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了这么多的读书人,似乎还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将来的政治就要交在他们手里,但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的谈吐能让自己满意呢?刚才那个叫叶祖洽的,看他的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可是人品却这么不堪!他连王安石都不认识,可言语之间,把王安石都吹捧成了孔子再生,这倒也罢了,最过份的竟是把吕惠卿说成是颜渊……”想起这些,石越不禁有点作呕。这些天的交游,让石越感到一阵迷惘,他所读的历史书中,都说宋代是培养了士大夫气节的时代,“不是说这个时代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俺吗?不说这个时代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周敦颐吗?不是说这个时代有以天下为已任的程颢吗?为什么我看到的却一幅文恬武嬉的景象吗?”一边看了一眼在身边酣睡的唐棣,石越轻声对马车夫说道:“慢点走。”
“都说唐宋八大家有古文运动,有人甚至说这是中国古代的文艺复兴,现在王安石、苏轼、欧阳修都没有死,可是受他们影响下的士子却是纵情于声色犬马,有谁曾想过燕云沦于敌手,朝廷要对兄事契丹?有谁曾想过,国内小灾小害不断,破产的人一天多似一天,卖儿卖女的屡见不鲜……这些寄托着这个时代的希望的读书人,关心的却是诗词小调、歌妓舞女,求的是一个美好的前程!”石越越想越激愤,不自禁一拳狠狠的砸在车壁上,把那车夫给唬了一跳。
回到这个时代,石越由绝望到淡然,由淡然到好奇,由好奇到欣赏,由欣赏到失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心境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为剧烈的变化。从一开始正视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后产生的绝望,到堪破这一切而产生对一切无可无不可的淡然;经受住这种情绪的波动之后,因为那种对传说中的世界不可抑制的好奇,石越开始想要主动了解这个世界并希望在这个世界立足;因为唐棣与桑家那种淳朴的感情,对他无私的帮助,也因为楚云儿那动听的宋词,因为那毫无污染的天空,他开始变得欣赏这个世界;然而一个来自千年之后的人,对于这个世界的走向有着宿命的了解,当他看到这个自己欣赏的世界,竟然是由一群让他感到极度失望的精英们在掌握着方向时,他的那种沮丧感可想而知……
“是这些人把这个可爱的世界与文明推向了她的末日!”石越愤愤不平的想到,根本无视车夫的惊讶,“在汉代时候,仅仅因为汉高祖被匈奴围困在白帝,人们就可以用几十年的时间来忍辱负重,最后终于打败自己的敌人,赢得了历史对它的挑战。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是不可能赢得新一轮的挑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