朝他招手:“肖明,过来呀。”
肖明只得装作高兴的样子走到海云身边。
于大海弯着腰寻找角度:“准备好了吗,说茄子!”
海云和陆涛、肖明齐声说:“茄子!”
下班后潘紫荆没有回家,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正在上网。进入兰色国门聊天室。
有人敲门,是王参谋进来了。
潘紫荆回头招呼:“王参谋来了?”
王参谋说:“我刚才去你家,海星说你在这儿上网,我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呢。”
潘紫荆不解:“出毛病?为什么,你说我不该上网?”
王参谋说:“上网是必不可少的,可我觉得聊天……”
潘紫荆说:“哦,说说你的理由。”
王参谋说:“你就说我的学院网上这兰色聊天室吧,我上过一回,总觉得废话太多,有用的话太少,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潘紫荆说:“我们看到的都是公开聊天的内容,也许私聊能聊出一些有深度的东西。”
王参谋说:“我看不见得,我还看到这样一个对话,一位叫‘踏浪寻波’的男学员说:我很帅,可是我很无奈。另一位叫‘随风起舞’的女学员回话:我很丑,可是我很抢手。你说,这象什么话。”
潘紫荆听了,笑了笑:“叫我说呀,这个随风起舞的女员是个假的。”
王参谋说:“假的?怎么会呢?”
“我是说他也是个男的。这两个年轻人,也只是相互调侃一下罢了。你也许不知道,在网上,我只是个新手,还没人愿意理我呢。”
第一部第5节 珍珠港之恋(4)
“哦,你网上的名字叫什么?”
潘紫荆用鼠标点了一下:“你看,我都打了半天招呼了,没有理我。”
王参谋说:“你说的是‘同志你好’,这哪是打招呼,整个一检阅队伍的首长,你看你看,既然你的网名叫‘水兵’,我看应该反过来叫,首长你好。”
潘紫荆一怔:“嗯,有道理有道理。上回,我上了一个叫‘缘份天空’的聊天室,发现里面全是一帮战士。”
王参谋问:“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网上有一个人说:总政有紧急通知,明天就要关闭所有聊天室。”
“胆还真大,冒充总政治部。”
“是呀,我当时就让他不要胡说,你想怎么着了?”
“他肯定。”
“哪儿,谁知另一位说:通知大家,发现有军官进入我们聊天室。再有一位紧接着说:这还了得,安排他转业。”
王参谋一愣笑了起来,说:“安排他转业?”
潘紫荆也笑了说:“把我给踢了出来。”
潘紫荆给王参谋倒了杯茶水。
王参谋说:“所以我说,这个聊天室瞎胡闹的多,总政真来个通知,关闭了也没什么不好。”
潘紫荆说:“八十年代那会儿,我在驱逐舰支队当参谋长,刚刚配发微机,大家用的却很慢。打一份文件,要费半天时间,还有人把微机用来玩游戏,当时就有老参谋提意见,说一个报告用一支笔就行了,用微机打,一个字一个字拼,再用打印机打印出来,又浪费,真正的用处成了游戏机了。可到今天,这样的意见没有任何人会提了。我现在上网呀,还是出于就象当初一个字一个字拼着打文件一样,可这一步不过去,只怕将来要成漏网之鱼。我现在上网,以一个[水兵]的名字,刚好听听学员们的真实意见。”
王参谋问:“有收获吗?”
潘紫荆说:“我级别低,你看我才7级。都不愿跟我聊,就是有一个叫‘舰长’的,跟我找上了头。”
王参谋笑着说:“‘水兵’对‘舰长’,有点意思。”
潘紫荆说:“是有点意思,你看,说曹操,曹操到,‘舰长’上来了。”
王参谋知趣地说:“那你这个‘水兵’赶紧去报到吧,我先走了。”
在相离不远的电脑室里,古小峰正在上网。
屏幕上显示出:[水兵]:你好,舰长同志。
古小峰马上回答。
[舰长]:你好,水兵同志。
[水兵]:上回你说的一句话非常有意思。
[舰长]:什么话?不想当舰长的水兵不是好水兵。
[水兵]:不是,是另外一句,水兵和舰长一样重要。
[舰长]:这句话是我说的,我主要想看看你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水兵。
[水兵]:哦,那你看我合格吗?
[舰长]:通过上一次的谈话,我觉得你是个年轻的水兵,但,还算基本合格。
[水兵]:那你说说为什么,水兵和舰长一样重要呢?
[舰长]:这个问题应该是你回答我。
[水兵]:我想应该是木桶原理吧。
古小峰一愣。
[舰长]:木桶原理?请讲。
[水兵]:一只木桶是由一块块木板组成,木板可以有长有短,存水量不取决于最高的那一块木板,而是最短的那一块木板。
古小峰又是一怔,想了想,马上又回答。
[舰长]:有想法,但不够准确。
[水兵]:为什么?
[舰长]:你这个理论得出的结果是:每一个水兵都很重要,而不是舰长和水兵的关系。
[水兵]:那你说该怎么解释。
[舰长]:你真是一个水兵?
[水兵]:是的,真正的水兵。
[舰长]:要用太深的理论,你还不一定能明白。
[水兵]:是的,我文化程度不是很高,能不能用浅显的道理跟我讲讲。
[舰长]:容我想一下好吗?
刘晶晶走进营房电脑室,开始登录,进入聊天室,她的网名是“虎斑贝”。
刘晶晶发现了[舰长],兴奋起来,赶忙键入[虎斑贝]:舰长同志,虎斑贝有礼了。
另一个电脑室里,古小峰正在考虑[水兵]提出的问题,并没有注意到[虎斑贝]。
刘晶晶看了半天没见反应,又开始打字。
[虎斑贝]:[舰长],你想干什么,怎么不理我?
古小峰总算想出了回答[水兵]的话:
[舰长]:我想,用“电话原理”来阐述比较接近。
[水兵]:电话原理?请指教。
[舰长]:比如,任何一个电话,可以由国家区号,地区或城市区号,到了城市有分局区号,再加用户的号码,国家区号可代表舰长,地区区号可为部门长,用户区号可代表每个水兵,看上去有大有小,但,其中任何一个数字错了,电话总是找不到准确的位置。
[水兵]:有点意思。
[虎斑贝]又紧急呼叫:[舰长],你给我马上回话。
古小峰正在给[水兵]回话:
[舰长]:我给你说了半天电话号码,你怎么才有点意思?
古小峰猛然发现了[虎斑贝]的呼叫,有些慌神,一不小心,把给[水兵]的回话给[虎斑贝]发了出去。
刘晶晶看到[舰长]的回话,吃了一惊,更加生气了。
[虎斑贝]:你喜欢上谁了,聊得这么热乎,怪不得不理我了。
古小峰正在想法给刘晶晶回话,见此话更加慌乱。
[舰长]:你说哪去了,我正在跟一个网友讨论问题。
[虎斑贝]:我知道,你在网恋了,刚喜欢上谁,就不理我了。
[舰长]:哪有的事,确实在研究问题。
[虎斑贝]:研究问题就可以不理我的三次呼叫。你说的谁信?
[舰长]:刚才正说到关键部分。
[虎斑贝]:是到了关键部分了,不光有点意思,还留电话号码了。
古小峰更是不知所措,哭笑不得。
[舰长]:我的虎斑贝,你是不是刚在醋缸里泡了,这是天大的冤枉。
[虎斑贝]:我冤枉你了,好好好,我多心,不不,我多余,我下了,你去找你的意思吧。
古小峰急了。
[舰长]:别别别,千万别,你等着,我马上过来找你。
[水兵]:[舰长],[水兵]呼叫。
古小峰回过神来。
[舰长]:对不起,舰长现在遇到紧急情况,要出去处理一下。
[水兵]:紧急情况?
[舰长]:是的,关于虎斑贝。再见。
古小峰匆忙下网了。
穿着迷彩服的刘晶晶嘟着嘴正在陆战队驻地的哪儿站着。
古小峰匆匆跑来,笑着说:“你这身迷彩,远看,真像一只虎斑贝。”
刘晶晶背过身去不理他。古小峰说:“哟,还真的生气了?”伸手要去胳吱她。
刘晶晶厉声说:“离我远一点,要不我给你个大背胯。”
古小峰做出个迎敌的架势说:“你还来劲了,你来吧,看你能把我扔多远。”
刘晶晶气得直跺脚:“是我要扔你,还是你要扔我?”
古小峰赔笑道:“刚才在网上是我不对。”
刘晶晶声调变软了说:“一声不对就完了?”
古小峰说:“那还要怎么着,不就是理你晚了一点么?”
刘晶晶说:“理我不理我是小事,你和谁在那么难舍难分,又是什么‘有点意思’,还留‘电话号码’?”
古小峰说:“你全都知道了。你要不想信我,你陪我一起和他见见面。”
刘晶晶哼了一声:“我才不去呢。你和网友约会,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古小峰开玩笑:“你要不去,万一网友爱上我怎么办?”
刘晶晶说:“我就要考验考验你。”
古小峰说:“求求你,这样的考验可别再来了,你看,我这满嘴的牙都快掉光了。”
刘晶晶说:“掉牙?”
古小峰说:“酸哪!”
刘晶晶说:“去你的。”
停晚,在海滨浴场沙滩,明亮的灯光下,陆战队的女兵们与体校的跆拳道队友们训练对打,喝喊声此起彼伏。
夏海星也在对打的队阵中,紧缩着唇一副玩命的样子,与一女兵打得不可开交。
古小峰领着陆涛、陈毛走进来,席地而坐,立刻被精彩的跆拳道对打吸引住了。刘晶晶此时正在给队员做着示范动作,没有看到他们。
陈毛指着刘晶晶问:“古小峰,是不是你那位呀?”
古小峰点头,冲刘晶晶挥挥手喊叫了一声,刘晶晶扭头看到古小峰,开心地笑着招招手,继续对学员讲解。
陈毛啧啧赞叹:“嗯,飒爽英姿,古小峰,你艳福不浅啊!”
夏海星一眼瞅见穿着海军军装的陆涛,马上想起了姐姐的那张照片,本想向刘晶晶打听,又突然记起什么,悄悄走到练习场外,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第一部第6节 珍珠港之恋(5)
夏海星对手机说:“姐,我们跟陆战队女兵合练跆拳道,你不来助助阵吗?”
“我的设计图还没修改好,改日行不行?”
夏海星又说:“姐,人家当兵的都来看我们练习了,你不来吗?有一位正是跟你合影的那个。”
“是肖明?还是陆涛?”
夏海星说:“我也分不清,他们两个都长的那么帅。”
手机里沉默了,像是在迟疑。
夏海星催问:“姐,怎么不说话了?”
“哦,我知道了。”
夏海星又问:“知道了算是怎么回事呀。你到底来不来。姐,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
夏海星刚刚关了手机。刘晶晶已跑过来催促夏海星:“夏海星,训练时间,怎么打起电话来了?”
夏海星顽皮地说:“我在学雷锋!”
刘晶晶瞪他一眼:“又贫,打手机说是学雷锋!”
夏海星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雷锋叔叔说过,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为人民服务是无限(无线)的。”
说着,晃了一下手中的手机。
夏海云下了的士,走到海滨浴场,果然看见陆涛坐在沙滩上,她欲上前招呼,又觉有些唐突,迟疑着走了过去。
练习场上,夏海星一个转身,飞起一脚将一个女兵踢了个踉跄,女兵也不甘示弱,疾速还给海星一脚,把夏海星摔了个嘴啃泥。
陆涛、陈毛、古小峰一齐叫好。
夏海星爬起来,一眼看见姐姐,又瞟一眼陆涛,故意大声招呼:“姐,怎么才来呀?”
陆涛扭脸朝后面望去,看到夏海云一愣,深感意外,急忙站起来:“夏海云?!你怎么在这儿?”
夏海云笑道:“我还要问你呢。”
陈毛眼睛望着夏海云,低声对古小峰说:“今天是情人节吗?怎么美女频频出现呀。”
陆涛问:“什么时候回国的?”
夏海云撇撇嘴:“官僚主义!你从天上飞到海院操场,又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讲演,这我可都知道。”
陆涛睁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的?”
夏海云卖弄地笑着说:“我亲眼所见呀。”
陆涛更加惊奇:“你不会也参加了我们的开学典礼吧?”
夏海云点着头:“差不多。”
陆涛更觉奇怪了:“什么是差不多?”
海云调皮地一笑:“是个秘密。”
陆涛望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有多少个秘密?”
陈毛在一边对古小峰说:“陆涛这小子,见色忘友,一见靓小姐,就把咱们撂在一边了。”
古小峰说:“我看出来了,这位小姐对陆涛有意思,你小子就少搅和吧。”
陈毛也不理他,高声叫道:“陆涛,别光站着说话呀,要不要我给小姐弄点饮料去呀?”
陆涛忙向他们介绍:“这是夏海云,我出访美国时就见过面。这位是古小峰,也是我们研究生班的。哎,那位是陆战队的刘医生,就是他的女朋友。”
还没等陆涛介绍,陈毛就上前主动自我介绍:“我叫陈毛,陈毅的毅,毛泽东的毛。”
夏海云不禁笑道:“哟,这名字有点领袖的气派呀。”
陈毛眉飞色舞:“哇,你也这么认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夏小姐,怎么对跆拳道这样感兴趣?”
海云一笑:“哪儿呀,是我弟弟非拉我来看他练跆拳道,没想到他打得还不错。”
陈毛问:“你弟弟?”
夏海云指着比赛场地上的海星:“就是那个傻乎乎的楞小子。”
陈毛惊叫道:“他是你弟弟呀?一点也不傻,刚才那几个拳脚,真厉害呀……”
古小峰见陈毛没完没了的只顾跟夏海云聊,反倒把陆涛晾到了一边,便咳嗽一声低声叫道:“陈毛!”
陈毛这才意识到自己喧宾夺主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陆涛,你们聊,你们聊。”
这时,夏海星笑着走了过来:“姐,来了还是有收获吧,见到老朋友啦?”
夏海云先给他介绍古小峰:“这位是你们刘晶晶教练的男朋友古小峰。”
海星一听见“古小峰”三个字,立刻学着武侠电影中人物的样子对他拱手施礼:“哎哟,我们刘教练的家里人到了,失礼,失礼。我应当叫什么呢?叫师爹吧?”
刘晶晶刚好走过来,喝叱道:“夏海星,你贫不贫呀,欠打是不是?掌嘴!”
夏海星连忙告饶。
刘晶晶走到古小峰面前,当着众人,大大方方地亲了他一下。
女兵们都“嗷嗷”叫嚷起来。
古小峰难为情地捂着另一半脸颊:“晶晶,在医校上学的时候,文文静静,怎么一到陆战队……”
陈毛作出陶醉状:“我的牙都快酸掉了。”
夏海云笑着又介绍陈毛和陆涛。
一见陆涛,海星就道:“咱们见过,见过。”
陆涛思索着:“没有吧?”
夏海星说:“照片上见过,是不是,姐?一回到家,我姐就把那张照片翻了出来,要不我怎么看得到呢。”说着,上前一步嘴巴贴在陆涛耳朵边说:“哎,你们每天早上跑步,我姐姐都在阳台上看着呢。”
陆涛意外地问:“哦,你们家就住海院里边?”
夏海星扭脸问:“怎么,姐,你没跟他说呀?我们家就住79号楼,1门,401。”
陆涛看着海云:“这就是你说的秘密?”
海星卖弄地说:“还有个秘密呢,我妈妈就是给你们上课的教授呢。”
陆涛又是一个意外:“你妈妈?她是?”
海星抢着说:“我妈妈叫潘紫荆。”
陆涛和陈毛、古小峰都愣了,重新打量夏海云和夏海星。
陈毛惊叫道:“这真是缘分,缘分啊,你妈妈是我们的系主任,教我们班几门课呢。”
夏海云对弟弟说:“就怕人家把你当哑巴卖了,是不是?陆涛,我这弟弟就欠人调教,把他交给你成不成?他再耍贫嘴,就好好整治他。”
陆涛笑道:“他是跆拳道的高手,我哪敢调教他呀?”
陈毛说:“陆涛,你不也练过柔道吗?还怕跆拳道?”
海星一听,来了情绪,抢前一步,摆个架势说:“来来来,陆大侠,咱们比试比试?”
陆涛极力推辞。海星哪肯放过他,硬是拉他下场。陆涛询问地望着夏海云。
夏海星叫:“姐,你就发句话吧,你不点头,陆大哥不敢教训我。”
夏海云脸红了,笑道:“陆涛,你就教训教训他吧,省得他没大没小的。”
陆涛只得脱下军装,跟着夏海星走下沙滩。
陆涛与海星拳打脚踢的已经进行了好几个回合。女兵们和跆拳道的体校的学生们齐声为海星加油。
海星频频得手,陆涛连连退败。
海星得意地挑衅:“来呀,有什么绝招就使出来呀。”
古小峰对刘晶晶说:“你的学生蛮厉害呀。”
刘晶晶摇摇头:“你们看不出来?陆涛是有意让着夏海星呢。”
古小峰说:“不会吧,陆涛可是轻易不服输的。”
陈毛显得很世故地说:“这你都不懂?陆涛怎么着也得给未来的小舅子一个面子呀。”
古小峰一怔:“小舅子?还没到那个份儿上吧?”
刘晶晶不屑地盯着他:“你什么脑子?刚才海云都说了,今后就把海星交给陆涛调教了,话里的潜台词难道都听不出来么?”
陈毛点头:“嗯,这就是爱情信号啊。”
古小峰想了想说:“那这场较量陆涛肯定是输定了。”
这里的话刚刚落音儿,场地上,陆涛猛地发力,已将夏海星打翻在地。
众人“啊”地惊叫起来。陈毛脱口道:“打得漂亮!”
海星像是被打坏了,趴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古小峰和刘晶晶都有些担心地望着夏海云。
夏海云也担心地赶过去。
陆涛先是一愣,急忙蹲下身搀扶夏海星。
夏海星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子叫道:“痛快!打得痛快!”
海云吓了一跳。
海星对陆涛说:“陆大哥,刚才你那一手实在厉害,一定教教我啊。哎,可不是白教啊,说不定我还能帮您的忙呢。”
陆涛问:“哦?帮我什么?”
夏海星诡秘地瞅了姐姐一眼:“天机不可泄露嘛。”
夏海云问:“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海星笑着冲陆涛挤了挤眼睛:“这可是我们的小秘密啊。”
离开海滩,夏海云与陆涛、陈毛、古小峰三人说说笑笑地走进学院大门。古小峰望一眼海云和陆涛,扯扯陈毛的袖子,低声说:“哎,快分手了,让人家有个单独说话的工夫吧。”
陈毛忙对陆涛说:“我们有点事儿,先回去了,你们聊。”
陆涛看看手表:“快吹熄灯号了,我们一块儿回去吧。”
古小峰忙说:“不急,不急,你们聊,你们聊。”
古小峰扯着陈毛匆匆走去。
陆涛和海云缓步走在树冠覆盖的路上,路灯透过树叶的间隙斑斑驳驳洒在两人的脸上。
夏海云问:“黄金海岸时装展览会你来看吗?”
陆涛说:“如果放假,我会去看的。”
夏海云又问:“如果不放假呢?我设计的时装你不感兴趣?”
陆涛又说:“哦,当然有兴趣……”
海云立刻说:“那就一言为定啊,到时,我等你……哦,我到家了。”
陆涛打量一眼前面的宿舍楼,礼貌地与海云握手道别。
从潘紫荆家廊道走出来的肖明恰恰看到了这一场面,他愣怔片刻,立刻躲到暗处,望着正轻声细语的陆涛和海云,心里很不舒服。
熄灯号吹响了,陆涛向海云挥挥手,匆匆跑向宿舍。
第一部第7节 女儿与“恋人”的儿子(1)
在“海之梦”服装展示会现场,乐曲声中,海云在T型台上指挥着模特儿们穿着她设计的时装耐心地排练。
一身便装的肖明走进来,不动声色地坐在人群里,看着海云在指挥排练。
模特儿穿着时装在T型台上轻盈地走动,海云时不时叫模特儿停下来,调整她们身上的
时装。排练结束时,肖明在下面鼓起掌来。
海云这才发现肖明有些奇怪地问:“肖明!你怎么在这儿?”
肖明说:“那天在你家看到了你的时装设计图,一下子就把我抓住了,所以就一直想看看,做出来的时装是不是更精彩,果然不一般,很有个性。”
夏海云微笑着说:“我妈妈说,你对时装很有研究,给我挑挑毛病吧。”
肖明说:“你的作品是没挑的,真的,融东方神韵和西方理念为一体,中国人穿着现代,西方人穿着典雅,我很欣赏。”
夏海云显得十分高兴:“谢谢你的夸奖,说说毛病嘛。”
肖明问:“参加展示的有多少服装设计?”
夏海云:“有七八位呢。”
肖明:“怎么能让你的时装在众多的设计者中间显得鹤立鸡群呢?提一个小小的建议,你的每一件作品都很精彩,很有个性,但是把它们展示给观众还缺少一种总体上的设计,有了总体设计,这几十套时装就不是一套加上一套,再加上一套的线性展示,就会成为一个完整的时装艺术单元,那样对观众的震撼力就一定会大许多……”
海云睁大眼睛赞赏地望着肖明:“接着说呀,对我很有启发。”
肖明又说:“你的时装都带着海洋的风格,起伏的线条,蓝色的基调等等,如果设计一个主题,譬如叫海的韵律,或是蓝色的梦想,伴奏乐曲也找相应的作品,还有灯光的色调……”
夏海云兴奋地叫起来:“我懂了,懂了!就是把它诗化,形成一个艺术整体。”
肖明笑着说:“你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夏海云高兴地说:“我这就去设计,一定会很精彩的。”
肖明真诚地问:“海云,还需要别的帮助吗?譬如经费什么的?”
夏海云感激地说:“不用,经费有赞助厂商负责了,谢谢你了。”
肖明郑重地说:“哎,今后我们之间不准再说‘谢谢’这两个字,在美国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我们是有缘分的。”
夏海云点头:“好,不说谢谢了,到时候你可得来看呀。”
肖明望一眼上空说:“就是天上下刀子,我顶着铁锅也要来给你助兴。”
夏海云被肖明的话给逗乐了。
夏海云依照肖明的创意,让把T型台设计成舰船甲板的形状,背景是蓝色的天幕,后面的舞台中央悬挂着许多洁白的贝壳,远远看去,有种似梦如幻的感觉。
夏海云满意地打量着舞台设计。这时,几个工人抬来一只巨大的花篮,放在舞台前面。
夏海云打量花篮,发现绶带上写着“热烈祝贺夏海云时装展示会成功!”的字样,这令她又惊又喜,忙向工人打听这是谁送的。
“是一位叫肖明的先生送的,他说就放在这儿。”有个工人说。
夏海云开心地笑了:“这个肖明。”
黄金海岸时装展示会,会场上已经挤满了人群,陆战队的女兵们跟舰院研究生班的学员们在互相聊着,笑着。
一个女兵说:“听说设计师就是你们舰院的?”
陈毛忙说:“她妈妈是我们的系主任,你看就在那边呢。”
女兵们向那边看去,看到夏海星和潘紫荆在台下交谈着。
还在T型台后面忙碌的夏海云抽空朝热热闹闹的观众席望去,她看见了于大海、肖明,陈毛和古小峰,就是看不见陆涛的身影。
照明灯暗了下来,T型台上以蓝色为基调的灯光亮起来了。
喜之郎的海洋音乐奏响了。
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我曾有过很多的梦想,小的时候,我是一个在海边拣贝壳的孩子,我渴望拥有世界上最美丽、最奇妙的贝壳……”
模特儿身着闪烁奇光异彩、形状各异、酷似贝壳的服装,在T形台上自信地来回走动,伫立。大胆的设计、美丽的色彩迷住了现场的观众。
观众报以热烈的鼓掌。
乐曲声中,舞台天幕变成晨光初现、水天交接的壮丽画面。一幅红色的丝绸在舞台上抖动,似飘带、又似水面波纹,模特儿身着有飘带的服饰缓缓出场,伫立遥望后再缓缓离去,场面绚丽迷人。
再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夏海星、肖明等人狂热地高声叫好。
夏海云在观众席里急切地寻找陆涛的身影,但是陆涛仍然没有出现,她怅然地转过身去。
时装展示会已经进入了高潮:模特儿们穿着蓝色的礼服,排成一队站在T形台上,随着音乐高低起伏,就像柔和而汹涌的浪涛。
夏海云在模特儿们的簇拥下,走上T型台。
观众席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潘紫荆也为女儿鼓掌。
夏海星高声叫着:“酷毙了!”
肖明跳上台,将一束鲜花捧到海云面前。掌声里,夏海云大声说:“肖明,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肖明痴情地望着夏海云说:“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她看到肖明眼睛里所蕴含着的情感,但她避开了他的视线。
陈毛、于大海、古小峰、刘晶晶都走向前,向海云祝贺。电视台记者和摄影记者也纷纷上前,拍照,采访。海云在应接不暇的祝贺里,目光仍然在人群中寻找着,结果还是叫她大失所望——没有陆涛的影子。迟疑了一下,她问肖明:“陆涛为什么没有来?”
肖明说:“哦,他有别的事儿,就没来。”
海云脸上掠过一丝幽怨的失望。突然,海面上传来低沉的雷鸣,凉飕飕的海风越来越大。
有人喊:“要下雨了!”
观众们很快散去了。
夏海星向姐姐打过招呼,陪着妈妈先走了。于大海和刘晶晶各自带领着队伍匆匆离去。工作人员忙碌地搬运着服装、灯光器材往外走。这时,稀稀拉拉的雨点已经落了下来。海云一个人怔怔站在台阶上,心事重重任凭冰凉的雨点打在身上。
工作人员把一箱箱的器材搬上汽车,天上电闪雷鸣,大雨眼看就要下起来了。
夏海云匆匆向面包车跑去,当她要上车时,又禁不住扭头张望了一眼,突然,她眼前一亮,看见远处有人跑了过来。夏海云惊喜地望着跑近的陆涛。
第一部第8节 女儿与“恋人”的儿子(2)
陆涛停在海云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海云,对不起,院长找我有事,我来晚了。”
夏海云心里冒出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鼻尖一酸,却说:“你来了,就好……”
天上浓云密布,不时传来滚滚雷声。偌大的沙滩上只剩下陆涛和夏海云。
陆涛说:“祝贺你时装展示会的成功。”
夏海云淡淡地说:“你没看见,怎么会知道我成功?”
陆涛显些固执地说:“我就是知道。”
夏海云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光彩:“我真的成功了,而且很成功。”
陆涛也高兴地说:“祝贺你。”
海云又期待着什么似地说:“谢谢你刚才的祝贺和现在的祝贺。”
海面上,闪电频频,雷声隆隆,他们的目光转了过去。陆涛欣赏着那难得的景象问:“你喜欢雷鸣还是喜欢闪电?”
“我喜欢闪电,刹那间光彩夺目,你呢?”
“我喜欢雷鸣。”
“为什么?”
“雷鸣比闪电来的晚,但是它震聋发聩,让你在心惊肉跳的瞬间,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永远存在着无尽无休的动力。只要听到雷鸣的声音,你就不会消沉,就不会绝望。”
“今后我即喜欢闪电,又要喜欢雷鸣了。你会不会也喜欢闪电呢?”
“我想我会的,最好是那种从天空一下子插进海底的闪电,‘咔嚓’一声就将宇宙分为两半。”
他的话刚刚落音,海空上就闪起一道长长的从天上直插海面的的闪电,将夜幕割成两半。
陆涛惊喜地叫了起来:“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夏海云深情地望着孩子般欢叫的陆涛。陆涛回过头,发现她在望着自己,神情有些异样,便问:“干嘛这样看着我?”
夏海云脱口道:“我喜欢……”
陆涛还想要说什么,天上已降起了大雨。
陆涛拖起海云的手,向遮阳棚下跑去。进了遮阳棚下,夏海云的衣裳已经打湿,陆涛将自己的军装脱下,裹住瑟瑟发抖的夏海云。
夜空大雨如注,电闪雷鸣。
夏海云深情地看着他,突然说:“陆涛,我不想回美国了。”
陆涛一惊:“为什么?”
夏海云沉默了一会儿:“因为美国没有你。”
陆涛更是一惊:“什么,就因为我?!不,不,千万不要这样,再有一年你就毕业了,绝不能半途而费。再说,我也不愿意你为了我,作出这样大的牺牲。”
夏海云笑道:“你是不是害怕欠下我的?”
陆涛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爸爸就说过,人呀,可以欠人家的钱,欠人家的物,就是不可以欠人家的情……”
夏海云说:“没关系,你如果欠了我的,我不让你还。”
陆涛说:“我爸爸还说,欠人家的钱可以给你免掉,可是欠了情,往往是永远也还不上了,而且还永远要在心里头折磨你自己……”
海云吐吐舌头:“你爸爸肯定有过什么经历?”
陆涛摇头:“他从来不说,从来也不说……哦,雨快停了……”
雨已经停了。
陆涛和夏海云走进了海院院子。在夏海云家门口,陆涛停住脚步:“晚安。”
夏海云有些不放心地说:“你浑身都是湿的,到家里喝杯热茶吧!”
陆涛摇摇头说:“不了!要熄灯了!”
他走了。
夏海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还穿着陆涛的上衣,失声喊道:“哎!你的衣服!”
可是,陆涛已经跑远了。
夏海云跑进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潘紫荆出了里屋:“淋着了吧?来,快擦擦,留神感冒,我去给你盛碗热汤。”
夏海云用毛巾擦着头发:“妈,没事儿。您回来时没赶上雨吧。”
潘紫荆说:“刚刚进了门就下起来了,我还嘀咕你呢。”
夏海云说:“难得叫大雨淋个痛快。”她说着,脱下外面的衣服,跑进了浴室。
潘紫荆端着汤碗进了客厅,不见了夏海云,就顺手收拾起夏海云胡乱扔着的衣服。不经意看到了搭在椅背上的那件军服。潘紫荆拿起军服,打量着,朝浴室问:“海云,你怎么把人家的军装穿家来了?”
夏海云在浴室里只是“啊”了一声。
夏海云用干毛巾擦着头上的水,从浴室里出来,潘紫荆把衣服抱起来,走向洗衣间,说:“汤放在桌上,你快喝吧!都快凉了。”
潘紫荆走进洗衣间,把其他衣服扔进洗衣机,放水浇着。又拿起那件军衣将上面的上尉军衔和领花一一摘下,终于忍不住,走出洗衣间,打量着女儿。夏海云正在喝汤,这会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甜蜜地笑笑。忽然发现妈妈正在望她,忙说:“妈,这汤真好喝!”
潘紫荆竭力掩饰着纷杂的心绪:“哦……海云,这是谁的军装?你给人家穿来了?”
夏海云说:“陆涛的。”
潘紫荆忙问:“刚才你跟陆涛在一起?”
海云喝着汤,似乎漫不经心地说:“是啊,他去晚了,跑到那儿时,时装表演没看上,倒赶上了一场大雨,还亏他把我送回来。”
潘紫荆脸色很难看:“哦,是他陪你回来的?”
“啊……怎么了?”海云抬头望着妈妈异样的神色。
“哦,没怎么……这汤好喝就多喝一点。回了美国,你就喝不到这么好喝的汤了。”
夏海云脱口道:“妈,我不想回美国了。”
潘紫荆一惊:“不回去了?为什么?”
夏海云一笑:“不过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说吧!哎呀,累死我了,我先去睡了,妈,晚安!”
夏海云进了自己的屋里。
潘紫荆心绪不安地坐在沙发上,这时她才发现,陆涛的上尉军衔还捏在自己手里。望着上尉军衔,潘紫荆深深地叹息一声。
踌躇了几天,潘紫荆终于要制止女儿和陆涛的来往了,浅淡的月色下,夏海云和母亲漫步在海边广场上。夏海云指了一下空中:“妈,你看,海鸥。”
潘紫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夏海云担心地问:“妈,你今天怎么啦?”
潘紫荆低声问:“海云,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陆涛啦。”
夏海云一愣:“妈,你问这个干什么。”
潘紫荆直视着她:“你回答妈的话。”
夏海云低下头,老大一阵儿没吱声。
潘紫荆声音有些异常:“海云,妈求你一件事。”
夏海云犹疑地看着母亲。
潘紫荆声音低而重地说:“不要和那个陆涛来往了。”
夏海云惊讶地问:“什么?为什么?”
潘紫荆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夏海云问:“妈,陆涛是你的学生,你还不了解他吗?我记得你还说过,他为人实在、憨厚。陆涛是个优秀的军官,也是一个优秀的好青年……”
潘紫荆似乎在赌气:“优秀的人很多,为什么你非要选择陆涛呢?”
夏海云也有些激动了:“为什么我不能选择陆涛呢?难道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或者其他……”
潘紫荆显得有些慌乱了:“不,不,不。”
“到底为什么?”
“是……因为他父亲。”
“什么?他父亲,你认识他父亲?你怎么一直没说过?”
“岂止认识,妈恨了他几十年。”
“啊,妈……”
“海云,妈心口那些伤疤,你就不要再把它揭破了好吗?”潘紫荆说完径直往前走了。
夏海云愣愣地落在了后边,愣愣地望着远方。
第一部第9节 手机里的歌声(1)
傍晚陆涛一个人正在海院图书馆里查找资料,夏海云轻轻走进来,她久久打量着台灯下陆涛的侧影。
他抬起头看见了她:“海云?”
夏海云将他的军装放到桌子上:“你的军装……”
陆涛看一眼军装:“嗬,干干净净,平平整整,谢谢你了。”
夏海云勉强一笑。
陆涛:“怎么?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儿?”
夏海云遮掩着:“哦,我……准备回美国了……”
陆涛笑了:“哎,这就对了,那么棒的学校,那么棒的专业,怎么能半途而废呢?是不是?”
夏海云还是勉强地笑着。
陆涛安慰道:“没关系,你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你回来,我们再好好地聊。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去送你。”
夏海云有苦难言,搪塞道:“哦,不了,我妈妈会送我的……来给你说一声……”
她不敢再面对他的目光,匆匆转身走去。陆涛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顿感失落。
夏海云走进家门,潘紫荆关切地问:“机票拿到了?”夏海云嗯了一声。
潘紫荆又说:“海云,来客人了。”
夏海云这才发现肖明正坐在沙发上。
肖明热情地说:“海云,听说明天你要回美国了?明天上午我有课,送不了你了,所以今天就来看看。”
海云客气地与他握手:“谢谢你了。”
潘紫荆看了一眼海云的脸,说:“肖明,我看呀,你就在这儿吃晚饭吧!你跟海云聊聊,我去做饭。”
夏海云心猿意马地坐到沙发上。
肖明说:“海云,还没恭喜你,你的时装展示会非常成功!真羡慕你选择了一个这么好、这么有乐趣的职业。”
夏海云勉强笑笑:“谢谢你,你的职业不是也挺有乐趣的吗?”
肖明淡淡一笑:“我干海军还是我哥哥逼的!”
“哦?”
“我哥哥是经商的,他就一直让我经商,我本来也没觉得什么。可他逼得我太紧,反倒让我逆反起来,跟他吵,说经商铜臭味太浓,我要选个最干净、最美好的职业。”
肖明拿过一大包东西,递给夏海云。夏海云警觉地问:“这是什么?”
肖明说:“我哥哥经常到欧洲去,他跟那儿的时装界挺熟,这是巴黎最近流行的时装画报和布料样本,我托哥哥捎回来的。”
夏海云打开,看着,兴奋地叫道:“哎呀,这对我可太宝贵了!谢谢你,谢谢你哥哥。”
肖明说:“不用客气,我哥哥听说你是学服装设计的,时装展示会又那么成功,很感兴趣,说了,等你毕业了,很希望能跟你合作呢!”
潘紫荆端着饭菜摆到餐桌上笑着说:“吃饭了!”
肖明显得很惊讶:“这么快!”
潘紫荆看了一眼夏海云说:“都是现成的,热一热就行了。”
肖明想得很周到:“等等海星吧?”
潘紫荆带些怨气地说:“他是没笼头的马,跑够了才会回来呢。咱们先吃。”
肖明也不再见外:“那我就不客气了,老听同学们说,潘主任家是第二食堂,不少人都在这儿聚过餐。”
肖明显得毫不拘谨,还主动给潘紫荆、海云布菜。
母女二人各怀心事,肖明似乎并未觉察,不时妙语联珠,气氛才略觉轻松。
门“哐当”地响了一声,夏海星回来了,一眼瞅见门厅挂着的军帽随口就喊:“姐,是不是陆涛来了?”
肖明尴尬地瞟一眼夏海云。夏海云被触动了心底痛处,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
潘紫荆说:“这孩子,还没见着人,就乱叫,是肖明来了!”
肖明起身:“海星回来了!”
夏海星也有些难堪,赶紧嬉笑着说:“哟,是肖明大哥啊……”
潘紫荆说:“听说你姐姐明天走,肖明是来送行的。”
夏海星一愣,忙说:“哦……你们都吃上了,有没有我的,可饿死我了!”
潘紫荆站起身,说:“你呀,总是这么猴急!”
说着,去给夏海星盛饭。
肖明拿起一套运动服:“海星,这是我哥哥从国外捎给我的运动服,买回来一试,小了一码,这个牌子还不错,放着怪可惜的,我想起来你在体校,你能替我穿吗?”
那是一套世界顶级品牌的运动服。潘紫荆正色道:“肖明,不能叫你这样破费。”
肖明说:“您别客气,一点心意罢了。”
夏海星打开运动服,惊叫道:“嗬,名牌!那我就不客气了!”
潘紫荆有些急了:“哎,这孩子,你怎么说拿就拿下了……”
夏海星说:“打土豪,分田地。”
肖明说:“对对,分田地,土豪就不打了。”夏海云走到厨房去端汤,夏海星趁机走过去嘀咕:“姐,你就要回美国了,陆涛怎么就不来送送呀?”
夏海云往汤里放着盐,没吭声。
夏海星瞪起眼问:“是不是你又瞧上肖明了?”
夏海云还是不说话,默默地搅着汤。
夏海星作出一副久在江湖的老到样子,说:“肖明嘛,也不错,可是根据我的直觉,陆涛最合适,哎,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妈喜欢肖明,不喜欢陆涛?”
夏海云顿了一下,苦笑,不再理他,端起汤盆走向客厅。在她身后,夏海星纳闷地作了个怪脸。
潘紫荆给肖明盛了碗汤,肖明谢过,呷了一口,险些吐了出来。
潘紫荆赶忙也尝了一口,立刻叫道:“海云,这汤里放了多少盐呀!”
夏海云要回美国了,在候机大厅里,潘紫荆为女儿送行。窗外飞机的嗡嗡声,像一团乱麻在空气里来回旋荡。
夏海云不时回首张望。潘紫荆负疚似地不时望着女儿的神情。
夏海星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潘紫荆责怪道:“这孩子!再晚一会儿,你姐姐就上不成飞机了!”
夏海星大大咧咧地说:“我没到,飞机怎么敢开?”
他们几人朝海关通道走去。夏海星神秘兮兮地对姐姐说:“姐,再过一分钟,准会有人打电话为你送行。”
夏海云问:“谁呀?”
夏海星拿出自己的手机:“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果然,手机的铃声响了。夏海星将手机递给姐姐。
夏海云听着手机,脸上顿时灿烂了:“是我,是我……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海云,祝你一路平安!到了美国给我来个电话……”
夏海云说:“我这就走了,你再说几句什么吧。”
“我给你唱首歌吧……”
手机里的陆涛正唱《军港之夜》:“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
海云听着,激动得满眼泪水。
潘紫荆见女儿接着电话,眼睛里竟闪动着泪光,已经明白了一切,仍不死心,问夏海星:“谁的电话?”
海星笑着说:“哦,是……我们教练刘晶晶,对,是刘晶晶……”
第一部第10节 手机里的歌声(2)
舢舨横渡海峡竟赛的日子快要到了,于大海将海图铺在沙滩上,给学员们介绍舢舨横渡海峡的路线。
于大海的手在地图上比划着:“这里是鼓浪屿,你们从这儿出发,目的地是海峡对面的二龙湾,中间要途经海马岛,在那儿休整两个小时继续出发,到了大山岛就露营过夜,转天早晨出发,途中要穿过海情复杂的乱云礁,过了乱云礁,再走20海里,就到了目的地二龙
湾。全部航程120海里,全班分为六队,古小峰带一队,陆涛带一队,肖明带一队……我就在训练舰上跟着你们,你们六条艇即是竞争的对手,又是一个编队,记住,竞赛第二,安全第一,如果出现什么麻烦,一定要尽快用电台与训练舰取得联系,原则是,能够自己解决的困难就自己解决,实在不能自己解决的就退出竞赛,由训练舰派人进行援救。就这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众人齐声说:“没有了!”
于大海说:“好,后天就要出发了,你们利用明天的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力,准备出海!
众人:“是!”
众人散开去,陆涛一个人还立在那里。他呆呆地看着海上刚刚露出的太阳。
“陆涛,我现在的感觉很奇怪。从前,我一回国,就好像从来都没离开过家,美国的一切都淡掉了,好象褪了色;一回到美国,又好像没回过家。但这次,我好像一直留在家里,就在阳台上,耳边还回响着你们出操的口令声和脚步声,虽然单调,可是听久了又觉得亲切,像摇篮曲。不知道是时差的原因,还是心情,我一直睡不着,但又醒不了,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就这么朦朦胧胧的、半睡半醒的,想着过去一段时间发生过的一切,心漂漂浮浮落不了地,我真担心我会什么也干不下去的,如果这样,我回美国还有什么意义呢?
“有人送了我很多玫瑰,鲜艳、芬芳,可是抵不上我曾在天水之间看到的红色帆影——我的海洋之心,我想,我真的是很想念你。”
太阳冉冉升起。
看着日出,他突然觉得心底的什么被触动了。背后有人拍他的肩:“怎么?傻小子开始有心事了?”
陆涛吓了一跳:“没有,没什么。”回头看,见是于大海。
于大海说:“没什么?你还瞒得了我?不过,不能影响学习。”
陆涛忙说:“不会!不会!”
于大海冷冷一笑:“还嘴硬!不会站在这儿发什么愣?对着星星掉泪,看着月亮伤心!嗬,都快成贾宝玉了!”
陆涛故意装糊涂:“这时候哪有什么星星月亮?”
“我是打个比方!说说,你跟海云到了什么程度了?”
“怎么也没怎么!她走的时候,我连假也没请,都没去送她!”
于大海的脸色又变得严肃了:“电话总该打一个吧?”
陆涛点头:“打了……算是送行吧。”
于大海显得放心了:“这不就成了。”
陆涛像是自言自语:“她说她毕业了一定回来找我,我真不知道她真的回来后我们该怎么办?”
于大海不假思索地说:“怎么办?谈恋爱,结婚,生孩子,搞事业呗。”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要有共同点,可是,海云跟我……”
“你们还有什么谈不来的?”
“关键的问题就是,我们还没怎么谈呢!在美国认识,彼此印象不错,回国后再见面也很谈得来,可接触的还太浅……”
“还太浅?我可记着呢,那天下大雨,你跟她在一起好晚才回来的,就没有香吻醉人之类的事儿?”
陆涛连连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于大海点着头说:“我信,我信,海云是多好的女孩子,瞅你这副犹豫样儿,到底为什么呀?”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还……还不够日常!”
“不够日常?!你非要娶个洗衣做饭的老婆吗?看来你比我还落伍!”
陆涛忙替自己辩解:“我说的日常不是洗衣做饭,是平平淡淡的交往,没那么热烈,可是心里很踏实,就像颗种子落到地里的那种感觉,知道今后会生根发芽、会开花结果。”
于大海说:“你对海云就没有这种感觉?”
陆涛摇摇头:“没有!海云,真的可爱,让我的心都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了。可是,我担心她总有一天会发现,她真爱的人不是我。”
于大海一愣:“那是谁?”
陆涛说:“我是说,我自己真正的、日常的样子,跟海云想象的我很不一样。我不能为了迎合别人,而装出一副样子来,我也不想让海云将来失望。”
于大海皱了皱眉:“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劝她冷静下来仔细考虑我们的感情。她在那边有那么多朋友、有自己的事业,我想,她也许会重新考虑我们的感情,不会再一时冲动、感情用事。”
“海云回去以后,有消息吗?”
“她给我发了电子邮件。”
“她怎么样?”
“她说,刚刚回去那几天,她什么都干不下去,她……她很想念我。”
“那你怎么说?”
陆涛苦笑了一下:“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大海提醒道:“像你刚才说的,不就很好?”
陆涛还是有些不自信:“真的?”
于大海拍拍他的肩:“听我的没错,我是过来人了嘛,不信去问你嫂子。”
夜晚,肖明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他的对面坐着正在上网查询海军资料的陆涛。
电脑屏幕上,夏海云问他:“你同屋的朋友都怎么样?”
肖明瞟了一眼对面的陆涛在屏幕上打出:“你问的是谁?古小峰?陈毛?还是陆涛?”
“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海云,肖明难道就不值得你过问吗?”
“哦,肖明,我们是好朋友,但是陆涛在我心里……是与任何人都不一样的。”
肖明沉默。
“肖明,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好朋友要说心里话,说真话,是不是?”
肖明不回答,瞟了一眼对面的陆涛。
屏幕上又显示出一行字:“你离开了吗?”
肖明继续敲打键盘:“海云,我也说心里话,说大实话,我爱你,海云,我决心与陆涛公平竞争,我坚信,我一定以自己的信心和行动最后赢得你的芳心!”
敲罢了这句话,他又望了一眼对面的陆涛。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不知道怎么样回答你才好……”
肖明又开始敲打键盘:“我不在乎现在的许诺,我只在乎结果。我爱你!永远!”
夏海云沉默了。
这时,陆涛起身对肖明说:“肖明,你在网上吗?快看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的最新学报,有一篇文章写得不错……”
肖明恐怕陆涛走来,忙到他那边去看。
屏幕上出现了海云的回答:“肖明,不要叫我为难好吗?……”
第二部第1节 飞来横祸(1)
于大海铺开海图对各舢舨长叮嘱:“今天的气象可不比昨天,特别是到了下午,海上要起风浪了,你们都得留神,还有,进入乱云礁海区,天就快黑了,特别要注意航行的安全,乱云礁有两条航道通向目的地二龙湾,你们切切记住,左航道虽然绕远些,但是航道安全,右航道虽然抄近,但是漩涡和暗礁都挺多,千万不要走那儿。记住了?”
众人:“记住了!”
于大海命令:“登上舢舨!”
众学员跳上舢舨,六条舢舨一起举桨待发。
肖明对自己舢舨上的学员说:“哥儿几个,今天可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输在陆涛他们手下!”
于大海高喊:“出发!”
六条舢舨射向海上,刚一开始六条舢舨就各不相让,前前后后地你追我赶。
不知从何时开始海空之上阴云密布,风浪渐渐强了起来,学员们的舢舨在浪涌上起起浮浮,众人拼力地划着。
陆涛和肖明的艇仍然在舢舨队的前面,但陆涛的舢舨渐渐将肖明的舢舨落到了后面。
由于浓云越来越厚,海上已经昏暗,陆涛的舢舨已经把肖明的舢舨落到一百多米的后面了。
肖明一边拼力划着一边叫喊:“加油呀!绝不能叫陆涛他们拿到第一!加油呀!”
陆涛的舢舨在浪涌中继续前行,他们已经进入乱云礁海区。
在远远的后面,肖明艇上,有个学员泄气地说:“肖明,陆涛的艇已经看不见了,咱们怕是追不上了。”
肖明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弟兄们,拿不拿第一事关重大,力取不成,咱们为什么不可以智取呢?”
有个学员问:“智取?怎么智取?”
肖明笑着说:“你们忘了?这儿还有一条右航道,要比左航道近上十几海里。”
“右航道难走,而且有危险呀!”有个学员提醒他。
肖明说:“当海军就是个有风险的差事,怕危险咱们出海干什么?”
另一个学员说:“教官说了不准走右航道的!”
肖明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咱们拿了第一,就是挨几句骂算什么?”
还有个学员说:“为了拿第一,冒点险,也值了!”
又一个学员说:“是不是向教官报告一声?”
肖明有些不耐烦了:“一报告肯定不准,咱们还能拿第一吗?”
众人争论起来。
肖明说:“这样吧,举手表决,同意走右航道的举手!”
有四个人举手。肖明自己举起手:“五个人同意!不同意走右航道的举手?”
有五个人举手。
一个学员问:“五比五,怎么办?”
肖明果断地说:“我是舢舨长,在这种情况下,我有权裁决,我承担一切责任!走右航道!”
舢舨向右航道划去。浪涛拍击礁石冲出高高的浪花。
天已经黑了下来,昏暗中浪涛声轰轰作响。
训练舰舰桥上,于大海不停的用步话机与各条舢舨通话,一号、二号、三号、五号、六号舢舨都有回答,只有肖明的四号舢舨没有应答。
于大海脸色一紧,急呼:“四号舢舨!肖明,立刻回答!立刻回答!”
步话机里只有杂乱刺耳的的电流声。
吕元贵紧张地嘀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于大海说:“不会吧,他们都有备用步话机,遇到什么麻烦事,总应当有报告的嘛。”
吕元贵问:“谁的舢舨离肖明的舢舨最近?”
于大海说:“陆涛的。”
吕元贵想了想说:“命令陆涛停止前进,立刻找寻四号舢舨。”
于大海点头,对步话机命令:“三号艇注意,陆涛注意。”
步话机里传来陆涛的应答:“三号艇听见。”
于大海命令:“停止前进,立刻调转舢舨,搜寻四号舢舨,一定把肖明他们找到!”
步话机里仍然是刺耳的电流声。于大海、吕元贵与舰长、航海长等人紧急商议着。
舰长指着海图上乱云礁说:“有一种可能,四号艇走进了右航道,在右航道13海里处,海下面有一个磁铁矿区,磁场干扰非常厉害,所有的通讯器材到了那里,都会失灵的。”
吕元贵沉吟着:“不会吧,已经命令了谁也不准走右航道的呀。”
于大海皱起眉头:“肖明这小子,为了跟陆涛拼第一,有可能玩这一手。”说着他对着步话机说:“陆涛,肖明极有可能进了右航道,你们原地待命,我马上就去。”
吕元贵说:“老于,你留在舰上联络其他的舢舨,我去!”
于大海一脸决绝地说:“我去,你留在舰上。”
吕元贵恳求道:“你就听我的吧,盯着那几条舢舨,不要再出事了!”说着,吕元贵穿上救生衣匆匆而去。
从训练舰上放下的快艇高速向乱云礁海区驶去。
舢舨在浪涌中颠簸着,陆涛对着步话机,不停地呼叫肖明,除了杂乱的电流声,无人应答。
步话机里传来吕元贵的声音:“陆涛,陆涛!报告你的方位!”
陆涛报告自己的方位。很快,众人看见了快艇的闪亮的灯光。众人挥手高叫。
吕元贵的快艇驶过来,靠近舢舨。
陆涛对吕元贵说:“政委,要进乱云礁的右航道吗?”
吕元贵点头。
陆涛说:“我跟您一块儿去。”
吕元贵稍显犹豫。陆涛又说:“政委,我在舰上驾驶过这种型号的快艇。”
吕元贵点点头,陆涛对舢舨上的学员交待了几句,就驾驶着快艇向乱云礁右航道驶去。
快艇在狭窄的航道中穿行,浪涌时而把快艇挤向左边礁石,时而又把快艇推向右边暗礁。
陆涛紧张地驾驶着快艇,与浪涌周旋。他知道,这里充满了危险。
迎面打来的浪花将快艇上的人一时全部淹没。吕元贵朝空中发射了一颗信号弹。信号弹照亮了夜空和礁石群布的海面。
此时,已经放弃了舢舨的肖明与众位学员狼狈地靠在礁石上。他们的舢舨已经倾覆在航道上了。
一个学员紧张地对步话机呼叫:“指挥部,指挥部,我是四号艇,我是四号艇!请回答,请回答。”
步话机里只有杂乱的电流声,一个学员骂道:“见鬼!怎么什么就听不见了?!”
肖明垂头丧气地说:“甭叫了,没用,这儿肯定有磁场干扰。”
另一个学员抱怨:“肖明,都怪你,偏要走这倒霉的右航道。”
肖明烦躁地说:“叫什么呀,我不是说了,我承担一切责任。”
有个学员说:“你承担责任,这幸亏没有伤人,万一伤了人,你承担得了吗?”
肖明:“我不也是为了咱们集体争第一嘛!如果没出事,拿了第一,你是不是也这样发火?”
一个学员反唇相讥:“什么为了集体?你还不是为了跟陆涛争风头,就怕陆涛抢了你的先!”
肖明被捅到痛处,恼怒起来:“胡说八道!我肖明凭什么怕陆涛?他陆涛有什么了不起要我跟他争风头?”
另一个学员息事宁人:“就别吵了,想想怎么脱险,怎么跟指挥部联络上吧。”
肖明叹道:“只有等到天亮了……”
突然,远处天空闪亮起信号弹,信号弹的光照亮了这儿的一切。
众人都兴奋地叫喊起来:“我们的人来了!来了!”
肖明忙叫:“点火!点火!”
快艇上的陆涛发现前面有火光在闪亮。高兴地叫起来:“他们在那儿!”
吕元贵忙命令:“快!”
陆涛加大快艇油门向前驶去。
看见驶来的快艇,肖明和众人都兴奋地高喊着。
突然有人想起倾覆的舢舨还横躺在航道上,惊叫起来:“舢舨!舢舨!”
肖明也意识到了倾覆的舢舨对高速驶来的快艇意味着什么,大叫起来:“快,把舢舨拖一边去。”
众人朝舢舨跑去。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陆涛驾驶的快艇已经冲了过来,他根本没有看见航道上的倾覆的舢舨,快艇撞在舢舨上,高高地飞上半空……
众人惊呆了……
第二部第2节 飞来横祸(2)
学员们已经将落水的水兵大多救了上来。一水兵喊道:“吕干事还在水里面呀!”
肖明阴沉着脸,忙又跳下水去寻找。其他学员也跳下水去。
在众人的帮助下,肖明找到了吕元贵,他将已经受伤的吕元贵拉上沙滩。学员门围拢上来,为流血的吕元贵包扎。
大概是严重伤着了脊椎,吕元贵疼痛地尖叫起来。
肖明又问:“快艇上的人都上来了吗?”
吕元贵艰难地说:“陆涛……陆涛上来了吗?”
肖明意外地问:“陆涛也来了?”
吕元贵点头。
肖明忙四下大叫:“陆涛!陆涛!”
众人也大叫:“陆涛!陆涛!”
只有浪涛在回应。
肖明急了,吼喊起来:“打照明弹,到海面上去找!”
学员们发射照明弹,海面上顿时明亮一片。一个学员指着海面说;“那边有人!”
肖明望去,见海面上果然有个飘浮物,他没再犹豫,跳下水,朝那边游去。
游到跟前,见陆涛在海水中漂浮着,肖明喊道:“陆涛!陆涛!”见陆涛没有应声,他忙冲着沙滩上呼叫:“陆涛在这里!”
几个学员闻声游了过来,和肖明一起将陆涛拖拽到一块礁石上。
训练舰行驶在返回的路上。
救生舱里,已经做完手术的吕元贵静静地躺在床上,韦秋风坐在一边,她担忧地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救生舱的另一房间里,吴湘忧虑地守候在仍然昏迷的陆涛身边,用纱布轻轻揩去他脑门上的汗水。
训练舰靠上码头,水兵们将躺在担架上的吕元贵和陆涛轻轻搬下舰,送到救护车上。
望着远去的救护车,肖明眉头紧锁。于大海从他身边走过时,停下步子说:“肖明,回海院什么也甭干,先给我写份深刻的检查来!”
专家们在为吕元贵会诊后,刘主任放下X光照片说:“韦医生,我说了,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韦秋风紧张地点点头。
刘主任说:“病人的脑组织运动中枢因为外伤,有一部分细胞已经难以恢复,影响到了两条下肢,很可能……”
韦秋风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到了:“您是说……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刘主任难过地点点头。
韦秋风怔怔地呆在那里。
刘主任拍拍她的肩:“秋风,你别太伤心了,不管怎么说,正是因为你在训练舰上作了及时的处理,他的性命保住了,大脑思维也没有大的影响,这已经是很万幸了……”
韦秋风忍着泪:“谢谢你们了,我没事,没事……”
她冲出门去,跑到没有人的房间,无力地靠在墙上,失声痛哭起来。
昏迷中的陆涛静静地躺在床上。陈毛、古小峰和学员们围在床边。
古小峰俯在陆涛的耳边轻声唤道:“陆涛,醒醒……”
陆涛没有反应,依然昏睡。
陈毛也叫:“陆涛,醒醒呀,我是陈毛!”
陆涛还是无语。
肖明望着陆涛,自责地蹙起双眉。
吴湘走进来:“你们来的时间不短了,该走了。”
众人不得不走出病房,却不时回头张望,惟恐在他们离去的瞬间会发生什么奇迹。
来到病房外,古小峰问吴湘:“护士长,陆涛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呀?”
吴湘忧伤地说:“医生说,他颅内没有什么硬伤,就是脑震荡造成的昏迷,过一段时间就会清醒过来。”
陈毛焦急地又问:“总这样昏睡下去也不成呀,万一睡过去了怎么办?”
一个学员抢白他:“你这乌鸦嘴,什么叫睡过去呀?”
陈毛忙解释:“我是说……怎么也得想个办法催他醒过来呀。”
吴湘:“医生说,尽量不用药物,药物对他的脑神经不好。”
陈毛说:“可以放音乐给他听,说不定管用的。”
古小峰嘟哝:“只听说放音乐催眠,没听说放音乐催醒的。”
吴湘听到,问:“陆涛平日最喜欢什么歌?”
陈毛想了想说:“他喜欢贝多芬的命运交响乐。”
古小峰忙说:“得了,他还昏迷着呢,还给他听什么命运交响乐,要放就给他放点轻松活泼愉悦的。”
吴湘又问:“他喜欢什么流行歌曲吗?”
陈毛突然想起来:“对,对,他最爱听《军港之夜》。”
吴湘喃喃着:“《军港之夜》……”
入夜,吴湘轻轻走进陆涛的病房,她将窗帘拉上,柔和的灯光照在昏迷中的陆涛脸上。
四周静悄悄的,她望着陆涛,摸摸他的头。陆涛静静地躺着,没有一点动静。
吴湘好像想起了什么,拉着陆涛的手轻轻唱起《军港之夜》
静静的夜里,吴湘那断断续续的歌声仿佛由天上飘来,陆涛的眼睛突然动了一下。
吴湘惊喜地握着他的手,让歌声又大了些。陆涛的身子稍稍动弹。吴湘惊喜地呼唤:“陆涛,陆涛。”
陆涛的睫毛微微抖动,睁开了双眼。
第二部第3节 第三者
又是一个黎明。
韦秋风走到吕元贵病房门口,里面传来吕元贵的喊声:“我的腿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韦秋风赶忙走进病房:“元贵,你慢慢听我说……”
吕元贵烦燥地叫着:“我的腿怎么了?是不是彻底完了?你们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实话?为什么?”
韦秋风说:“……元贵,专家们已经会诊了,你的两条腿……”
吕元贵紧张地听着。
韦秋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你的两条腿……已经使不上劲儿了……”
吕元贵有些不相信地问:“就是说真的残废了?成了瘫子了?”
韦秋风忍住泪水,吃力地点点头。
吕元贵呆了,好半天才喃喃道:“这一辈子就瘫在床上了?废了,废了……”
韦秋风抚着他的肩柔声说:“元贵,你千万要想开些,千万……”
吕元贵喃喃着:“我想得开,想得开,不管怎么说,这么严重的事故,研究生没死人,陆涛也醒过来了……我想得开……”
韦秋风安慰他:“元贵,你也有希望的……”
吕元贵不再看她,木然地说:“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让我一个人……”
韦秋风说:“元贵……”
吕元贵烦燥地说:“我说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一个人!”
韦秋风只得退了出去。刚刚走出门,就听见里边传出杯子摔在地上的破裂声。
众人散去后,病房里只剩下了吴湘和陆涛,吴湘问:“给我说说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军港之夜》这首歌呢?”
陆涛怔了怔,笑而不答。
吴湘一脸孩子气地说:“看来一定有个秘密,那我更要听了。”
陆涛想到了远在美国的海云,不禁又走了神儿。
吴湘说:“嘿,想什么呢?”
陆涛逗趣说:“哦,《军港之夜》,跟我的感情有着非常独特的联系……”
吴湘望着陆涛,像是鼓了很大勇气似地问:“是不是跟一位漂亮姑娘有关?”
陆涛望着对方:“……还是不说了吧!”
吴湘越发不舍,嗔怪道:“你这人真成问题,还说要好好谢谢我呢。”
陆涛实在不想对这个喜欢自己的姑娘说出自己跟海云的事情:“……这样吧,在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之前,我还想再听你唱唱这首歌。”
吴湘率真地说:“我唱了你就告诉我?”
陆涛只得点头。
吴湘羞涩地一笑:“唱得不好,别笑话我……”
说着,她真的轻轻唱了起来:“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
陆涛听着,听着,又记起在美国与夏海云在一起唱这首歌的情景。
吴湘一直认真地唱着,直到唱完最后一个音符:“唱完了,该你讲了。”
陆涛迟疑着。
吴湘有些撒娇地说:“你可不能耍赖呀!”
陆涛挠着头皮想了想说:“吴湘,我倒不是怕说出来,只是怕你听了……”
吴湘赶紧解释:“放心,我不会传出去的。”
陆涛苦笑。
吴湘扯住他的衣袖催促:“说,快说!我的歌已经唱完了,你说话要算数呀!”
陆涛点头:“我说,我说,这首《军港之夜》歌呀,我原先并没怎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这次出访美国,跟当地华侨联欢的时候,他们把我推上台,要我跟在当地的一个留学生合唱《军港之夜》,唱就唱吧……”
吴湘仔细听着,揣度地望着他。
陆涛说:“没想到,那位留学生唱得很好听,把我的情绪也带进去了……”
吴湘禁不住插嘴问:“那个留学生是男的还是女的?”
陆涛沉吟道:“是位女士……”
吴湘不禁“哦”了一声:“她……一定很漂亮吧?”
陆涛由衷地说:“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吴湘显些不安了:“后来你又见过她吗?”
“见过。”
“在美国还是……”
“她后来放假回国,我们又见了面……”
吴湘低下了头,双手胡乱地揉搓着,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低声问:“她现在还在这儿吗?”
“她已经回美国了。”
“她还回来吗?”
“她说会回来的。”
吴湘又“哦”了一声,眼光显得十分迷乱,也不再正眼看陆涛了。
陆涛不安地问:“吴湘?怎么了?”
吴湘突然显出一副淘气的笑模样:“哎,等她再回来给我介绍介绍行不行呀?”
陆涛点头:“当然可以。”
吴湘歪着头笑道:“我倒要看看,一首《军港之夜》会叫你联系上一位怎样的漂亮留学生。”
就在这时,房门“砰”地被推开了,夏海云匆匆地走了进来。眼睛里闪着泪光,扑到陆涛床前:“陆涛!你没事儿了吧?!”
夏海云紧紧攥着陆涛的手,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啊,没事儿了吧?”
吴湘呆了。
陆涛愣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海云,一时无法相信面前的事实:“海云?”
夏海云解释说:“海星在电话里都告诉我了,说你还没醒来,我就匆匆忙忙飞回来了。好了?”
“你不都看见了,我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陆涛说着,晃动着脑袋,显出一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夏海云这才喘了口气,闭上眼睛,但陆涛还是看见了她眼睛里的泪,海云揉着胸口说:“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陆涛故意说:“上帝不管用的,都是他们医生……”他这才突然想起吴湘,“来,介绍一下,这是护士吴湘……”
海云拉起吴湘的手:“哦,吴湘,好乖的一个小姑娘。”
吴湘脸上强笑说:“你们……我有事。”说着出去了。
夏海云冷不防在陆涛脸上亲了一口。
吴湘从陆涛的病房里出来,木然地走在廊道里,一个护士从另一间病房里走出来:“吴湘,帮帮忙,这个病人的血管特别难扎。”
吴湘跟进病房,为病人扎输液针。病人埋怨:“都扎了好几针了,还没扎好……”
护士说:“你这血管就是特别难扎嘛……放心吧,吴湘可是一针见血的。”
吴湘扎了一针,病人轻声“哎哟”了一声,这一针也没能扎进血管。
护士诧异地望着吴湘。
吴湘对病人疚愧地笑笑说:“对不起……”接着她又扎了一针,还是没能扎进血管。病人急躁地叫起来:“护士长也扎不进去,什么医院呀?!”
吴湘终于将针头扎进了病人的血管。那个护士松了口气,望着吴湘湿润的眼睛疑惑地问:“吴湘,你没事吧?”
吴湘努力笑着:“没,没事儿……”说着匆匆走了出去。
第二部第4节 暗恋他的白衣天使(1)
从北京来的几位专家围着吕元贵的病床仔细检查着吕元贵的病情。专家拿器械敲打着吕元贵的下肢,他没有任何感觉。专家们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目光。站在一边的韦秋风紧张地看着专家们的神色。
见专家们走出病房,韦秋风也跟着出了病房,回到医生办公室,专家们又仔细观看吕元贵的X光照片,从专家们的神色上判断,显然他们对吕元贵的病情很不乐观。
韦秋风忍不住问:“秦教授,这个病人还有多大恢复的可能?”
专家沉吟道:“像他这样的病情,我见到的不下几十例,能够恢复行走功能的微乎其微。”
韦秋风脸色一下子白了。
吕元贵正在揣测刚才专家们的神情,见韦秋风走进来,忙打听:“专家们怎么说?”
韦秋风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专家们说……你完全有可能恢复的,真的。”
吕元贵盯着她的眼睛:“恢复到什么程度?”
韦秋风尽量让自己正视吕元贵的眼光:“恢复到下地走道呀……”
吕元贵摇摇头:“秋风,你说不了谎的,专家准是说我这辈子永远走不了路了!”
韦秋风连连摇头:“不,专家们没有说……”
吕元贵万念俱灰,失神地嘴里喃喃:“你的眼神儿已经告诉我了,我彻底残废了,废了……”
韦秋风忙劝慰:“不,不,你还有希望,真的还有希望!”
瞅着她那惶惶的脸色,吕元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韦秋风端过碗来,要喂他稀粥,可她把勺子递到他的嘴边,他却不张嘴。
韦秋风恨铁不成钢地说:“怎么?一口一口喂你也不吃呀?”
吕元贵仍旧闭着眼,一声不吭。
韦秋风索性把碗重重地放在桌上:“不吃就不吃,看谁的肚子饿。”
吕元贵一把抓住她的手:“秋风……”
韦秋风愣了愣,知道他又要说啥,狠着心地:“你甭搭理我。”
吕元贵抓着她的手不放:“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为什么?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已经是没用的人了……”
韦秋风还是一本正经:“我是医生,我对哪个病人都得这样。”
吕元贵只顾说着:“我不能跟你结婚了,不能跟你生孩子了,将来你老了我更不能伺候你,为什么你还要对我这样?啊?”
韦秋风故意不为所动:“你个大老爷们儿,烦不烦呀?”
吕元贵又说:“我今后只是活着,喘口气儿而已,我对你任何意义也没有了,你不要再这样待我,你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难受,你走你自己的路吧,我求你了!秋风!”
韦秋风终于爆发地冲吕元贵叫道:“只要你活着就有意义!只要你能跟我说话就有意义!我就要你活着……”
说着,她哽咽了。
吕元贵从心底深深喘出一口气来,闭上的眼睛里涌出滚烫的泪水。
陆涛已经能出院走动了。在海边的山下路径上,夏海云跟着陆涛向山坡上走去。夏海云被陆涛拉拽着登上山的顶峰,向海上眺望。
面对浩瀚的大海,陆涛感叹地吟唱起来:“大海呀,大海,你是我的故乡……”
夏海云望着他:“是不是又想起在军舰上的日子了?”
陆涛点头:“是的,非常想,真的很怪,遇上大风大浪时,难受得死去活来,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干海军,再也不上舰了,可是过后,还是特别想上舰,想出海,这个学期,光梦见出海就多少次了……”
夏海云笑着说:“这叫事业情恋综合征。”
陆涛不解:“说事业情恋是对的,怎么还加上综合征三个字?”
夏海云说:“就是说你的事业情恋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形容词。”
陆涛笑了:“大概是吧……你不是也特别喜欢时装设计吗?会不会也是事业情恋综合征?”
夏海云想想,笑道:“差不多,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想再回美国上那个学了。”
陆涛忙说:“不,不,你还是尽快回去,学业重要,耽误不得的。”
夏海云笑了:“怎么你跟我妈妈的口气一样呢?好,我听你的,明天,哦,后天就回去,行不?”
陆涛深情地望着海云的眼:“你这次是专门为看我回来的,你多耽误一天学业我心里都不落忍,不然,我见了你妈妈怎么说呢?会很尴尬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早些回去吧。”
夏海云点头:“好,那明天就回去。”
陆涛说:“我去机场送你。”
夏海云有些撒娇地说:“当然,上次你没送,就欠我了一次了。真想把你一块儿拽到美国去。”
陆涛说:“我当然想跟你去,可是我舍不得海军……
夏海云有些讥讽地说:“就那样舍不得吗?”
陆涛说:“是的,如果突然不叫我再干海军了,我真不敢想象……”
夏海云说:“嗯,如痴如狂,这是不是病态呀?”
陆涛想想:“当一个人把他所从事的工作与自己的命运和终极追求联系起来之后,就会达到如痴如狂的地步。”
夏海云笑眯眯地问:“如果一个人把自己的命运与另外一个人的命运联系起来之后,会不会也如痴如狂呢?”
陆涛故意说:“那要看谁跟谁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了。”
夏海云说:“譬如你和我。”
陆涛望着她:“岂止是如痴如狂,还会如醉如迷呢。”
夏海云轻轻依偎在陆涛身上:“永远吗?”
“永远!”
“如果出现外因干扰、阻挠我们在一起呢?还会永远吗?”
陆涛立刻说:“还是永远……哎,你怎么问这话?”
夏海云忙道:“人家是假设嘛。”
陆涛敏感地说:“是不是你妈妈对我们的事儿不太那个?”
夏海云赶紧摇头:“没有呀……”
陆涛思索着说:“那就好……我总觉得你妈妈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夏海云紧张地问:“什么感觉?你是不是多心了?”
陆涛说:“也许吧……是不是我爱上老师的女儿,心理上就难免有一种作弊感?”
夏海云被他的话逗得笑了:“你呀,就是作‘贼’心虚。”
陆涛也自嘲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海云又说:“就算是我妈妈有什么想法,也主不了我的事儿,在家里,我自己的事儿,从来是我自己作主的。”
陆涛逗趣道:“是不是将来我们成了家,也都是你作主的?”
夏海云甜蜜地遐想着:“不是我作主,也不是你作主……”
陆涛迷惑地问:“难道还是别的什么人作主?”
夏海云停了停,卖个关子:“我们呀,让爱作主!”
陆涛点头:“好主意!”
海云望着脚下的山和海说:“陆涛,我们前面是海,后面是山,这可是个海誓山盟的地方,你要对我发誓,永远爱我。”
陆涛举起右手,作出发誓的姿势:“我发誓,与夏海云相知相伴,直到永远!”
海云眼里闪出泪光,望着陆涛。陆涛也激动地一把搂住夏海云。
第二部第5节 暗恋他的白衣天使(2)
夕阳西下。
陆涛和夏海云手牵手拾级而下,忽然,停住了。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相互搀扶着,正拾级而上。
两个人慢慢地,巡着夕阳而上,一位的腿有些发软,另一位马上跟上去给他揉了揉问
:“息息?”
一位说:“不息?”他们从陆涛海云身边走过,陆海二人看着他俩。
陆涛、夏海云被眼前的情影震撼。两个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夏海云说:“有一天,我们会不会也是这样?”
陆涛说:“会的,我们老了,我搀扶着你。”
夏海云说:“我搀扶着你。”
宿舍洗漱间里,肖明一个人正在刷牙,他面对镜子欣赏地望着自己,突然神态变得严峻起来,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陆涛,你知道吗?海云的妈妈根本就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为什么?那你得去问你爸爸……你爸爸三十年前把海云的妈妈坑得死去活来,老太太恨他恨了一辈子……她还能够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仇人的儿子吗?”
他对自己刚才的口气,似乎不满意,又换了一个口气对镜子说起来:“陆涛,你跟海云的事儿都可以写一出戏了,为什么?因为你爸爸跟海云的妈妈三十年前也是同样的关系呀……可是他们成了仇人,偏偏的你们两个人又碰到了一块儿……”
说到这儿他仍不满意,又换了个口气说起来:“陆涛,好歹咱们是战友,有几句话我得跟你说出来……你跟海云处得不错,可海云的妈妈怎么想的你却不知道……她妈妈跟你爸爸早就认识,他们在三十年前有一段恩怨,至今海云妈妈都恨着你爸爸……她是绝对不能同意自己的女儿跟自己仇人的儿子……”
外间,响起开门声,陆涛走了进来。肖明忙闭了嘴,有些紧张地望着外边。
陆涛冲洗漱间打招呼:“肖明,你早回来了。”
肖明“嗯”了一声,继续刷牙,他从门缝里打量着陆涛,见陆涛哼着歌,很愉快的样子,这令他心里颇不是滋味,他琢磨了一会儿,匆匆漱了口,走出洗漱间,问道:“今天去哪儿玩了?”
陆涛说:“陪海云去了民族文化村,哎,那里的民族服装还挺有意思的。你今天去哪儿了?”
肖明说:“我?还能去哪儿,我哥哥的两个朋友非要上军舰上转转,按规定军港不让进,我陪他们看看我们学校的模型……哎,今天早晨我碰见潘主任了,还问起你呢。”
陆涛:“哦,她说什么了?”
肖明迟疑着:“倒没说什么……就是说海云这次回来跟她拌嘴赌气,连着几天都住在李院长家里。”
陆涛意外地:“是吗,海云怎么没跟我说呀,这家伙,跟妈妈赌什么气呢?”
肖明说:“我也说呢,潘主任还叫我劝劝她呢,可是我也见不着她……再说,就是见着了,咱也是一个外人,说什么好呢?清官难断家务事。”
陆涛不解地听着肖明的唠唠叨叨,打断他的话,问:“潘主任没说海云为什么赌气吗?”
肖明想了想说:“倒没说……按理说海云挺懂事的,她跟妈妈赌气赌到不住在家里的地步,怕真不是小事。你说是吧?”
陆涛更诧异了:“那会为了什么呢?”
肖明说:“不好说,听说还是为海云的事儿……”
陆涛像是突然明白了:“哦,海云倒是说了,她这次没跟家里说就匆匆忙忙的回来,准是潘主任怕她耽误了在美国的学业,叫她快些回美国。”
肖明扯动一下嘴角:“恐怕还不是为了这个……”
陆涛望着肖明犹犹疑疑的样子,敏感了,盯着肖明:“你要是知道这里面的原因,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嘛,我也好劝劝海云,别再跟潘主任赌气了。
肖明做出很诚恳的样子:“陆涛,凭心说话,谁告诉你真正的原因都可以,就是我不合适。”
陆涛不解:“为什么?”
肖明说:“咱们都是海军,战友,起码我们又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同窗,我多了嘴,只会叫你误会,弄不好,这今后的日子咱们就不大好处了。”
陆涛急躁地望着肖明:“你这个人,只要你说得是真的,我怎么会怪你呢。”
肖明好像很为难地摇摇头:“怎么说呢,算了,算了,我还是别多这个嘴了,回头你再骂我挑拨离间,别有用心,我不是自找么。”
陆涛越发想知道底细了:“肖明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我陆涛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算了,算了,你说就说,不说拉倒。”
肖明赶紧借坡下驴:“好,好,看来,今天不说出来你是不会放过我的,走,走,到外面去喝点什么,看看有什么办法……”
陆涛跟着肖明走了出去。
夏海云从外面走进家,正在鼓捣电脑的海星看见姐姐忙说:“姐,机票给你定好了。明天中午的,你怎么非要走得那么急?弄得我和妈都措手不及。”
夏海云苦笑了一下,轻声问:“妈呢?”
夏海星说:“在她屋呢。”
夏海云点头,走到自己屋里开始收拾行装。
正在看书的潘紫荆听到女儿进来的声音,没说话,继续看书。海星见妈妈没吭声,故意大声说:“妈,我姐姐明天就回美国了……”
潘紫荆只是“嗯”了一声。
夏海星无可奈何地冲姐姐撇撇嘴,夏海云也无奈地一笑。海星又故意大声说:“姐,明天我有事儿,我送不了你了,只能劳驾老妈送你了。”
潘紫荆说:“海星,明天我要出去开会,你的事改个时间不成吗?”
夏海星说:“我们是比赛呀,不能不去的。”
夏海云说:“谁也不用送,有人送我的。”
夏海星又大声说:“啊,有人送你呀,那我就放心了……”
而后他又轻声问:“姐,谁送你呀?同学?服装公司的老板?还是陆涛?啊,当然是陆涛了对不对?”
夏海云笑了。
夏海星像是舒了一口气:“好了,今后你这迎来送往的话儿,就没我的事儿了。”
潘紫荆叫道:“海星,你过来!”
夏海星赶忙走到妈妈屋里:“老妈,有什么吩咐?”
潘紫荆小声问:“谁送你姐姐?”
夏海星说:“哦,是她的老同学,还有服装公司的老板……”
潘紫荆不再说什么了。
夏海云走到妈妈屋门口愣了愣说:“妈……我明天就回去了……”
潘紫荆看了女儿一眼,眼睛又落在书上:“是该快些回去,当学生的,最怕的就是拉下功课了……”
夏海云问:“您还有别的事儿吗?”
潘紫荆依旧垂着眼睛看书:“别的事妈也不多说了,到了美国,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吧。”
夏海云欲言又止,转身走到自己的屋里。夏海星溜过去,悄声说:“姐,听妈这口气,你跟陆涛的事儿她是不是不管了?”
夏海云淡淡地说:“但愿吧。”
第二部第6节 暗恋他的白衣天使(3)
餐厅里,陆涛和肖明对面而坐,陆涛大口地喝着啤酒,显然,听罢肖明讲述的一切,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肖明,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肖明说:“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信不信由你……”
陆涛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喃喃道:“这事儿怎么跟电视剧编的故事似的……”
肖明赶紧声明:“哎,我可不是编个故事吓唬你呀。”
陆涛忙摆手:“不,不是说你,我只是难以置信,如果真的是那样,明天我怎么面对海云?再见到潘教授我说什么呀?”
肖明说:“我就是告诉你有这事儿,下一步怎么办……就是你的事儿了。”
陆涛突然盯住肖明:“肖明,你说实话,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事儿?为什么?”
肖明脸色一下子变得紧张难堪了:“瞧,瞧,我猜你就会多心,不错,我也喜欢海云,可我真心希望她好,什么都好,一辈子都好,我明明知道你们两个身后有这么一个历史背景,也知道这个背景一定会影响她跟你的关系,早晚会是个不欢而散的结局,我有责任告诉你这一切,相信你会理智的处理跟海云的关系,这难道不对吗?”
陆涛仍然一脸戒备:“你为什么不去跟海云说呢?”
肖明说:“我知道她喜欢你,突然跟她说出这些事儿,我怕她经受不住的……再说,她跟她妈妈的关系已经够紧张了,雪上加霜的事儿,我更不能干。对吧?”
陆涛不再说话了,又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半晌,他对肖明说:“那我还得谢谢你了……”而后起身走去。
肖明望着陆涛的背影,脸上现出难以捉摸的笑容。
来到街上,陆涛走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前给父亲打了个电话,父亲不在家里,电话铃响了半天也没有人接。
他只得放下电话。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
海港那边传来沉闷的汽笛声,声声都震颤着人的心。陆涛又走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再次拨通家里的电话,那边有人接了:“喂……”
一听到父亲的声音,陆涛像是被烫着似的,突然放下电话筒。迟疑了一会儿,他又情不自禁地拿起电话筒再次拨通家里。
“喂?”是父亲的声音。
陆涛说:“爸,是我……”
“刚才是你么?怎么这么晚又打来电话?”
陆涛迟疑着:“……爸,有个事儿想问您……”
“什么事儿?”
陆涛略一沉吟,咬了一下嘴唇,说:“……我们的潘紫荆潘教授是不是您当年的战友?”
在机场前的停车场上,海云从的士上下来,扭头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陆涛的身影,她有些惆怅地走进候机厅。
夏海云又在候机厅里找寻着,仍然不见陆涛的身影,这令她奇怪而疑虑。她慢慢向办证窗口走去。将机票送进窗口,依旧回头张望。
办理完登记手续,仍不见陆涛的人影儿,这令她有些失望和不安。她刚刚转身向里面走,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海云!”
她惊喜地转过脸,是陆涛。陆涛手捧鲜花匆匆赶来。
“陆涛?”
“今天有训练,刚刚结束。”
夏海云打量着他:“这两天怎么也没见你?”
陆涛沉默了一下,说:“功课太忙了。”
夏海云低声问:“太忙?”
陆涛眼望别处:“海云,你提前回美国是对的。”
夏海云问:“怎么,你不希望我留在这儿?”
陆涛一愣:“不不不,我是说我的伤已经好了,你不能因为我影响你的学业,再说,我的学习也越来越紧,没有工夫陪着你。”
夏海云看了陆涛一会儿,没有吱声。
广播开始通知登机。海云失落地拖起皮箱。
陆涛接过皮箱,递到安全口。海云望着陆涛恍惚的眼睛:“不想再说点什么吗?”
陆涛想了一下:“祝你一切顺利。”
夏海云期待地望着他:“这一点远远不够。”
陆涛愣愣地望她。夏海云扑过来一下抱住了他。他也抱住了海云,抱得很紧。
夏海云回到了美国。在宿舍里,海云打开电脑查看信箱,真令她失望,还是没有陆涛的来信。愣怔了一会儿,她拿手机拨通陆涛宿舍的电话:“研究生班宿舍吗?请找一下陆涛……”
“陆涛回老家了。”
夏海云赶紧问:“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
对方已把电话撂了,“嘟嘟”的声音刺耳地响着,拿着电话呆望了一阵子。海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同室的法国女孩儿诺雅望着愁眉苦脸的海云说:“哎,中国人就是这样不讨人喜欢,天大的不愉快非要装在肚子里,表面还若无其事,不可思议,到底为什么嘛?”
拉拉是个巴基斯坦女孩儿,这时扭脸望着夏海云:“是呀,我们可以给你出主意嘛。”
依娜善解人意地对她们两人说:“海云一定是遇上很麻烦的事了,如果不好说,也不要勉强她。”
夏海云说:“没什么不能说的……本来他是要到机场送我的,可他……”
诺雅说:“是不是他突然被派去干什么重要的事,当兵的嘛。”
海云摇头:“他是在假期里的……而且他是很讲信用的一个人……一定是对我有了什么误会,或者是别的原因……我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拉拉说:“你回来后他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夏海云又忧伤地摇头。
依娜说:“网上也没有消息吗?”
夏海云摇头。
诺雅说:“这就是我说的嘛,肯定是叫别的女孩子勾引走了。”
夏海云连连摇头:“不,不,他不是那种男人,不是的。”
诺雅朝众人扮个怪脸:“女人就是这样可悲,男人都倒在别的女人怀抱里了,还要为他辩解。”
夏海云再次认真地说:“他真的不是这样的人。”
依娜想了想说:“是不是他确实遇上麻烦的事,又来不及向你解释?”
夏海云说:“那事后总可以来一个电话呀,我的手机一天24小时都开着呀。”
拉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想呀,他一定是跟你玩爱情游戏,故意消失,三天,五天,甚至十天,把你折腾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他再突然出现,你就会像看见了上帝,一下子跪倒在他的面前,啊,他可是个很会掌握女人心的男人呀。”
夏海云还是摇头:“他不是那种男人……”
这时,海云身上的手机响了。拉拉喊:“看,看,他终于出现了!我的判断没有错吧?”
夏海云急切地正要打开手机,被诺雅拦住了。
诺雅说:“不,不,不能这样接他的电话,不能!”
夏海云问:“为什么?”
诺雅说:“既然他这样折磨你,你就得同样的折磨他,他叫你尝过了思念之苦,你也应当叫他尝尝。”
手机响着铃,海云迟疑着。
诺雅自信地说:“再等等……控制男人要掌握节奏……”
海云终于下决心打开手机,但是对方已经挂断了。夏海云有些后悔地说:“呀,他把电话挂断了!”
拉拉说:“他一定还会打来的。”
海云期盼地看着手机。
拉拉几个人也都盯着手机,宿舍里一时显得很静,静得让人憋闷。
第二部第7节 女兵的荒岛生存训练(1)
黎明时分,连长站在紧急集合起来的队列前在给全副武装,脸上涂满油彩的女子陆战队员训话:“你们将要去的小岛,不足0.63平方公里,完全是个荒岛,你们每人要靠三斤大米,2公斤淡水,在岛上生存三天,在战胜恶劣的生存环境的同时,我们还要和同时空投到那里的男兵中队作战,你们有信心战胜男队吗?”
众人齐声说:“有!”
连长说:“出发。”
刘晶晶带领自己的战士们向沙滩的橡皮筏跑去。女兵们使劲儿划着橡皮筏,前面一座荒岛遥遥在望。
橡皮筏冲上荒岛,女兵们跳下来,迅速集合。
荒岛密林中,刘晶晶带领大家艰难地穿行着,荆棘茅草不断划过她们的身体。一棵树枝“哧啦”地把李兵兵的衣服肩头勾了一个口子。李兵兵失声尖叫。刘晶晶回头看她一下,继续拨开树枝前行。
前方,一个缠绕的藤蔓挡住了去路。刘晶晶接过小胖子手中的砍刀,把藤蔓砍断,
队伍得顺利通过。
几个人正在走着,小胖子突然惊惊乍乍地说:“嘘——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众人侧耳倾听,确实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她们弯腰窥望。看到了一队在林中穿行的男兵的腿。刘晶晶低声说:“注意隐蔽。”
众人迅速隐蔽。
男兵们从她们身边过去了。
刘晶晶让众人围拢在一起:“大家说,我们第一步干什么?”
李兵兵说:“先安营扎寨,建立稳固的基地。”
小胖子说:“先找食品,饿着肚子怎么打仗呀?”
刘晶晶摇头,命令道:“大家听好了,在战场上,永远要先想着进攻,进攻!我们第一个任务就是找到‘敌人’的后勤基地,摧毁他们的一切后勤给养,特别是他们的淡水,一句话,就是断他们的后路!”
小胖子学着电影里的某个镜头,挑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刘晶晶又摊开地图,向众人交待任务。小胖子和李兵兵各带一路人马眨眼消失在丛林中。
刘晶晶跟着李兵兵那一路人马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一个丛林高地上,“敌”后勤给养基地,伪装的树阴下,放着一桶桶的淡水,两个持枪男兵警惕地把守着。
树丛后,小胖子趴在地上凝神观察,她示意女兵们将一根绳子系在树丛上,又将一件迷彩服挂在树丛间,然后全体躲闪到另一处,埋伏下来。
小胖子拉动绳子,那一边的树丛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看到两个男兵紧张地朝声响处打量。
男兵围拢在一起,低声嘀咕了几句,分成两路朝迷彩服方向包抄过。
小胖子拽动绳子,停下来,又拽动几下……
男兵紧张地包围了过来。
另一边,刘晶晶趁男兵离去之机,指挥李兵兵几个人偷偷接近“敌人”的后勤基地。
那两个包抄过来的男兵接近了迷彩服,发现了地上的绳子,两个人手势示意,然后绕到树丛后面,轻步顺着绳子向小胖子方向摸去。
小胖子似乎毫无觉察地在拉动着绳子。
两个男兵已经走到她的身后,他们刚要扑上去,头顶上已落下一片网罩,将两个人紧紧罩住,小胖子和女兵们扑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解除了武装。
这时,就听见后勤基地那边传来泼水的声音……
刘晶晶和李兵兵几个人拼命地将几大桶淡水推翻在地,淡水“哗哗”地流到地上。
已经被捆绑的男兵见李兵兵将最后一桶淡水推翻在地,心疼地叫嚷起来:“你们想渴死我们呀!”
小胖子在男兵头上拍了一下:“你们已经死了,还叫唤什么!”
刘晶晶命令道:“撤!”
刘晶晶带领汗水淋淋的女兵们朝一片林中空地走来。
刘晶晶对女兵们说:“休息,就在这儿吃饭,根据演习要求,我们没有带任何食品,吃的喝的完全就地解决。李兵兵带个人去找点吃的,其他人立刻开始挖战壕,垒军事,防止‘敌人’偷袭。”
众人齐声说:“是!”
李兵兵跟一个女兵向前方走去。
烈日下,女兵们挖战壕,修掩体,只一会儿,就汗流满面。刘晶晶指挥女兵们把吊床在树和树之间拴好,又在上面系了一条细线,搭上一块遮阳布,做成简单的小棚子。
李兵兵和一个女兵在丛林中穿行。李兵兵有些情绪地嘟囔:“这么个荒岛,上哪儿找吃的呀。”
同行的女兵指着树上的果实:“这不都是吃的……”
说着她就摘了一个青色的果子往嘴里塞。李兵兵急忙阻止说:“等等!”
女兵奇怪地望着李兵兵:“怎么了?”
李兵兵指着那枚青色的果子:“有没有毒你就吃呀?”
女兵打量手里的果实:“不会有毒吧?”
她尝试着小啃了一口,刚刚嚼了几下,立刻就痛苦不堪地吐出来:“呸!呸!”
李兵兵“哧哧”笑起来:“再叫你馋!”
女兵苦丧着脸说:“还是去海边看看吧。”
她们来到海边,那个女兵率先跑到水中,她惊喜地发现,落潮的沙滩上有着许多海白菜。
女兵惊喜地招呼李兵兵:“快来呀。”
李兵兵跑过来也惊喜地说:“海白菜。”
两人弯下腰起劲地拣着海白菜。李兵兵一边往网兜里塞着海白菜一边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呀,看来,这野外生存训练咱们是饿不死了。”
女兵咬了一口海白菜:“哎呀,好咸,吃多了这玩意儿就得拼命喝水,可是咱们的淡水还没着落呢。”
李兵兵脱口说:“不管,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明天就下雨了呢。”
女兵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叫:“哎,快看这儿。”
李兵兵飞跑过来。见落潮留下的水窝里有一条美丽的色彩斑斓的鱼儿。女兵伸手就要去抓。
李兵兵道:“你要干什么。”
女兵说:“抓回去,怎么也能补充一点蛋白质吧。”
李兵兵恳求地望着女兵:“这么美丽的东西,干嘛要毁了它呢。让它回大海吧,好吗?”
女兵看看她:“同志,现在是生存训练,第一是要吃饱,保持体力!”
李兵兵显得可怜巴巴:“求求你了。”
女兵想了想说:“好吧,这蛋白质就算是没有了……”
李兵兵捧起小鱼向大海走去,弯身把小鱼放进大海,小鱼在水里扭摆两下,很快不见了。
李兵兵感叹:“哎,看来,不管是人还是鱼,长得漂亮还是占便宜呀。”
她看看手表:“我们赶紧回去吧。排长肯定该着急了。她们怎么知道呢?”
她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了。她们哪里知道,丛林中,有人在偷窥、跟踪她们。
第二部第8节 女兵的荒岛生存训练(2)
李兵兵和女兵沿着来路往回走着,走到一棵大树旁打量四周:“哎,不对呀,我们怎么又绕回来了。”
女兵有些恐惧地说:“是不是碰上鬼打墙了?”
李兵兵也紧张地四下张望:“什么叫鬼打墙?”
女兵说:“鬼打墙就是……”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树上撒下两张大网已把两个人团团罩住了。
李兵兵惊叫:“啊……我们中埋伏了。”
女兵高声喊叫:“来人啊……”
两个脸上涂着蓝绿相间的保护色油彩的陆战队男兵从树丛后面闪了出来,身上全副武装,手里端着冲锋枪。
高个子男兵低声说:“不许叫!”
小个子男兵说:“你们被俘虏了。”
两个男兵用绳子把刘晶晶、女兵捆得结结实实。李兵兵有些气恼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高个子男兵说:“根据演习规则,你们两个已经失去自由。”
小个子男兵说:“你们下一个科目就是自救。”
两个男兵将她们的嘴贴上胶布。女兵晃动着身子,抗议道:“你们想憋死我们呀!”
高个子男兵说:“我们也不忍心,可是根据演习规则,必须不准你们说话,但是可以喘气儿。”
两个男兵堵上她们的嘴后又把她们吊在树上,她们挣扎着。两个男兵兜起他们拣好的海白菜,放进嘴里嚼着。像是为了故意气她们,高个子男兵说:“谢谢你们的海白菜。”
小个子男兵:“祝你们自救成功,再见。”
两人朝她们作了个怪脸,转眼消失在丛林中。
李兵兵一筹莫展地看看女兵。女兵也看看她,两个人没法开口说话,只能发出含含混混呜呜声。
烈日的光辉从树缝间照进来,倒吊在树上的她们就像倒吊在树上的两只虫蛹。
林中宿营地旁,使劲挖战壕的刘晶晶坐下来,喝了一口军用水壶里的水,看看手表纳闷地说:“她们怎么还不回来?”
小胖子叫道:“队长,我们可是饿惨了,她们两个别是玩美了,把咱们忘了吧?”
刘晶晶琢磨片刻:“走,看看去。”
她刚刚起身,就见一包海白菜从树丛中扔到众人面前。小胖子高兴地扑上去打开网兜,看见海白菜,喊叫起来:“吃的来了!”。
其他的女兵也都拥上来抢海白菜。
刘晶晶不放心地四下打量,叫:“李兵兵,出来,躲躲藏藏的搞什么名堂?”
丛林里没有声音。
刘晶晶警惕地跳起来:“留神,小心有情况。”
她们话还没落音,一群男兵已经冲到她们面前,女兵们此刻都守在海白菜跟前,枪械不在手里,男兵们首先将她们的枪械缴获在手。女兵还想要反抗,男兵们叫:“枪械被缴,就算俘虏,这是演习的规则!”
女兵们只得束手就擒,一个个被捆绑起来。只有刘晶晶的枪操在手中,她奋力反抗着,施展拳脚,接连打倒几个男兵。被“俘虏”的女兵们叫喊着为队长加油。
毕竟寡不敌众,刘晶晶到底被男兵制服了。
男兵们将女兵们一个个反手捆绑起来,将双脚也给捆住。
小胖子气愤地叫:“哎哟,妈的!你们不能轻点!”
一个男兵说:“你们倒我们的淡水时,怎么就那么不讲情面?”
有个男兵用水手结将刘晶晶双手紧紧捆住了。那个男兵有些得意地说:“诸位小姐,多有得罪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你们下一个任务就是自救逃生,拜拜。”
另一个男兵揶揄道:“逃生?没那么容易,你们就在这儿歇着吧,等着演习结束吧。”
刘晶晶等人眼巴巴看着男兵们拿着自己的全部装备枪械消失在枝叶浓密的丛林中。
丛林中李兵兵和女兵被倒吊在树上,她们已无力挣扎了,女兵一扭脸发现一条蛇正在树权上缓缓爬行。
女兵吓坏了,她拼命用眼神向李兵兵示意。李兵兵也看到了那条蛇。
眼睁睁看着蛇向女兵身边爬去。
女兵惊恐地左扭右摆,喊又喊不出来,眼看着蛇从自己腿上爬过。吓得她冒出一头大汗。
李兵兵急中生智,将嘴巴在树皮上使劲蹭来蹭去,不小心把嘴角都蹭破了,终于蹭掉了贴嘴的胶布。李兵兵喘着大气,拼命叫喊起来:“队长,有情况!当心呀!有情况!”
宿营地旁被捆绑的刘晶晶听到李兵兵的喊声,生气地骂:“马后炮!”
小胖子着急地说:“排长,快叫他们来救我们呀!”
李兵兵的喊声又传来:“队长,我们给捆住了,快来救我们呀!”
刘晶晶苦笑:“她们指望不上,咱们赶快自救。”
女兵们挪动身子,背靠背想利用惟一可以活动的手指解开对方的绳子扣。
但是最终都失败了。
小胖子泄气地嘟哝:“排长,那帮男兵太损了,他们给咱们捆得是水手扣,根本解不开!”
一个女兵挪动到树干边,想拿树干磨断手上的绳子,累了一头汗水仍无济于事。
刘晶晶挪动着,倒下身子仔细观察一会儿小胖子手上的捆绑结,然后与小胖子背靠背的坐下,手指在绳子结上动作着。众人都睁大眼睛望着。刘晶晶终于将捆绑小胖子的水手扣结开了。
女兵们齐声欢呼起来。
刘晶晶又为第二个女兵解开了绳子。
不远处的李兵兵用牙齿解开上衣口袋,从里面叼出一盒火柴,她用牙齿艰难的把火柴送到手里,用绑住的手抽出火柴,划着,第一根火柴,断了,她又抽出第二跟,划了几下,终于划着了。
李兵兵用火柴把绳子烧断了,燃烧的绳子炙烫到她的皮肤,她也顾不上理会。又拼命弯下身子,把绑脚的绳子解开。
“扑通”地一下,李兵兵从树上掉了下来,她跳起身,把女兵从树上放下来。
女兵活动着红肿的手腕,噘着嘴一语不发。
李兵兵:“你没事吧。”
女兵咬牙切齿地说:“哼,这个仇,非报不可,一定要把那帮男兵赶尽杀绝。”
二人匆匆朝宿营地跑去。李兵兵和女兵跑到宿营地,见地上散落着一段一段的绳子,战友们都围拢在一块儿,不知道正在干什么。走近看,原来大家正在给刘晶晶解绳子扣,但是谁也解不开。
李兵兵诧异:“怎么回事,你们都松了绑,怎么叫队长一个人还捆着?”
小胖子说:“这是水手扣,除了排长,谁也不会解呀。”
李兵兵上前给刘晶晶解绳子,鼓捣了半天她也失败了。
小胖子翻愣一下白眼说:“这玩意儿要是好解,还等你来吗?”
李兵兵又想起了老办法,用火柴将刘晶晶手上的绳子烧断,刘晶晶活动几下双手,立刻麻利地将绑在双腿上的水手扣解开了。
李兵兵惊讶地看着:“队长,厉害呀,这一手跟谁学的?”
刘晶晶说:“刚刚跟古小峰学的,这就用上了。”
小胖子说:“瞧,还是找个海军好呀。”
刘晶晶喝叱:“你还有脸耍贫嘴,一见吃的就什么都忘了,看回去怎么处分你!”
小胖子讨好地说:“队长,咱们……也是自救成功了呀。”
刘晶晶问:“怎么,还要我表扬表扬你么?”
李兵兵打断她们的话:“队长,下一步怎么办?”
刘晶晶说:“当然是报仇!把‘敌人’全部消灭!”
第二部第9节 女兵的荒岛生存训练(3)
海院研究生宿舍里。廊道里有人叫:“陆涛电话。”肖明敏感地问:“哪儿来的?”
廊道里那人回答:“美国来的,一个女的。”
肖明跳起来:“我接,我接!”说着他疾速跑了出去。肖明拿起电话筒:“喂?”
电话里传来海云的激动的声音:“陆涛,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肖明说:“海云,我是肖明……”对方像是一愣,马上又响起了海云的声音:“你好……你知道,陆涛在哪儿吗?”
肖明说:“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
“……我刚刚收到他的E-mail,我要跟他说话……”
肖明问:“出了什么事?海云?”
“他说……他说跟我分手……我不明白,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肖明脸上掠过一种复杂的神情:“海云,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我这个朋友在嘛。”
“那你就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肖明:“海云,我会告诉你为什么,但是你一定要冷静,冷静!”
“陆涛要跟我分手,分手,我还要怎么冷静?”
“海云,激动并不能解决问题呀,而且会伤身体的,你答应我不要这样激动,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我答应你……我不激动……”
“其实,这不怪陆涛,他也确实有他的特殊情况……你等一下,我给你发过一张照片,你看了就会明白了。”
“照片?谁的照片?”
林中宿营地里四周一片漆黑,刘晶晶跟众女兵躺在草丛中,闷热的气候使她们个个汗水淋淋。
小胖子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刘晶晶低声问:“你不睡觉,折腾什么?”
小胖子说:“想起来就觉得窝囊,男兵们把咱们的家伙都夺去了,陆战队的兵,闹得两手空空,要是叫连长他们看见,还不丢死人呀。”
刘晶晶说:“窝囊有什么用?现在就是要想办法整治他们,俘虏他们。睡觉!”
小胖子嘟囔:“那帮男兵鬼得很,咱们都两手空空,俘虏他们难呀。”她闭上眼睛。
这时,下起雨来,雨点从树叶上滴下来,小胖子一下子坐起身,张开口接着树上滴下的雨水。
女兵们也都起身接雨水喝。
雨越下越大。
刘晶晶突然问:“喂,你们说,男兵这会儿在干什么?”
李兵兵说:“他们的淡水都叫我们倒干净了,这会儿一定也在接雨水呗。”
刘晶晶激动地说:“对呀!他们接雨水,手里一定不会拿着武器,只要咱们把他们的武器抢过来,咱们就赢了!”
女兵们的精神为之一震:“对呀!”
刘晶晶起身命令:“出发!”
雨越发地大了,丛林另一处陆战队男兵们都光着脊梁拿着塑料布接着雨水,除了一个放哨的以外,他们的枪械都支立在一边。
刘晶晶带着浑身湿透的女兵们偷偷摸了上来。
李兵兵看着接雨水的男兵低声说:“排长,这些男兵也太不文明了,就差光屁股了。”
小胖子低声说:“这样才好,一会儿就抓他们个赤身露体。”
刘晶晶差一点儿笑出来:“小胖子,你负责干掉哨兵,李兵兵,你负责抢枪!”
小胖子、李兵兵齐声说:“明白!”
刘晶晶命令:“行动!”
大雨中,小胖子带着一个女兵向哨兵摸去。李兵兵带着几个女兵向枪支爬去。
男兵们仍在全神贯注地接雨水。
李兵兵将绳子系出一个活套,轻轻一抛,准确地将几米外的枪支牢牢套住。其他女兵也如法炮制,用绳子将枪支套住。
一个男兵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他四下看了看。众男兵也警惕地四下望去。
大雨如注,不见任何可疑的情况。
一个男兵说:“排长,那些女兵们会不会自救出来呀?”
另一个男兵说:“放心吧?咱给她们捆的是水手扣,不用刀子是根本解不开的。”
趴在树丛后面的刘晶晶撇嘴一笑。那边,小胖子两个人猛地跃起,将哨兵按倒在地。哨兵不顾一切地叫起来:“有情况!”
男兵们条件反射地向自己的枪支奔去,但是为时已晚,李兵兵和女兵们猛地一收绳子,将男兵的枪械统统拉到自己的身边。
男兵们还要扑过来抢枪,刘晶晶站起来厉声叫道:“演习规则,枪支被缴械,就是当了俘虏,你们就别折腾了!”
女兵们抄起枪对准男兵们。
一个男兵不服气,还要冲上来夺枪,被刘晶晶一个飞腿踢翻在地。
男兵们呆呆地立在雨水中。
李兵兵瞅见从地上站起来的一个男兵裤衩几乎褪到屁股下面,赶紧闭上眼睛:“排长,您看,这叫什么事儿嘛!”
刘晶晶看去,也笑了,对那个男兵说:“哎,你,注意军容风纪!”
那个男兵这才发现自己的裤衩快掉下来了,慌忙将裤衩提到腰间。
众女兵都笑起来。
荒岛海滩上,演习的下一轮开始了,在连长和陆战队其他领导的监督下,女兵们跟男兵们进行集体对打……
第三部第1节 踩了她一脚(1)
夏海云的宿舍里,众人一阵忙乱,诺雅要回巴黎参加服装展示会了。诺雅把准备回法国参加展示的服装一一包装、装箱。夏海云和依娜、拉拉也一齐帮她整理着。
诺雅在每一只箱子上都写上英文大字:法国,巴黎。
诺雅高兴地说说:“好了,一切都就绪了,你们就等着我在巴黎的好消息吧。”
拉拉一副不开心的模样:“就等着我在巴黎的好消息吧……就用这样一句话谢谢我们呀?为什么不邀请我们去巴黎?让我们到现场看看你的时装展示?”
依娜和夏海云都打趣道:“对呀,我们也要去巴黎!”
诺雅说:“好啊,我保证给你们每个人都搞一张开幕式的邀请券,除了看时装展示,我还可以陪你们到塞纳河上兜风,去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参观……”
拉拉说:“当然好,可是叫我们走着去巴黎吗?”
诺雅笑了:“老天爷,去巴黎的机票我可管不起,你们三个人飞过去,再飞回来,哎呀,你想叫我破产吗?”
几个人都笑了。
拉拉说:“当然不能叫你出机票啦,只要你邀请,我就会飞到巴黎去的。”
依娜有些失望地摊开手:“我是去不成的了,毕竟是一大笔美元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捻着手指。
拉拉问海云:“海云,你去不去?”
海云望着依娜笑笑:“我嘛……还是留在这里跟依娜作个伴吧。”
为给马上回巴黎的诺雅送行,夏海云、依娜、拉拉在服装学院附近的咖啡馆里,相聚一起向诺雅举杯祝贺。
“诺雅,祝你回巴黎获大奖!”
“诺雅,明天一路平安!”
“诺雅,早早回来!”
诺雅感激地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几个人也都一饮而尽,酒意微酣,几个女孩子唱起歌来。
这时,一个男招待引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国男人走了进来。
中国男人说:“打搅一下,您是夏海云小姐?”
夏海云点头:“您是?”
男人说:“您好,我是海通国际贸易有限公司驻美国的代表,我们老板从国内打来电话吩咐,叫我给您送机票来。”
海云一时摸不着头脑:“机票?什么机票?”
男人:“去巴黎的往返机票呀?”
男人拿出机票递给海云,海云急忙细看,果然是飞巴黎的往返机票。诺雅高兴地说:“海云,你们中国人真能沉住气,你买了去巴黎的机票却一直不告诉我们?”
海云更懵了:“我没有买呀。”
男人说:“哦,还有一张从国内电传来的信,也是给您的……”
他又递过一个信封。海云打开来,是肖明写的:
“海云,我听海星说,你的同学在巴黎参加服装展示会,邀请你去,我想,能有这个机会实在是难得,搞时装设计的一定要去巴黎开开眼界,那儿是世界的时装之都呀!我哥哥的公司在你们那儿有常驻代表,特托他们送去往返巴黎的机票,确定了行程只需到航空公司确认就可以了。祝旅途愉快!肖明。”
诺雅问:“是不是你中国的恋人送来的?肖明?”
海云也颇为激动地点头:“我只是在E-mail上跟我弟弟说了一句,他怎么就知道了……”
依娜感慨地说:“中国男人真是了不得,隔着太平洋就知道你这会儿最需要什么。”
拉拉说:“我决定了,就找一个对女人体贴入微的中国男人,来,为中国的男人干杯!”
几个人都举起酒杯,撞得“当啷”有声,又是一饮而尽。
海云还在发愣,幸福又矛盾的心情使她笑容里又有一种犹豫。
诺雅搂着海云说:“好了,你和拉拉就跟我一起飞巴黎吧,就住在我家里。”
拉拉看着依娜:“依娜,我们怎么忍心把你一个人放在学校里呀?”
依娜撇撇嘴:“我们家里可没有这样的可心可意的好男人呀。”
海云自言自语:“我还是不去吧……”
诺雅不可思议地问:“为什么?机票已经捏在你的手里了。”
夏海云说:“我不能用他的机票……不合适的……”
诺雅:“哎呀,这样贴心的男人你还犹豫吗?”
依娜说:“海云,你应当知足了,我要是有这样的男人,我明天就嫁给他。”
拉拉说:“哎呀,就算是你还爱不起来他,机票和去巴黎可是实实在在的呀,他要讨你喜欢,你就让他高兴嘛。”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劝着海云。
海云心里很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们,终于将一杯啤酒喝了个干净。
陆涛坐在海院电脑室里,打开自己的信箱,立刻看到了海云的几封来信,他犹豫着,极想看看海云的信件,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按了几下“消除”键,一一消除掉海云的来信。
于大海走了进来:“陆涛,你小子玩什么酷呀?全班的人都在联欢跳舞,你猫到这儿摆弄电脑,这叫什么事,走,跟我走。”
陆涛说:“队长,我想看看外军的资料……”
于大海说:“用功也不差这一会儿,走,走,跳舞去。”
陆涛情绪低落地说:“我?就算了吧……”
于大海打量陆涛:“这我就要跟你说道说道了,陆涛,这些天你可是不对头呀,听课走神儿,叫潘主任批了一通是不是?”
陆涛点头:“……有这事儿……”
于大海说:“在课堂回答提问也磕磕绊绊,叫老师皱眉头了是不是?”
陆涛又点头:“是的……”
于大海嗓门更高了:“你陆涛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呀?新学期一开始,别人都往上窜,怎么就你偏偏往下处溜呢?”
陆涛不吭声。
于大海问:“怎么不说话?”
陆涛有苦难言:“我……”
于大海提高了嗓门:“我什么?跟我还打埋伏呀?爱情遇上麻烦了?是不是?”
陆涛嗫嚅着:“不是……”
于大海问:“不是?肖明跟全班的人都说了,海云给他寄来朵玫瑰花,怎么回事儿?”
陆涛怔了怔,无所谓地说:“是吗?”
于大海被陆涛的吭吭哧哧气得瞪大了眼睛,着急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肖明在你和海云之间搞什么名堂,我就得批评他,战友之间,不允许这样!”
陆涛一怔,随后又说:“肖明跟海云怎么样,是他们的事儿,我跟海云……确实没什么关系了。”
于大海费解地问:“海云这孩子,也不能这样呀,刚刚还跟你好好的,这转眼就联络上肖明了?”
陆涛忙说:“不,不,这可不怪海云,是我主动跟她分手的。”
于大海睁大眼睛:“为什么?”
陆涛闷声不响。
于大海说:“你到底是说呀,多好的女孩子,好好的就跟人家拜拜?你到底是为什么呀?”
陆涛努力从刚才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故作轻松:“不为什么?其实我们的交往也不怎么深。”
于大海打量着陆涛:“真是这么想的?”
陆涛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嗯。”
于大海不可思议地摇头:“你们这帮小年轻啊,有时真叫人弄不懂,哎,……有句话我说在头里,不管怎么样,上课不能走神。”
陆涛一笑,舒了口气:“不会了。”
于大海说:“既然如此,那就跟我走。”
陆涛:“去哪儿啊?”
于大海:“还去哪儿啊,到俱乐部去跟大家一块儿联欢,男子汉,拿得起来放得下,别叫人小看。”
陆涛只好跟着于大海向外走去。
陆涛跟着于大海走进联欢会场,这里,舞会还在进行。
护士小崔眼尖,一下就看见了刚刚进来的陆涛,立刻告诉吴湘:“吴湘,快看,谁来了?”
吴湘顺着崔护士的手看去,见陆涛走了进来,她脸一红,神情也显得有些紧张了。
崔护士说:“吴湘,快去,请他跳舞。”
吴湘迟疑着:“都是男士请女士,哪有女士请男士的?”
崔护士着急地说:“你不请,一会儿就叫人家抢走了!”
第三部第2节 踩了她一脚(2)
见吴湘还在犹豫,崔护士说:“我替你去请。”说着她就走向陆涛。崔护士刚刚走到陆涛面前,偏偏陆涛已同刘晶晶介绍的一位教官一起跳舞。气得她冲吴湘撅起了嘴巴。
刘晶晶看着陆涛跟自己的教官一起跳舞,对古小峰说:“嘿,两人跳得还真不赖……哎,陆涛跟夏海云真的分手了?”
古小峰连忙点头:“大概是吧……”
刘晶晶说:“哎,把我们教官介绍给他怎么样?”
古小峰忙摇头:“不成,不成。”
“为什么?”
“我总觉得陆涛跟海云的事儿不是说掰就能掰了的,一定是另有什么原因。”
舞曲刚一结束,崔护士就赶紧走到陆涛面前责怪道:“陆涛,你好没良心。”
陆涛奇怪地问:“我怎么了?”
崔护士白他一眼:“你在病房那阵儿,我们小吴湘不眨眼地守着你,伺候你,怎么这会儿跳舞倒把她忘干净了?”
陆涛朝四下望了一眼,忙问:“吴湘来了吗?”
崔护士生气地说:“早就来了,你别是装作看不见吧?”
陆涛笑着说:“我哪儿敢呀。”
崔护士说:“那就快请她跳舞吧。”
她冲吴湘那边呶了呶嘴。
陆涛忙走到吴湘面前:“吴湘,一会儿请你跳个舞行吗?”
吴湘不好意思地笑着点头。
崔护士得意地笑了。
这时,舞曲又奏了起来。
陆涛冲吴湘作了个请的姿势:“护士长,请。”
吴湘嗔怪地道:“又不是在病房里,叫什么护士长呀?”
陆涛连忙更正:“吴湘小姐请……”
吴湘笑了,起身跟他走进舞场。
陆涛搂着吴湘跳了起来,吴湘有生以来第一次与陆涛靠得这样近,拘谨中又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陆涛走着标准的舞步,他发现吴湘身子尽量与自己隔着距离,头也总是低着,逗趣道:“吴湘,哦,对不起,吴小姐,跳舞的时候,女士的头应当抬起来呀。”
吴湘羞怯地笑了笑抬起头来,眼神刚刚碰到陆涛的眼神,立刻就躲闪开去,她心里乱,脚下就不免乱了步子,踩到陆涛的鞋子上:“哦,对不起……”
陆涛:“没什么……”
不料她又踩了他的鞋子一脚。
吴湘脸涨得通红,又说:“对不起……”
陆涛望着她:“吴湘,不许你跟我说这句话,我躺在病房里的时候,给你添了多少麻烦,我该说多少个对不起呀?”
吴湘轻声说:“……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当时我就想,只要你快快醒过来,让我做什么都行……谢天谢地,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了吗?!”
陆涛感激地望着她:“吴湘,我真的太感谢你了。”
吴湘笑道:“真的没什么……”
陆涛:“总要表示表示呀!”
吴湘:“那……一会儿再陪我跳个曲子,行不?”
陆涛:“当然可以了。”
舞曲奏毕,众人相互致意后纷纷走回座位。
陆涛陪着吴湘坐在座位上。沉默了一会儿,吴湘拿出肖明给的照片让陆涛看。陆涛望着照片,稍显意外,记起那是在海马岛吴湘给自己挑水泡的情景,不免感触地笑了。
陈毛瞅见陆涛跟吴湘说说笑笑,对旁边的肖明说:“哎,陆涛是不是对吴湘有点意思。”
肖明微微一笑:“那也要感谢我。”
陈毛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肖明说:“吴湘总是羞羞答答的,不敢靠前,那哪儿成呀,我就煽动她向陆涛发起进攻。这不,见成果了吧。”
陈毛乜斜着他:“你呀,是无利不早起吧,陆涛真跟吴湘好上了,海云那儿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是不是?”
肖明神色讪讪地说:“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站起来走开去。下一个舞曲又奏了起来,是《军港之夜》,陆涛搂着吴湘又跳了起来。
肖明、陈毛、古小峰都显些奇怪地望着他们。
崔护士也高兴地望着他们。
吴湘已不那么拘谨了,身子靠陆涛近了,舞步也轻快多了。
听着曲子柔美的《军港之夜》,陆涛走着舞步,不知不觉的眼前又闪现出夏海云的身影。
他禁不住将吴湘搂得更紧了。
如此贴近陆涛,吴湘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还是随着陆涛的舞步移动着身体,跳着,跳着,她发觉陆涛突然没了话,神色也怔怔的,突然,她想起来《军港之夜》这个曲子对于陆涛的意义,不禁狐疑起来,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陆涛意识到舞伴停下步子,脱口说:“海云,怎么不跳了?”
吴湘清清楚楚听到了陆涛的话,顿时情绪一落千丈,靠近陆涛的身子也不由得拉开了距离。陆涛突然意识到对方的变化,忙从幻觉中挣脱出来:“怎么了?”
吴湘掩饰着内心的纷乱:“……没怎么……”
陆涛并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在吴湘面前叫出了海云的名字,他极力想回复刚才的状态:“来,我教你个新舞步……”
吴湘勉强笑着:“我有些累了,歇歇吧,好吗?”
陆涛只得点头,停了舞步,陪吴湘走下舞场。
实习舰回来了,缓缓驶入军港。码头上,潘紫荆向肖明招了招手,给了他一封信,陆涛扭过脸去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肖明一进宿舍,什么也没收拾,就急不可待地打开潘紫荆递给自己的信封,见陆涛、陈毛和古晓风也进了屋,又独自走到外边看信。
陈毛瞅着窗外的肖明,对古晓风说:“瞧,肖明,老丈母娘亲自鸿雁传书,把他乐颠了……”
肖明坐在石凳上,打开信封,是夏海云的信:
“肖明,十分感谢你为我送来的机票,不是你帮我下了这个决心,我就不可能飞到巴黎去观看那世界顶尖级的时装展示会,巴黎之行,让我大开了眼界,饱览了各国一流的时装设计大师们的精彩杰作,不仅叫我看到自己在时装设计事业上的稚嫩,也令我找到从事这个事业的自豪,而且更萌生了一个梦境般的理想,这就是:我什么时候也带着我自己设计的,具有中国民族风格的时装走向巴黎的T型台……我这样想,你不会笑话我吧?还有,请我妈妈代我将机票钱送还,再一次感谢你,希望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肖明往信封里看去,果然里边还有一叠美元。
肖明琢磨着海云的话,很显然,海云把机票钱还给他,又称他为好朋友,这意味着什么,他沉着脸琢磨着:“好朋友?好朋友……”
夏海星刚从外面进来,见电话响了,拿起,是姐姐打来的。“海星,是我。”
“姐,你交给我的任务给你完成了。”
“什么,你说清楚点。”
夏海星说:“陆涛知道了妈妈不喜欢他的原因,为了不让你有压力,特地离开你的。”
电话里夏海云沉默了。
夏海星:“姐,你怎么啦?”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死心眼。”
夏海星说:“你反正毕业了,赶紧回来吧,现在大家都知道是你给肖明送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好,我回来。”
人来人往的招待所走廊里,潘紫荆寻找着夏海云的房间号。
从国外回来后,夏海云没有回家,而是住进了招待所房间里。夏海云怨恨地对被她找来的陆涛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太死心眼了,你爱我就爱,不爱就不爱,难道我是你的小号,说让就让出来了。”
陆涛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夏海云的眼睛:“我不想让你为难,让你承受多么大的压力。”
夏海云质问:“你有没有想到我,我会承受那么大的痛苦。”
陆涛这才抬起头看了一下夏海云,像是显些后悔了,喃喃道:“我是不想让你妈妈难受。你想,当年,我爸给你妈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你要是真跟我在一起了,她每天面对着我,心里能平静吗?”
第三部第3节 踩了她一脚(3)
潘紫荆走到门口刚要推门,陆涛的这句话全让她听到了,不由停住了。
海云说:“你还不真正了解我妈。我妈是一个为儿女可以把一切都奉献出来的人,她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爸正在参加西沙海战,我妈生了海星。在月子里,她既要带着海星,又要照顾我。她生下海星的第三天,就下地为我做饭了。有一次,我发高烧,她抱着我到医院去,刚好下起了大雨,我妈妈,还在月子里的妈妈,把自己的外衣脱
下来,裹在我身上,你知道吗,我妈腰腿病就是那时候落下来的,每到阴天下雨,我常常听到妈妈在床上呻吟,我只会悄悄地落泪,这么多年来,我妈妈一个人,又要工作,硬撑着把我和海星拉扯大了。”
陆涛说:“真是个好妈妈。”
夏海云又说:“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可漂亮啦,她那一头黑发,人人都赞叹。自从前年我父亲去世后,我给她梳头,在她头上发现了三根白发,暑假从国外回来,我又点了点她的白发,二十六根,你受伤后,我回国跟她生了气,离开我妈以前,我又给她梳了一次头,一下子发现,她头上的白发增加了好几倍,我点了几次都没有点清。”
陆涛有些自责地说:“那是因为我。海云,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让你妈妈头上的白发再增加了。”
“要不是这样,我能悄悄回来,不住到家里去吗?”
“可是,你不能永远不回家去呀。”
“陆涛,你知道我也永远不能失去你吗?”
“海云!我知道,我愿为你,也为你那么好的妈妈做出任何牺牲。”
夏海云动情地盯住陆涛:“陆涛。”
陆涛躲避着她的目光:“不能让你妈妈再受一点伤害了。”
夏海云站起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等待吧。”
“等待?等到什么时候?”
“等待到你妈妈能接受我们的那一天。”
夏海云愣了一会儿,无奈地说:“好,我等。只要你愿意等,我也愿意等,可是陆涛,万一我们等待很久,很久,我妈就是不能接受怎么办?”
陆涛想了一下:“我也愿意等下去,在认识你以前,我真不知爱情是什么样子,我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可我陆涛就是认死理的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会永远像今天这样爱你,等待和岁月只会增加我对你的爱。”
“陆涛!你真的愿意等我一辈子?”
“愿意。”
“可那时候,我也老了。”
“即使我们满头白发的时候,还能走到一起,你搀扶着我,我搀扶着你,我们还可以相互依偎在一起。”
“陆涛。”夏海云叫了一声,扑上前抱住了陆涛。
陆涛柔声说:“不能让这样好的妈妈,因为我们再增加一丝白发了。”
门外的潘紫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进去,拉住他们两个颤声说:“海云,陆涛,你们俩都是我的好孩子。”说着禁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
陆涛第一次来到了夏海云的家。夏海云将自己的毕业作品时装设计图在电脑上显示出来,可以看出,她的作品都是蓝色的基调,明显带着海洋的风格。
海云调皮地笑着对陆涛说:“这都是我毕业时的作品,你给打个分儿?”
陆涛欣赏着:“……99分。”
夏海云笑了起来:“你太抬举我了,我们老师才给了我75分。”
“75分?也太低了。”
“这在我们班里,就算是名列前茅的呢,诺雅去法国参赛的作品,也才给了70分。”
陆涛故意抱打不平:“你们老师也太苛刻了,我要是你的老师,就给你这作品打99分。”
夏海云亲热地搂住他:“你这分数呀,感情色彩太重了。”
陆涛望着她:“也许吧……我希望你的一切都是100分。”
夏海云逗趣道:“那我的未来老公呢,会不会也是100分?”
陆涛点头:“他呀……应当给自己提出这个标准。”
夏海云故意问:“他是谁呀?”
陆涛故意问:“你说他是谁呀?”
夏海云又故意问:“我问你呢。”
陆涛少见的狡黠地一笑:“那句老话是怎么说的,远在天边……”
夏海云指着他的鼻子:“近在眼前!”
陆涛轻轻捧着夏海云的脸,亲吻着。
夏海星冒冒失失地撞开了门:“姐!姐!哦……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
陆涛将海云赶紧放开,神情有些狼狈。夏海星倒是大大方方像他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打扰,打扰,姐,你得请客。”
夏海云问:“为什么?”
夏海星从身后拿出一封信函:“美国西部时装公司来信了,八成是人家要聘用你。”
夏海云惊喜地拿过信函,撕开。
夏海星问:“上面怎么说?”
海云用英语念着:“夏海云小姐,我们荣幸地通知您,我公司已经正式决定聘用您为我公司时装设计助理,年薪六万五千美元,请您收到此通知后,尽快与我们联系……”
海星高兴地跳了起来:“姐,成呀,到美国去赚美元了,六万五,就是人民币五十多万呀!这还不该请客?”
夏海云望着信函,又看看陆涛,好像有所顾虑。夏海星不解:“怎么了?看你好像不那么情愿似的。”
夏海云低声说:“谁说的……”
夏海星看看陆涛,像是想到了什么:“啊,对,对,美元虽然不少,但是……但是,啊,你们商量,你们商量……”
夏海星冲姐姐扮了个怪脸,出门去了。
夏海云看着陆涛:“陆涛,你说,我要去吗?”
陆涛望着信函笑着说:“能有这样的好机会,当然要去了,赚多少钱先不说,能在大公司就职,是个难得的锻炼的机会呀。”
夏海云迟疑着:“我再想想……”
陆涛说:“海云,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的事业。”
夏海云一笑,又依偎在了陆涛怀里:“让我再想想……”
听了姐姐的回答,夏海星睁大眼睛叫起来:“什么?你不去了?脑子进水了吧?”
刚刚进来的潘紫荆说:“海星,粗着嗓门喊什么呀?”
夏海星对妈妈说:“我是替姐姐着急呀,美国一流的时装公司,年薪五十万,她不去了。”
潘紫荆也是一愣:“海云,你真的不去了?”
夏海云点头:“不去了。”
潘紫荆:“当初你给人家寄去的求职报告,人家聘用你了,为什么又变卦呀?”
夏海星低声嘟哝:“还不是因为这儿有个陆涛嘛……”
潘紫荆沉吟着说:“可陆涛跟我说过,他支持你到美国就职的呀。”
夏海星讽刺道:“事业美元诚可贵,可是为了爱情呀,两者皆可抛……”
夏海云有些火了:“海星,你俗不俗呀?”
夏海星尖声叫道:“你叫妈妈评评理儿,咱们两个谁俗。”
夏海云对妈妈说:“妈,陆涛在这儿是个原因,我当然愿意留在这儿,可最主要的还不是为了这个,时装设计,关键就是个设计,我更喜欢搞自己喜欢的东西,在美国时装公司打工,只能是照人家市场的需求设计时装,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风格、自己的想法去干,我打心眼里不愿意端那样的饭碗。”
第三部第4节 踩了她一脚(4)
潘紫荆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是留在这儿你准备怎么干呢?”
夏海云沉吟片刻说:“连美国人都知道咱们渤海这儿是中国著名的服装城,留在这儿,天时、地利、人和我都占了,为什么不自己当老板?我想自己开一个时装公司,设计我属于自己的时装。您看成吗?”
潘紫荆赞赏地点点头:“真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妈支持你,哎,海星,你姐姐这想法也挺好的嘛。是不是?”
夏海星做着手指点钱的动作:“好是好,可是开一个时装公司,需要不老少的银子呢。”
潘紫荆说:“这也是,家里存着七万多,你可以拿去用。”
夏海云感激地说:“妈,谢谢您……”
夏海星说:“妈,您可真是的,那点钱管什么用呀?时装公司要租办公室,要有个裁衣裳的工厂,还要养十几个模特儿,您那点钱还不够交房租,发工资的呢。”
潘紫荆苦笑:“海云,妈只能帮你这些了……”
夏海云安慰道:“我会有办法的,您就放心吧。”
夏海云走进一家银行来到申请贷款的柜台前与办事人员耐心地交涉着……
银行职员微笑着摇头。夏海云无奈地走出来。又走进一家投资公司。
夏海云将有关资料摊在胖经理的桌子上,她不停地向衣冠楚楚的胖经理介绍自己的计划:“……我保证,只要有两年的时间,就能收回全部投资,进入到丰厚利润的良性阶段……”
胖经理的注意力并不在海云的材料上,而是不时地瞟着海云白皙的脖子和丰满的胸部,他趁着看材料的机会,一只手似是漫不经心地搭在了夏海云的肩上,夏海云戒备地躲闪开去。失望而又生气地离开了这家投资公司。
在一家投资公司大门外,肖明开着哥哥的车停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位油头粉面的男经理送海云走出门。夏海云一脸的怒气走下台阶。
肖明忙驱车跟上前去,喊道:“海云。”
夏海云转头见到肖明,有些意外地说:“肖明?”
肖明停了车:“你回舰艇学院吗?上来,我送你回去。”
夏海云上了车:“怎么这样巧?”
肖明一边驱车一边笑道:“这就是缘分嘛,哎,今天是星期六,你还忙什么呀?”
夏海云疲倦地仰靠在座背上,说:“你们有星期六,我现在可没有啊……”
肖明轻松地问:“听海星说,你要办个时装公司,正在跑贷款,筹措资金?”
夏海云点头,苦笑。
肖明又问:“看样子不顺利?”
夏海云感叹:“唉,岂止是不顺利,是很不顺利。我算是明白了,这商场上,求人最难,求人拿出钱来更难……”
肖明笑望着他:“办个时装公司要很多的钱吗?”
夏海云:“怎么也得一、两百万……”
肖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哎,不多嘛,我听我哥哥说,他们公司有钱正愁着没地方投资呢。我现在就给你问问。”
说着,他拿车载电话拨通一个电话:“哥,我是肖明,我的一个朋友要办个时装公司,急着找投资的合作伙伴,只要有二百万就够了,您那儿能不能帮个忙呀?”
“我们公司都是几千万、上亿的投资,二百万的事儿怎么作呀?”
肖明说:“哥,是海云要办时装公司,我怎么也得支持她了了这个心愿呀。”
“是海云呀,那还有什么说的,就冲你们两个人的交情,这二百万我同意,不过,还得让董事会通过一下。”
肖明高兴地说:“谢谢哥!”
放下电话,肖明得意地对海云说:“成了,这事儿你要是早找我,还会叫你自个儿费那么大的劲吗?”
海云先是惊喜但是立刻就收敛了笑容:“不,不,我还是再想别的门路吧……”
肖明撇撇嘴:“你跟我哥哥合作,是怕陆涛多心吧?”
夏海云面有难色:“肖明,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你们两个人是同学、战友,无论怎么样,都不希望伤了你们的和气。”
肖明一笑:“你放心,中世纪的骑士都还有个绅士的风度,我们两个当代海军军官,没有什么处理不好的……”
黄昏,夏海云与陆涛又来到海边沙滩上散步。陆涛诧异地看着夏海云问:“真的不去美国了?”
夏海云点头:“不去了,你高兴吗?”
陆涛笑着说:“当然……不过,海云,你不是专门因为我吧?”
夏海云故意说:“是不是专门为了你,你猜猜看!”
陆涛打量着她:“我想呀,我是一个因素,不过,在事业上你一定有自己独到的想法,才拒绝那份让别人看着都眼红的美国职位的,是不是?”
夏海云眼睛竟冲动地抓住陆涛的手:“知我者,你也。”
陆涛又说:“我再猜猜,你是不是想搞一家自己设计,自己推销的时装公司?专门出品那种属于自己独特风格的时装?”
夏海云惊讶地盯着他:“是不是我妈,要不就是海星跟你说过我的想法?”
陆涛显出一脸的天真:“没有呀,我是猜的。”
夏海云感叹道:“心有灵犀呀!陆涛,你真好!”叫着,她忘情地抱着他亲吻着。
陆涛忙挣脱开四下看着:“哎,哎,光天化日之下。”
夏海云也红了脸笑了,说:“陆涛,还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说……”
陆涛望着她:“哦?说吧。”
“你知道的,开一个中等的时装公司,注册资金就得一两百万,我必须找一个合作伙伴……”
“这当然,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现在有一家公司非常愿意跟我合作,愿意出资二百万合作。”
陆涛兴奋地说:“这好啊,是哪家公司?”
夏海云稍稍迟疑了一下:“叫华勤有限投资公司,老板就是肖明的哥哥,肖磊。”
陆涛有些意外:“肖明的哥哥……”
夏海云审慎地望着他的脸:“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我已经跟他们接触了一次,他们很有合作的诚意,因为考虑到是肖明的哥哥,我还没有答应他们,想跟你商量商量再回答人家。如果你觉得不太合适,我就……”
陆涛忙道:“别,别,你怎么会这样想?”
夏海云又说:“你知道,肖明一直在……尽管我拒绝了他,可是作朋友还是可以来往的,只要你没什么意见,跟他哥哥合作的事……”
陆涛笑道:“海云,你想得太复杂了,只要对你事业有好处,我支持你。”
夏海云开心地笑了,憧憬着:“要不了几年,我这个时装公司就能打出自己的品牌,推出自己的时装模特儿。到那时候,我就可以自豪地对你说,没去美国赚那个美元的决定是对的。”
陆涛故意高声说:“现在我就可以说,你的决定是对的。”
第三部第5节 踩了她一脚(5)
在海院的大教室里,海洋国防知识大赛的预选赛正在进行,台上,陈毛和陆涛对垒而坐。
台下,研究生们和学员们聚精会神地听着。
潘紫荆和另外几位教授坐在评委席上。
观众席里坐着李兆军、于大海、肖明、古小峰、夏海云等人。
主持人举着麦克风说:“各位老师、同学们,海洋国防知识大赛初赛第一场比赛现在开始,现在我给大家介绍评委,潘紫荆教授、周峰教授,鲁占鳌教授、张都教授、郝加毅教授……今天上场的是研究生班的陈毛和陆涛两位同学……”
观众鼓掌。
“第一阶段的比赛是必答题,现在请比赛选手抽必答题,陈毛。”
陈毛抽出一题。主持人打开题念道:“请问郑和下西洋是哪个朝代,一共下了几次?”
陈毛想了想:“是明朝,一共下了七次?”
观众鼓掌。
主持人说:“请评委讲评。”
潘紫荆说:“完全正确。”
主持人说:“请陆涛抽题。”
陆涛抽题,递给主持人。主持人念道:“请问清朝北洋海军共有几艘巡洋舰,都叫什么舰名?”
陆涛轻轻咳嗽一声,麻利地应答:“一共有五艘巡洋舰,分别是经远号、来远号、致远号、靖远号、济远号。”
掌声响起。潘紫荆宣布:“完全准确。”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陆涛得意地一笑。主持人宣布:“现在进入抢答题……”
场上静了下来。
主持人念道:“1965年和1966年我海军在福建和崇武以东分别击沉台湾国民党海军几艘军舰,它们都叫什么?”
陆涛立刻抢在陈毛前按下电钮。
主持人示意陆涛回答。
陆涛答道:“我海军在福建东山岛击沉的是大型猎潜舰‘剑门号’和小型猎潜舰‘章江号’,在崇武以东击沉的是护航炮舰‘永昌号’。”
主持人说:“请评委讲评。”
潘紫荆说:“完全正确!”
又是一阵掌声。
主持人又说:“下面还是抢答题……请问人民海军的制服披肩上有蓝白相间各四道,代表什么意思?”
陈毛稍稍犹豫,又被下面抢了先,陆涛按亮了自己面前的红灯。
主持人说:“陆涛抢到第二道题,请回答。”
陆涛回答:“代表着我国的渤海、黄海、东海和南海。”
主持人说:“请评委讲评。”
潘紫荆说:“完全正确!”
掌声热烈响起。
陈毛有些紧张,擦着头上冒出的热汗,紧盯着主持人的口型。
主持人说:“最后一道是趣味抢答题。这里有了上联:陆军、海军、空军,都是人民子弟兵。
陈毛和陆涛都想了一下,按下电钮。
主持人笑着说:“好,陈毛终于抢到了,请回答。”
陆涛会心的一笑,示意陈毛回答。
陈毛犹豫着说:“这个……还是陆涛先来吧。”
观众席中的肖明和古小峰叹息一声,又摇了摇头。
陆涛:“北海、东海、南海,都是小兵母亲海。”
又是一阵掌声。
陈毛急了,先看一眼陆涛,急中生智:“陆上,”
又看到海云,冒出:“海中……云里……”
停一下,看到潘紫荆,脱口而出:“都在妈妈怀抱里。”
众人一愣,马上爆发出笑声和掌声。
陆涛的脸腾一下子红了。夏海云、潘紫荆互望一眼,都幸福地笑了。观众席上的肖明尽量平静着脸色环顾左右。
主持人对潘紫荆说:“请评分。”
潘紫荆颤声说:“双方都完全正确。”
陈毛和陆涛的比赛结束了,吕元贵宣布:“陈毛被淘汰,陆涛进入下一轮比赛!”
掌声中,陆涛满脸笑容向观众示意招手。陈毛虽然也在鼓掌,却是一脸的无奈与失落。
陈毛来到舰艇学院驱逐舰指挥模拟舱里,见陆涛一个人正在这儿琢磨电脑上的数据,忙说:“嘿,你可真沉得住气,明天就决赛了,你还在这儿弄功课!”
陆涛继续琢磨数据:“嗨,那不就是玩嘛,输了赢了都无所谓,可功课拉下了,怎么向教授们交待呀?”
陈毛恨铁不成钢地说:“人家肖明可是在那儿摩拳擦掌的,你怎么也得准备准备呀。要不,我输给你输得太冤了。”
决赛是在小礼堂里进行的,肖明和陆涛立在舞台上,面对观众和评委们。观众席里坐着于大海、陈毛、古小峰等人。
韦秋风、刘晶晶等人也来观看。
主持人宣布:“刚才必答题阶段,肖明和陆涛各得了100分,打了个平手,下面进入抢答题阶段。”
主持人念题:“新中国成立初期,毛泽东主席曾经电令嘉奖海军说‘这是人民海军首次英勇的战例,应予表扬,请问,这是指哪一次战例?战役的具体时间?”
肖明抢答道:“这里指的是万山群岛战役。战役时间是1950年5月25日至8月3日。”
主持人说:“请评委讲评。”
潘紫荆说:“正确。”
主持人高声说:“得10分!”
观众鼓掌。夏海云也鼓掌,但并不热烈。
主持人说:“继续抢答……我国首次南极考察是哪一年,海军指挥员是我们舰艇学院哪一届毕业生,叫什么名字?”
这次是陆涛抢到:“我国首次南极考察是1984年,海军指挥员是我们学院60届毕业生,赵国臣将军。”
主持人说:“请评委讲评。”
潘紫荆说:“完全正确。”
主持人说:“陆涛得10分!”
观众鼓掌。
海云使劲鼓掌。
主持人说:“继续抢答……”
肖明回答:“……航空母舰的弱点有以下几点:1由于舰体巨大,隐身性差;2对护航舰只和后勤补给依赖性大;3它存在许多自身隐患,航空母舰本身就是个海上弹药库和大型油库;4航空母舰对外部攻击的防卫并不是天衣无缝的,当它处于较低级防卫状态时,就很有可能被远程导弹、鱼雷所命中。”
这时,崔护士和吴湘走了进来。古小峰见她们过来,忙朝里挪动,请二人坐下。
吴湘一眼看到了海云,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主持人说:“请评委讲评。”
一位教授讲评:“肖明基本上把航空母舰的弱点说清楚了,可以给10分。”
观众鼓掌。
主持人又说:“最后一个抢答题……请简明介绍俄罗斯的‘现代’级驱逐舰的主要参数。”
陆涛和肖明一齐按下电钮,几乎不分先后。
众人都看着于大海。
陆涛和肖明也一齐看着于大海。
主持人说:“今天的决赛可以说是气氛紧张,扣人心弦啊,两个人几乎是不分先后按下电钮,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差距,陆涛在先。”
肖明不满地瞟了于大海一眼。
主持人说:“陆涛请回答。”
陆涛回答:“‘现代’级驱逐舰标准排水量为6000吨,满载排水量是7500吨,全舰长155.6米,最大宽度是17.4米,航速32节,续航力在航速14节时,为7000海里。动力装置又两座蒸汽轮机和4台锅炉组成,总功率为……”
夏海云朝他点点头。陆涛刚好看到夏海云的神情,稍一走神,竟忘了数字:“总功率为……”
观众席上响起轻微的议论。
陈毛着急地握着两个拳头,虚晃着。吴湘也紧张地望着陆涛。
崔护士瞅着吴湘的神情,有些幸灾乐祸:“陆涛完了,完了……”
陈毛在一边喝斥:“你怎么知道陆涛完了?”
崔护士说:“词儿都忘了,还不完?你缺心眼?他赢了你,还替他说话。”
古小峰着急的轻声念叨:“73500!73500呀!”
吴湘还在紧张地望着陆涛。海云也望着陆涛。
主持人鼓励道:“别紧张,想想再说……”
陆涛又镇静下来:“总功率为75300千瓦,采用4轮推进方式,全舰编制350人,配置了两座双管130毫米舰炮,两座SA-N-7舰空导弹发射装置,两座双联装533毫米鱼雷发射管、两座六管RBU-1000反潜火箭发射架、4座六管30毫米近程防御系统以及40枚水雷。”
主持人说:“请评委讲评。”
一教授:“这道题的答案比较长,有一定难度,但这是你们在课堂上都学过的,是应当掌握的,陆涛回答的绝大部分正确,只有一点,动力装置总功率是73500千瓦,而不是75300千瓦。应当扣一分。”
观众们遗憾地低声议论着。肖明听着众人的议论微微一笑。
第三部第6节 闯入海战演习的黑客(1)
在模拟海战中心的各个模拟舱里,学员们跑步进入舱位,做好战前准备,严阵以待。陆涛、古小峰各自坐在红方和蓝方的指挥电脑前,两方被一块透明的大玻璃隔开。
扩音器里传来各班就绪完毕的消息。潘紫荆庄重地说:“请示演习开始。”
李兆军说:“开始。”潘紫荆按下了电钮。
红方指挥室里,陆涛等人围在计算机前。一学员在解码蓝方的电子网络密码。屏幕上闪烁着数字。报告道:“解码对方网络密码成功,”
陆涛说:“好,继续。”
蓝方指挥室里。警灯闪烁。屏幕上显示警告。
一学员说:“报告,有黑客入侵我们的后勤系统,通讯中断。”
古小峰命令:“迅速更改密码。必须检查通信发生器。”
另一学员说:“来不及了,后勤系统遭到攻击。”
又一学员说:“军舰现在无法移动。”
古小峰说:“确定攻击来源。迅速启动备用防火墙。”
一学员说:“攻击来自从欧洲发送的匿名电子邮件,无法确定来源。”
以启动备用系统。
红方指挥室里陆涛等人击掌庆贺:“成功了。”
陆涛满脸兴奋地说:“全速前进。”
蓝方指挥室里
一学员说:“通讯恢复了。”
古小峰对着话筒:“你们的封锁行动失败了。”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点。
学员说:“发现目标,现位于北纬××度,南纬××度,正以每小时海里的速度行驶。”
古小峰命令:“发射导弹。”
学员按发射钮。导弹发射出去。屏幕显示:“屏蔽。”
学员说:“报告,对方启用屏蔽保护,导弹无法发现目标。”
古小峰说:“战斗机起飞。”
红方指挥室里另一学员说:“敌机正在附近进行轰炸,”
陆涛说:“启动防护罩,采取舰首规避。计划必须加速实施。”
潘紫荆指着屏幕上的陆涛走的这一步给中将和李兆军看。
中将赞同地说:“好,舰首规避可以同时发挥主炮,高炮在不同层次上的不间断抗击,符合实战需要。”
蓝方指挥室里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岛受到攻击。
一学员说:“对方开始向××岛发射导弹,并向战略目标发起攻击,”
古小峰问:“我们的航母呢?”
学员说:“还在太平洋中部。”
红方指挥室里,学员说:“屏蔽,屏蔽,目标被屏蔽,海上出现不明国籍力量。”
陆涛一惊:“什么?”
蓝方指挥室里学员说:“有第三方入侵。”
古小峰也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总控制室扩音器里传来一个声音:
“网络中心发现不明入侵者,训练被迫中断。”
李兆军和潘紫荆探询地对视一眼。李兆军说:“走,看看去。”
他们来到网络中心,见人们正在忙碌着。李兆军在电脑屏幕前停住。
一军官走过来:“报告,有不明黑客进入网络控制中心。”
李兆军说:“马上给我调查出来,攻击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军官回答:“是,我们正在查看刚才的访问日志,估计攻击应该是来自学院的局域网。”
李兆军思索着问:“学院的局域网?”
模拟海战指挥室里。潘紫荆和几个技术人员正在研究受黑客攻击的日志。
键盘的快速敲击声响成一片,所有的人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滚过一行行数据。
潘紫荆参考着一张打印着密密麻麻数据的长长的单子。
李兆军问:“这样能够查到破坏系统的代码来源吗?”
潘紫荆说:“试试吧。”
潘紫荆察看了屏幕上的几个页面,继续操作。
对技术人员说:“帮我看一下h.232的设置。”
技术人员快速回应。
潘紫荆的手停住了,电脑上,闪过一串代码。
潘紫荆到打印机旁拿过打印出的纸,说:“小王,你查一下这个IP地址是在哪儿。”
人们都在等待着。室里静得都能听到众人的喘息声。
小王从屋里出来了,说:“潘主任,我查过了,这个IP地址,是咱们学院局域网的,在宿舍楼9号304房。”
潘紫荆一惊:“什么,我家?”
大家也都鄂然地看着她。
潘紫荆早已明白怎么回事了,果断地说:“王参谋,立即带人到我家,把夏海星带到行政值班室。”
夏海星被带进了行政值班室,坐在桌子边准备写检查,一位戴着袖标的少校正在教训他,夏海星不服气地梗着脑袋。潘紫荆推开门,走了进来。
“海星,你怎么搞的?我不是多次跟你说,不能碰我的电脑,你也答应得好好的。”
夏海星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低下了头,
潘紫荆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的?”
夏海星有些得意地说:“防火墙都能破,你的密码还不是小菜一碟。”
潘紫荆气愤地说:“你闯大祸了知不知道?我跟你说,你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听候处理。”又扭头对少校说:“你给我关他几天。”
夏海星有些急了:“哎,妈,你真的假的?”
潘紫荆说:“真的假的?到现在,对自己的错误还一点都没意识到。”
夏海星不服气地喊道:“你们要关我,凭哪一条?拿来给我看看。”
潘紫荆望着她那无所谓的样子,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兆军推门进来:“哦,终于把小黑客抓到这儿来了。”
少校急忙敬礼。
夏海星眼睛一亮,讨好地叫道:“李叔叔。”
潘紫荆气呼呼地说:“你说这孩子,学什么不好,非要学着做什么黑客。”
李兆军笑眯眯地看看潘紫荆再看看夏海星,很随便地用手拍着夏海星的肩膀:“我看啊,学着做黑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什么样的黑客。”
潘紫荆望着李兆军一脸的轻松,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李兆军问:“什么时候迷上电脑的?”
夏海星说:“小学五年级。”
李兆军还是一脸笑意:“五年级?那么小?”
夏海星见他一脸笑容,就又显出无所谓的样子了。甚至有些得意地说:“开始是玩一些游戏,海底大战什么的,后来就学了一些编程,再后来,就爱玩军舰打来打去的游戏。哎,上次玩了一个中途岛海战,我把山本五十六全给灭了。”
李兆军颇有兴致地瞅着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哦,你还改写了世界海战史了。以后有什么不错的游戏,也给我介绍介绍。”
夏海星不相信地:“您也玩游戏?”
李兆军说:“你看呢?”
夏海星自嘲地笑了笑。
李兆军停了停说:“我看过一些海战的游戏,有的战略战术水平还不错呢。我可不是一个光在书本上划圈圈的院长。我们的模拟海战网络,也不能老停留在一个水平上。”
夏海星担心地问:“李伯伯,我错了,我不知道你们正在进行实战演习。你们会怎么处理我?”
李兆军笑笑:“你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拿你这个小黑客怎么办,我还真得要动动脑筋。”
夏海星总算有了害怕的时候:“我不是故意要捣乱的。”
李兆军若有所思地说:“既然你能进入我们的网络,说明我们的网络一定还有一些缺陷,我倒想听你说说。”
夏海星想了一下:“说复杂就复杂,想通了有时也简单。”
李兆军说:“信息网络方面我也正在学习。但是你的这次恶作剧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想让你和软件中心的同志沟通一下。”
夏海星急切地问:“不处理我了?”
李兆军说:“不处理了,不过你要将功补过。”说着,亲昵地拍了一下海星的脑袋。
夏海星备受鼓舞:“嗯!”
“还有几天就高考了吧。”
“15天。”
“现在这时候,正是要决定你一生中最关键的时刻,就像打仗一样,拼一把就上去了。我们舰艇学院的文化成绩线,可是不低呀。”
夏海星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您是说,您支持我考舰艇学院。”
李兆军又拍了一下夏海星的头顶:“好好学习吧。你喜欢军舰没有错,记住我一句话: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要有出息就不那么容易了。劲儿要用在正处。”
夏海星兴奋地说:“谢谢李伯伯。”又行了个似是而非的军礼。“不,谢谢李院长。”
第三部第7节 闯入海战演习的黑客(2)
夜已深,古小峰和陆涛还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古小峰说:“不是说可以借鉴吗?”
陆涛说:“我把你的论文和你昨天给我的英文资料做了对比,70%都是抄来的,这还叫借鉴?肖明除了章节打乱以外核心内容是100%,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这论文要一上网,还能瞒得住?”
古小峰嗓音都变了:“明天轮到我答辩怎么办?”
陆涛沉思一会儿:“这样吧,小峰,我帮你把你原来的论文修改一下打印出来,今晚我们就干个通宵吧,明天一定将抄袭论文替换下来。你要是早告诉我一天,我们也可以帮肖明想想办法。”
古小峰又想起了肖明:“那肖明怎么办?”
陆涛极目远方:“你赶紧去劝劝肖明,让他去找领导承认错误,越快越早承认错误就越能将错误的影响范围缩小。”
古小峰把正收拾床铺的肖明叫到宿舍外。肖明听了古小峰的劝阻,没有当面回答,却把陆涛叫到学院操场上。默默地走了一阵,肖明说:“陆涛你帮我瞒过这一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陆涛说:“肖明,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主动和校领导说明,大家会原谅你。”
肖明说:“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
陆涛说:“你不是也知道了吗,优秀论文要上网发表。”
肖明愣了一会儿:“网上的论文成千上万,谁会注意到。”
陆涛耐心地说:“万一让人家国外海军看到,你的名声是小事,咱们舰艇学院的名声,中国海军的声誉会怎么样,你想过没有?肖明,在这件事情上你得听我的,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让步的。”
肖明鼻孔里“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抓住我不放,你甭给我讲大道理,就因为咱们俩人的论文都是第一,你就非得把我踩下去。”
陆涛依旧真诚地说:“肖明,尽管我对你有看法,但我确实是为你着想,作为一名海军军人,诚实难道不是最基本的素质吗?”
肖明愣在那里,继而突然爆发:“他妈的,有什么呀,就你有军人素质,我不配当军人,老子不干了还不行吗?”说完转身便走。
陆涛一时没有明白他的话:“你说什么?“
肖明说:“告诉你,要不是为了海云,我早就不想干了!”
肖明一摔手扭头就走。
陆涛追上去:“肖明,肖明你要干什么?”
肖明站住,冷冷地盯着陆涛说:“退学。”
潘紫荆在廊道里碰上了古小峰,对他说:“古小峰同学,你后来补交的论文因为太仓促,评委会认为不能通过。”古小峰低下头没吱声。
潘紫荆劝慰道:“不要紧,回到工作岗位后补作一篇好论文,明年再来答辩。“
身着便装的肖明正在办理登机手续。海云匆匆赶来:“肖明。”
肖明回过头,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海云?”
夏海云说:“你走,怎么不说一声?”
肖明眼神有些恍惚:“我走麦城了,我想我们还是不见面的好。”
夏海云柔声安慰他:“肖明,你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谁能保证不走弯路。到了地方,你再开始新的事业。”
肖明感叹地说:“海云……太谢谢你了。”
夏海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说这话就远了。你和你哥给我的帮助,我不会忘记的。哦,对了,肖明,你回老家想干什么?在这儿跟你哥在一起干,不是挺好吗?”
肖明看了海云一下:“不,我要靠自己,从头干起。”
夏海云似乎有些同情地说:“肖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来个信。”
肖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谢谢你,海云,我肖明不干出点名堂,绝不会再来见你!”
那天上午,在小礼堂里,进行了研究生学位授予仪式。
李兆军站在主席台上,朗声说:
“两年前,我跟你们说,你们将有可能成为全中国最棒的硕士舰艇指挥员,拿到学位并不意味着你们就一定成功,而是刚刚开始,军舰,海岛,大洋,那里才是你们真正的课堂。现在我宣布,授予以下同志海军军事指挥学硕士学位。”
“陆涛。”
“到。”
陆涛正步走向主席台,接受学位证书。
“陈毛。”
……
古小峰一个人正在海边的一个僻静处吹着口琴,陆涛走过来,默默地看着他,古小峰忽然觉到什么,回头,转身说:“陆涛。”
陆涛说:“小峰,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因为论文的原因,没有等到学位,我也有责任!”
古小峰说:“陆涛,怎么能怪你呢?都怪我脑子缺弦,上了肖明的当,要不是你及时给我指出来,我要丢多大的人?再说了,你还帮我赶了一晚上修改论文。”
陆涛说:“只怪时间太紧了,象牛尾巴一样,拉不住了。”
古小峰说:“放心,陆涛,我想得开,明天再来就是了。”
陆涛沉默了一会说:“对,明年。可是小峰,你为什么要去苏姗岛?你本来就是从驱遂舰上来的,而且你又那么爱军舰!”
古小峰说:“我上学后,原来的岗位已经有人了,拿不到学位,就干不了军舰指挥,我本来就是通讯工程部,上观通站,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我会把我的小岛,当成我的军舰,指挥好它,看守好它。”
陆涛说:“苏姗岛观通站很艰苦。”
古小峰说:“我知道,艰苦的环境才能磨炼人,人的感情才更加地真实,适合于我这种人的性格。陆涛,你我是一种类型的人,都实在,你最大的弱点是对所有人都敞开胸怀,不会保护自己,而我最大的弱点是想到什么就要说什么,容易伤人。陆涛,你也要保重自己。”
陆涛抓住古小峰的手:“哎、小峰。”
两人沉默了一会。
陆涛说:“小峰,你和晶晶怎么啦。”
古小峰说:“没怎么呀。”
陆涛说:“还没怎么呢,我听海星告诉我,她为你眼都哭红了。”
古小峰愣了一下:“我和她断了。”
陆涛一愣:“什么,断了?你开国际玩笑吧,你老是对刘晶晶一会冷一会热的,这不是折磨人么?”
古小峰一怔:“折磨……我只是想为她好。”
陆涛说:“你……为她好,有这个好法么?”
古小峰说:“陆涛,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今天把心窝子掏出来,我和晶晶从小一块长大。”
陆涛说:“大家都知道,青梅竹马。”
古小峰说:“从小,我们家给晶晶家,我给晶晶都有很大的帮助,晶晶和我一直很好,可是离开学校后,我发现自己的性格太不合时宜了,你看,因为我的性格,人生道路老是弯弯曲曲磕磕碰碰。我一个人这样,自己承受就行了,不能连累自己所爱的人。你看晶晶,身子骨那么弱了,去年,就因为我拒绝了她,才嚷着要参军,到了陆战队,这回,我要去岛上……咳,不提了。”
陆涛说:“小峰,既然我们是好兄弟,我也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人生可以有风风雨雨,但只有相爱在一起,再大的风雨,也是幸福,这种幸福,不光对你,也是对晶晶。”
古小峰一怔。
陆涛说:“如果你不能给他这种幸福,那留下的只有痛苦。”
古小峰没有吭声,想起了心思。
陆涛说:“你不是明天走嘛?我已经向刘晶晶发出了邀请,让她来看你。”
古小峰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学院外海边上,古小峰对陈毛说:“小毛,我们都上舰的上舰,上岛的上岛,就你一人分配到了黄海基地机关。我在军网上有一个网友,叫“水兵”的。”
陈毛说:“水兵,有意思,我知道你的网名是舰长。”
古小峰说:“舰长当不成了,网也上不成了。这个[水兵]很有想法,我跟他聊得很投缘,这样的讨论,我不想中断。”
陈毛说:“你的意思是我用你的[舰长]网名,继续跟他聊?”
古小峰说:“他有什么好的想法,你可以用电话或者信告诉我,我有什么想法,也可以通过你来告诉他。”
陈毛说:“好吧。我们俩一起和他聊,不过,你那个虎斑贝找上来怎么办?”
古小峰说:“我和她说过了。”
第三部第8节 闯入海战演习的黑客(3)
古小峰正在宿舍里收拾着行李。陆涛和陈毛等人进来了:“小峰,晚上和大家一起吃了饭再走吧,干嘛那么着急。”
古小峰并不抬头:“不了,我要赶今天下午的一班船去岛上报到,错过了,就得五天以后才有船。”
陆涛拍拍他的肩膀:“那我们送你。”
古小峰抬起头,目光有些游移:“好吧。”
陆涛和陈毛帮古小峰背着行李,向码头走着。沉默了一阵子,陆涛说:“你知道吗?我们这个班结束了,于队长要调回基地到大渡河号护卫舰当舰长了。”
陈毛说:“哎,陆涛,这次你分到大渡河舰上当副舰长,不是又当他的手下了?”
陆涛感叹道:“是啊,我是升了一级,可于队长等于划了个圈,两年前,驱逐舰副舰长是副团级,两年多过去了,到护卫舰当舰长,还是个副团。”
陈毛说:“还是不一样,虽说都是副团,那也是领带变飘带,位置变了,在头上了。”
陆涛笑了:“就你会说,你这回走的什么关系,到基地司令部当参谋,位置不是更显要了。”
古小峰听着他们说话低声说:“有圈总比没有圈好呀。”
陆涛停住脚步望着古小峰说:“小峰,别难过,明年把论文重新写出来,还可以参加答辩,你肯定会有机会上舰的。”
陈毛自信里带着几分得意地说:“哎,你们上舰的上舰,上岛的上岛,我留在了机关,就给你们当个后勤部和中转站。用得着兄弟的时候,尽管说话。”
陆涛等人走近码头,看见刘晶晶已站在码头上等着她们了。刘晶晶走过来:“小峰。”
陈毛捅捅陆涛,陆涛会意,忙对古小峰说:“我们就不送你上船了,你多保重,我们先走了。”
古小峰和他们一一拥抱告别。
陆涛说:“多保重。”
古小峰一直目送他们走远。看也不看刘晶晶。过了一阵儿,才冷冰冰地说:“谁叫你来的。”
刘晶晶有些委屈地说:“我来送送你都不行吗?”
古小峰说:“哎,你又不听我的话。”
刘晶晶说:“我认准你这个人了。”
古小峰说:“没错吧,我这个人总是不合事宜。跟了我你不会有幸福的。”
刘晶晶凑近前柔声说:“小峰,老天总是有眼的,一个人不可能永远不顺,再说了,什么叫顺,什么叫不顺,什么叫幸福,什么叫不幸福。只要我们俩心连在一起,那些困难和挫折算什么呢?你说呢,小峰。”
古小峰又叹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走了,有一条你千万注意,你身子骨弱,部队的训练又那么苦,千万不要硬撑。”
刘晶晶用少有的温顺口气说:“哎,岛上条件差,你也要保重,咱们俩做个保证,下回再见面,别的不要说,身体都棒棒的。”
刘晶晶把一个布包递给他,古小峰打开一对虎斑贝:“你从哪弄来的?”
刘晶晶说:“你一个,我一个。”
古小峰再也无法让自己冷静了:“晶晶!”一把将晶晶揽到怀里。晶晶闭上眼睛,紧紧贴住他。古小峰刚要说什么。晶晶一下捂住他的嘴:“别说,别说,你什么都不用说。”
远处,交通船驶来了。
病房里,吕元贵正在输液。
吕元贵眼神发直地看着韦秋风。韦秋风让他看得不好意思,嗔怪道:“发什么傻。”
吕元贵说:“小韦,你去把门关上。”
韦秋风一怔,过去把门关上。
吕元贵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像又不忍,愣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似地说:“小韦,我有话要和你说。”
韦秋风有些诧异:“什么话,这么一本正经?”
吕元贵说:“是的,这话在我心里盘旋了好长时间,今天我非说不可了。”
韦秋风有些发愣。
吕元贵又说:“你找个对象吧!”
韦秋风先是呆在那儿,随即伸手摸了摸吕元贵的额头,笑着说:“对象,我的对象不就是你么?”
吕元贵把她的手推开,说:“今天我非常冷静,你我心里都明白,我这辈子恐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你年龄不小了,不能为我毫无意义地耽误下去。”
韦秋风盯着他的眼睛说:“不论多长时间,我都等着你。”
吕元贵说:“这是个傻话!我不能让你等待一个并不存在的结果。”
韦秋风显些着急地说:“不,不,我就不同意,我一辈子都等着你。”
韦秋风流着泪把脸贴到吕元贵胸口上。
吕元贵并不平静,眼睛有些湿润,爱怜地看着韦秋风,但很快,神情又严肃起来,决绝地说:“你知道,我这个人说到做到的,小韦对不起了,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想着你,为你祝福。”
韦秋风哭着:“不不不,我不,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们说好的,你不能食言。什么都听你的,就这件事不听你的。”
“你要是不听我的,我从今天起拒绝一切治疗。”说着,一下把输液针拔下。
韦秋风吓坏了:“别,别,”赶紧捂住老吕手上的针眼。要抢针头,老吕不让。她害怕地哀求地看着吕元贵。
吕元贵不为所动,固执地说:“我是说到做到的。”
韦秋风捂着脸跑出病房。
第二天上午,阳光从窗口里透进来,更显病房之静。吕元贵听了他们的话有些不相信,诧异地看着韦秋风和刘医生:“什么,你们俩?”
韦秋风故意说:“怎么,你是说我们俩不合适吗?”
吕元贵有些走神,这下才反应过来,忙说:“合适,合适,太合适了,我为你们高兴。”
刘医生有些不好意思,离韦秋风远了一点。
吕元贵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俩,又急忙将目光挪开。
韦秋风伸过手抓住了刘医生的手,刘医生想缩,却没有挣脱。
吕元贵看着他们俩,声音有些异样:“好,好,我要参加你们的婚礼。”
韦秋风和刘医生都一愣:“你参加?”
吕元贵说:“这样吧,我建议就在医院办吧,走走后门,也好让我参加。我还要做你们的主婚人。”
刘医生看看韦秋风。
韦秋风先是显些慌乱,继而又平静了,终于说:“好吧,就在这里的大会议室。”
从病房出来,刘医生和韦秋风走在医院里的通道上。刘医生问:“还真要举办婚礼?”
韦秋风说:“他还是不相信我们,一定要办,我们要做的象真的一样。”
刘医生皱了皱眉:“真的一样?”
几天后,病区会议室里,看上去一片喜庆的气氛。
一群军人和护士围着刘医生和韦秋风,神情似乎都有些异样。室内响起婚礼进行曲,刘医生和韦秋风的婚礼开始了。
主婚人是吕元贵。
韦秋风和刘医生强忍内心情感,显出一副幸福陶醉的样子。吕元贵看着他们,忽然从兜里拿出一个线拴的苹果,说:“谁把它挂起来,让新郎新娘把它吃了。”
大家一楞,谁也没有接口。
韦秋风匆匆朝崔楠递了个眼色。崔楠急忙上前接过苹果,说:“来,来,新郎新娘吃苹果!”
大家好像反应了过来,齐声说:“对对对,新郎新娘吃苹果。”
大家哄闹着,但并不热烈。
嘻闹和音乐声中,吕元贵笑望着他们,那笑,有些苦涩,让人们看了心里发酸。
看到一艘艘驱逐舰,护卫舰停泊在港中。
陆涛坐着一辆吉普车行驶在大型军港码头上,神情有些激动。
大渡河号护卫舰前,干事为陆涛一一介绍政委、航海长等各位领导。
最后陆涛问:“哎,于舰长回家探亲,什么时候回来?”
干事说:“他又续了几天假。”
陆涛很惊奇:“怎么了?”
干事悄悄说:“他母亲病又重了。”
陆涛心情沉重地说:“哦。”
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陆涛——”
陆涛扭转脸,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夏海云向他跑来。陆涛一惊:“海云,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走出军港牵着手,说笑着来到海边。四下无人,陆涛从后面抱住海云,两人依偎着趴在栏杆上望着不远处海港的夜色。
第三部第9节 闯入海战演习的黑客(4)
夜晚,训练了一天的刘晶晶疲惫地走到一个女兵宿舍,突然看到一个女兵满脸黑泥,迎面走了过来,两只眼睛却显得贼亮。
刘晶晶吓了一跳,忙问:“你这是干什么?”
女兵说:“刚挖来的海泥,怎么样,晶晶姐,你也做个面膜?”
刘晶晶问:“有用吗?”
女兵说:“至少可以消炎止痒止痛,就是脱皮没办法,你看你?”说着,她伸手到刘晶晶的胳膊上,轻轻一揪,便揭下来一块皮。
刘晶晶大惊:“哎呀,我还没有发现呢?”
女兵说:“你没发现,我背上都揭下好几层了。”
刘晶晶有些担心了:“就没有办法解决?防晒油有用吗?”
女兵摇着头:“没用没用,我用了多少次了。”
门外有个男声说:“可以进来吗?”
各种状态的女兵们一时乱作一团,有人低声说:“坏了,炊事班长又来问罪了,别进来”,随即又高声说:“别进来,我们都睡了。”
门外的男声又说:“我给你们送东西来了。”
刘晶晶觉得奇怪:“人家送东西来,怎么不让进?”
一女兵低声说:“什么呀,他是来要东西的。”
刘晶晶问:“什么东西?”
女兵说:“这三个家伙把炊事班的黄瓜都偷来了。”
刘晶晶问:“要那么多黄瓜干什么?”
一个女兵说:“你看。”她正在削黄瓜皮,朝脸上贴了一条瓜皮,据说能美容。正说着,女军官进来了:“你们谁拿了炊事班的黄瓜,都交出来。”
女兵们个个不情愿地把黄瓜堆到中间地上。女军官回头说:“王班长进来。”
炊事班长带了一个战士进来,战士弯腰收拾地上的黄瓜。炊事班长拿出一个盖着的盆:“你们看我带什么来啦。”
一女兵说:“呸,小气鬼,不吃你的东西。”
另一女兵说:“小人一个,还把我们领导找来!”
炊事班长委屈地说:“你们真是冤枉好人哪!”
女军官说:“好了,好了,你们确实是冤枉好人了。”从炊事班长手里夺过盆子揭开说:“你们看?”
盆内,满满一盆削好的黄瓜皮。女兵们欢呼起来。炊事班长郑重宣布:“明天起,开始吃没有皮的黄瓜,我该挨男兵骂了。”
回到宿舍,刘晶晶口吸冷气,小心地从身上揭下一层皮来。
小胖子掏出小镜子,照照晒得红黑的脸,噘起嘴嘟囔:“要嫁不出去了。”
有个女兵跑到她们床上和她们挤在一起,她说:“也怪了,白天我们那么恨你,晚上还这么喜欢你。”
刘晶晶问:“恨我?为什么。”
小胖子接过话茬:“恨你是克格勃,黑手党,希特勒,落在你的手下,我们惨了。”
刘晶晶解释:“多流汗,是为了少流血。或者不流血。”
小胖子说:“所以我们又都喜欢你。”
刘晶晶拧了她一下:“所以在背后叫我魔鬼晶晶是吧!”
女兵失声道:“什么,你都知道了。”
训练的休息时间,陆战队女兵们在打沙滩排球。
刘晶晶坐在阴凉处看着她们,她拿出小皮夹,看了看古小峰的照片。
“你男朋友?”有人问。
刘晶晶抬起头,见是女教官。刘晶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
女教官在刘晶晶身边坐下来,拿过刘晶晶手上的皮夹看了一下,说:“看来挺不错,很实在的样子。”
刘晶晶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怎么不去打球?”
“打累了,坐会儿。对了,教官,你知道,咱们驻地附近,哪儿有中药房吗?”
“怎么,你病了?”
“不是,我听说,用椰子汁和中药混在一起,可以配成很好的防晒药,我想大家每天晒的这样一层层地脱皮也不是办法。”
“那敢情好了,别看他们一个个黑糊糊的,心里还是挺爱美的。”
“我看那帮老兵都开玩笑叫自己非洲难民。”
“那是他们自己这样叫,别人叫一个试试?”
“怎么了,”
“怎么了,非得打起来不可,前些日子我们这儿有三个宝贝儿考军校,和那些机关的女孩集中在一起,有天晚上洗澡,就因为抢水龙头,两边闹了点小意见,那边骂她们三个是黑妹牙膏。”
刘晶晶笑了:“黑妹牙膏?”
女教官说:“可不吗?这下惹翻了那三个宝贝儿,三个人把十几个人全打趴下了,因为是在澡堂里,别人还没法进去劝。”
刘晶晶问:“怎么处理的。”
女教官说:“最后各打50大板,两边都写检查,后来我去机关,有人跟我说这事,我说,够幸运的了,那帮挨揍的没伤着筋骨,就说明我们的陆战队女队员还是以教育为主。”
刘晶晶笑了:“马教官,我发现,您平常挺幽默的,一点不像训练的时候那么严肃?”
女教官笑着说:“是吗?呵呵,训练的时候不严肃哪儿行,这帮丫头都野着呢,一个看不住,就得出事。”
陆涛和夏海云坐在一只靠岸的小船上,陆涛在默默垂钓。
夏海云说:“行了,能钓到两条鱼就不错了。”
陆涛说:“我们在外海的时候,钓子一下去,鱼呼呼地就往上咬。”
夏海云撇撇嘴说:“别吹了,钓少了,又没谁来怪你。”
陆涛说:“这有什么好吹的,外海的鱼没见过人,没防备,不像这靠岸的鱼,人见多了,贼精。”
夏海云笑着说:“怨不得你越来越傻了?”
陆涛问:“什么意思?”
夏海云说:“最近你老是远航去外海。”
陆涛说:“好啊,你骂我是鱼。”
夏海云说:“这叫学你呀,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是一条鱼,无忧无虑地游向大海深处。”说着上船,点起篝火,开始烤鱼。
陆涛过去帮忙,吸一下鼻子:“真香。”
两个人的脸让火映得通红。
陆涛说:“是不是公司经营上的压力太大了。”
夏海云笑了一下:“这事你别问,问了你也帮不了,我气色挺好的。”
陆涛说:“我希望你的公司越来越红火。”
夏海云说:“哦,你可从来没讲过要我把生意做大呀。”
陆涛笑了笑:“等你公司大了,把我的舰队几位随军的家属也吸收进去。”
夏海云愣了愣,叹口气:“陆涛呀陆涛。自己的老婆的公司还没整明白,倒想着安排家属了,你呀,想来想去,都是别人。”
陆涛问:“你不高兴了?”
夏海云说:“没有,我真有那么一天,一定专门搞一个服装厂,把你的那些没有工作的随军家属都吸收过来。”
陆涛有些冲动地抱着夏海云亲了一下。
忽然,夏海云问:“什么怪味?”
陆涛说:“哎呀,鱼烤焦了。”
两个人看着焦鱼,大笑起来。
陆涛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上船,说:“过来。”
“怎么,你要干什么?”
“我们夜航。”
“夜航。”
“你害怕吗?”
“和你在一起,到那儿也不怕。”说着跳上了船。
小船离了岸,两人荡桨。陆涛说:“我们唱个歌吧。”
夏海云说:“对,唱,军港之夜,静悄悄……”
第三部第10节 他和她的旗语联络(1)
苏珊岛上,雷达天线在转动。
远处,通讯船来了。通讯船靠在港口,古小峰迎上去。通讯员说:“《军事天地》又发你的稿子了吧,这是杂志,这是稿费,回头,可别忘了请我客。”
古小峰说:“行,进城时一定请你。”
通讯员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这是这10天的报纸。”
宿舍里、电视室里战士们正在看电视,古小峰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一边拆开杂志。他看到杂志上的他的题为《第一岛链潮汐特征》的文章,不禁笑了,把它放在一边。
这时候,电视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
“昨天,英国海军上将威尔森对我海军女子陆战队进行友好访问。”
古小峰立刻来了精神,调到刚才那个台。
上百名身着迷彩服装,脸上涂迷彩妆的战士正表演武术,徒手爬墙,劈砖等。
海军上将连连发出惊呼。
一名陆战队员劈完砖后归队,突然摘下钢盔,露出一头秀发。
海军上将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用汉语叫了一声:“太棒了。”
海军上将走下观礼台,走到女陆战队员面前。
记者们纷纷跟随,将军用英语问:“你们这次训练,是不是感到很艰苦?”古小峰眼睛一亮,画面上出现了陈毛和刘晶晶。
陈毛把海军上将的话翻译给刘晶晶听。
刘晶晶却用英语回答:“将军,您当初参军的时候怕艰苦了吗?”
上将一愣,看了刘晶晶一眼。
上将(用英语)又问:“看上去你的身体这么瘦小,是什么原因使你承受这么艰苦的训练。”
刘晶晶脱口而出:“LOVE。”
将军一怔:“LOVE?”
众人有些诧异。
刘晶晶回过神来说:“我是说,我爱着我的祖国,所以,要用我毕生的力量来保卫它。”
众人鼓掌。古小峰激动地看着,旁边有个战士问:“谁啊,这是?”
古小峰骄傲地说:“我对象。”
战士们都睁大了眼睛,争先恐后地挤上来。有的人没看见,不禁抱怨着,生气地拨拉着前面的人。
有个战士失望地说:“过去了,过去了,没看着,哎,站长,你爱人什么样儿啊?”
古小峰打他一下:“什么爱人,是对象。”
战士笑了:“呵呵,俺们这一带爱人就叫对象,俺就是本地人,俺奶奶现在还管俺爷爷叫对象呢。”
古小峰忙说:“那就不是我对象。”
战士追问:“不是对象是什么?”
古小峰抓抓头皮笑了,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字眼儿,拍了那个战士脑袋一下。战士说:“哎,站长,听说她们女子陆战队员和舰队医院的同志要来我们岛上慰问演出、巡回医疗。有这回事吗?”
古小峰神秘地说:“无可奉告。”
夏海云走进渤海服装节交易大厅内,东瞅西看,不时伸手摸着衣服的质地和料子,向摊主询问。
在一个摊位前,夏海云停住了,摊位里,挂着一件特别漂亮的红色旗袍。夏海云掏出照相机,快门闪动,把衣服照了下来。
一个小姐快步过来阻止她:“小姐,对不起,我们这里不许拍照的。”
夏海云满脸笑容:“好,好,我不拍了。”
夏海云刚想走,小姐追过来说:“对不起,小姐,您能把照相机里的胶卷拿出来吗?因为我刚才看到,您好像已经拍过照片了。”
夏海云不悦地望着小姐说:“你这样好像不太好吧,我这照相机里除了那一张照片,还有其他的照片,我不可能为了你的一张照片,把所有底片都作废,这样我的损失也太大了。”
小姐不依不饶:“对不起,这是我们这里的规定,请您把胶卷从照相机里拿出来好吗?”
夏海云也有些生气了:“我不拿出来又怎么样?”
小姐还是那样固执:“那样的话,我不能让您离开,非常抱歉,我知道这样您会非常不高兴,但是请您理解,这是我们的工作。”
夏海云的声调也有些生硬了:“我觉得你们这样是不讲道理。”
听见争辩的声音,许多人围了过来。这时,一个商人模样的青年人——从里面走出来了,问道:“小刘,怎么了?”
小姐说:“这位小姐刚才在我们这里拍照,我让她把胶卷拿出来,她不愿意。”
夏海云早已扭转脸,看也不看他们。
那个青年商人看了夏海云一眼,突然愣住了。
“海云?”
夏海云闻声扭回脸,也仔细打量了一眼青年商人:“肖明?!”
肖明惊奇地说:“真的是你,海云?”
夏海云也非常高兴:“啊,肖明啊,你怎么来了?”
肖明笑着说:“你还记得我离开舰艇学院时,你去送我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要依靠自己从头做起,你看,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公司,受你的影响,我也搞起了服装,你是专家了,看看这些衣服怎么样。”
夏海云由衷地赞叹:“还真不错。肖明,我真为你高兴。”
肖明说:“当初你鼓励我的话,至今我也没忘:‘失败往往是成功的起点。’谢谢你,海云。”
夏海云听了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说这话你就见外了,你给我的帮助我都记在心里呢。说真的,我还真打听过你,以为你失踪了呢。”
肖明说:“这不又见面了吗?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他们来到一家海边露天酒吧。肖明和夏海云坐在阳伞下。肖明要来两份饮料。肖明喝一口饮料,说:“海云,你变样了。”
夏海云笑望着他:“是吗?变得怎样了?老了?”
肖明说:“不不不,应该说是成熟了很多。”
夏海云直截了当:“那还不是说我老了吗?”
“你说话还是那么锋芒毕露。”
“你这两年怎么过来的?”
“除了生意,还是生意,到现在,也算有几个钱吧。”不知为何,说这话时肖明脸上掠过一丝伤感。
夏海云笑了笑:“口气不小啊。”
“这是实话,我绝对没有夸耀的意思。人要是成了赚钱的机器,拼命赚钱,拼命消费,其实也活的没多大意思。但是话说回来,要是没有钱,就更没意思了。你呢,怎么样?”
“一直和陆涛在一起。他毕业以后分到了黄海基地,所以现在,我也去了黄海。”
肖明笑着说:“真没想到。”
夏海云敏感地望着他:“这是什么话?”
肖明想了想说:“我这人说话直一点,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们不合适,诸多原因吧。”
夏海云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肖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不说了。我觉得爱情这东西,受到制约的因素很多。”
夏海云说:“你是在给我做智力测验吧。”
肖明潇洒地一笑:“算了,还是让时间说话吧。”
夏海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肖明大胆地望着她:“你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他们离开露天酒吧,漫步街头,肖明问:“你公司现在业务怎么样?”
“刚起步,总是不会太顺。”
“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哦,是关于什么的?”
肖明还是那么善于侃侃而谈:“关于合作,你我的合作,你在这里,光设计不销售,只能走到死胡同里面去。谁都知道,服装行业创意只是个开始。更主要的要有强大的市场和资金支撑。我看出来了,你现在服装销售渠道不是很畅通,这样,以后你们那边来设计制作,我给你代理销售怎么样?”
夏海云赞同地点点头:“啊,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正好也在想着怎么拓宽销售渠道的问题,要是这样,你倒帮了我大忙了。”
在陆战队医务室里,刘晶晶正在给大家看病。她对一个战士说:“你的病症是维生素缺乏引起的,这样吧,我给你们发一些维生素,这个给你,每天两次,一次两片,记住了吗?”
战士说:“是。谢谢你,刘队长。”
战士离去了。刘晶晶站起来,想去拿水杯,忽然,眼前的景物在她面前晃动起来,她伸手刚要扶住什么,却一下倒在地上。这时,门开了,又一个战士走进来,一眼看到刘晶晶倒在地上,惊叫道:“刘队长……”
第三部第11节 他和她的旗语联络(2)
病房里,脸色苍白的刘晶晶躺在床上,目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吴湘抱着一束花走进来说:“晶晶姐,你要的百合花买来了。”
吴湘帮晶晶把凋谢了的百合花抽出来,将新的放进瓶里。刘晶晶过意不去地说:“小吴湘,我到病区这几天,老是麻烦你跑前跑后的,真是太感谢你了。”
吴湘笑着说:“你这是哪儿的话,我还觉得,和你在一起开心呢。说真的,我早就把你当姐姐看了。”
刘晶晶说:“哎,我要是真有你这么个妹妹,就好了,哎,吴湘,你说,我要在这个医院住多长时间啊?”
吴湘说:“医生说,怎么着也得几个月,现在还没确诊,要确诊后,才能知道。”
刘晶晶摸出一封信,递给了吴湘。
“你帮我,把这封信发了吧。”
吴湘看看信封:“苏珊岛观通站,古小峰,哦,古小峰是你男朋友?”
刘晶晶有些吃惊地问:“是啊,你也认识?”
吴湘天真地笑着说:“你忘了?我还跟他们一起渡过海呢。他跟陆涛,还有陈毛他们不都一个寝室吗?吕干事住在这里,他们还常来这里看他。”
陆涛匆匆闯进海云服装公司。见海云正在弯腰忙着什么,叫道:“海云。”
夏海云直起腰看他一眼,问:“训练完了?”
陆涛说:“我有新的任务。”
夏海云说:“哦。能见到你我就高兴。哎,肖明回来了。”
陆涛问:“肖明?哦,他现在怎么样了?”
夏海云说:“他现在自己做服装生意。”
陆涛问:“需要我们帮忙吗?”
夏海云微微一笑:“他现在做得比我好。”
陆涛说:“那太好了。我还真担心他离开部队后,瞎混把自己混废了。”
夏海云奇怪地望着他:“这是什么话?他现在和我合作,帮了我很大的忙呢。”
陆涛愣怔道:“你和他?”
夏海云不满地瞥他一眼:“怎么了?”
陆涛有些恼怒了:“你少和他瞎掺和!天下的人都死光了?让他来帮忙。”
夏海云停下手里的工作,直视着他:“干嘛这么大火气,你现在还只是个副舰长,真不知道,要是你当上舰长,会是个什么样子。”
陆涛突然提高了嗓门:“我就这样子。”
夏海云不再忍让,变得语气生硬了:“那我告诉你,我不是你手下的战士。”
夏海云转过身去,不再理他,过了一会儿,又柔声说:“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
陆涛阴沉着脸戴上帽子想要离去,夏海云从背后抱住了他。
陆涛的心又软下来,说:“海云,我们到老地方吃晚饭吧。”
夏海云说:“不行,今天晚上有应酬。对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陆涛问:“去哪里?”
夏海云说:“肖明联系了一个港商,在……”
陆涛粗暴地打断她:“又是肖明,我不去,要去你去。”
陆涛拿起帽子出了门,夏海云追到门口:“你去哪儿?”
陆涛头也不回:“还能去哪儿,回部队。”
夏海云简直有些气极败坏了:“好,你走,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陆涛愣了一下,匆匆而去,等夏海云追出来,陆涛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夏海云气愤地将拳头恨恨地砸在门框上,眼里汪着泪。
驶至海云服装公司门前,肖明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海云服装公司的牌子,走了进去。
这时,夏海云正在电脑前操作,看到肖明,赶紧迎上来:“肖明,你怎么来了?”
肖明说:“我来港口监督着发批货,顺便过来看看你。”
夏海云说:“我刚刚设计完几件衣服,已经给你发E-mail过去了。”
肖明说:“哦,我还没收到,可能那会已经在路上了,你现在给我看看吧。”
夏海云调出电脑里的图样给肖明,说:“你看,这件是今年夏天巴黎最流行的款式,窄肩,低领口,大下摆,这件是猎装式的休闲装。”
肖明赞叹道:“好,不错,我订5000件。一个月内交货,怎么样?”
夏海云先是一喜,随即又有些担忧地说:“一个月内出5000件?!不可能!我紧赶慢赶也就能出1000件货。”
肖明郑重地说:“海云,做生意,赶的就是个时间。要是出货时间长了,一晃眼,秋天就来了,那么这夏装就过季了,到明年,价钱就得成倍下跌。”
夏海云沮丧地说:“那我也没办法,我手下一共就这些人。”
肖明开导她:“现在,你的衣服卖得那么好,你的生产规模完全应该扩大,现在,你这还是和手工式作坊差不多,要开服装厂,就一定要形成规模化的流水作业,要能和国际接轨才行。”
夏海云摇了摇头,消极地说:“你说得容易,开工厂,哪来那么多资金。”
“我可以投给你。”
“别开玩笑了。”
“我是说真的。”
“你?真的?”
“当然。”
“在生意经上我不如你懂。”
“在设计服装上,我就更不如你懂了。”
“你好不容易挣来的钱,投在我身上,你就相信一定保险。”
“我也不会拿自己的钱开玩笑,你的水平和潜力我还不知道?我把话放在这儿,你很快就能在服装界火上一把。”
“你有没有想到自己这样做有点像买股票。”
“是买股票,我买的是原始股。”
夏海云笑了:“你可真会说话。”
肖明还是一脸庄重:“我是认真的,咱们合作,生意上的事有我,你的时间宝贵,全放在设计上。”
夏海云慎重地说:“那太好了,哦,我得跟陆涛商量商量。”
肖明稍稍一愣,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影:“你考虑考虑,不用急着答复我。”
肖明从夏海云的服装公司出来,来到家酒楼和一经理模样的人喝酒聊天,肖明有些醉了。
经理问:“肖总,那个叫海云的女人难道是天上的仙女,你对她那么痴情?”
肖明放下酒杯:“你知道吗?因为喜欢她,我才开始喜欢服装行业,因为喜欢她,我才离开了海军,因为喜欢她,我现在又从事了服装行业,可以说,自打看她第一眼,我的人生就和她密切相联了。于大海说得没错,她的脑袋是让酒泡过的,我醉了,还不知要醉多少时间呢。”
经理说:“可你刚才不是说,她已经属于一个叫陆涛的人了么?”
肖明盯着经理一眼,说:“属于陆涛?对,目前是这样,但,不到最后,我是不会罢休的。”
经理同情地看着肖明:“你不怕再这样下去,反而对自己伤得更深?”
肖明苦涩地一笑:“伤?哼,看谁笑到最后吧,在我看来,男人对付女人有四种力量,一是魅力,二是权力,三是财力,四是耐力。魅力么,我肖明自认为不比陆涛差,但最后还是输了,不谈。权力,这个词对海云等于零,财力?夏海云不是爱财的女人,但是我要找到她,让她走上经济运作的轨道,让经济和金钱成为她的环境和外力,更重要的,我还可以发挥自己的优势——耐力,不管多长的时间,我会努力下去。”
经理说:“肖总,为一个女人这样,值得呀?”
肖明高声说:“值,因为我太爱她了。”
夏海云和陆涛在广场上走着,他们已经默默地走了一段路了。
陆涛说;“说心里话,我不希望你和他搞在一起,肖明这个人,对人不真诚,骨子里虚。怎么非要跟他合作呢?”
夏海云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望着陆涛:“陆涛,你是不是把他说得太坏了?”
陆涛说:“这是两码事,当然,他能好起来,我打心里也高兴,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可以尽力,可跟他合作,我总是为你担心。”
夏海云说:“这事我也前思后想,我觉得和肖明合作挺好的,他出钱,又不是我们出钱,就算他再坏也坑不到我们头上。”
陆涛想了一下:“主意还是你拿,我还是为你担心,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难处,在国外学了这么多年,那么有才华,开了那么个小小的服装公司,就好像把一只凤凰圈在鸟笼子里。这都是你为我做出的牺牲,你应该发展。”
夏海云动情地挽起陆涛的胳膊:“我的小傻瓜。”
第三部第12节 一张撕开的照片(1)
陆涛滑进机舱。
锅炉房的舱内,早已弥漫着浓密的雾气。陆涛一下子紧张起来,高声叫喊:“快来人,锅炉漏气了。”
陆涛率先冲进烟雾中。
甲板上,响起刺耳的警铃声。人们纷纷行动起来。指挥室,正在工作的于大海听到警铃声,迅速和几个军官冲出去。
于大海边跑边喊:“出问题了。”
陆涛问:“夏海星去哪儿了?”
水兵说:“他已经在里面抢修了。”
陆涛说:“就他对锅炉的情况最熟,还有五分钟时间,不抢修完毕,锅炉有可能爆炸。立即通知舰上的人尽快疏散。”
陆涛艰难地在雾气中行进。走到跟前才隐隐约约看到夏海星正在抢修泄露的闸门。
陆涛用尽量平静的口气说:“海星。”
夏海星显得有些紧张,动作老是出错。陆涛嘱咐他:“不要慌,海星,我来帮你。”
海星粗喘着问:“还,还有几分钟?”
陆涛看一下表,用镇定的声音说:“不要紧,时间来得及。”
听了他的话,海星情绪才变得有些稳定。
夏海星拧紧最后一颗螺丝钉,然后像虚脱一样,低声说:“行了。”
陆涛舒口长气点了一下头。
舰身突然晃动了一下,夏海星一头向锅炉撞去,陆涛扑上前赶紧抱住他滚到了一边,陆涛垫在下面,重重摔到地上,等海星从地上爬起,发现陆涛已失去了知觉。
夏海星抱住陆涛,喊道:“副舰长,副舰长,老陆……”
电梯门打开了,一辆平台车推了出来。
车轱辘在走廊光滑的路面上飞快地滑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陆涛躺在平台车上,脸色苍白,韦秋风牵引着车子:“这边……”
吴湘一溜小跑紧紧跟着,拿着一本病历记录着。吴湘问:“哪个单位的。”
舰艇军医说:“护卫舰大队。”
吴湘又问:“姓名?”
于大海说:“陆涛。”
吴湘一惊,跟上几步,绕到担架车那边迅速地望了一眼……真的是陆涛。
吴湘有些发愣。随即又镇定一下精神,把单子撕下来交给舰艇军医说:“请您去住院部办一下手续。”
舰艇军医匆匆跑去。
迎面夏海云和肖明慌慌张张从走廊里拐出,看到担架车,急忙跑过来。
夏海云有些惊慌地摇晃着毫无知觉的陆涛。
“陆涛,陆涛,你说话呀陆涛,医生他是怎么了。”
医生说:“他现在因为骨折过量失血,需要马上输血。”
夏海云爱怜地帮陆涛理着头发,擦着额头上的汗。
吴湘一边跟着担架车行进,一边看着陆涛,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韦秋风吩咐吴湘:“快去给他备皮,肚脐以下的部位要全备。”
吴湘有些顾虑地嗫嚅道:“我,给他备皮?要不你备吧。”
韦秋风不满地瞅她一眼:“怎么回事,没时间了。”
吴湘神色异样地跟在后面:“哦,马上。”
此时,担架车已经行进到手术室门口。韦秋风阻止住要跟进去的夏海云:“同志,请您在外面等候。”
夏海云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术室的门关上了。她眼里蓄满了泪水。
肖明悄无声息地站在夏海云的背后。
过了半天,崔楠从手术室里出来了:“请问陆涛的直系家属在吗?”
夏海云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怎么了?”
崔楠说:“现在,陆涛急需大量输血,但是我们血库里的血不够了,需要她的直系亲属……”
夏海云急忙走过去:“我是他的爱人,您抽我的吧。抽多少都行。”
肖明犹豫一下,马上说:“不,抽我的吧。”
刘医生走进手术准备室,问“有合适的血源吗?”
崔楠说:“他们的血型都不符合要求。”
刘医生说:“你让我想想。”
吴湘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说:“快抽我的,我是O型血。”
手术室里,吴湘躺在床上,她的旁边躺着陆涛。
韦秋风给吴湘纤细的胳膊扎上橡皮筋。看了吴湘一眼。吴湘朝她点了点头。
吴湘的鲜血从身体里抽出来,然后又一滴滴流进陆涛的身体里。
吴湘静静地躺着,看着唇色苍白紧闭双眼的陆涛,又想起了她在医院船上初次见到陆涛时,他那羞涩的微笑。
吴湘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地浮出一丝微笑。吴湘虚弱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夏海云迎上前去:“陆涛怎样了?”
脸色苍白的吴湘靠在门上稍停,才说:“他没事了。”
夏海云舒了口气:“谢谢你了,吴湘。”
回到公司,两人停下车。
肖明说:“海云,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夏海云说:“肖明,你不了解我吗,我就喜欢听真话,不喜欢听好话。”
“我觉得你变了。”
“哦,说来听听。”
“我觉得你在自甘平庸。”
“平庸?”马上又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你我都是凡人,既然不是神仙,谁也避免不了平庸。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这种小日子过得非常安逸,非常温馨?”
“你不希望这样吗?”
“我希望你不是这样。”
“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你毕竟是夏海云。”
夏海云不屑地说:“你这话就太叫人费解了,夏海云不应该安逸、温馨?”
肖明停了一下:“海云,海上的云,就必须在高处,必须有更广阔的空间让它拓展。”
夏海云笑了:“拿我的名字做解释,肖明,你什么时候学做相学先生了,这样的拆法,谁都会。”
肖明也笑了:“也许是吧。在我们老家有句老话,讲做父母的心愿。”
夏海云望着他:“哦?”
肖明说:“两件重要事情,对儿子,重要的莫过于有一个好媳妇,对女儿,莫过于起一个好名字。我觉得,对你来说,这句老话非常有道理。”
夏海云有了点兴趣:“那你说我这个名字是好还是不好?”
肖明说:“先不说好不好,恰恰反应了你的人生轨迹。你看,你飘洋过海,学的时装专业,而且到了那么高的层次。”
夏海云说:“过奖。”
肖明说:“我和道你不爱听好话,就不说过头话。再说,时装者,不就是称为云裳么?”
夏海云说:“是吗?”但心里还是默认了。
肖明说:“海上云,怎能老在一个地方呆着不动呢,怎么可能没有高度呢?你化了那么多的心血,吃了那么多的苦,在国外学了那么多年,在这个地方,办一个小小的服装公司,你就准备自己的人生停留在这个层面上?”
夏海云说:“我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
肖明冷冷一笑:“这才是最可怕的。”
夏海云一愣:“可怕,别危言耸听。”
肖明说:“我知道你是个不怕吓的人,可是真话我不能不说。目前,你确实有两条路,一条是面对目前的安逸,自我满足,然后消沉?”
夏海云说:“安逸可不是消沉。”
肖明说:“接下来,你和陆涛结婚,生孩子,教育孩子。你还搞什么事业?”
夏海云说:“相夫教子,是女人的本份,也是福份。”
肖明说:“那你过去的一切努力,奋斗全都可能化为乌有,更可怕的是,你还会从目前的状态滑坡,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家庭妇女,就和你见到的那些人一样,洗衣、做饭、买菜、洗尿布。”
夏海云说:“至少还有我的海云公司。”
肖明又是一笑:“那就不见得有了,海云公司也须有可能在这片安逸中消失。”
夏海云愣了一下,冷笑:“不至于吧?”
肖明说:“给你讲一个故事。一锅开水,一只青蛙,把它扔到烧烫的水里,它马上跳出来了。”
夏海云说:“我替你讲完吧,把它放到凉水里慢慢加热,它会趴得挺舒服,在水里等到烧热,如果把我比作青蛙,那你说谁是烧火的?陆涛?还是我和陆涛的爱情?”
肖明一愣:“都不是,是外面的世界。”
夏海云说:“我就算走出黄海,外面的世界我可以不去管它?”
肖明说:“你可以不去管它,但它不能不来管你!满清政府可以不去理睬英法联军,但他们一样要火烧圆明园。”
夏海云说:“你是不是扯得太远了?”
肖明说:“一点也不远。服装行业的竞争从来就是最激烈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更不要说,中国马上就要加入WTO,进入国际循环,到时候,事情的发展是不以你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
夏海云有点底气不足了:“我还有自己的一双手,我可以搞我的服装设计。”
肖明说:“不是我打击你,你愿意让自己的设计仅仅作为自己的谋生手段吗?”
夏海云一愣。
肖明继续说:“如果不跟上发展潮流,现在看起来先进的设计,随时也可能落后,甚至……”
夏海云问:“甚至什么?”
肖明说:“甚至被抛弃。”
夏海云想要反驳,却找不出合适的词来,生气而失落地走到一边。
肖明说:“你可以在每个周末给陆涛快快乐乐地做饭,可是当你万一失去一切以后,你这一辈子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给他做饭,把过去的一切梦想,追求和外面的世界变成一堆发黄的照片?”
夏海云说:“够了,肖明。”说着极其烦躁地走到海边。
肖明慢慢地走过来:“当然,也许我这些都是废话,都是危言耸听。”
海云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肖明。
肖明说:“因为你是夏海云,爱天的云是永远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的,就象你,可能在一个地方停顿徘徊,但不会永远这样,凭你的才华,在国际时装舞台上去展示,那样世界发展越快,你的成功也就越大。”
夏海云看了肖明一眼,没有作声,只是把目光投入更远的海面。
天上,有一朵飘浮的云彩。
第三部第13节 一张撕开的照片(2)
肖明和夏海云开着车行驶在街上。肖明说:“厂子那边的事儿,你也多费点心,现在,各项都就绪了,就等着你的设计图了,9月份在法国巴黎的CHANNEL时装比赛,我们应该赶得上。”
夏海云一惊:“拿我的作品去巴黎参加国际级的时装比赛?”
肖明点点头:“嗯。”
夏海云有些迟疑地问:“我行吗?”
肖明望着她说:“你不是一向对自己挺有信心的吗?”
夏海云说:“有信心不等于没有自知之明啊。”
肖明鼓励地说:“海云,我相信我的眼光是没错的,你是有天分的,你的设计无论在款式,还是色彩方面,都有种特殊的东西。你的感觉很好,只不过,缺乏雕琢罢了。”
夏海云笑了,不置可否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好像自言自语:“巴黎,现在听起来,怎么那么遥远呢?”
肖明又说:“你又不是没去过。上次去,你是去看了人家的,这回是要把你的才华展示给世界。”
夏海云笑了一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无言地望着窗外。
吴湘捧着保温瓶一路哼着歌走过长长的走廊。她悄悄推开了陆涛的房门,正好看到夏海云把一匙粥放进陆涛嘴里,吴湘一下愣住了。
陆涛说:“我自己来吧,又不是手不能动。”
夏海云嗔怪道:“不嘛,我就要喂你吃。”
夏海云问:“好吃吗?”
陆涛应道:“嗯。”
夏海云又问:“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有红枣,燕窝,当归,还有参片,当然好吃了,人参是补气的,大枣是补血的,燕窝,当归,都是好东西。”
夏海云看到陆涛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愣愣地看着门口,追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吴湘捧着保温瓶站在那里。
吴湘这才醒过神来:“对不起,我走错病房了。”说着,朝他们笑了笑,匆匆离去。
陆涛忙说:“哎,吴湘,别走啊……”
夏海云耸耸肩膀:“这个小吴湘,怎么啦。哦,对了,她还给你输血了呢。”
陆涛一愣:“是吗?”
吴湘将针头插进药瓶里,吸出里面的液体,然后给陆涛打针。
陆涛说:“小吴,谢谢你给我输血。”
吴湘没有答他,小声嘀咕:“……韦姐真是讨厌。”
陆涛不解地问:“什么?”
吴湘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哦,没什么,谁让我是个护士呢。对不对,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陆涛说:“人家都说,护士是白衣天使,我看,你真的像天使。”
吴湘的脸红了:“这样说,会给别人误会的。”
“怎么了?”
“没什么。”
打完针,吴湘飞快跑掉了。陆涛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不就是天使吗,怎么叫误会呢?”
回来走在医院走廊里的刘晶晶,路过医生办公室时,听到里面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她在门边停住了脚步。
“刘晶晶得的是肾衰竭,从目前的医学水平来看,医好的希望不大,”
好像是女教官的声音:“不是说只是肾炎,做做透析就好了吗?”
刘医生的声音:“那是为了稳定她的情绪,昨天旅里的领导还为她的事情来过。根据她的病情发展,以后,她每个星期都要做两次透析,一次是500元,一个月就是几千元的花费,哎,这真是个费钱的病啊。”
刘晶晶听到这些话,呆了,泪从眼中涌上来。室内有人走动,她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哭着跑开了。
回到病房,刘晶晶正在发呆,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刘晶晶奇怪地摸摸那双手,猜测道:“谁呀……”
“你猜猜。”
刘晶晶说:“李兵兵。”
李兵兵放开手,对她笑着说:“你耳朵还真好使。”
刘晶晶问:“你怎么来了?”说着,见女教官也走了进来。
李兵兵说:“哦,队长和我来市里办点事儿,大家委托我过来看看你。我们还要急着赶回去呢。”
女军官说:“晶晶,现在还好吧?”
刘晶晶使劲点点头:“挺好。”
女教官目光有些恍惚地说:“好好养病,很快就会好的。”
李兵兵强忍眼泪:“晶晶姐。”李兵兵嗓音里带着哭腔。
女教官用目光止住了她。一时,她们相对无言。
崔楠进来说:“哎,你们不是有好多话要带给晶晶吗?”
李兵兵回过神来:“对了对了,”从包里拿出录音机放在床上,“姐妹们都让我把话捎给你。”
李兵兵按下了录音机。
录音机里一个捏着鼻子的声音:“晶晶姐,你好,你能猜出我是谁吗?”
刘晶晶说:“小胖子。”
录音机里说:“我是小胖子。”
“我们大家都非常想念你,可是训练任务很重,大连又是那么遥远,实在没法去看你。我们现在学会了开汽车,摩托车,坦克,等你出院的时候,我可以开着坦克去港口接你了,你还没坐过坦克吧。”
“前不久,我们还参加了潜水和潜艇航行的训练,潜艇在水下面整整呆了一个星期,这对那些老潜水兵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我们来说,真是难受的要命,这潜艇里有好多舱,一年四季的温度都有,最高的动力机舱有六十多度,最低有零度以下,水面上怕风浪,水下怕涌,一来大涌,大家都晕得要把胆汁都吐出来,可这些不是最苦的,最苦的就是见不到太阳,见不到月亮,只有一次,潜艇升起了潜望镜,舰长说可以让我们女同志看一眼海面上的月亮,每人半分钟,看完后,男同胞羡慕地问,看到什么了,我们异口同声地说:看到了,看到了我们的晶晶姐。”
刘晶晶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录音机里的声音还在说:
“有一次,海边训练,休息的时候,队长讲了一个鱼夫和金鱼的故事,鱼夫救了金鱼,金鱼答应可以帮他做三件事,我马上就想起那次生存训练,你让我放掉的那条美丽的小金鱼,真不知道,现在它在什么地方,要是能找到它,我只求它一件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把这个问题问了所有的人,问她们要求它办什么事,大家把答案都写在纸上,你猜是什么:求它让我们的晶晶姐早日康复。”
刘晶晶抽泣起来,不由得按住了停止键。
李兵兵说:“怎么啦,晶晶,不想听了?还有好多人呢。”
刘晶晶哽咽着说:“不,不,这份情太珍贵了,我一次把它听完太奢侈了,我要留着慢慢听,慢慢听……”
刘晶晶躺在床上,眼角挂着泪。吴湘进来给她发药,见她这样,忙说:“怎么,晶晶姐,你哭了。”
晶晶疾速地用手擦试一下眼睛说:“没有,没什么事。吴湘,你能再帮我个忙吗?”
吴湘说:“你说。”
晶晶解开病号服,从内衣胸兜里掏出一张合影,吴湘接过去一看,照片上,古小峰和刘晶晶依偎在一起,甜蜜地微笑着。
吴湘说:“这是你们上大学时候照的吧。”
晶晶点点头:“求你了,帮我把这张照片撕开吧,我试着撕了几次,都下不了手。”
吴湘一怔,一把抓住刘晶晶的手:“这,这是干什么。”
刘晶晶说:“我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们的关系从此了断了。”
吴湘奇怪地问:“怎么,你不爱他了?”
刘晶晶说:“不,这辈子,我只交过这一个男朋友,只爱过他一个人,而且,以后也不会再爱别人了。”
吴湘越发不解了:“那你这是干什么呀?”
刘晶晶说:“我要对他说,因为他在海岛,我不能适应,我的心里另有别人了,这样,他就会恨我。”
吴湘着急地说:“你,这样他会很痛苦的,干嘛要这样相互折磨呢?”
刘晶晶依旧眼望别处:“是啊,他是会痛苦,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他还是早点把我忘了的好。这样,我走的也放心。”
吴湘忙问:“走,上哪儿呀?”
刘晶晶低声说:“别瞒我了,小吴湘,我都知道了,根本就不是肾炎,是肾衰竭。”
吴湘不说话了,也不再敢正视刘晶晶的眼睛。
刘晶晶说:“最好让他知道我得病去世以后,能骂我罪有应得恶有恶报,这样,就能解脱他的痛苦和仇恨——我不希望在我死去以后,他还活在我的阴影里,那样他会很难过。我太了解他了,他是个倔脾气,一根筋,认定了,就非要一条道儿走到黑。拿着,这是信,帮我发了好吗?”
吴湘推让着不肯接信:“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他,也不想让他见见你?”
刘晶晶仰起头,竭力不让泪水流出来,停一会儿,坚决地摇摇头:“不想。”
吴湘用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你说的不是真话。”
刘晶晶合上眼睛。泪水流了下来,顺着眼角朝耳鬓缓缓滑落。忽然,她睁开泪眼:“听话,吴湘,对他来说,长痛不如短痛,我不能让痛苦的磨盘,压他一辈子,他的路还长,应该有新的生活。”
刘晶晶说不下去了,伏在枕头上抽泣起来。吴湘没了主意,扎煞着双手急得快哭了:“晶晶姐,你别哭,你别哭了,我寄,我给你寄还不行吗?”
“你帮我把照片撕开,把他那一半还给他。”
吴湘拿起照片,照片上的人都甜蜜地笑着。
“非撕照片吗?”
“不撕照片,他是不会死心的。”
吴湘的手在发抖。刘晶晶连连咳了几声,催促道:“撕吧,为了他,我求求你了。”
吴湘一咬牙把照片撕开了。撕成两半的照片又被刘晶晶拼到一起,刘晶晶流着泪,把拼好的照片放在嘴边。吴湘也流着泪,忧伤地看着刘晶晶。晶晶把照片放进信封,交给吴湘。
“你去吧。”
吴湘拿着信封慢慢走到门口。
刘晶晶却又说:“等一等。”
吴湘赶紧回头,把信封递给刘晶晶。刘晶晶伸过手来碰了一下信封,马上又触电一样躲开:“你……去吧。”
第三部第14节 一张撕开的照片(3)
工人下班了,厂里已经空空荡荡,夏海云的办公室里却还亮着灯。夏海云在电脑前专注地画着设计图。
肖明轻步进来:“海云,歇会儿吧,我给你带了宵夜,蟹肉包子。”
夏海云问:“呀,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蟹肉包子?”
肖明说:“上回我们一起去百乐门吃的时候,你自己说的嘛,忘了?”
夏海云拿起一个包子放进嘴里,点点头说:“嗯,味道真不错,你也来一个。”
肖明走到电脑前,看着桌面上的设计图:“这是你今天设计的?”
夏海云说:“效果已经出来了。”
肖明点着头说:“嗯,不错,夏海云。”
夏海云:“嗯?”
肖明笑着用夸张的口气说:“你要火了!明天能完成吗?”
夏海云吃完包子,端起水喝了一口:“你别催我。好了,我该走了。”
肖明问:“去哪里呀。”
夏海云说;“去医院看陆涛呀,我好几天没去看他了,估计他都该急了。”
夏海云站起身,简单地收拾一下东西,出门前给肖明一个飞吻:“再见,宝贝儿。”
看得出,肖明对她的匆忙离去有些不悦,屋里一时空寂下来。门却又开了,夏海云探进头来说:“帮我把电脑关了吧,拜托。”
医院的小径上,吴湘和陆涛慢慢走着。默默地走了一阵儿,吴湘突然说:“哎,你说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呢?”
陆涛一惊:“怎么?”
吴湘说:“晶晶姐那么好,偏偏让她得上了肾衰竭,老天真是太残忍了。”
陆涛惊得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说什么?肾衰竭?你怎么没早说。”
吴湘看看陆涛的手,陆涛赶紧把手放开:“对不起。”
吴湘的脸红了:“没关系。”
陆涛忙问;“晶晶得的不是普通的肾炎吗?”
吴湘说:“唉,那是怕她情绪不好,骗她的,现在,她自己都知道了。昨天,她让我给古小峰寄了封信,要跟他分手,我还帮她把她和古小峰的合影照片撕了,唉,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了。”
“很严重吗?”
“很危险。我问过韦护士,韦护士又问了泌尿科的同学,他也说这肾衰竭,目前的医学水平来看,医好的希望不大,惟一的方法就是换肾,可是费用大,还得找到合适的肾。”
“没有大希望小希望也行呀,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过。”
陆涛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吴湘胳膊。这时,不远处有人呼叫陆涛的名字。陆涛回过头去,见夏海云向他跑来。
陆涛这才发觉自己还抓着吴湘的胳膊,有些发窘地赶紧松开。夏海云看看吴湘,吴湘不自然的对她笑笑。
夏海云挽起陆涛的手责怪道:“你怎么不在病房呆着?又跑出来了,害得我找了好半天。走吧,咱们回去吧。”
夏海云挽着陆涛走了,还在大声嗔怪:“告诉你不许乱跑,要等着我来检阅。”
“检查什么呀?”
“检查你听不听话呀,哎,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聊刘晶晶的事儿。”
“刘晶晶怎么了……”
夏海云和陆涛的身影渐渐远了,远得吴湘都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了。吴湘的鼻尖突然一酸。
夏海云和肖明驾驶着快艇,在海上追逐着,他们玩得很开心。浪花中,夏海云尽情地欢笑着。有些累了,他们回到岸上,走到海边的阳伞下休息。
肖明把毛巾被扔给夏海云,问:“玩得痛快吗?”
夏海云笑着说:“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哎,等陆涛的伤好了,我也要带他来这里开快艇,他会喜欢的,很刺激。”
肖明听见陆涛两字本来很生动的脸一下子又变得淡淡的:“人家可是开军舰的,能瞧的上快艇这种小玩闹吗?”
夏海云说:“这怎么小玩闹了,工作以外,总得有点业余爱好吧?”
肖明说:“海云,我求你件事行吗?”
夏海云望着他,觉得他的声调有些怪:“什么事?”
肖明戴上墨镜说:“以后你能不能在我面前少提陆涛?”
夏海云不悦地把脸望着远方海天交接处。
肖明说:“我其实挺想知道,对于我们两个,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当然,我不逼你,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说,我不着急。”
夏海云笑了笑,沉吟着说。
“人家都说,有的女人只能做情人,而有的女人适合做老婆,要我说呀,其实男人也一样?”
肖明皱了皱眉:“怎么讲?”
夏海云说:“陆涛,他细心,踏实,应该是个做老公的的人,而你……”
“我怎么样?”
“适合做情人,不过我先声明,不是我的情人。我们的关系是合作关系。”
肖明苦笑。
“哎,去巴黎的机票定了吗?”
“都安排好了。”
“我们住哪儿啊。”
肖明又显得神采飞扬了:“组委会已经把房间安排好了,在××大道,一个叫××的旅馆,条件还不错。我以前在那里住过。”
夏海云问:“你要了几个房间。”
肖明笑着说:“我要了一个。”
夏海云惊叫一声:“什么?”
肖明顿了顿又说:“给你也要了一个。”
夏海云朝他会意地一笑。
夏海云又来医院看望陆涛,她们边走边谈。
夏海云说:“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陆涛蹿了一下:“你看,没问题了。”
夏海云说:“哎,你看你,孩子似的,还是多加小心为好,头上的伤呢?”
陆涛摸摸脑袋:“脑袋,应该没问题吧,要有问题不就傻了?”
夏海云又好气又好笑:“你还以为你不傻?”
陆涛笑了。
夏海云说:“对了,我还得代表我的全家谢谢你呢!”
陆涛说:“谢我,为什么?”
夏海云说:“谢谢你救了海星呀。”
陆涛说:“嗨,我当什么事呢,扯不着。海星是我的部下,他救军舰,我救他,都是应该的,要说谢,我倒要谢他呢!”
“谢他?”
“要不是他,他姐姐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哟,几天不见,你的嘴巴变得利索了么。”
“总不能老让你说傻吧。”
“不,我看是环境造就人。”
“环境?”
“是呀,环境,守着那么多漂亮的女医生女护士,嘴巴能不提高积极性。”
陆涛笑了笑:“那你倒抬举我了。说到护士,说真的,小吴湘给了我很多关照。”
夏海云说:“是呀,这小姑娘不错,挺懂事,又善良,可不能忘了人家。”
陆涛突然问:“你知道吗?她是个孤儿。”
夏海云一愣:“是吗,还真不知道。”
两人感慨一番,走出医院,到了海边。海上白帆点点,海鸥飞翔。
夏海云说:“陆涛,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陆涛说:“什么事,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夏海云停了一下:“我要去趟巴黎。”
陆涛说:“巴黎?”
夏海云说:“是的,巴黎,我的作品要去参加比赛。”
“肖明和你一道去?”
“你怎么知道?”
“要不,你怎么会说商量呢?”
“你什么意见。”
陆涛略一思忖:“去吧,这样的机会不容易。”
“真的,你同意?”
“祝你拿个好成绩。去的时候,我去送你。”
“不用了,你要远航呢!”
“不,要去送。”
第四部第1节 莫名其妙的短信(1)
病房里,刘母在给坐在床上的刘晶晶梳头,一下又一下,是那样的耐心又细心。
刘晶晶问道:“妈,我小时候什么样啊?”
刘母说:“你小时侯可调皮了,跟个男孩子似的,我们都说,你是男孩投错了胎。”
刘晶晶笑了:“那,您现在觉得,我是个特别调皮的孩子,还是个乖孩子?”
刘母:“嗯……一半一半。”
刘晶晶又问:“您对生了我这样的一个孩子,满意吗?”
刘母说:“哎,母亲就是母亲,孩子就是孩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天底下的母亲,没有不疼自己儿女的。”
晶晶欣慰地笑了,过了一阵儿。
刘晶晶又说:“妈,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孝顺您。”
忽然刘晶晶眼前一黑,身子晃悠着,向后倒去。
刘母惊叫:“晶晶,晶晶。”
吴湘正在准备医疗器械,听到警铃响起。迅速跑出去问道:“怎么了?”
韦秋风说:“6床的刘晶晶昏迷了,迅速抢救!”
医院走廊里,捧在古小峰手里的几束花,娇艳欲滴。他急匆匆地走着,整理一下花束,经过一面大镜子,对着镜子又整整自己的领子,审视一番。一扭脸刚好看见了崔楠:“哎,小崔,刘晶晶在什么地方?”
吴湘抱着氧气袋匆匆跑过来。看见他叫道:“古小峰?”
“吴湘?”
吴湘也不多说,急忙拉起他说:“快跟我来。”
刘晶晶躺在急诊室的床上,身上插满各样管子,医生正在有条不紊地抢救。
古小峰慢慢走上前,注视着瘦弱,苍白的晶晶,泪水顿时掉了下来。上前握住晶晶的手:“晶晶,我是小峰,来看你了。”
刘晶晶睁开了眼睛。看到古小峰,并没有显得意外。苍白的脸上展开淡淡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艰难地轻启没有血色的,干裂的嘴唇,轻声说:“小峰,你怎么来了?”
古小峰温柔地抚弄着晶晶的头发,说:“你这个小傻子,生了病,干嘛要瞒我呢。”
医生看到古小峰,非常奇怪,正想上前询问,被吴湘拉住了,向他做了个不让他说话的手势。
刘晶晶说:“是在做梦吗?”
古小峰说:“不是梦,是真的,不信,你摸摸我的脸,我是你的小峰,我现在,就在你身边,晶晶,你亲口说的,我们再见面两个人身体都棒棒的,这是怎么啦?”
刘晶晶说:“小峰,你真……”古小峰抬起她的胳膊,让她摸住自己的脸:“看你的脸被海风吹的,干燥了很多,我该给你买瓶擦脸油,以后,一定要爱惜自己……”
小峰抽泣着说:“哎!我记住了。”
古小峰推开办公室房门,吴湘跟了进去。
古小峰对刘医生说:“医生,请您一定要救救晶晶,她还年轻呀。”
刘医生说:“刘晶晶的病,医院还是相当重视的,她的部队领导也来过多次,我们已经尽最大努力了。肾衰竭并不是不可以治疗,有相当一部分的治愈率还很高,可是,像刘晶晶这种情况就比较特殊,”
古小峰忙问:“怎么特殊了?”
刘医生说:“现在,我们已经几乎把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了,可还是无法控制她病情的恶化,而且,她除了常有症状,还经常晕厥,随着病情的发展,晕厥的频率,也在增加。”
古小峰说:“我,我有个要求。”
刘医生朝他点点头:“说吧。”
古小峰说:“把我的肾移植一个给晶晶。”
刘医生、吴湘都愣在那儿了。
刘医生顿了顿说:“小伙子,你冷静点儿。”
古小峰说:“我现在比什么时候都冷静,只要能救刘晶晶,我两个肾都给她都行。”
吴湘走过去低声说:“古小峰,你懂不懂,两个肾都捐出去,人还能活吗。”
古小峰说:“要是能把我这条命换回刘晶晶的生命,我都愿意。”
医生感动地扶住了古小峰的肩膀:“从目前刘晶晶病情来看,还不适合换肾,退一万步说,换肾也必须有血缘关系才行,而且,这种手术,花费实在是太大了,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古小峰绝望地愣在那里了。
吴湘正在根据医嘱配药,她的手突然停住了,问旁边的韦护士:“韦护士,刘医生给刘晶晶开零号饭了?“
韦护士平静地说:“刘晶晶的情况不是太好。”
吴湘听了这话呆了,嘴唇颤抖着:“莫非今天,晶晶她……”
韦护士轻轻地摇摇头:“那倒不一定,但是,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人一旦失去知觉,就晚了。”
吴湘说:“那……那去怎么跟她说呢?”
吴湘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韦护士拦住他:“还是我去吧,看你那副样子,万一哭出来怎么行。”
吴湘虽然眼泪已经出来了,嘴上却说:“我不会哭的。”
陆涛、陈毛等人正焦急地等待在医院楼梯口。吴湘匆匆跑过来:“陆涛,你们可来了。”
“吴湘,刘晶晶动手术的钱,我们送来了。”陆涛说着把一个小皮包拿出来。
吴湘没有接,摇摇头默默流泪。陆涛等人愣住了,张着嘴却不敢问。
吴湘抬起头说:“已经给晶晶姐开零号饭了。”
陆涛扭脸儿看了看陈毛:“零号饭?什么意思?”
吴湘忍住哭说:“是给病人开的最后一顿饭,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陆涛手中的小皮包“吧嗒”地掉在地上。
那边病房走廊里,韦护士正跟刘母交代:“该准备的,也早点准备吧,我怕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刘母抹着眼泪,拼命点着头,跟韦护士走进病房,使劲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韦护士走过去抚了抚刘晶晶的头发,说:“晶晶,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地方吗?”
刘晶晶艰难地说:“我挺好,韦护士,谢谢您。”
韦护士低下头,却没有正视晶晶的眼睛,说:“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告诉厨房,让他们给你做。”
刘晶晶像是一下子明白了。淡淡地笑着问:“是不是——开零号饭?”
韦护士忙说:“你看你想哪儿去了,你现在,病情挺稳定的,只不过,需要加强营养。”
刘晶晶又笑了:“别骗我了,韦护士,你忘了,我也是个医生。”
韦护士说:“……”
刘晶晶说:“给我煮22个茶叶蛋吧。”
“茶叶蛋?”
“一定要五香的,22个。”
“好东西多的是,你干嘛非要茶叶蛋,再说,为什么非得一下子煮22个呢?”
刘晶晶看看泪流满面的母亲,艰难地握起她放在床边的手,说:“是给我妈妈吃的。妈妈,你最爱吃茶叶蛋了,是不是?”
刘母抹着泪,朝女儿笑了:“那是在上大学的时候,临走,刘晶晶给我梳了回头,她说,妈,女儿这一出去,就不能好好孝敬您了,您说您最想吃什么,女儿给您做,好好孝敬您一回。”
晶晶笑着插嘴:“我还记得,妈那时侯说:你给我煮几个茶叶蛋吃就行了,后来,我就给妈煮了茶叶蛋,把蛋洗得干干净净,煮的时候再加上茶叶,五香佐料,最好有红烧肉的汤,用文火慢慢煮,慢慢煮,那味道,真香。”
病房的人都静静地听。
晶晶依旧淡淡地笑着说:“后来,妈妈对我说,其实,她并不是一定真的想吃茶叶蛋,她希望的,是我能体会到在煮茶叶蛋时的乐趣,并且由此体会到,不管怎么样,人要从生活中发现乐趣,这样,才能叫做懂生活,你说对吗?妈妈?”
刘母拼命点头,在座的各位都垂下了头,不忍看刘晶晶脸上的笑容。
刘晶晶又说:“从那以后,我每到生日的时候,都会照着我的年龄数,煮茶叶蛋给妈妈吃,今天我22岁了,妈妈,您疼了我22年,可惜,我连答应您的这点事,都办不了。”
韦护士哽咽着嗓子说:“小刘,我亲自到食堂去,照你说的那样,把鸡蛋洗干净,慢慢煮,慢慢煮,还有,放上红烧肉的汤,把鸡蛋壳儿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敲碎,敲碎。”
第四部第2节 莫名其妙的短信(2)
古小峰冲进病房。陆涛等人也跟了进来。
刘晶晶朝古小峰笑了笑:“小峰。”
古小峰点点头:“哎。”
刘晶晶说:“我想……上次我把你的照片给撕了,其实,撕了以后,我就后悔了,我想再跟你照张相。”
古小峰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照相?”
吴湘说:“6号病房有个新闻干事,他有相机,我去借。”
吴湘快速跑去了。
刘晶晶说:“扶我坐起来,小峰。”
古小峰扶晶晶坐起来。晶晶倚在小峰怀里。
古小峰说:“等你治好了病,咱就结婚。”
晶晶微笑着合上了眼睛。
吴湘回来了,举着相机对他们说:“靠近点,再靠近点。”
晶晶脸上显着幸福的笑,依靠着古小峰和母亲。
快门连连按下。突然,晶晶的身子向一边猛地歪去。
刘晶晶戴上了氧气面罩,心电图不规则地曲线运行。
刘医生,韦护士,吴湘等人忙碌着对晶晶进行抢救。
古小峰和刘母焦急地守侯在床前。心电图的曲线变成了直线。医生们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门开了,炊事员端着一盆鸡蛋冲进来说:“茶叶蛋煮好了。”
主任叹口气:“用不着了。”
韦护士却说:“不。”
她把茶叶蛋端到刘母面前说:“大娘,这是给您的。”
古小峰搀扶着摇摇欲倒的刘母,刘母拨弄着鸡蛋。一个一个地数着:“1,2,3,4,5,……21,22,不错,是22个,晶晶今年整整22岁。22岁呀。”已有人泣不成声。医生们开始拆除抢救器械。
刘晶晶安详地躺在床上。
古小峰终于忍不住,扑在晶晶身上无声地哭着,身子不时地抽搐。
吴湘扶着刘母。此时,刘母的眼泪已经干了。
韦护士说:“换衣服吧。”
男同志纷纷退了出去,古小峰像是没有听见韦护士的话,兀自站在那里。
吴湘捧出一套崭新的军衣,上面放着一件崭新的海魂衫。古小峰看到海魂衫,一下子愣住了;“这是?”
吴湘说:“这是刘晶晶关照我们给她换上的。”
古小峰伸手拿起那件海魂衫:“这是四年前我给她的那件……让我给她穿上吧。”
韦护士看看古小峰,对吴湘说;“让小古给她换吧。吴湘,你留下,按规定,用酒精把晶晶的身体擦干净。”
其他人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晶晶,吴湘,刘母和小峰。
已经换好军装的刘晶晶,安详地躺着,显得美丽动人。
刘母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刘晶晶的脸蛋,脖子,胸口。
刘母突然精神一振:“你来摸摸,晶晶的胸口还是热的呢。”
吴湘扑过去,把手从领口处伸进海魂衫:“是热的……啊,心脏又跳了,又跳了,心电图,快接心电图。”
外面的人闻声都冲进来。
韦护士用手摸摸刘晶晶的胸口,白了吴湘一眼:“瞎嚷嚷什么呀。”
吴湘不服气地抓起韦护士的手,贴在晶晶的胸口上:“你再试试,我明明觉得是心跳了。”
韦护士说:“咳,是你自己的手在跳。”
吴湘看着自己的手,呆在那里。
刘母剥开一个茶叶蛋,拿到刘晶晶面前,低声说:“孩子,你吃吧,是你最爱吃的……你吃呀。”
众人无言。
古小峰轻轻拉住刘母的手。
“妈妈,给我一个鸡蛋吧。”
刘母一怔,把一个鸡蛋给了古小峰。
吴湘也说:“妈妈,也给我一个吧。”众人都走到刘母面前,刘母把鸡蛋发到在场的每一个人的手中。
大渡河号上,陆涛正在指挥舱操作微机,操作了几下,竟冒出一个游戏程序。
“这是怎么回事?谁在这里玩电子游戏了,得查一下。”
坐在旁边的于大海说:“前段时间,舰上办了个微机学习班,扫了扫盲,现在,全舰一百多号人,没有不会微机的了。”
陆涛说:“舰长,我觉得,这件事一定要好好地抓一抓,打游戏是小事,万一把病毒带进来,影响了作战训练,虽说还有备用系统,但后果更不堪设想。”
政委从后边走过来说:“这件事情,我来办。”
陆涛回过头:“政委,一定要和战士们讲清楚严重性。”
政委笑着说:“是啊,不过,首先我要清理清理你的思想。”
陆涛一愣:“我的思想?”
政委说:“是啊,这回,住院这些日子,免役系统出问题了没?”
陆涛说:“没有啊,我是外伤,没什么别的问题呀。”
政委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朝陆涛抖了抖:“水底下有鱼,水面上就有泡泡,这不,信号来了。”
陆涛问:“我的?”
政委说:“是啊,从舰队医院来的,这字体上的性别特征很明显嘛。”
陆涛想了想说:“不可能,舰队医院会有人给我写信?”
政委一笑:“陆涛亲启,不是你是谁。“
政委把信摊到陆涛面前。
“哎,这就怪了,不管是谁的来信,我都可以光明正大,政委,你拆开看看。”
政委笑着摇摇头:“你想叫我犯错误?”
陆涛拆开信封,一只纸鹤意外地掉了出来。
政委瞥了一眼,说:“喏喏,这是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鸟儿飞来了。”
陆涛摊开信很快看完了,笑了:“没有什么,一个小孩子,简单几句问候。”
政委话中有话地说:“是简单是复杂,都不关我们的事。”
陆涛急了:“不信你们看。”
政委说:“不不不,我们怎么能干这种事呢,老于,咱们回吧。”
政委拉着于大海匆匆离去了。
回到自己舱内,陆涛躺在床上,从口袋里又拿出那封信,仔细地读着:
陆涛你好: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告别舰队医院,到咱们新装备的医院船上去报道了,这艘医院船是我国第一艘。也许我们以后的相见机会要少了,不管怎么说,很高兴能有你这个大哥哥。下面是一首小诗:
故乡明月心头想,
海边椰林口中念,
舰行万里见大陆,
男儿弄潮喜惊涛。
第四部第3节 绿叶拼成的地图(1)
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
“本台消息,我国职业服装设计师夏海云在巴黎举行的服装设计展中,获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正在看电视的陆涛激动了。
电视里出现了夏海云手捧奖杯站在T型台上接受颁奖的画面。
播音员说:“世界著名服装设计师皮尔·卡丹给夏海云颁发了奖项,这是我国第一次在这一级别的国际比赛中获得荣誉。”
肖明也被请上了领奖台。一群记者围着他们接连拍照。
肖明和海云拥抱了一下,并吻了一下海云的脸颊,极度的热烈和兴奋中,海云似乎没有在意。
陆涛看到刚才的镜头。不由一愣。
他身边的于大海也愣住了,悄悄拉了陆涛一下:“老弟,这是演的哪出戏?”
陆涛马上平静了:“咳,入乡随俗。要不,那就不叫巴黎了。”
于大海担心地说:“我这人说话直,咱们不是不相信海云,跟肖明玩心眼,你十个陆涛也不是个儿。海云要是弄丢了,我饶不了你。”
陆涛笑了笑,连他自己都觉出自己笑得十分勉强。
便装的陆涛在国际旅客出口处等待着,不远处,时装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和一些记者们也在等待海云的归来。
肖明陪伴着捧着闪亮奖杯的海云走了出来,从巴黎胜利而归的海云无论是容貌还是穿着打扮,都显得格外靓丽动人。
陆涛迟疑了一会儿,迎上前,朝海云招手。
这工夫,记者已经抢先奔了过去,照相的照相,采访的采访,将陆涛阻隔在后面。
肖明俨然一副保护人的姿态,紧紧跟在海云身边,当记者照相时,他就靠在海云身边一同合影。
陆涛默默地望着眼前的躁乱。
记者大声问:“夏总,这次你的时装在巴黎得了大奖,为中国人赢得了荣誉,请您说说获奖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夏海云满面笑容:“第一,我们参赛的时装即是中国古典风格的,又是现代韵味的,东方文化的神秘与西方文化的开放融合得好,所以评委给了高分。第二,是我们思凡公司肖总的大力支持,从资金到宣传都非常到位,这个大奖的获得跟肖总的精心操作是分不开的。”
记者们又都拥到肖明面前请他讲话。肖明有些得意洋洋:“去巴黎的时候我心里就知道能获奖,在我心目中,夏海云设计的时装是世界最好,最顶尖的。能为这样优秀的时装设计师、这样优秀的女性作后勤保障工作,我心甘情愿干一辈子!”
边上有位记者不无羡慕地说:“这两人真是天生的一对,珠联璧合。”
闪光灯里,肖明又紧紧地靠在了海云身边。
陆涛立在那里,不知道该是上前还是后退。正在这时,海云看见了他,挤出记者的包围圈奔到陆涛面前,一下子搂起他。陆涛也被动地搂着她。记者们的照相机一起冲他们两个频频闪动。
夏海云兴奋地说:“我知道你就一定会来的,看,这是我得的奖杯,一路上我就想,第一个跟我享受这个荣誉的就是你。”
陆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笑着说:“海云,祝贺你……”
海云有些诧异:“哎,我跟你说,这可是个国际大奖呀!”
陆涛提高声音:“海云,我真为你高兴……”
这时,一批记者又拥上来,将他们的谈话打断了。
回到宾馆,夏海云把她的奖杯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陆涛。陆涛旋转着奖杯,仔细地看着,说:“真漂亮。”
夏海云笑着说:“但是现在,它属于你了。我要把它送给你。你看……我还专门找人给刻了字。”
夏海云指着奖杯底座上的一行小字给陆涛看:献给我最爱的人,陆涛。
陆涛有些激动却又有些不安地说:“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怎么能要,这是属于你的荣誉,也是你的心血。”
夏海云有些不高兴了:“你就是不会说话,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陆涛看看她:“看,又噘嘴了,好吧,我先替你收着,行了吧?”
陆涛从背后抱住夏海云,轻轻地摇晃她。
陆涛说:“到我们都老了,走也走不动的那一天,我会把这奖杯拿出来,拿给我们的孙子孙女们,指给他们看上面的字,告诉它们,这就是我们爱的见证。”
夏海云幸福地笑着,突然,她回过身来,轻轻甩开陆涛坐到床上,嗔怪道:“瞧你整天想的都是什么呀,谁说要嫁给你了,净胡思乱想。”
陆涛坐到她身边问:“那你是说不想嫁给我了?”
夏海云说:“那……也不是。”
陆涛说:“那我就弄不明白了。”
夏海云说:“年轻人应该以事业为重,我们现在的年纪,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候,我可不想这么早,就被这些事情拴住。”
陆涛有些失落地望着夏海云:“哦,倒也是。”
夏海云问:“咦,怎么突然想起结婚来了。是不是怕我飞了呀?”
陆涛说:“飞不好吗?你飞得越高,我才越高兴呢。”
夏海云抱住陆涛:“你呀,以前总嫌我缠着你,现在呢,我有自己的事儿忙了,你倒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了,是不是?”
陆涛一愣,忽然回过身来用手使劲儿胳肢夏海云:“你猜对了,你这个小蛔虫。”
夏海云难以忍禁地叫着躺在床上狂笑不止。
新来的基地司令李兆军一干人走在烈日暴晒下的苏姗岛上。忽然,看到一片菜地,只是菜不是生长在土地里,而是生长在一个又一个玻璃的罐头瓶子里。李兆军问:“这是什么?”
古小峰不好意思地说:“我作一点试验,看看没有土壤能不能种出菜来。”
李兆军很感兴致地问:“哦,自古都说没有土壤长不成禾苗,这是什么道理能让它们长出来呢?”
古小峰说:“首长,是这样,根据理论上,植物生长也需要它的根部吸取土壤中的营养,和叶子吸收阳光雨露。”
李兆军又忽然发现岛的西北角有一块军用帆布盖着的地方,问:“那是什么?”
古小峰诡秘地一笑:“请首长过来审查。”
李兆军走了过去。
古小峰命令两个战士:“打开。”
两战士掀开帆布,是一块菜地拼成的中国地图。不大的菜地用木牌写上了:“江苏”、“山东”、“浙江”、“安徽”、“河南”等字样。李兆军走过去,抓起一把土:“这是战士们从老家背来的土?”
古小峰说:“是啊,每回战士探家,大包小包的都是这东西。”
李兆军深情地看着手中的土,再看看那些牌子上的省份。
古小峰说:“可是,这样毕竟太少了。像现在这个季节,台风说来就来,树叶都刮光了,更不要说蔬菜了。就是不来台风,这土壤毕竟是人造的,水和肥料上上去也流失得快,这帆布就是挡强日光照射的,所以……”
李兆军接着说:“所以你就搞了那些发明?”
古小峰说:“发明谈不上,首长过奖了。原理很简单,把养分配制好,装在瓶子里,让蔬菜自己生长就行了,要是有台风来,还可以把它们收进屋里。”
李兆军有些激动地说:“好家伙,还说简单呢,太不简单了。我们多少守岛部队,一到夏天,或者台风季节,蔬菜吃不上,只能成月成月吃罐头,满嘴起泡,连大便都拉不下来。”
边上一战士说:“我就是,我去年刚上岛时,拉不出大便,我们站长用手给我抠出来……”
第四部第4节 绿叶拼成的地图(2)
李兆军赞赏地看了看古小峰:“真不愧是个先进观通站的站长!要是你这个试验成功了,意义可是太大了。不光是你们珍珠群岛,还可以推广到其他舰队去。南沙、西沙群岛的守礁部队,都可以用。说句老实话,我当了这么多年海军,有两件事一直是我的心事,一是水兵的晕船问题,再就是这边远小岛的蔬菜,好好干,年轻人!”
古小峰说:“是首长。”
陈毛提醒李司令:“首长,时间差不多了,该回舰上吃饭了。”
李兆军说:“不,今天我就在这苏姗岛吃!”
陈毛说:“不是说这次出来,不在任何岛上吃饭,不增加守岛部队的负担。”
李兆军说:“今天我高兴!小古同志,有没有酒?”
古小峰说:“有!”
李兆军说:“我要喝二两!”
几张办公桌拼起来,桌上摆着几只开好的罐头,还有一盆鱼,一盆螃蟹。还有一盆是醒目的青菜。
李兆军等人走进来:“怎么,在办公室吃饭?战士们呢?”
古小峰说:“战士们在食堂。”
李兆军说:“我先去看看。”
古小峰急忙说:“首长,你先吃了再去……”
李兆军已经出了办公室:“不行,我得先看看。
李兆军走进食堂,见战士们,也置着桌子吃饭:“怎么样,有没有蔬菜?”
一战士说:“有……有……”
李兆军问:“在哪里呢?”
战士指指桌上,是一只酸菜罐头。李兆军回头问古小峰:“刚才那盆青菜,是刚从田里收回来的吧?”
古小峰说:“是的。”
李兆军说:“我一看叶子那么小。这不是瞎胡闹吗?还是没有长大的菜秧子嘛!”扭脸对陈毛,“陈参谋,跑步去,把那盆菜端来。”陈毛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李兆军说:“我跟你交代过,战士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咳,这菜秧子要是再长十来天,不就多出好多倍吗?”
古小峰说:“首长,你年纪这么大,血压又高,不吃蔬菜怎么行?在这件事上,我们把您当作长辈,而不是……”
陈毛端着菜进来。李兆军接过菜盆子。高声喊道:“听我命令,端起饭碗,起立。”
战士们起立。
李兆军说:“来,给我把这盆菜消灭掉。”
古小峰说:“首长……”
战士们也说:“首长……不,还是您吃吧。”连连朝后退着。
李兆军想了想,走到一个大菜汤盆前,把青菜倒在了里面,说:“同志们,不,孩子们,快过来,我亲自给你们舀汤。”
战士们忐忑不安地接过了菜汤。
已经大年三十了。交通艇靠在苏姗岛码头上。
陆涛走下艇来。站在岸边等候已久的古小峰一惊:“陆涛?你怎么来了?”
陆涛上前和古小峰握着手说:“这不,前几天不是风浪太大嘛,这运输船过不来,白沙岛上的施工材料缺货了,还有你们这几个岛过年的东西,都得送过来呀,所以,派我的舰顶风出航。这不,风一停,我们就换乘小艇给你们送东西,今天都大年三十了。”
古小峰问:“你们舰呢?”
陆涛说:“停在白沙岛了,年初四返航。”
古小峰问:“白沙岛的大码头建好了?”
陆涛说:“好了,岛上的主体也建得差不多了,哦,都有一部分部队进驻测试了。”
“是吗,这么快。”
“是快,提前了三个月工期,要不怎么缺施工材料呢。这样,过完年清明之前吧,全部可以完工。你也可以松口气了。”
“松什么气,这集体二等功一立,担子又重了。”
“这就叫见好就收。”
“收?怎么个收法?”
“怎么,团里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喏喏喏,你知道吗,陈毛给李司令当秘书去了,他和我说,你们观通站要撤销,你调回基地了。”
古小峰:“啊——”了一声,呆了半天,“撤销,为什么?”
陆涛说:“不是有了白沙岛了嘛,哎,小峰,你怎么啦?”
古小峰惨然一笑:“没什么,没什么。”
陆涛说:“你在岛上这么多年,也够苦的了,调回基地是个好事。该回大陆了,成个家吧。”
古小峰忙说:“家?!这儿就是我的家!我二十多年的梦想,想当舰长,命运让我上了岛,我把这岛当成了一艘永不沉没的战舰。”
他拉着陆涛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你看。”
陆涛愣住了。
室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大大小小的军舰模型,在他写字台的正前方,挂着一张图,正是一张舰长指挥室仪表图。
古小峰指着这些说:“在这里,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舰长了。看着白沙岛建成,咱心里高兴,可是没想到,这……”
古小峰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陆涛也受到感染,过去抚摸着那张已经陈旧的仪表图,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别激动,小峰……”
战士们都坐在电视前观看春节联欢晚会。电视里正演着小品。门口吹起了集合哨。战士们集合排队。值班员报告:“报告站长,除值班人员外,全部到齐。”
古小峰说:“同志们。”
集体立正。
古小峰说:“请稍息。我知道,大伙儿在看春节晚会。是呀,平时咱们岛一到九点,电视上就没影儿了,这回,白沙岛上的新转播站特地延长了转播时间,让大家听听新年钟声。但是,有一件事不能耽误,是什么事?”
战士们齐声说:“北京来的慰问电。”
古小峰说:“对!咱们苏姗岛,是这一带海区的最前沿,也就是说,咱们为祖国把守着蓝色的国门,北京都知道。我们每到春节,都拍来慰问电。可今年电视节目又延长了,你们说,先看电视,还是先听电报?”
“听电报。”
古小峰看看手表:“好,还有一分钟,开机。”
报务员很认真地坐在收报机前。队伍一时肃穆。
古小峰问:“时间到——怎么啦,报务员?”
报务员也一脸的意外:“没有讯号。”
古小峰问:“机器是不是出了故障?”
报务员说:“你不是刚检查过吗?”
古小峰着急地看着手表:“年年是这个时间呀。”
这时传来阵阵潮声。队伍依旧肃穆。
古小峰对报务员说:“你让开。”
古小峰接过收报机,神情怅然若失。
一直站在一边的陆涛提醒道:“小峰,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古小峰说:“不会呀,是我们这一年的工作没干好?”
陆涛连忙安慰:“不可能不可能,说到哪儿去啦,刚立的二等功。”
古小峰扭脸望着陆涛:“那是为什么?”
陆涛想了想说:“也可能北京发到基地,中转时出了差错。”
古小峰慢慢站起来,对队列说:“先解散吧,别误了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黄宏、宋丹丹的小品。
队伍里没有人笑,也没有人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古小峰。
古小峰掏出一支烟。陆涛忙说:“要不要打电话问一问。”
古小峰尴尬地一笑:“这怎么说得出口,问怎么不慰问我们……?”
陆涛想想也是,皱了皱眉。忽然说:“找陈毛。”拿起电话,“接白沙岛,白沙岛吧?转基地,找陈秘书……小毛,看电视呢?什么,听不清,我是陆涛。在小峰这儿呢,我问你,北京给苏姗岛的慰问电怎么没来?什么,哦、哦、哦、好,好,也替我向你爸,还有你那个崔楠拜年。”陆涛缓缓放下电话,不敢看古小峰的脸。
古小峰短促地喘息着也不敢问。沉默,难耐的沉默。终于,陆涛说:“现在,白沙岛是最前沿了,今年的电报发到那边去了……”
众人愣了,似乎又都有所意料。
古小峰呆了一会突然大声说:“大伙都愣着干什么?这说明咱们海军发展了……啊……远洋补给能力强大了……我们应该高兴,啊,很高兴……”他说不下去了,声音哑了。
队列依旧未散。
古小峰说:“通信员,把前些年所有的电报拿出来。”
通讯员应声到屋里取了出来。
古小峰接过业,点了点说:“一共十六封,也就是说,咱们苏姗岛,为祖国把了十六年大门……这样”,他指指队伍里头排一个战士,“你出列。”
战士出列。
古小峰说:“你把这第一封电报念一下,用你家乡的口音。”
战士用颤抖的手接过,开始念起来。
众人屏住呼吸听着,包括陆涛,都泪光闪闪。
一个战士念完。
又一个战士开始念……
第四部第5节 绿叶拼成的地图(3)
古小峰在刘晶晶墓前摆上碗筷,说:“晶晶,又过年了。你今年二十三岁了,今天我特地为你包了饺子,明年你会更加漂亮……”
陆涛默默地站在一边。
古小峰拿起吉他,弹起了《军港之夜》,弹着弹着,弹不下去了,放下吉他,对陆涛
说:“来,帮我挖个坑。”
陆涛问:“怎么?”
古小峰说:“把它埋在这儿吧,让它永远陪伴着她。”
陆涛看了吉它一眼,蹲下身。四只手在沙滩上缓慢而有力地挖着。
潮水在沙滩上涨落着。
陆涛出海回来,和夏海云慢慢走在海边的沙滩上。走了一阵子,夏海云说:“对了,陆涛,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陆涛奇怪地望她一眼:“说吧。”
夏海云说:“过些日子,我可能还要出去,而且,可能时间比较长一些。”
“去哪里呀。”
“肖明给我联系了法国巴黎的一家服装学校,让我到那里去进修半年。公司里可以给我解决学费和生活费。”
陆涛愣了一下:“你在国际上都获过大奖,还有这个必要吗?”
夏海云说:“不出去真是不知道,国际上的时装朝流发展太快了,不学习,就有可能落伍,我现在越来越感到,服装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在黄海市这种小地方,受到的限制很大,要出好的作品很难。”
陆涛又是一愣:“这么说,黄海你不想呆了?”
夏海云叹息一声:“我的傻瓜,不想呆,又有什么办法,除非我们一起走。”
陆涛问:“一起走,往哪儿走?”
夏海云说:“肖明说了,我们可以把服装公司的总部放到渤海市或者上海、北京,你去了可以给他负责一个重要部门,或者给他当助手副总经理。”
陆涛一听就火了:“什么?我给他当助手!做梦去吧。”
夏海云叹了口气:“所以啊,我也知道你不会去,肖明说得对,我现在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想在市场立于不败之地,必须出国学习。”
陆涛失去理智地大声说:“够了,什么都是肖明说的,他和你合作我没有反对,他让你出国,我也支持你,现在轮到他来安排我们俩的生活了,让你出国,让我离开海军给他当助手,我倒要问问他,他还要干什么!”
夏海云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陆涛你怎么会变得这样,人家全都是一片好心。”
陆涛说:“好心,我知道他的好心。”
夏海云说:“让你当个副总,亏了你了?你一个护卫舰的副舰长,正营级干部,转业到地方,连个副科长都捞不上。再说了,你要真去了我们公司,收入是现在的好几倍。”
陆涛冷笑一声:“你怎么变得这么俗气?”
夏海云也冷笑一声:“俗气,我是俗气,我开公司首先就是讲钱。退一万步说,我可以不俗气,但首先也要考虑生存,刘晶晶你还记得吧。”
陆涛一愣:“刘晶晶?怎么啦?”
夏海云说:“我在法国的时候,为了她的医药费,你求爷爷告奶奶费了多大的劲儿?陆涛,也许我有那么一天,你也去募捐?作为我的老公,你有没有考虑到,至少要把我的医药费给挣下来吧。”
陆涛呆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的他觉得眼前的夏海云是那么令他陌生,终于怒吼一声:“这一切肖明都能给你,你找他去吧。”
夏海云愣住了,惊讶地看着陆涛,而后捂着脸跑开了。
陆涛呆在原地,站了很久。
陆涛慢慢地走着,海水一浪一浪地漫过他的脚背,他却浑然不觉。
陆涛脱下自己的鞋子,向大海里扔去,一只,又一只,他发泄地对着大海呐喊几声,继而扑进海里。
哨兵看到浑身湿淋淋的陆涛走来,行了一个军礼:“副舰长!”
陆涛好像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他的话,径直走上舰艇。
哨兵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湿淋淋的裤脚和赤裸的双脚。
陆涛走在旋梯边,看着夜幕沉沉的大海。海里波涛起伏,轻轻地拍打着战舰。
第二天清早,陆涛匆匆走进宾馆,敲着夏海云的房门喊道:“海云,夏海云。”
旁边一个服务员正在打扫卫生,她看一眼陆涛问:“你要找的,是一个个子高高,大眼睛,长头发的女孩吧?”
陆涛说:“是呀,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服务员说:“哦,她刚刚拎着行李退房了。”
陆涛来到客运售票处。这里人头攒动,声音嘈杂。陆涛匆匆挤到前面,也不顾后面人的议论,趴到窗口。排队的众人有些不满地说:“怎么回事,排队去。”
“还当兵的呢,没有一点社会公德。”
“就是,真不像话。”
陆涛顾不上解释,向售票员询问:“开往渤海的船有几点的。”
售票员瞟他一眼说:“还有一分钟就开船了,来不及了,买明天的吧。”
陆涛慌忙说:“谢谢。”
陆涛赶紧转身挤了出去。匆匆往客运码头跑去,等他赶到岸边的时候,船已经开了,陆涛喊着海云的名字一路在岸边追赶。
陆涛懊恼地蹲在码头上,望着远去的渡船,慢慢直起身来。
陆涛失落地沿着码头,往回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夏海云挡住了陆涛的去路。
陆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迟疑地喊了声:“海云!”
夏海云低头想了一下,抬起头来,脸上显着怨恨而又爱怜的神情,向他张开了双手。
陆涛冲过来一把抱住夏海云。
夏海云手里的行李落在了地上。
陆涛说:“我以为你真的走了。”
夏海云趴在陆涛的肩上,闭着眼睛,过了片刻才说:“本来我是想走,可是,最终又舍不得你。”
陆涛捧起夏海云的脸:“海云,我不勉强你了,你能飞多高,就飞多高吧,我以后,不再干涉你的事情了。”
夏海云说:“我也是,以后不再逼你转业了,不再说那些伤害你的话了,还有,我决定……不去马赛上学了。”
陆涛说:“不,你要去,我支持你。”
夏海云哭了:“陆涛。”
两个人相互对视着,夏海云再次伏在陆涛的怀里。
大海边,陈毛对古小峰说:“小峰,你回到机关了,我的[舰长]的网名可以完壁归赵了。”
古小峰淡淡一笑:“不用了,你留着用吧。”
陈毛说:“怎么,在岛上的时候,你都在遥控着我这个假舰长,现在可以亲自上了,怎么反倒没有劲头。”
古小峰叹口气:“你说,我本来可以上舰,没上成,到了苏姗岛吧,也是个安慰,这岛也不让我守了,把我调回基地来,光让我研究蔬菜,你说,我这个[舰长]网名,再叫,不窝心?我已经给自己重新注册了一个网名,叫[绿叶],当不了舰长,就当绿叶吧。”
陈毛看了古小峰一下:“小峰,你这精神头可不对呀。”
古小峰说:“咳,当绿叶也没什么不好,我老是冒出这样的念头,晶晶已经化作了一片绿叶,在哪个树上对着我微笑呢。”
陈毛看了古小峰一下,没有吱声。
走了好几个地方,崔楠在海边总算找到了吴湘,问道:“你见到古小峰了吗?”
吴湘说:“没有,我听说他调回基地了。”
“我听陈毛说,古小峰最近情绪很低落。”
“为什么,还是因为晶晶姐的事吧?”
“当然,这是主要的,还有离开了苏姗岛,这都是陈毛跟我说的。”
“陈毛怎么跟你说那么多话?”
崔楠脸一红:“去你的,说正经的,这事还得靠你。”
“靠我?”
“你想想,刘晶晶和你是最知心的朋友了。”
“跟我亲姐姐一样。”
“就是呀,这时候,你不关心古小峰,谁关心?一定要让他振作起来。”
“那你说怎么办?”
“陈毛和我想了一个办法,你用刘晶晶的网名,在网上安慰他、鼓励他。”
“虎斑贝。”
崔楠问:“你知道?”
吴湘说:“晶晶姐早就告诉我了。”
第四部第6节 绿叶拼成的地图(4)
电脑室里,古小峰进入聊天室。
忽然见[虎斑贝]进入。
[虎斑贝]:绿叶,绿叶,虎斑贝呼叫。
古小峰如遭雷击,马上回话。
[绿叶]:老斑贝,你在什么地方。
[虎斑贝]:我在你不远的地方注视着你。
古小峰眼窝一潮,继续敲:
[绿叶]:晶晶,你真的在注视着我吗?你知道我一天一天是怎么思念你的吗?
[虎斑贝]:我知道,你是用整个生命在爱着我,现在,你的生命,也就是我的生命。
古小峰难以自抑。
[绿叶]:你在什么地方,能让我再看你一眼吗?
吴湘一愣,马上回答。
[虎斑贝]:不行,我们无法相互看见,只能通过网上来交谈。
[绿叶]:我一定要见到你。
[虎斑贝]:确实做不到,如果我跟你见了,那你以后再也无法在网上和我讲话了。
[绿叶]:老天爷,这是为什么,总是对我这样残酷。
[虎斑贝]:对不起。
[绿叶]:你不想让我见你吗?
[虎斑贝]:想。
[绿叶]:那为什么不让我见。
[虎斑贝]:小峰,我确实没有办法。
[绿叶]:晶晶,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虎斑贝]:小峰,听我的,振作起来,因为在你的生命里有我的生命,如果你是一片绿叶,我会化作春雨,随时滋润着你,如果你是一棵小苗,我会化作你脚下的一片泥土,养护着你的根,小峰,听我的,和你从前一样,振作起来。
古小峰已泪流满面。
[虎斑贝]:我刘晶晶希望看到的是从前那个古小峰。
[绿叶]:从前?
[虎斑贝]:对,让我们回到从前,答应我,振作起来。
[绿叶]:嗯!
……
陈毛和古小峰坐在栏杆上,习习的凉风吹拂着他们。
陈毛说:“小峰,你觉得吴湘怎么样?”
古小峰说:“吴湘,真是太好了,他是个特别善良的姑娘,最近,我搞的那些试验,全亏了她帮忙,哎,让她帮忙还是你的主意呢。”
陈毛说:“我是说,你们俩,能不能……”
古小峰忙说:“什么,你说我和她……不,不,不。”
陈毛说:“小峰,你不能老是这样下去了,晶晶走了,不能复生,她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有新的生活。”
古小峰说:“不,晶晶她还活着,她在网上,时刻陪伴着我。”
陈毛说:“小峰,有句话,我不想说,但今天我不能不说。”
古小峰惊讶地看着陈毛。
陈毛像是下了好大决心:“网络是个虚拟的空间,你心里应该明白,现在网上的虎斑贝,不是刘晶晶。”
古小峰抱头蹲下:“求求你,别说了。”
陈毛扶起小峰:“对不起,小峰。”
古小峰慢慢站起来。
陈毛说:“你知道这个担负起刘晶晶的情感,每天在温暖着你,关怀着你的虎斑贝是谁吗?”
古小峰瞪大眼看着陈毛。
陈毛说:“她就是吴湘。”
古小峰身子一颤如遭雷击:“吴湘?”
陈毛说:“对,就是吴湘。”
古小峰站不稳似地扶住陈毛的双肩:“小毛,我该怎么办?”
古小峰约出吴湘,两个人来到了海边慢慢走着。古小峰说:“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晶晶。”
吴湘说:“我也是。”
两个人默默地走着。
吴湘说:“其实,我到现在,心里都还挺内疚的。”
古小峰问:“怎么了?”
吴湘说:“还记得,她生病的时候,为了怕拖累你,给你寄了一封绝交信,那里面,有你的半张照片。”
古小峰:“……”
吴湘说:“是我亲手撕开的,你和晶晶姐的合影。”
古小峰说:“这事我知道,怎么能怪你呢,是晶晶让你这么做的,再说,你不是为我们又照了一张吗?”
古小峰从衣兜里掏出他和刘晶晶临终前的照片,深情地望着说:“我觉得这张照的,比我们原来的那张好。”
吴湘凑近前看着照片问:“你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古小峰说:“有些东西,岁月可以冲刷掉,有些东西经过岁月的磨砺,反而会更清晰。”
吴湘想起了什么,咬了咬嘴唇,说:“你最近,有陆涛的消息吗?”
古小峰望了吴湘一眼:“他?不是在大渡河号舰上吗?已经是副舰长了吧。”
吴湘说:“这我知道。”
两个人又沉默了。
吴湘说:“其实我现在特别能理解晶晶姐,为什么要写那封绝交信,在当时我还不懂:真的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跟他在一起,知道他过的很好,自己也就开心了。”
古小峰问:“怎么想起来说这些了?”
吴湘红着脸笑着说:“你看我,也不管人爱听不爱听,胡乱就发了好多感想,呵呵,都是些傻话。”
古小峰说:“不,我觉得挺好的,自从晶晶走后,很久都没有跟人聊这些话题了。”
吴湘回头看看医院船说:“好了,我该回去了。”
古小峰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说:“以后我还真少不了让你帮我借书。”
吴湘朝他笑笑说:“客气什么,有事尽管说。”
第四部第7节 不明国籍的军舰(1)
军港码头上一派紧张。一辆车驶过来停下了,车门打开,李兆军从车上下来。
一大校跑过来报告:“报告司令员,大渡河号护卫舰即将出航,担负巡逻任务。”
李兆军问:“准备情况怎么样了?”
大校说:“马上准备完毕。”
李兆军点着头说:“好。”
大校问:“大渡河号舰长于大海正在海军指挥学院参加培训,是否由黄河舰舰长王刚代理他的职务?”
李兆军记起了什么,说:“大渡河舰不是有代理舰长吗?”
大校说:“是副舰长陆涛,怕不太成熟。”
李兆军说:“年轻人不给他压点担子,怎么能成熟?”
大校说:“是。”
军舰启航了。
夏海云身穿白色连衣裙,向远去的战舰不停地挥手。海风吹动着她的裙裾。远远看去,如同一朵圣洁的荷花。明天,她也要乘坐飞机,去国外学习了。
陆涛指挥大渡河号在海上航行。
一军官向陆涛报告:“基地紧急通报,15海里以外,有不明国籍的舰艇闯入我领海,撞坏我渔民船只,命令我舰迅速赶往该海域,执行驱赶任务,并营救受害渔民。”
陆涛说:“战斗警报。立即赶赴指定海域。”
“是。”
战斗警报响起。战舰飞速而来。有几艘渔民的船只,看见自己的战舰高兴地欢呼,并挥手致意。
陆涛见此情景,自豪感、责任感油然而生。
军官用手一指,说:“副舰长,你看。”
陆涛拿起望远镜。发现远处有一艘不明国籍的军舰正由对面驶来。
陆涛命令:“发信号,请他们立即离开,并做好战斗准备。”
口令一个岗位一个岗位地传达下去。士兵们纷纷从自己的舱房里拥出来,奔向各个战位。
舰上一片有序的忙碌。
各种仪器在精密地运作着,信号闪烁。导弹发射架在自动迅速地转动和定位。
坐在舱室里的士兵们头戴耳机,眼看屏幕,手摸键盘,接受作战指令。操纵各式各样的开关,键盘与按钮。看得出,他们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战舰上,高炮昂首,导弹启盖。
信号兵发出信号:“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海,请立即离开。”
远处海上,敌舰依然前行。
陆涛郑重地说:“再发一遍信号。”
信号兵继续发送信号。
舰桥上,军官向陆涛报告:“敌舰不听劝告,继续沿原航向航行。”
陆涛厉声说:“再一次警告!”
军官有些犹豫地说:“要不要请示上级?”
陆涛略加思索说:“立即把情况报告基地,目前情况紧急,我命令:一、我们绝不开第一炮。二、如果对方开炮,立即还击。”
军官又说:“报告,敌舰正向着我舰逼近,如不改变航线,就会和我舰相撞。”
陆涛脸色十分严峻地问:“改变航线?谁改变?我命令:保持原航线不变!”
军官迟疑一下:“要不要再请示一下?”
陆涛说:“哪有时间请示?我们可以忍耐,但我们绝不是软弱,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敌舰继续逼近,眼看要和我舰相撞了。
陆涛沉着脸,冷静地望着敌舰。
军官又问:“副舰长,怎么办?”
陆涛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突然,敌舰改变航向,掉头而去。
军官惊叫道:“敌舰掉头了。”
突然,舰舱一阵晃动。有水兵报告:“敌舰左舷和我舰右舷相撞,我舰轻微受伤,敌舰重创,仓皇逃窜。”
陆涛说:“立即组织抢修,密切注视敌舰动态,把情况报告基地。”
舰艇继续行驶在海面上。
报务员说:“增援舰艇已经赶到,基地命令我们火速返航,直接到渤海造船厂,接受检修。”
陆涛命令:“返航,目标,渤海造船厂。”
军舰靠岸。两个军官走上来,敬礼:“请问您是陆涛副舰长吗?”
陆涛说:“是。”
军官说:“奉上级指示,我们对舰艇相撞事件进行调查。此期间,停止你的工作,接受调查。希望你能配合。”
几位军官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陆涛平静地对他们说:“不要紧,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我现在去哪儿?”
军官说:“为了便于对军舰进行技术鉴定,这段时间你不宜再上舰。我们在招待所给你安排了个房间。”
陆涛说:“好吧。”
陆涛下舰,坐上早已等在那里的吉普车。深情地从车后窗里看了一眼军舰。
陆涛和衣躺在床上,感到百无聊赖。起身,打开电视,看了几个频道,都没意思,最后,关上电视,坐到桌边,拉开抽屉,想写什么,修改几下,揉成纸团,扔掉。叹口气,又躺在床上,躺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出门去了。
陆涛来到船厂码头走到舰艇边,无言地看着大渡河号舰。
哨兵行礼,陆涛想还礼,发现自己没穿军装,把手放下,问:“舰上的同志们都在吗?"
哨兵说:“都住到船厂招待所去了。”
陆涛点点头,刚想走上跳板。哨兵伸手拦住他。陆涛一愣。哨兵为难地说:“副舰长,上级有规定,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你最好不要到现场。”
陆涛马上醒悟:“哦,对,小李,你说得对。”深情地看了几眼舰艇。
哨兵早已眼里含泪:“副舰长!”
陆涛拍拍他的肩,眨巴着眼睛,强忍眼泪:“我来看看舰就行了。”
哨兵使劲儿点着头:“嗯。”
陆涛又回到招待所,坐在床沿上正自发愣,有人敲门。
陆涛说:“请进。”
服务员进来了:“同志,和你商量个事。”
陆涛说:“别客气。”
服务员说:“请你换个房间。”
陆涛说:“换房间?”
服务员说:“是呀,我们这几天接待会议,散客都要调到后面平房去。”
陆涛想了想:“行呀。”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陆涛推开调换给他的平房门,看了看不由一愣。房间里条件十分简陋,而且卫生条件也很差。他叹口气,放下行李,拿起暖瓶,晃了晃,空的,只好拎着暖瓶出门,去打开水。路过他原先住宿的房间时,见服务员正和一个客人说话:“就是这间房。”
客人说:“谢谢你了,小王,所长不是说没房吗?”
服务员得意地笑着说:“这是刚给你腾出来的。”
客人说:“那我的运气不错吗?”
服务员说:“哪儿呀,我让他住到后面平房去了。”
客人说:“这,这合适吗?”
服务员又说:“有什么不合适?一个犯了错误在这儿接受审查的人。”
客人眼睛一亮,忙问:“哦,犯了错误,经济问题、还是作风问题?”
服务员摇摇头:“还真不清楚。”
客人说:“那让他住平房就不错了。”
陆涛气得脸色红涨,真想冲上前向他们说个明白,想了想,终于忍住,无奈地叹口气,拎着水瓶向锅炉房走去。回来时走到走廊里,那个服务员看见他一愣,但马上“哼”了一声走开了。
陆涛拎着暖瓶朝相反方向走去。
陆涛正侧身躺在床上看书,有人敲门。
陆涛以为又是服务员,没有理睬,门“吱”地响了一下,有脚步声进了房间。陆涛没好气地说:“有完没完?还想把我调到什么地方去?”
“陆涛。”
陆涛急忙回头,惊起:“海云。”
夏海云爱怜地看着他。
陆涛说:“海云!你怎么来了?”
海云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他,哭了。
“你怎么从巴黎回来了?”
“你出事了,我能在那儿呆得住吗?你倒好,到了渤海市,也不去我们家。”
“海云……”陆涛心中冒起一股柔情,望着海云柔情似水的眼神儿,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我打听了半天,才知道你住在这个鬼地方,看起来像个钢打的汉子,你呀,有时又像个孩子一样让人放不下心,你看,一个小服务员都敢欺负你。哦,对了,我妈说,让你住到我家去。”
“住你们家?”
“是呀,我们家,海星到部队后,他的房间一直空着。今天一早,我妈就换了新床单。”
“太麻烦你妈了。”
“别老是你妈你妈的!”
“那叫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给我好好想想,你什么时候能够叫她妈。”
陆涛笑了:“谢谢你妈了。我还是住在招待所吧,他们经常找我谈话。”
海云愣了愣,不再说话,陆涛强笑着动动嘴唇,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海云仰头叹了口气,说:“陆涛,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大好受。不要紧,天塌下来,有大伙儿顶着。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在你的身边至少还有我,还有我们一家。”
陆涛扭过脸去,眼中早已含泪,他努力不让它们掉下来。
第四部第8节 不明国籍的军舰(2)
陆涛和夏海云离开招待所来到了海边。夜风吹过来,凉爽而湿润,夹杂着咸咸的鱼腥。
夏海云说:“别再多想了,想多了也没有用,只能多添些烦恼,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的。就算你真的要负责任受处分……”
陆涛静静地看着夏海云。
夏海云坚定地说:“我也会一直陪伴着你,你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
陆涛说:“海云。”
两个人久久对视,拥抱在一起。
夏海云说:“等调查结果出来了,答应我陆涛,咱们转业好不好?”
陆涛松开她:“为什么这么说?”
夏海云依偎在陆涛的怀里:“我受不了这个刺激,你知道当我听说大渡河号出事的时候,我有多揪心吗?”
“……”
夏海云说:“我真是吓坏了,就担心你会出什么事……还好,人总算没事,但是这种刺激,我还是无法承受。”
“我知道,总让你为我担心。”
“这次无论如何你也要答应我,不管结果如何,你一定要转业,咱们不干了。”
“转业?我干什么,离开了舰艇,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天地这么广阔,咱们干什么不行啊,上次我不是说过吗,到我们公司去,将来你还可以自己干吗。”
“还是让我给肖明当助手?”
“你曾经说过,退一步海阔天空。肖明过去和你的恩恩怨怨,我都清楚,人家那么高的姿态,难道你的心胸还比不上他吗?”
陆涛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海云望着陆涛的眼睛,说:“这回你可得听我的,好吗?”
陆涛说;“海云,我自己的事情,还是由我自己选择吧。”
夏海云又柔声说:“我以前什么时候管过你?但是,现在我越来越认识到在人情世故方面你完完全全是个孩子,我不管你,还有谁来管你?”
陆涛感激而又有些不满地长叹一声:“好好好,听你的。等我的处理结果出来,干什么都行。”
他们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码头上。望着停泊的舰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陆涛从海边回来后,刚好碰上了古小峰。
古小峰说:“我在这里陪你几天?”
陆涛没有回答他,却问:“小峰,你想过转业吗?”
古小峰感到意外,扭脸问道:“怎么,你想转业?”
陆涛没有说话。
古小峰说:“咱们那个研究生班的寝室里,陈毛当了秘书,肖明中途退学,我现在这个样子,就你当上了副舰长,大浪淘沙,走上舰长的岗位,要淘汰多少人哪,陆涛,别人我不知道怎么样,我上不了舰,当不了舰长,总还有一个安慰,因为我们的陆涛在替我们指挥着军舰呢!这回出的这个撞舰事件,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从心底里认定,陆涛,你是一条汉子,正因为中国有那么多像你这样的舰长,我才觉得,我这海军当得值,陆涛,现在你就那么轻易地放弃吗?”
陆涛激动地拉住古小峰的手:“小峰,有的时候我也很软弱,但是我绝不后悔,如果认定事故责任在我,我受到处理,这个舰长我想当也当不了。”
古小峰说:“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再说,你舍得离开军舰吗?”
陆涛看着古小峰,觉得难以回答。
走在饭店走廊里,陆涛停住脚步疑惑地对拉扯着他,走在前面的夏海星问道:“海星,你把我往哪儿领呀?”
夏海星又拉他一下:“马上就到。”说着,推开一扇门,门里黑洞洞的一片,只见一根火柴划亮了黑暗,蜡烛被一只只的点燃了,烛光中,是一张张熟悉的脸:古小峰、夏海云、肖明、潘紫荆、韦秋风、吕元贵,还有一大帮大渡河舰的官兵。
众人齐声说:“生日快乐!”
陆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生日?”
夏海云说:“是啊,你的生日,还犹豫什么,快吹蜡烛吧。”
陆涛感激地望着众人:“嗯。”
夏海云又说:“别忘了,许一个愿望。”
陆涛闭上眼睛许愿,然后吹灭了蜡烛。众人欢呼,灯光亮了,夏海星等人向陆涛身上胡乱地抛撒彩带。
大家围桌站立。
陆涛端起酒杯想了想说:“今天,我很高兴,打心眼里高兴。谢谢你们,谢谢。”
肖明说:“陆涛,你应该首先谢谢海云才对,这一切,全都是她一手张罗的,都忙了多半天了。”
陆涛望住夏海云:“海云,你受累了。”
夏海云也端起酒杯。
“没关系,只要你觉得开心,我也就高兴了。”
陆涛对众人说:“来,我先干为敬。”
陆涛一扬脖子干了杯中的酒。大家纷纷跟随。
夏海云悄悄握住陆涛的手:“今天我的心情特别激动,从在美国认识陆涛。到现在,已经有整整七个年头了,这么多年,不管风风雨雨,我们都走过来了,我这杯酒,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我们俩能携起手来,一直这么走下去,直到永远。”
大家鼓掌。
夏海云说:“也感谢大家这么多年给陆涛的帮助和关心。来,干杯。”
大家干杯。
韦秋风说:“哎,陆涛,海云许了这么个愿,你刚才许的什么愿,能告诉我们吗。”
众人起哄:“对,给大家讲讲。”
陆涛张了张嘴停了停又说:“算了吧,还是不说吧。”
韦秋风说:“哟,还不好意思呢!人家海云都比你大方。”
夏海云幸福地说:“不说就不说吧,有时,藏在心里的愿望更灵验。”
古小峰也说:“还那么多迷信,陆涛,赶快老实交待。”
陆涛想了一下说:“我刚才想的是希望我们的大渡河舰早日修好回到海上。”
海云稍稍一愣,有些失望地看了陆涛一眼。
韦秋风捕捉到了夏海云脸上的那丝阴影,马上打岔:“对对,让大渡河号舰和你们的爱情之舟一道乘风破浪吧。”
肖明站在阴影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夜色里,吴湘和古小峰慢慢地走着,走到医院船边上,停住了。
吴湘说:“你的试验怎么样啦?”
古小峰说:“还多亏你的帮忙呢,现在无土栽培推广的部队越来越多,不光是北方,南方也在用。”
吴湘显得很高兴:“太好了。”
古小峰说:“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这些日子,没少费你的精力和心血。”
吴湘说:“看你,这话说到哪儿去了。晶晶姐是我们的好姐姐,她不在了,我不帮你谁来帮你?”
古小峰说:“吴湘,说到晶晶,我更要感谢你。这句话,我放到心里很久很久了,小吴湘,谢谢你给刘晶晶那么多最后的关爱。”
吴湘说:“不,是我得谢谢你们俩。”
古小峰问:“谢我们?为什么?”
吴湘说:“是你和晶晶那种惊天动地的爱,让我明白了,人和人之间,可以那样地爱,这种爱,超越了生和死,也改变了我的人生。”
古小峰说:“吴湘。”
吴湘说:“古大哥,我吴湘从小是个孤儿,在不少人的关怀下,长大成人,直到今天这个样子,这个世界上,陆涛、晶晶,还有你,就是我的亲人了,我一个护士就这么大能力,帮不了你多大的忙,但是,只要需要我出力,以后你不要客气,就象对自己的小妹妹一样。”
古小峰爱怜、感激地看着吴湘,忽然抱住了她的双肩:“吴湘!”
吴湘一惊,但没有挣脱。
古小峰说:“我们俩走到一起吧,你,我,都需要对方的关爱。”
吴湘说:“不,不……”
古小峰放开手:“对不起,我吓着你了?”
吴湘沉默了好一会:“你的爱太沉重了,我怕承受不起。”
古小峰说:“吴湘!”
吴湘说:“我一下子心里全乱了,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岸边,潮起潮落。
回到医院船上。吴湘翻来覆去睡不着,对面床上崔楠在看杂志。瞧她一眼,说:“吴湘你不答应古小峰,是不是还想着陆涛啊?”
吴湘像被烫了一下身子一颤,却没有吱声,
崔楠说:“吴湘,不是我说你,有事闷在心里也不是个事儿,你喜欢陆涛,我早就看出来了,可你从来没有向他表达过。”
“我给他写过一封信。”
“是吗,那我怎么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我只是写了个藏头诗。”
“你呀你,人家还不知道看明白了没有呢,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和海云快要结婚了吧。虽然我们是同学,但我比你大两岁。人生经验比你丰富好多,吴湘啊,你已经犯了一次错误,可不能再犯第二次呀。”
吴湘没明白她的话,静静地看着崔楠。
崔楠说:“在陆涛的问题上,你就是不果断,黏黏糊糊,现在,古小峰摆在你面前,你可不能再犹豫啦。”
吴湘出神地听着。崔楠又说:“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古小峰?”
吴湘说:“我……我说不清楚。”
崔楠故意说:“你要是再不作决断,我就把基地门诊部的王悦介绍给他啦。”
吴湘一惊:“别……”
崔楠笑了:“你看你,还像个孩子似的,好好想想吧!”
吴湘认真而顺从地说:“嗯。”
第四部第9节 T型台上的亲吻(1)
陆涛坐在海云的车里。望着他一脸的凝重,海云说:“怎么了,陆涛?调查结果都出来了,你怎么还不太高兴?”
陆涛回头望一眼在码头的军舰:“大渡河号军舰要退役了。”
夏海云说:“那好啊,你许的那个愿不灵嘛。”
陆涛不满地看她一眼,夏海云马上改口:“哎,反正你也不在舰上干了,很快就要转业,管它呢。”
陆涛想说什么,望了她两眼终于没有说。
轿车驶进肖明的服装厂停下,陆涛和海云从车上下来,肖明早已迎了出来,显得很高兴:“来来,陆涛,都等你半天了,呆会儿咱们先参观参观厂房,你可得多提意见啊。”
陆涛说;“你太客气了肖明,隔行如隔山,我对这行,可以说完全是个门外汉。”
肖明说:“没关系,慢慢就熟了。”
肖明陪着陆涛参观一排又一排的厂房。肖明指指点点地说:“我们厂现在有10条生产线,产品主要是出口,销往欧洲,东南亚的十几个国家。你看,这些衣服,都是海云设计的,陆涛,你不知道,你有个多能干的女朋友,真羡慕你呀。”
陆涛看看夏海云,夏海云笑了,笑得很满足。陆涛认真地问:“那我过来以后,都做些什么呢?”
肖明说:“哦,这边的销售网络已经形成,各地都设了点,你目前要作的需要定期下去跑跑,摸摸情况。”
在厂里转了一圈儿,他们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肖明说:“这就是你的办公室,怎么样,够宽敞的吧,到时候,还会给你配一个秘书。”
陆涛忙说:“我哪用的着什么秘书啊。”
肖明不以为然地说:“哎,干什么得像什么,你一个副总经理没有秘书怎么行?对了,公司给每位中层经理都配了车。”
陆涛又感意外:“哦,什么车呀。”
肖明略显歉意地说:“海云呢,是总设计师,属于咱们公司的灵魂,也是咱们公司的形象,所以,给她弄了辆宝马,你的可能差点,也就是捷达什么的,你先凑合着用,以后再换,啊。”
陆涛由衷地感叹:“你们公司可真有钱,”
夏海云笑了:“你呀,在舰上时间呆长了,对外面的世界不太了解。”
肖明说:“有钱大家一起赚,要不,海云咋非要拉你过来呢,怎么样,陆涛,这条件,不错吧,给个话,什么时候上班!”
陆涛说:“啊,啊,我再考虑考虑。”
夏海云说:“还考虑什么,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陆涛说:“海云,转业要我就此脱下军装,离开大海,我不能不好好想想。”
夏海云忧虑地问:“你,你是不是又不打算转业了。”
陆涛说:“我现在心里很乱,再让我想想好吗?”
海云突然脸色一变:“陆涛,你太过分了,这不是说话不算话嘛,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出尔反尔。我现在就要你一句话,这转业,你是办,还是不办。”
陆涛恳求地说:“海云,这不是件小事,你不要逼我。”
夏海云说:“好,我不逼你,但我告诉你陆涛,如果你不听我的,非要再到什么舰的话,那我们只好各奔东西了,你也知道,我说到做到。”
夏海云一甩长发冲了出去。
陆涛愣在那里了。
肖明善解人意地把手搭上陆涛的肩膀上:“老同学,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死心眼儿,海云也是在为你着想。”
陆涛拨开他的手,急忙追了出来。追上夏海云:“海云,你别生气,听我说好吗?”
夏海云双手捂住耳朵说:“我不听,只要你一天不转业,我就跟你一天没有什么好说的。”
陆涛腔调生硬地说:“你太任性了。”
夏海云一脸的委屈:“我任性?是为谁好?”
陆涛说:“你真的为我好,就应该给我自由,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夏海云:“我没有给你吗?你毕业这几年来,我跟着你东奔西走,背井离乡,在南海那个小破海岛上一呆就是三年,我说过什么?和你在一起,一年365天,你有几天是给我的,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我又说过什么?”
“……”
夏海云说:“我让你转业,只是担心你再出事,上次是骨折,这次是受审查。我的心都快要碎了,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了。”
陆涛说:“海云,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你就让我上舰吧。”
夏海云说:“不行,你已经答应过我要转业的,答应过的事情,你就要做到。”
陆涛梗起了脖子:“如果我做不到呢?”
夏海云不再看他,口气决绝地说:“那我们就分手。”
夏海云向前走去。
陆涛说;“海云!”
夏海云停住了。
陆涛说:“你一定要这样吗?非让别人听你的?”
夏海云一脸怒气:“在这件事情上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你必须实现自己的诺言。”
陆涛沉默了一下,扭身走了。
夏海云回头寻找他时,陆涛已经走远了。
夏海云气得浑身发抖,嘴唇紧紧抿得如同一条阳光下的水蛭。
向前跑了几步,愤怒地说:“陆涛,你给我站住!”
可是,陆涛没有回头。
第四部第10节 T型台上的亲吻(2)
酒吧里灯光闪烁,疯狂的音乐震得人胸口发闷。
夏海云已经醉眼迷离仍赌气似地喝着啤酒,肖明耐心地在旁边劝慰她:“别喝了,海云,喝多了酒,对身体不好,听话,啊。”
夏海云目光迷离地望着他:“你别管我。”
肖明说:“那好,我陪你一起喝。”
肖明把夏海云面前的啤酒统统倒进自己杯子里,仰起脸,咕咚咕咚地喝着。
夏海云急忙拉住他:“肖明,你疯了,一口气喝这么多酒,难受啊。”
肖明说:“这些酒,与其让你喝了难受,还不如,让我替你难受。”
“……”
肖明摇摇头叹息一声,握住夏海云的手:“听我说,海云,别再为那个陆涛苦恼了好吗?有一句话,我在肚里憋了好长时间,今天我不得不说,你真正该爱的人,其实在这里。”
肖明指着自己,见海云只是望着他,又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喜欢设计服装,OK,我投资服装公司给你。你说想要陆涛转业,要我在公司给他安排职位,没问题,我给他安排好,至于陆涛领不领情,那是他的事情,我这样做只是想让你开心,让你满意,海云,你要的我都给你了,而陆涛,他连你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
夏海云醉眼朦胧地说:“你别再说了,我心里全乱了。”
肖明借着酒劲儿说:“不,我要说,我要说。”
肖明把住夏海云的肩膀,深情地说:“海云,别再傻了,我是真心爱你的,我永远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我才是你真正该爱的人。”
夏海云看着肖明的眼睛,嘴唇微微嚅动,欲言又止。
T型台下围满了记者,镁光灯不停地闪烁,模特儿们穿着时装在台上时走时停,T型台尽头是精美的大幅海报:“夏海云个人时装作品展示会。”
演出告一段落,模特儿们拥着夏海云走出来。
热烈的掌声,镁光灯更加密集。夏海云接过话筒:“大家好,我是夏海云。”
更加热烈的掌声。
夏海云说:“谢谢,谢谢,这次的服装展示会,我一共准备了136套衣服,都是我这几年积累的一些我个人最珍爱的,从来没有公开发表过的作品,今天我把它拿出来,献给大家。”
听得出,经久不息的掌声显得有些狂热。
人们纷纷向夏海云献花。
夏海云说:“今天的展示会,我个人是觉得非常成功,非常满意,这里,一方面我要感谢各位记者,各位名模儿的支持,另外,我还要感谢一个人,他就是我的老板肖明。”
陆涛悄悄走进来,站在一个角落里。夏海云向肖明伸出手,肖明登上台,牵起夏海云的手。
下面一阵掌声。
夏海云说:“是他给了我莫大的支持,我才能有今天的成绩。肖明,谢谢你。”
肖明微笑,看着夏海云说:“其实,夏女士太谦虚了,她今天能设计出这么美丽的服装,我想,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所能给与她的支持,也无非是物质上的,而关键还是要靠她自己的灵气。”
陆涛把花交给一位工作人员,请他转交夏海云,转身离去了。
谢幕后,夏海云走进现场化妆间里,坐在椅子上想放松一下情绪。一个小模特把水杯递过来说:“海云姐,喝水。”
模特儿们陆陆续续拥进来,和夏海云亲热而兴奋地拥抱,庆祝演出顺利结束。
夏海云拍拍手,等化妆间里静了下来,才说:“大家赶紧卸装,呆会儿,我请大家去吃宵夜。”
有个小模特儿问:“海云姐,您男朋友也一起去吗?我觉得他真好玩,我还从没见过还有这么害羞的男人。”
夏海云忙问:“我男朋友?你说谁?”
小模特说:“刚才有个人来找您,说他叫陆涛,是您的男朋友,他没去前边找您?”
夏海云一下子站起来:“什么时候?”
小模特儿说:“大概10分钟以前吧。”
这时候,进来一位工作人员,把鲜花交给夏海云,说:“这是刚才一位海军同志给我的,让我转交给您。”
夏海云拿着鲜花跑出门去。
远远的,夏海云就看见了陆涛的身影。夏海云开车追了上去,停在他身边。摇下窗玻璃幽怨地看着他。
陆涛也注视着她。
夏海云笑了:“还愣着干什么?上车吧。”
陆涛也笑了,上了车。
夏海云说:“我想通了,陆涛,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按照我的意愿做事了。”
“真的?”
“真的!”
陆涛揽起海云的肩膀:“海云,不好意思,跟着我,总是让你受委屈。”
夏海云说:“我已经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人妥协,不是吗?既然你不妥协,就只好我来妥协了,要不怎么办呢。”
第五部第1节 出走的新郎
夏海云小心地拿出一套婚纱轻轻地放在床上,问陆涛:“漂亮吗?”
陆涛赞叹道:“真漂亮,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夏海云说:“傻瓜,我是服装设计师,怎么能买婚纱呢,这件婚纱不光是我自己设计的,还是我亲手做的呢。”
陆涛问:“真的?”
夏海云说:“我穿给你看看。”
夏海云去了另一个房间。
陆涛拿起桌上以前他和海云在美国夏威夷合影的那张照片,看了看又放在桌上。夏海云穿着婚纱进来了,在地上转了一圈:“漂亮吗?”
陆涛说:“你这一穿出去,那些模特儿都该失业了。”
夏海云勾住他的脖子笑着说:“谁说我的陆涛嘴笨!”
陆涛说:“我是实事求是嘛。”
夏海云高兴地看了陆涛一眼,猛地在陆涛脸上响脆地亲了一下,说:“我就要做你的新娘了,你高兴吗?”
陆涛故意问:“你说呢?”
一阵喘不过气来的长吻之后,陆涛说:“海云,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夏海云疑惑地望着他:“今天怎么那么客气?什么事啊,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
陆涛说:“我们的结婚登记,能不能往后推一推?”
夏海云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陆涛说:“我,我觉得我们准备还不充分,再说,8008马上就要上马,我想……”
夏海云尖声打断他:“8008,8008,你去8008跟我商量了吗?昨天,你一提8008我就觉得没好事。你要它还是要我?”
陆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夏海云突然倔犟地说:“我告诉你,陆涛,结婚登记明天就去,婚期也不能推迟,8008我也不同意你去。”
陆涛张张嘴,不好再说什么了。
夏海云站在街道办事处门口,环顾四周又急切地看看手表。昨天她已和陆涛商议好了,上午十点在此见面,一块儿登记结婚。时间已到,却仍不见陆涛的影子。
一辆有轨电车过来了,下来一位海军军官。
海云马上迎过去有些嗔怪地叫了一声:“陆涛。”仔细一看,不是,不由得失望、尴尬。
海军军官却说:“你是夏海云同志吧?”
夏海云马上紧张起来了:“是呀,怎么,陆涛出事了吗?”
军官说:“没有,他今天有急事回黄海了。”
夏海云似乎忘记了跟前站着的根本不是陆涛,脸色突变:“什么?回黄海了?什么时候?”
军官说:“今天早上的船,他对我说了这个街道办事处,还真让我一阵好找,还好,总算没误事,找到你了。”
军官说着拿出一封信,递向海云。
夏海云接过信,赶紧打开,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身对军官说:“谢谢你了。”然后继续看信:
海云,当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去黄海的船上了,对不起,白白让你在那儿等我,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你把话说出来。海云,我不能和你结婚了。面对这样的结果,我即使说再多的理由都是多余的。
在大海和你之间,我只能选择大海,忘掉我吧,海云。你应该有更加美好的生活。
肖明一连走了几家酒吧,总算找到了借酒消愁的夏海云,夺下她手里的酒杯,有些心疼地说:“你不能再喝了,为了陆涛糟蹋自己,不值得。”
夏海云眼睛迷离的望着他:“你再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陆涛这个名字,不要。”
“你恨他了?”
“不,我恨我自己,呵呵,我真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从美国追到渤海,从渤海又到黄海,痴心一片,换来的什么?换来的就是今天的这个结果。”
海云又端起一杯酒。
肖明伸手又要夺,夏海云说:“不要你管,我自己酿的苦酒我自己喝。”
海云一饮而下。
肖明说:“好好好,不说,海云,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夏海云连连摆着手说:“我没有醉,没有醉,真的没有醉。”
肖明把醉醺醺的夏海云扶上车子,夏海云喃喃道:“不,我不想回家,不想回家。”
肖明说:“不回家去哪儿啊,这么晚了。”
夏海云闭着眼睛仰躺在靠背上含混不清地说:“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车掉了个头直奔肖明家。
肖明扶夏海云在沙发上坐下,进厨房给她端来一杯白水。夏海云喝了一口,又吐出来。
夏海云说:“拿走,拿走,我不要水,我要酒。”
肖明心疼地说:“海云,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夏海云说:“不,我还喝,我还能喝嘛,你真小气,连瓶酒都不舍得给我喝。”
夏海云醉意的动作停住了,继而抱住肖明放声痛哭。肖明让夏海云躺在床上,拿了毯子准备到客厅里去睡。
夏海云突然含混不表地说:“你别走。”
肖明望着她:“怎么了?”
夏海云说:“能抱抱我吗?”
肖明无言地走过去拥抱夏海云。
“你现在还爱我吗?”
肖明吃惊地问:“你说呢?”
夏海云勾住肖明的脖子:“不,你不爱我了。”
肖明的心怦怦狂跳,他说:“我是真心诚意爱你。”
夏海云说:“抱紧我。”
肖明抱紧了夏海云,突来的幸福使她呼吸变得急促,眼里渗出涩涩的泪。
夏海云说:“再紧一点,陆涛,今天你的劲儿怎么这么小。”
肖明呆住了,慢慢放开海云,刚才还有些抑制的泪水发泄地流淌下来。
吃过午饭,夏海云正在电脑前操作,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是夏海星打来的。
“喂,海星,怎么,你分配到什么地方?黄海基地?”
夏海云停顿了一下:“那,具体什么单位?还没定?哦,妈妈去船厂了,挺顺利的,好,我一定告诉妈妈,你要多注意身体。”
这时候,肖明走进来,随意翻着桌上的一本杂志。漫不经心似地问:“谁的电话。”
“我弟弟。”
“海星?”
“他毕业分配到了黄海基地。”
“那不是跟陆涛在一起了吗?”肖明自知失言,赶紧说:“哦,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现在不能告诉你,跟我来。”
肖明拉起夏海云,就往外走,夏海云回身抓起桌上的墨镜。
车在海边公路上疾驶,夏海云透过车窗望着转动的远方的山峦问:“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肖明故意卖关子:“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
来到海滩,肖明把车停下。夏海云跟着肖明走下来,是一片工地。夏海云觉得奇怪,问:“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肖明抬手指着眼前的海滩说:“这片海滩,大概有50亩,我已经把它买下了,一年后,这里将出现大型的时装会展中心。”
夏海云眺望远方,似乎对肖明的话无动于衷。
肖明问:“你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
“你看,大海,白云。”
夏海云不明白他的话似地望着他。
肖明显些兴奋地说:“海云!就叫海云时装会展中心,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胶东半岛最繁华的时装中心。”
夏海云也有些激动:“这是你刚想起来的?”
“两年以前,我就着手运作这个项目了。”
“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刚把地买下来,建设资金一直在筹集,到了今天我可以告诉你,一切都准备好了。”
“肖明……”
肖明挥手指着海滩说:“你看,这儿的景色多美。”
白浪。沙滩。礁石。还有一只木船,在水中摇荡着。
海云踩着湿软的沙滩跑了几步高声说:“真好。”
肖明在后面跟着跑了过去。
两个人爬上船,解开缆绳。船已离岸,夏海云一阵紧张:“那怎么回去。”
肖明故意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夏海云急了:“回不去了怎么办?”
肖明说:“还回去干什么?”
夏海云一愣:“不回去,我们去那儿?”
肖明说:“我真希望就这样,我们俩一直在这船上漂呀漂,漂到天涯海角。”
船身一晃,夏海云吓了一跳,站立不稳,肖明赶紧把她抱住说:“不要害怕,你别忘了,我也当过航海长,是个老水手。”夏海云打他一拳,笑着说:“你真坏。”
第五部第2节 她对他的报复
陆涛带了一帮人正在海边三号地区测量,忽然,场地里开来一辆轿车。
车门打开,夏海云从车里出来了,一眼看到陆涛,不由愣了。
陆涛也是一愣,马上跑过去招呼道:“夏海云,你好吗?”
夏海云看他一眼,冷冷地说:“没你好。”
陆涛又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夏海云怀着几分敌意地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陆涛笑了笑:“有任务。”
夏海云说:“我为什么到这儿来?告诉你,这块地是我的,海云时装会展中心马上就要开工了。王工,你把图纸拿来给这位长官看一下。”夏海云扭回头又对陆涛说,“对不起,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陆涛正色道:“海云!”
王工程师拿来一张彩色图纸,望着陆涛的脸色,没敢递给他。陆涛说:“海云,我有话要跟你讲。”
夏海云说:“你有话跟我讲?对不起,我现在没心情,也没时间跟你废话,执行你的任务去吧。王工,我们走,真扫兴!”
见夏海云要走,陆涛唤着她的名字追上来。
夏海云满脸怒气,又从车边跑到海边,陆涛也追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夏海云被他抓住,不得不转过身来盯着他。
陆涛说:“海云!”
两人对视片刻,海云猛地转过身去:“你放开我!”
陆涛急忙松开手,有些难堪地说:“对不起。”
夏海云讥诮道:“你除了会说对不起,还会说什么?”
陆涛:“我……”
夏海云扭回脸,撇着嘴揶揄道:“真巧啊,我们居然在这里碰上了,从上次结婚登记到现在,这还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
陆涛说:“也许,我当时那样做对你伤害太大了,但是,我,我,我确实只能这么做,海云,我今天依然不后悔,为了你,我必须这么做。”
“为了我?是为了你那个什么讨厌的8008吧!”
“海云。”
“你没话说了吧。”
“海云,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更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我当时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恨我。”
夏海云半信半疑地望着他:“那你想到的是什么?”
“……”
夏海云望着远处沉默了一阵儿,又说:“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从那天开始,我的人生观都发生了变化,我怎么想都想不通这一切,我开始怀疑人,开始怀疑这世界上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相信的!”
陆涛低下了头:“海云,我知道,我对你的伤害太重,做什么事情都没法补偿,可是,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爱过你,我并没有骗你。”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
夏海云还是冷冷地望着陆涛:“你不要再重复那些说过一千遍的道理了。有人说,谎话千遍变真理,我现在认为,如果说真话需要来说一千遍,那肯定是假话。陆涛,直到婚礼的那天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了解你的,我把你当成这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我最可以信赖的人,可是,直到那天我才发现,我一直爱着的人,竟然是个骗子,是个满口责任道德,却在婚礼前一刻把我甩开的混蛋!”
陆涛痛苦地望着夏海云那双充满忧伤、怨恨的眼睛:“海云,你这样说,我心里很难受。”
夏海云看看他冷笑一声:“你心里难受?你还会难受?”
说罢,转身走去。
陆涛大喊一声:“海云,现在我能为你做什么?”
夏海云站住了,回头看看他:“你现在能做的,就是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陆涛呆在那儿,海风轻拂着他的头发。
在那家咖啡馆里,陆涛和肖明面对面坐着,有一阵子谁也不说话。
肖明终于忍耐不住了,问:“你喝什么?”
陆涛说:“随便吧。”
“别随便呀,这样吧,你喝一个墨西哥黑咖啡,怎么样?”
“行。”
“说吧,老同学,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又为了海云吧?”
“直接说吧,要不是为了8008,我也不会来找你。”
“你是说那块地吧?”
“是,8008舰要在明年下水,本来我们已经跟乡政府说好了,可是谁能想到,你们中途又杀了出来……”
“你管这件事是吗?”
“我现在就负责8008舰的所有事务。”
“怪不得这么上心,陆涛,我知道,你下面肯定是要说,让我放弃这块地,把它让给你们,但是我也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那不可能。”
“为什么?你不会是成心在跟我们过不去吧。”
“你言重了,我肖明再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小商人,怎么敢和你们过不去,那不是螳臂挡车吗?太自不量力了。何况,我当年再怎么说,也曾经是航海系的学生,对海军,还是有感情的。”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重金收买那块地呢?我们都知道,那块地根本就不值3000万。”
“那要看在谁眼里了,在不会赚钱的人眼里,他可能就是一块寸草不长的荒地,可是在我手里,他就能生出3000万的价值来。”
“是赚钱重要,还是海军最新式的军舰下水重要?”
“当然是赚钱重要,因为那是我的钱,我知道,你一定会认为军舰更重要,因为那是你的军舰,陆涛,我们站的是两个不同的立场,所以,我们有不同的结论。”
“肖明,你也在大连舰艇学院上过学,这次让出这块地,你也不会损失什么,就算是为海军作一次贡献还不行吗?”
“你呀你,陆涛,你还是脱不了学生气,我这个人非常现实,我只相信我能抓得住的东西,不相信世上会有毫无原因的付出,包括你,现在坐在这里苦口婆心的劝说我,不也是为了新舰早日下水,你好当上舰长吗?”
“你……你怎么说话呢。”
“开个玩笑,别认真。陆涛,我知道,你是军人,有原则的人,我也有原则,商人的原则,实话告诉你,我真正想要那块地的原因是因为,一旦技术区建立,势必会影响我们东方夏威夷的营业。”
“技术区对你们娱乐城的影响,只在施工期间。”
“损失就是损失,一年的施工期,客人恐怕也跑光了。”
“这件事是没法再商量了是吗?”
“要不这样吧,我有个办法,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同意。”
“你说。”
“如果你们能把市中心的那块空地卖给我,我可以放弃收购你们的三号地,怎么样?”
“市中心的地?”
“就是小井胡同后面那片。”
“那是我们用来盖宿舍楼的。”
“那我不管,你来找我,我办法也给你出了,愿不愿意,就是你的事情了。”
“这我可做不了主,你得让我回去商量商量。”
“行,我不着急。”
陆涛站起来,戴上帽子离去。
肖明喝一口咖啡,看着玻璃窗外正要离去的陆涛,嘲讽地笑了。
早操结束后,古小峰追上正准备回去的陈毛:“小毛,有件急事想跟你说一下,这两天怎么老找不到你和陆涛?”
陈毛懊恼地说:“还不是为了那该死的土地官司,哎,什么急事?”
古小峰说:“上回路涛让我核实一下三号地区的潮汐规律,我核实了一下,没想到海滩的m系数有出入。”
陈毛吃惊地望着他:“不会吧?”
古小峰问:“你核算过?”
陈毛说:“核算这东西本身,我想不会太难,问题是这一带海区包括三号地区的m系数,早在80年代末期就核定了。”
古小峰问:“你怎么知道的?”
陈毛说:“本来我也不知道,这就引出了李司令的一段佳话。他那时在基地当副参谋长,本来要在三号地区建项目。他这个人很专,也很聪明,和北京来的专家为m系数发生了争论,最后,还是李司令胜了。这事不光在基地,在全舰队都传得很广,你一直在岛上,不大清楚。”
古小峰说:“可是,我觉得有问题。你能不能向李司令反映一下。”
陈毛想了一下:“这一反映,不等于把李司令当年的那段佳话全否定了吗?而这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到头来,你白说一番,传出去呢,又会影响首长的形象,现在有些人特爱传播小道消息。”
古小峰沉吟道:“可这m系数……”
陈毛望一眼四周,见无他人,才低声说:“现在技术区所有的计划都是依据这个系数,这一变,最直接的效果是人心惶惶,对8008不利呀,小峰,你是个舰艇部队代表,不要管这么具体。算了,啊?!”
古小峰不吭声了。
第五部第3节 扑朔迷离的m系数(1)
夏海云和肖明在沙滩上慢慢走着,白色的汽车停在他们身后。
肖明说:“海云,这个计划我们一开始不是就讨论过吗?你也同意,用三号地迫使他们把小井胡同后面的那块空地给我们,好盖我们的会展中心,不是更好吗?”
夏海云说:“我不想多说,就是不想你把三号地交给他们,你听不听我的吧?”
肖明说:“我可以尊重你的意见,但是你要给出一个理由来,为什么你不愿意我把三号地交出来。海云,你是海军的孩子,我是从海军出来的,对海军我们可不能做得太绝啊。”
“没那么多的道理。”
“你是不是不太理智了,我们公司虽然发展很快,也很有实力,但要和代表国家利益的项目抗到底,我心里也没底,再说,人家的姿态已经够高的了,别到时候我们把自己的梯子拆了,下不了台。”
“怎么,你害怕了?你不是可以为了我做出一切吗?”
“问题是你这样做,没什么意义。”
“我觉得非常有意义。”
“海云,你冷静一点。”
“谁说我不冷静,因为8008陆涛抛弃了我,因为8008我现在还生活在痛苦之中。要我给8008让路,做贡献,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告诉陆涛,让他做梦去吧!”
肖明醒悟地说:“我明白了,你是要报复陆涛是吗?因为他伤害过你,所以,你要报复他。”
夏海云冷冷一笑:“对,你说对了,我就要报复他,就是要让他不能如愿以偿,就是要他当不上舰长而痛苦,这个理由你满意吗?充分吗?我就是这样想的。”
肖明嫉妒地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能把他淡忘。”
夏海云说:“是,我怎么能忘呢,我现在,最恨的人就是他。”
“有我在你身边,这还不够吗?你干嘛还要总想着过去的那些事,跟自己过不去呢?”
“这不是一回事。”
“海云,你太任性了。”
“我不管你说什么,肖明,给我一句话,你答不答应我。”
“为了对你负责,我必须阻止你。”
“怎么,不答应?那好吧,如果哪天我突然消失了,你不要吃惊,你知道,我是做得出来的。”
“海云,你不仅是在报复陆涛,你也在折磨我。”
“这跟你没关系,我做的事由我承担。”
“不,有关系。我看出来了,你口口声声说恨陆涛,可在你的心灵深处还是深深地爱着他。”
夏海云一愣:“你说什么,我爱他?”
肖明叹道:“中国有句古话,爱之深,恨之切。你之所以那么恨他,是因为你还爱着他。”
夏海云呆在那儿半天,突然有些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说:“不,我从来都没爱过他……”
在基地大会议室里,一大群年轻干部和他们的家属都吵吵嚷嚷起来:
“什么,又停下来了。”
“我都登记三年了。”
“算了,没房子,我老公不在这部队干行吗?”
“妈的,没房子住,搬到他司令部办公楼去。”
眼看局势有点控制不住,管理处长着急地直瞅李兆军。
李兆军也有些紧张,大声讲:“同志们,你们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为了咱们的新舰艇,再委屈大家一年怎么样?我保证……”
下面又叫起来:
“你保证什么?去年你不是保证过一次吗?”
“再过一年,你还在不在台上了?”
……
李兆军有些想要发火,但还是忍住了。管理处长悄悄对陈毛说:“我知道来了就不可收拾,这种事别人躲都躲不及呢。”
陈毛瞅李兆军一眼,低声说:“老头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威信……”
管理处长说:“可这都是些年轻家属,谁还知道他的过去,你赶紧想办法吧,就说有紧急事情,把首长叫走。”
陈毛正犹豫着,忽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女声:“大伙静一静,我来说几句。”众人静下来,见吴湘挺着肚子走了上去。
古小峰在她身后追着:“吴湘,你这是干什么?”
“你别管我……”吴湘走到了李兆军身边。
李兆军说:“你是古小峰同志的爱人?”
吴湘说:“是的,首长。”她转身对大伙说,“同志们,姐妹们,咱们都是同命运人,在住房子这件事上,都有着相同的难处,现在我说几句心里话怎么样?”
众人叫道:“好!”
陈毛、古小峰也焦急地望着她,恐怕她说出什么偏激的话。
吴湘说:“我和我爱人结婚已经快两年了。这两年,我们一直住在集体宿舍。本来,我这个孩子是不想要的,正准备到门诊部去打掉他时,听说我们要在市中心盖房子,就把他留了下来,许多朋友都说,不管生下来是男是女,这会儿是可以让他生下来了,男的长大了当个男水兵,女的长大了当个女水兵。没想到现在房子又没有了。”
李兆军对她的话深感震惊。
众人又开始高声起哄了。
吴湘摆摆手:“可刚才首长说了,这新型的军舰不是哪个人的东西,摆在这儿。它是代表咱们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有它,别人就不敢小瞧你,没有它就不用说了,偏偏国家花了那么多钱,花了那么多时间弄出来了,放在厂里出不来,就因为我们不愿让那块地,说良心话,要这样这房子建起来了,我们住得能踏实吗?咱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也许这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了,就算当上个兵吧,也不见得有仗让你打,有功让你去立,可是,为了关系到咱们国家的大事,让大家再委屈个一年半载,就能帮上个大忙。依我说,这机会让别人想碰还碰不上呢。有句话叫救急不救穷,这国家的急,咱们能不救吗?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同意首长的决定。小峰,开完会咱就去把孩子打掉。”
古小峰感动地点点头,过去扶着吴湘。
台下一位女同志说:“人家挺着大肚子,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赞成。”说着,举起了手。
又有几个人跟着她举起了手。
更多的人举起了手。
全场都举起了手。
李兆军非常激动,缓缓举起手来,向吴湘,向众人行了一个军礼。
古小峰正搀扶着吴湘往回走,陈毛追上来:“小古,等一下。”
古小峰望着他:“小毛,有事?”
陈毛说:“你们是不是要去门诊部打掉?”
古小峰一脸的无可奈何:“是呀,只怕月份太大了……”
陈毛说:“多悬哪!我先到门诊部去堵你们,没有碰到,又回过来找。”
“怎么?”
陈毛说:“一散会,首长就指示让我赶紧找你,孩子千万不能打掉,我们海军的下一代,要让他生下来,房子要想办法解决。”
古小峰惊喜说:“真的?……不行。”
陈毛愣了:“为什么?”
古小峰说:“你也不想想,大伙儿要是见光给我们俩解决了,会有什么样的反映?”
陈毛忙说:“不不不,这回没房的都要解决。当然,也只能一户一间。”
古小峰说:“都解决,这天上能掉下房子来?”
陈毛说:“不,住到办公楼去。”
古小峰苦笑:“那是大伙儿说的气话……”
陈毛说:“不,是真的,刚才李司令说,大伙儿的话提醒了他,办公室可以挤一挤,三幢办公楼腾出一幢,解决你们的困难。”
古小身愣在了那儿,忽然,他冒出一句:“领导关心我们,我们更应该把工作做好。嘿,小毛,那m系数的事,陆涛和首长又说了没有?”
陈毛跺一下脚,说:“小峰呀小峰,那m系数你就到此为止吧,自然有人管它。你也不要再去麻烦陆涛了,这两天,海云和陆涛闹得还不清呢。”
第五部第4节 扑朔迷离的m系数(2)
走到酒吧门外,夏海云东倒西歪地上了车,发动。倒车的时候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车场的人大声叫喊着。车上的夏海云根本没有发现,音乐放的很大,她神情恍惚地开车冲出了车场。轿车行驶在高速路上,往事如云,她禁不住泪流满面。
警察开着摩托从后面追上来,把她的车逼到路边停下了。
警察走上来:“你不要命了。”
夏海云瞪着他:“我怎么了?”
“你知道你刚才闯了几个红灯吗?”
夏海云几乎听不清警察的话:“你说什么?”
警察嗅到了一股酒气:“你喝酒了?”
夏海云打了一个嗝儿:“一点,不多。”
警察严厉地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夏海云和衣睡在长椅上。
接到警察打去的电话,肖明匆忙赶来跟警察好言交涉,办理手续。
肖明签好字,从长椅上扶起夏海云。
警察走过来说:“驾照吊扣6个月,告诉她以后别再喝那么多酒开车了,多危险呢,出了事情就晚了。”
肖明忙说:“是,是。”
肖明把夏海云扶进车里,自己也钻进去。注视着夏海云憔悴狼狈的样子,肖明无奈地摇头叹气,夏海云迷迷蒙蒙睁开眼睛,两人默默对视着。
肖明一把将夏海云揽进怀里,说:“我答应你,只要你别再这样糟蹋自己。”
夏海云木木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肖明长叹一声,说:“哎,也许真是老天的安排,让我甘愿受你的折磨,但是海云,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你怎么说,我都答应你。”
“……”
陆涛闯进肖明公司,前台的小姐想要拦住他:“请问您找谁?”
陆涛说:“我找你们肖经理。”
小姐问:“您预约了吗?没有预约我们经理是不接待客人的,请您出去,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陆涛不管不顾地冲进去,猛地推开了肖明的屋门。老板台前,正在看文件的肖明抬起头来,看着他。
小姐有些紧张地望着肖明:“经理……”
肖明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肖明站起来,陆涛进了门。肖明吩咐秘书:“给这位先生倒杯水来。”
肖明望着陆涛说:“别站着呀,坐。”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肖明平静地问:“什么事啊?这么大火气。”
陆涛说:“你不会刚撂下电话,就把什么都忘光了吧?我可是接到你的电话不到10分钟就赶来了。”
肖明轻轻一笑:“来,喝杯水,先消消气。”
陆涛说:“不必了。”
肖明抱歉地笑着说:“我知道,你是急着想要回三号地,可是现在问题是……”肖明搔搔鼻头,有些尴尬:“我们公司的计划可能有一些调整,不准备要你们市中心的那块地了,所以,也就没有理由让出三号地给你们,这事,我还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你说呢。”
“什么,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又变卦了?”
“做生意嘛,你知道,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而且,我们当时只是口头上说了说,并没有签订任何协议。”
“肖明,你出尔反尔,什么意思你。故意耍我,是吧?”
“陆涛,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也不是我要这么做的。”
陆涛强压火气,问:“那是谁要你这么做的,谁让你这么不讲信用,出尔反尔?”
“我。”
陆涛抬头看,是夏海云,推门进来了。
陆涛说:“海云。”
夏海云微笑地看着他:“是我不让肖明把三号地给你的,你不要怪他,要找就找我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为什么,这样,我心里痛快。”
“海云,8008不是儿戏,是海军的重点项目,如果8008舰不能及时下水,国家的损失有多大你知道吗?”
“我不想听你唱高调,现在我有这个权利,事情就要按照我的意愿发展。”
“那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对我有没有好处我不管,反正,对你没有好处那是肯定的。只要是对你不利的事情,我都愿意做。”
“你……我真没想到,你现在会变成这样。”
夏海云:“怎么样?”
“这样自我,不讲道理。”
“是你先对我做了不讲道理的事的,所以现在,我跟你,也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海云,不要让我们的个人恩怨影响大局,好吗?比起海军的8008工程,我们之间的这些纠葛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你可以这样想,因为你自私,一点儿不把别人的痛苦放在心上,也就是为什么你能做出那样伤害别人的事来。”
夏海云因为激动,身体在颤抖,肖明急忙上前扶住她。夏海云说:“现在,我就是要报复你,让你尝到同样的痛苦,你不是要当舰长吗?你不是冷酷到为了自己的事业,可以什么都抛掉,什么都不顾吗?今天我就是不能让你这个舰长梦实现。”
陆涛说:“你要报复,请冲着我个人来,要杀要剐都随你,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行,但是不要给8008制造障碍,好吗?它对整个海军,真的很重要。”
夏海云说:“这我管不了,我心胸就这么大,装不下那么多事。”
陆涛尽管让自己的声调显得平和冷静:“你……你妈妈如果知道了你在这件事情上起的作用,她会很失望的。”
夏海云没好气地说:“不用你管。”
陆涛无可奈何地看看她,只好转身,走了。
夏海云神情悒郁地拖着行李进了候机大厅,等待登机。她进入候机大厅前,留恋地看了一眼广场,这才步入了大厅。这时,陆涛跑了过来,喊道:“海云。”
夏海云猛回头,发现真的是他时,又垂下眼帘,冷冷地问:“你怎么来了?”
陆涛说:“海星刚告诉我。”
夏海云哼了一声:“又是海星。”
“……”
夏海云仰起头,不再看陆涛:“但愿你早一天当上8008舰的舰长。”
陆涛愣了一下:“哦,我代表8008谢谢你。”
夏海云惨然一笑:“那倒不必了。”
“海云……”
夏海云说:“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像歌里唱的那样,给我一杯忘情水。你知道吗,对一个人爱和恨都好难。有时候,你想要去忘掉什么,结果只会是更加地想起他,”
陆涛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叫了一声:“海云。”
夏海云不自禁地回头,答应:“哎。”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想再说些什么。
陆涛终于说:“忘了我吧。”
海云嘴唇动了动,说:“我会忘了你的。”扭头就走。
陆涛又叫道:“海云。”
海云停住脚步。
陆涛说:“一个人在国外,千万要保重,当你在异国他乡不顺利或者受到欺负的时候,别忘了,你的身后有一个正在强大起来的祖国。我们的海军、我们的军队越强大,你在国外的腰杆就能挺得越直,祝你一路顺风。”
陆涛行了个军礼,走了。
海云回过头来不自觉地跟着走了两步,又停住,随即扭过脸去,拖起行李,进了空港。
第五部第5节 导弹击中军舰(1)
搜索舰行驶在海上,陆涛、陈毛站在舰首,焦急地了望着。
陆涛问:“怎么出来这么远,还没见他的影子?”
陈毛说:“今天的水流太急,冲出去肯定很远。”
陆涛问:“会不会支持不住?”
陈毛说:“不会,只要没有意外,凭古小峰的水性,坚持这么长时间,问题不大。我是耽心,前面到了琅琊海区,那儿浪更急,礁石又多。”
一水兵跑过来:“前面是琅琊海区,舰长问,还过不过去。”
陆涛说:“继续航行。”
舰长说:“再往前走,航行就有危险了。”
陆涛说:“开过去,一切我顶着。”
舰长说:“陆涛,你可不要感情用事,你也知道咱们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我比你们高一届,对古小峰虽说感情没有你深,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可是,万一军舰有了危险,没法交待啊。”
陆涛愣了一会儿说:“那再开近一些,我换乘小艇,过去寻找。”
舰长、陈毛一惊:“什么,那多危险啊,陆涛……”
陆涛阴沉着脸说:“不要多说了,没什么可怕的,这风浪,比我上次经历的还小多了呢。再说,我们当初舢舨训练的时候,不也是有危险?立即放艇。”
一只小艇从舰上放到海里。陆涛和几个水兵上了小艇。
小艇离开军舰在礁石间穿行。陆涛和水兵用望远镜仔细寻找。
陆涛大喊:“古小峰,古小峰……”
喊声在天地间回荡。忽然一水兵叫道:“你们看!”
陆涛举起望远镜,看到——古小峰已昏迷在一块礁石上。
众人抬着古小峰回到军舰上,军医已经给古小峰包扎完脑部。
陆涛轻声问:“怎么样?”
军医说:“脑部和礁石撞得很厉害,只怕……”
陆涛、陈毛齐声问:“只怕什么?”
军医说:“只怕来不及了……”
陆涛有些失控地说:“不,不,你胡说……舰长,快给我加速。”
舰长说:“加速……”
陆涛说:“再加速。”
舰长瞟他一眼,说:“已经最快了。”
陆涛过去抱住古小峰说:“小峰,小峰,你可千万要坚持住啊。”
古小峰终于睁开了眼睛:“我快不行了。”
陆涛说:“不,不,你行,你行!”
古小峰笑着摇摇头:“陆涛,我最后求你一件事。”
陆涛说:“不,你现在求我什么我都不答应,你一定要坚持到岸上再告诉我。你看,离码头已经不远了,吴湘还在那儿等着你呢。”
古小峰吃力地说:“来不及了……陆涛,陆涛,这舰长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你一定要当好,替我当下去。”
陆涛说:“不,你……”
医生在旁边低声提醒:“冷静一点,陆涛,他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陆涛愣了一下。忽然他抱着古小峰站起来,对医生说:“你也扶着。”
舰长脸色骤变:“你这是……”
陆涛疯了似的一把拉开舰长,让古小峰站在舰长的位置,大喊:“小峰,小峰,你看,你现在就是舰长了,给我们下命令吧。”
古小峰又一次睁开眼睛,用尽生命的全力大喊:“加速前进!”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众人失声喊道:“小峰……”
陆涛和陈毛坐在舰尾,陆涛说:“吴湘已生下了孩子,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
陈毛说:“你放心,我让崔楠过去照顾她了,还有,你上回带给她的那些营养品,她都收下了,还说,谢谢你呢。”
陆涛说:“这个吴湘,还说谢我,要说谢,我还不知道要谢他多少次呢,你看,我昏迷的时候,是她用歌声唤醒了我,我受伤的时候,是她给我输的血,现在我的血管里,还流着她的血呢。我受审查的时候,是她和古小峰去看我,你说陈毛,像吴湘这样的好人,怎么就……”
陈毛叹口气:“和小峰相比,我们该多么知足,把自己的工作干好,这个吴湘,你看,以前是个多么单纯的小姑娘,真想不到,小峰牺牲后,她是那么坚强。”
陆涛没有吱声,忽然冒出一句:“陈毛,我有一个想法。”
“嗯?”
“我想和吴湘生活在一起。”
陈毛一愣:“什么,你说什么?”
陆涛说:“你别这样看着我,也许,小峰牺牲时间不长,我不该这么说,但是,为了吴湘,为了小峰的后代,我应该这么做。”
陈毛沉默了一会,终于说:“我支持你。”
陆涛一愣。
陈毛说:“陆涛,有件事,我放在肚里好久了,一直没有说,今天,我该说了。”
“你第二次受伤住院后,吴湘是不是给你写过一封信?”
陆涛说:“是呀,怎么?”
陈毛问:“你看过吗?”
“看过呀,只有短短几句。”
“陆涛呀陆涛,你在感情上怎么总是那么粗心呢?你想想最后,是不是有一首小诗。”
“小诗?有呀,我想想……”
“你还想什么,这每句后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就是:想、念、陆、涛。”
“什么,你说什么。”
“你还要我说什么?我再告诉你吧,听崔楠说,吴湘从认识你起就喜欢上你了。”
“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她只是让自己的爱深深地埋在心里,不善于表述罢了,她一直等着你,直到小峰走到了她的身边。”
陆涛呆在那儿,狠狠地打了自己一拳,失声道:“吴湘!”说着,扭头就走。
陈毛问:“你干什么去。”
陆涛说:“我去找她。”
陈毛看看天色:“现在,这么晚了?”
陆涛嘟哝道:“再不去就更晚了。”
吴湘还没有入睡,摇着悬挂着的摇篮,哼着摇篮曲,给孩子催眠,有人敲门。
吴湘问:“谁?”
“我,陆涛。”
吴湘一愣,起来开门。
陆涛进来,摇篮里的孩子哭了,陆涛忙过去摇了起来,哭声暂停,陆涛说:“唉,三个月零五天了,是不是?”
吴湘一愣:“是的,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陆涛说:“比我们的舰进港晚一天嘛,嘿,满月的时候,我没赶上,马上要远航演习了,准备工作太复杂了,边个满月酒也没喝上。”
吴湘说:“满月时来了不少人,韦护士,崔楠,还有医院船上的战友。哎,你那是什么?”
陆涛正在把一包东西塞进冰箱:“这是石斑鱼,战士们赶海时抓的,说是下奶的。”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吴湘也觉得有些尴尬,就问:“哎,今天怎么你一个人来了,小毛呢?”
陆涛说:“哦,你还不知道?他到海鸥号护卫舰去当舰长了。已经出海了。”
吴湘说:“哦……你俩终于当上舰长,一个驱逐,一个护卫,听着像搞承包似的。”
陆涛笑笑说:“驱逐敌人,护卫亲人嘛。”
吴湘也笑了,过了一会儿,陆涛说:“我还急着赶回去,这个你留下。”拿出一个大包袱,搁到吴湘跟前。
吴湘问:“里面是什么?”
陆涛说:“一会儿你看看就知道了。”说着,起身出门。
吴湘急忙起身:“哎,陆涛,你别……”
小孩又哭了,吴湘只好回身左手摇着摇篮,右手打开包。一把小号露了出来。
还有一封信。
吴湘拿起信:“吴湘,你那首诗,一直保存在我的脑子里,但是今天才看明白,就像你过去的容貌一直在我心里,可是,今天才算清晰。那首诗,我给你改了一下,把一二句和三四句对调了一下位置,再加你作者的名字,就是:
陆涛想念吴湘。
我知道,这封信对你我来说,都晚了。但是,还能让它再晚下去吗?我训练回来,再来找你。”
吴湘愣在那儿,眼泪慢慢滑落下来,终于喃喃地说:“小峰,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五部第6节 导弹击中军舰(2)
靠在病床上的老吕把手递给韦秋风,说:“秋风,你扶我一下。”
韦秋风愣了:“干什么呀?”
老吕说:“扶我一下。”
韦秋风把手向老吕伸去,老吕扶着韦秋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韦秋风惊奇地说:“老吕……”
老吕颤巍巍的脚步困难地抬起来,迈出去。
他紧闭双唇,咬紧牙关,一下一下数着:“一,二,三……”
数到四,他还是跌倒了,韦秋风急忙搀扶起他。韦秋风的眼中泪花闪烁,激动而欣慰地说:“老吕,你能走路了,你能走路了。”
韦秋风一下子抱住了他。
老吕尴尬的四处张望,低声说:“别让刘医生看见,让他看见就不好了。”
韦秋风说:“怕什么。”
老吕说:“他不是你爱人吗?”
韦秋风还是搂着老吕:“不,你才是我的爱人。”
老吕问:“你是不是高兴糊涂了?”
韦秋风笑着说:“不,是我让你糊涂了这么多年。你知道吗,四年前,你非逼着我离开你,为了让你平静下来,我和刘医生只能假结婚。”
老吕不肯相信她的话:“什么,假的?”
韦秋风点着头说:“对,假的。”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海滩上,一波波波浪轻轻地冲上沙滩,月光映照在海水上泛起星星点点的粼光。
陆涛随舰回来了。他进了吴湘的家,叫道:“吴湘。”
吴湘看着站在门口的陆涛发愣。陆涛忙问:“吴湘,你怎么啦?”
吴湘说:“哦,我刚才在想别的事。”说着,走过去,把小号拿过来,递向陆涛说:“这把小号还是还给你吧。”
陆涛一愣:“怎么,我的信你没看?”
吴湘说:“看了。”
陆涛问:“没看明白?”
吴湘说:“看明白了。”
陆涛说:“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感情?难道它真的太晚了吗?”
吴湘也不看他,说:“是我心中的情感早已过去了。你看,那时候我多幼稚,所以干出许多傻事来。”陆涛愣在那儿,不知该再说什么,他看着吴湘,说:“不,你说的不是真话。”
吴湘心潮难平,停了一阵子才终于镇静地说:“陆涛,我说的是真话,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对不起,这小号你还是拿回去吧。”
陆涛接过小号,慢慢地,沮丧地对吴湘说:“吴湘,你现在不要急着答复我,再好好想想吧。”
吴湘扭过脸去:“陆涛,你永远是我的大哥哥,这件事,我决定了。”
陆涛无奈地推开门,出去了。
吴湘马上无力地靠在门背上,默默流泪。停一会儿,她冲到窗口,看着楼下的陆涛。
窗外下着细雨。楼下陆涛在雨中垂着头,慢慢地走着。
李兆军、于大海、陆涛神情肃穆地站在军舰指挥舱内,目视远方。
陆涛说:“现在我命令,目标正前方,方位,瞄准敌舰,准备……”
于大海急忙阻止:“等一等,陆涛,你看……”
陆涛用望远镜仔细一看:“什么?是我们的大渡河舰?”
李兆军有些激动地说:“是的,是大渡河舰,这次实弹演习,世界检验我们的新型导弹的打击能力,必须用退役的真舰……”
于大海问:“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们?”
李兆军说:“是我不让你们知道的,快,下达发射命令。”
于大海、陆涛两人相视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李兆军理解他们的感情,厉声说:“记住,你们是真正的军人。我是大渡河舰的第一任舰长,我没感情?”
于大海和陆涛两只手握在一起,同时,两人用全身的力量喊道:“放!”
两枚导弹射出,击中目标。
陆涛和于大海两人抱在一起,泪流满脸。李兆军默默地看着他们,也背过脸去。
舱外传来热烈的欢呼声。
夏海云坐在舱窗边,望着流动的白云,思绪万千。她又回来了。
机上广播: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已进入中国领空。接地面通知,由于军事演习,黄海机场上空已实行空中管制,我们于下午13:10降落在渤海机场,海云一愣,马上想起什么,趴到窗口,朝下面的大海看去,想要找到她希望看到的那艘军舰。
舰艇编队返航了。军舰缓缓驶入军港。
于大海对陆涛说:“又回到我们港湾了。”
陆涛也深情地说:“是呀,我们港湾。”
李兆军也说:“我说回到自己的港湾了。”
于大海怔怔地问:“你的港湾?”
李兆军极力让自己的声调显得平静:“这次演习完毕,我该解甲归田了。”
陆涛、于大海齐声问:“什么,您要退休了?”
李兆军说:“军委的命令已经到了,我免职了。”
陆涛、于大海又齐声问:“免职?为什么?”
李兆军说:“我的年龄已经到了正军职干部的最高年限了。”
陆涛、于大海充满深情地看着李兆军,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好,陆涛有些失声:“首长……”
李兆军故意严肃起脸:“你们这是干什么?自古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新老代替,这是客观规律嘛,今后,就看你们的了。说句心里话,如今在这个位置上退下来,我是退的放心的。”
军舰鸣着汽笛。
于大海说:“军港到了,准备停靠码头。陆涛你发布命令。”
李兆军突然说:“不,今天靠岸,由我这个老水兵来指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发布命令了。”
于大海、陆涛一愣,马上点头:“哎!”
李兆军精神抖擞地走上舰长指挥位,朗声说:“全舰准备,左满舵。”
军舰稳稳地朝岸上靠去。
李兆军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岸边。忽然,于大海叫了一声:“陆涛,你看……”
陆涛顺着于大海指的方向看去,失声道:海云?
是夏海云,她正站在岸边,远远望去如同一尊雕塑。或许此时正用期待的目光望着缓缓靠岸的军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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