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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1-柳轻侯的故事_2

www.gphztz.com | 作者:吴老师股票合作 | 发布时间: 2022-06-02 | 26193 次浏览 | 分享到:

 
      “在!”院内顿时传来一阵轰雷般的应诺声,声势骇人到了极点。   
      龙之吻精光灼灼地盯着章克拉,一字一字地道:“别怪我心狠手辣!”话音未落,他身后传来一片腰刀出鞘的龙吟声。   
      不论一呼百诺,还是整齐拔刀,都显示出一种如臂使指的默契,凭空给人增添了庞大压力。   
      霎时间,狂风骤起,战云密布,似在预示着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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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乱世  第一章 铁腕

    第一章 铁腕   
      章克拉两道细线般的眼睛内异芒乍闪,嘴角笑容顿时敛去,流露出一副冷酷无情的脸容道:“嗯,龙二少在向章某示威吗?你别以为凭借两百玄甲骑士和四千饿狼战士,就能纵横整个大漠戈壁。休说塔卡玛干能人异士无数,就是小小的苏卡达纳镇,你也休想讨得好去!”   
      说音刚落,府邸四周围墙上蓦地出现数以千计的弓箭手。   
      他们手擎精装闪电连弩,幽蓝色饱含剧毒的箭硭吞吐着妖异光辉,稳如磐石般指着包括龙之吻在内的所有玄甲骑士。针对每一名玄甲骑士,至少有八到十二支利箭伺候着,一旦发生冲突,恐怕第一轮箭雨过后,就会全沦为刺猬似的箭靶。   
      更可怕的是,从府门、客厅两侧潮水般涌出无数披坚执锐的精锐战士,长长的刺龙枪、厚厚的金刚盾,形成四座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钢铁森林。别说发起攻击,就是敌人一步步倾轧过来,一旦合围之势形成,光凭枪锋戳扎,就休想有一人能够活命离开。   
      最惊人的莫过于,镇外传来的扯地连天的号角声,以及令地皮狂颤不已的万马奔腾。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在苏卡达纳镇范围内出现,其用意不问可知,自然是针对押送货车的四千饿狼战士设计的。   
      龙之吻勃然变色,怒声道:“章克拉,你这是什么意思?”   
      章克拉好整以暇地微笑道:“呵呵,龙二少是什么意思,章某就是什么意思!若有人以为拳头就是真理,那我就跟他比比谁的拳头更硬好了。没关系的,我这个人最善解人意,别人怎么要求,只要划出道来,我通常都会奉陪到底。”   
      龙之吻倒吸一口凉气,幽幽地道:“这本来就是一场阴谋,对吗?古·章在哪里,为什么他一直都像个懦夫似的躲着,不敢出来见我?他违背了龙皇朝时代立下的誓言,彻底背弃家族联合体的远大理想。他是一个叛徒,无耻的败类!我……”   
      章克拉掩口打了个呵欠,假惺惺地叹道:“唉,我不得不提醒龙兄一件事。你刚刚口口声声谩骂的古·章大人,目前正在一个就算你喊破喉咙,也绝对听不见你说话的地方。除非你也愿意去那里,否则交流上一定是存在某种难以逾越的障碍的。”   
      龙之吻恶狠狠地盯着章克拉,心里把这头肥猪的祖宗十八代糟蹋了一个遍,然后迅速思索着解决眼前危机的方法。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狼牙”宝刀也被他攥得越来越火热,可惜大脑就像一团浆糊般粘稠,任何脱困之计都想不出来。   
      章克拉淡淡地道:“为了让龙兄能够迅速做出决断,还是让章某把情况说得更明了一点吧!呵呵,现在章家由我章克拉说了算,古·章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不但年纪太大,而且也老糊涂了,在某些事情上实在太顽固不化,所以我只好提前请他到天堂去享福。”   
      他开心之极地咧嘴笑道:“哈哈,现在你明白了吧?”   
      龙之吻听罢彻底冷静了下来,沉声道:“是,我明白了!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吧!”   
      章克拉竖起大拇指,赞道:“佩服佩服,不愧是名震大漠的金狼族右锋将啊!龙少说话就是爽快利落,那章某就实话实说了!呵呵,我要求很简单,只要你们无条件投降听候发落!仅此而已!”   
      龙之吻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无声无息地狞笑道:“好,很好!希望你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也预见过所有可能会发生的后果。”   
      章克拉愕然瞅了龙之吻半晌,蓦然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龙少真是风趣,死到临头还想威胁章某。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令叔龙克缍、令兄龙之息的权位仍是稳如泰山吗?嘿嘿,大漠金狼一族,多么显赫的名字啊!可惜被一群目光短浅的败家子彻底搞垮了。这皆因你们得罪了一名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龙之吻愤怒如狂,锵然拔出“狼牙”宝刀,刀尖笔直指向章克拉的咽喉。立时一股有若实质的刀气狂涌,隔空锁定目标。   
      他幽幽凉凉地道:“章克拉,若你还算是一名男子汉,就过来和龙某单挑!若没胆的话,就把刚刚说过的侮辱金狼族后裔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吞回去,永远不许再提起。”   
      章克拉面不改色地冷笑一声,忽然举起双臂伸个懒腰,奇迹般摆脱了刀气的锁定,然后漫声道:“嘿,老子是很想教训你一顿,可惜你的命早被别人预定了!唉,我的戏份到此结束,该轮到正主上场,老子不陪你玩了!”   
      他先是随便就摆脱掉了龙之吻的精神锁定,再漫不经心地提出退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非是没有一战之力,而确实是有不战而退的理由。这一招耍得漂亮之极,令在场群雄莫不暗暗点头,亦同时对其深厚无比的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龙之吻气得七窍生烟,正待采取进一步攻势将章克拉斩于刀下,猛然一抬头,却整个人都呆呆地愣住了。因为他看到章克拉身后旋风般闪出一人,那张面孔熟悉无比,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见到对方。   
      一时间,他万念俱灰,许多一直想不通的事情都豁然开朗,甚至清楚地了解了为何章克拉从始至终都那么有恃无恐,一副天塌下来别人抗的可恨模样。   
      古辉卓然傲立在章克拉身旁,一手负后,另一手温柔地摩娑着刀柄,神情闲适自在,浑身却散发着雄霸天下的慑人气势,仿佛是一只斑斓猛虎置身羊群一般威风凛凛。   
      他感慨万千地叹息道:“唉,命运真是奇妙!龙兄,以前我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会在这种情景下相会的!”   
      龙之吻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冷笑道:“少说废话!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能够劳动古军长大驾光临苏卡达纳镇的,究竟是麒麟、孔龙还是欧鹭忘机!”   
      他提的问题看似简单,实则高明之极,通过一个问题就能迅速掌握到所有关键。   
      古辉是第一任铁血卫总管,也是柳轻侯最倚重的嫡系亲信之一,且现任南疆最精锐部队“铁血亲卫队”第一军军长。因此除了兵部司麒麟、监察司孔龙、吏部司欧鹭忘机之外,等闲人物根本就休想调动得了他。   
      而出自这三个人的命令,效果又截然不同。   
      若是麒麟则定罪最轻,因为饿狼帮属于独立于兵部司之外的半军事组织,他并没有管辖权。若是孔龙则定罪较重,因为他有权监察一切违法活动、甚至先斩后奏,不过也只能针对当事人一个。若是欧鹭忘机后果就最严重,因为她被授权代理吏治,拥有弹劾和罢免高级官员的特权,一旦定罪,恐怕包括龙克缍、龙之息在内都要受到牵连。   
      古辉悠然朝他望去,眼神严峻深邃,精芒电闪,嘴角飘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淡淡地道:“龙兄,你也懂得害怕了吗?阴谋叛乱是最严重的罪名,任何人都无法侥幸逃过惩罚的,你现在最好束手就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龙之吻哈哈大笑道:“真是笑话!三生石一战后,柳轻侯惨败在轩辕天之痕手下,落得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我金狼一族曾经宣誓效忠的霸主,亦随之永远沉沦海底,南疆也再次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境地。嘿嘿,这种状况下,我揭竿而起进而争霸无主领土,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你凭什么说我阴谋叛乱?我阴了谁,又叛了谁?你倒是说来听听!”   
      古辉不受丝毫影响,好整以暇地道:“若一切都像龙兄所言,小弟定会打从心眼儿里对您钦佩有加。因为争霸天下乃是每个男儿的梦想,不论手段如何,都是无可厚非的。可惜根据小弟掌握的情报来看,却跟龙兄所言大相径庭呢!就拿这批武器装备来说吧,你能就来源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吗?”   
      龙之吻顿时语塞,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古辉。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掌握的情报居然如此精确,那根本是没可能的。在南疆控制外界情报来源的两大巨头中,一个是叔叔龙克缍,另一个就是婶婶彭真,于公于私他们都没有理由出卖自己。更何况为了稳妥起见,此次颠覆行动,龙克缍甚至连彭真都蒙在鼓里,知情者除了叔侄外再无旁人。   
      古辉淡淡地道:“很难启齿是吗?那就由我来告诉大家好了!你们以为的寻常货物,其实是一批打造精良的武器装备,而且来源更是恺撒帝国的支柱商会‘正气浩歌楼’。”   
      一言既出全场哗然,玄甲骑士们有半数以上不解地望向龙之吻。   
      作为一名沙场老兵,他们经历过的每一次最残酷的战役,莫不和恺撒帝国脱不开干系。恺撒两个字早已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成为仇恨的代名词。现在听说帮主居然跟宿敌合作,尚且用意还是协助万恶的恺撒人颠覆南疆,一种被背弃的愤怒,顿时潮水般淹没了理智。   
      龙之吻脸色阴沉如水,背负的左手忽然做了一个古怪无比的手势。   
      一刹那,位置最靠近台阶的数名玄甲骑士,左袖中骤然齐齐地滑出一柄黄金冲锋弩,抬手瞄准古辉的躯体,想也不想就扣动了连射扳机。他们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俨然禁受过最严格的神射手训练,这一击竟臻达完美无缺的地步。   
      眼看着剧变发生,局面急转直下,可古辉的脸容却镇静如初,他只是充满冷酷残忍的意味说了一个字,道:“杀!”   
      这个字仿佛酝酿了很久,说出的时间更把握得恰到好处。恍惚间,甚至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龙之吻先下的绝杀令,还是他早一步洞悉了阴谋颁布了反狙杀命令。   
      “嘶嘶嘶……”一道道疾光电影一闪而逝,飞快地抹过了战友的脖颈。瞬息间,一颗颗大好头颅滴溜溜地滚落尘埃, 鲜血喷涌如泉。紧接着,“噗通噗通噗通……”一连串儿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一具具雄壮坚实的无头躯体也断木桩般直挺挺地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时间像凝滞在这一刻,再也不会流动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瞅着场内,忘记了做出任何反应。谁都搞不清楚一件事,为什么玄甲骑士们突然窝里反,一个个毫不犹豫地就斩下身畔伙伴的头颅,神情更是冷酷无情到了极点,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   
      “停!”古辉高举左手,阻止了蠢蠢欲动的四周将士,铿锵有力地道:“龙之吻,你还有什么花招尽管施展出来,我古辉全部接着就是。”   
      龙之吻脸上血色褪尽,狰狞可怕的眼神从地上一具具断头尸体和一张张幸存的玄甲骑士脸上掠过,猛然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你们早就挖好了陷阱等我跳进来,对不对?哈哈哈哈……好手段、好伎俩!”他有些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古辉哂道:“陷阱吗?嘿嘿,对你这种背叛帝国、违逆道德、忘恩负义之徒来说,就应该得到这种惩罚。‘铁血卫’只忠于柳轻侯阁下,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你图谋不轨,一众爪牙皆论罪当诛!他们只是尽到了自己本分而已。是不是?”   
      猛然间,在场的玄甲骑士们擎起战刀,齐声暴喝道:“赤胆忠心,铁血报国!杀!杀!杀!”喊杀声响彻云霄,亦像一道道惊雷般滚滚扩散到草原的尽头。这是每位“铁血卫”加入时,必需宣读的誓言,此时此刻说来别具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龙之吻低低垂下脖颈,幽幽地道:“原来柳轻侯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他们是建立‘饿狼帮’的时候,就开始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想不到大难临头就临阵倒戈、落井下石!嘿嘿,名震天下的‘铁血卫’,不过是柳轻侯的鹰犬而已。我好恨啊!”   
      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待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已经微不可闻近乎呢喃了。   
      古辉脸色一变,惊呼道:“别让他自断心脉!”   
      可惜一切都察觉得太晚了。   
      一阵微风吹过,龙之吻雄伟硕壮的躯体直挺挺地仰天摔倒。他脸容异常平静,若非嘴角那缕缓缓流出的鲜血,根本就像熟睡了一般。而且哪怕是呼吸断绝之后,他的腰板亦仍保持着笔挺雄姿,象征着金狼族永远不屈的灵魂。   
      一名玄甲骑士探过龙之吻的鼻息后,冲着古辉摇摇头,表示再没有救治的可能了。   
      古辉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龙之吻的尸体,最后艰难地道:“尸体妥善地处理一下,然后带回碎星渊!”   
      “是!”玄甲骑士们恭恭敬敬地齐声领命。   
      重重包围的战士们一波波秩序井然地撤出了府邸,围墙上的弓箭手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章克拉颤巍巍地走过来,笑眯眯地道:“恭喜古军长行动圆满成功,请您向威武王殿下带去我们最诚挚的问候。呵呵,后院已准备好了庆祝他洪福齐天的贺礼,我们是否一边喝酒一边详细讨论一下今后合作的细节呢?”   
      古辉勉强忍住了一拳揍扁这张胖脸的冲动,微笑道:“呵呵,正该如此,章兄想得真是周到!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两人在众人簇拥下浩浩荡荡走向内厅,再没人有兴趣向院中的尸体望上一眼。   
      龙克缍漫步于热闹喧哗、车水马龙的北大街上,忽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所包围。   
      不知是否因前途未卜的烦恼,令他的情绪开始低落,他感到命运再非掌握在自己手上。无论是对付麒麟、孔龙,又或欧鹭忘机,他都只能被动地等待时机。   
      置身于碎星渊灯火通明的北大街,他想起了远赴帝都的彭真,想起了奋战在长鲸要塞的龙之息,也想起了承担接洽重任的龙之吻,可是这一切他只能默默去忍受,孤独地一个人承担巨大的压力。这是他内心的秘密,他不会把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最信任的心腹在内。   
      此时有人走到他身旁,保持着某种和谐的速率,与他并肩前行。龙克缍根本不用细看,纯凭感觉就可认出他是自己在碎星渊最亲密的头号手下蔡河。   
      蔡河淡淡地道:“启禀大人,属下已按计划安排完毕,请指示!”   
      龙克缍瞅也不瞅他,目光逗留在灯火不及的黑暗角落,幽幽地道:“确认目标就在屋内吗?”   
      蔡河斩钉截铁地道:“是,根据收买的内线反覆核实,目标从兵工厂回府后一直都待在屋内,没出过房门。而且他屋内的灯光也一直亮着,应该是正在设计图纸!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做着同样的工作,直到翌日清晨才结束,然后睡到中午醒来。”   
      龙克缍漫不经心地瞥了蔡河一眼,随口问道:“另外几个人的行踪呢?”   
      蔡河不假思索地道:“麒麟傍晚时分去了‘哥舒堡’,视察第五十六集团军换装。有人亲眼看到他经过‘葫芦州’,估计就算立刻赶回,至少也得午夜时分才能到达碎星渊。长鲸要塞眼下战况吃紧,孔龙正在应付哈·路西法新一轮的猛烈攻势,绝对抽不出身来回碎星渊。至于欧鹭忘机……”   
      他说到这儿稍稍停顿了一下,瞅瞅龙克缍的脸色,结果被后者横了他一眼,于是连忙道:“她从前天下午开始就声称身体不适,还请过名医桑野茶诊治,事后病情秘而不宣。不过属下还是得到了确切情报,她似乎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龙克缍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好,真乃天助我也!我命令,‘旭日’行动正式开始!”   
      他眸子里爆发出两道慑人精芒,恍若旭日初升般鲜红且炽热,看得蔡河不禁心惊肉跳,连忙恭恭敬敬地道:“是,属下明白!”说完再不敢看龙克缍一眼,一溜烟似的消失在人来车往的长河中。   
      十余条黑影翻过院墙,借着夜色河园内树木掩护,前往书房的方向。   
      这是一栋独门独户的院落,位于距离北大街不远的偏僻胡同里。它表面看起来似是寻常百姓家的宅院,若非调查者是专职情报搜集的礼部司高手,换做一般庸手,肯定会被它平平无奇的卖相蒙混过关。   
      此时宅院没有半点灯火,但比常人灵敏百倍的知感告诉他们,正有十多人分别埋伏在院内各处,布下暗哨,宅内外全在严密的监视下。   
      在如此情况下,即使高明如龙克缍级数的高手亦感有心无力,只能行险一搏,但却难不倒此番侵入的“狐狼”小队成员。做为礼部司功勋最卓著的团队,他们经历过比这次更凶险万倍的任务,但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并且顺利完成任务。   
      “嗤!”四支绿莹莹的棒状物体,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腾向无尽星空。趁着它们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刹那空隙,“狐狼”们就凭借那一点点微弱无比的声息,精确无误地锁定了目标的位置。   
      “嗡嗡嗡……”十余支蜻蜓镖依照一条条匪夷所思的轨迹,无声无息地没入暗桩们的致命要害。从绿棒腾空至锁定狙杀,“狐狼”们仅仅用了一眨眼的功夫,但是喂有剧毒的蜻蜓镖已足以夺取所有人的性命。   
      在远处一栋小楼顶端,龙克缍一边用超大倍率的“魔镜”观赏着战况,一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呢喃道:“唉,希望在以后的行动中,也没有任何闪失才好呀!金狼族霸业的成败,就全部拜托你们啦!”   
      “狐狼”成员继续小心翼翼地欺近书房,不但落脚悄无声息,而且不管是屋顶、檐下、树旁、草丛、花圃皆有他们的身影,采取这种全方位立体式包围,用来保证行动万无一失、滴水不漏。顷刻间,沿途遭遇的明桩、暗哨也莫不被他们轻轻松松地“摸”掉,行动进行得出乎预料地顺利。   
      这使得担任现场指挥的蔡河,一边暗暗窃喜不已,一边又隐隐感到不妥。   
      他朦朦胧胧地想起一件事。根据情报分析,慕容炯炯的住宅防卫绝非如此简单,因为常年不离目标左右的“灭世十八骑”始终没出现过。那群骑士曾作为柳轻侯的贴身保镖,经受过“铁血卫”最严苛的训练,哪管你功力通天,也不敢对他们等闲视之。本来针对这帮怪物“狐狼”特意准备了一份大礼,岂料事情的演变,导致他们根本无需施展伎俩了。   
      眼看着距离书房越来越近,作为先锋的两名大力士正准备破门而入的当口,剧变陡生。   
      “噗噗噗噗!”一连串儿清脆的爆鸣声响起,两人应声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那情景诡异绝伦,恍若线偶突然失去了操纵者的控制,就那么原势不动地瘫软在地上。   
      紧随其后的“狐狼”们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瞬息间蜷缩成一团肉球,滚入距离最近的掩体后,将躯体小心翼翼地藏到阴影中。然后纷纷擎出远攻近战的利器,目光炯炯地从身边一直侦测到远处,严密无比地搜寻着敌方狙击手的踪影。   
      他们配合默契且分工明确,根本不需要语言上的交流,各人就负责起一片区域警戒起来。不过可惜的是,忙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敌人像空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无迹可寻。   
      蔡河躲在花圃下目光难以触及黑暗中,冷静地观察着两名跌倒的同伴。   
      脚踝和脖颈都扭曲至一种奇怪的角度,通过他们摆出的那种非人造型,可以轻易判断出生命早已在被袭的一刹那就离他们远去。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陡然锐利如剑,细致入微地审视起死者的伤口来。   
      他们的致命伤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两处拳头大小的血窟窿。窟窿间距大约只有一指宽窄,行家一眼就可看出,是狙击手连续两次精确射击造成的结果。   
      敌方狙击手箭法精确至骇人听闻的地步,这倒令蔡河没太感到意外,因为那肯定是借助于超大倍率的“魔镜”瞄准。真正可怕的是凶器,那赫然不是自己熟悉的箭矢和飞镖之类的暗器,而是更幼细更具爆炸力的新式武器,是从未出现过的东东。   
      蔡河脸色愈发凝重起来,见多识广如他几乎立刻想起对方是什么样的敌人。纵观整个南疆地域,唯有一支狙击手部队的指挥官是要求部属作二连射的。别人都相信一击毙命,就这个部队的指挥官彻头彻尾不相信这一套,明文规定必需作二连射,哪怕目标死了也要让它再死一次。   
      他又惊又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他娘的,真该死!他们居然是辛辣的‘猫豹营’!”   
      此时此刻,蔡河嘴上咒骂着,可由心底升起的却是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因为“猫豹营”的赫赫威名他早就如雷贯耳了,它们仅次于独占鳌头的“新月卫”,与第一军的“骨灰营”、第五十六集团军的“麒麟营”并驾齐驱,是南疆军区最可怕的王牌战队之一。   
      据说这帮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全部是从臭名昭著的“铁血卫”筛选出来的超级战争机器,对领袖忠心耿耿,视生命如草芥,字典里从未有良心、仁慈等懦弱的词汇存在过。   
      蔡河苦笑一声,表情稍微犹豫了一下,缓缓掏出一枚粉红色的信号箭,准备弹射到空中宣布紧急撤退。岂料他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整座园子陡然亮如白昼,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盏明灯同时点燃。霎时间,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孤狼”们化暗为明,立刻陷入了最危险的境地。   
      “飕!”一名自作聪明的队员仗着轻功身法卓绝,恍若一缕轻烟般窜向墙外。孰料他尚不及跑出三步,“噗噗!”两声清脆爆鸣响起,他的脑袋被干净利索地炸开了两个拳头大的血窟窿,然后“咕咚!”一声茫然失神地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其他同样抱有侥幸心理的“狐狼”们,见状立刻噤若寒蝉,再不敢作逃跑的非分之想。他们一个个像钻地老鼠一样,一面努力蜷缩着躯体避免成为下一个镖靶,一面鬼头鬼脑地巡视着四周,期待着一线可供活命的时机出现。   
      僵持局面也就维持了片刻光景,书房内蓦然传来一把悠然自得的声音道:“我是铁血亲卫队第二军军长辛辣。你们已被重重包围,若现在就乖乖地束手就擒,本座保证刑部司会从轻发落你们。若是继续执迷不悟、负隅顽抗的话,那三位伙伴就是最佳榜样,等待你们的只有两箭爆头的凄惨下场。”   
      “狐狼”们默然无语,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花圃下方的蔡河身上。在“狐狼”小队里,投降是唯有行动负责人才具有的特殊权力,其他任何人出头都会被视为背叛。背叛的唯一后果就是死亡,由于不想冷不防被同伴从背后射成马蜂窝,他们必需等待蔡河的决定。   
      蔡河感受到属下灼灼的目光,心跳骤然加快了十倍。他用一双犀利鹰眸,淡淡地掠过远处龙克缍藏身的那座小楼,然后艰涩地苦笑了一下,遂将手中的缅钢宝刀遥遥扔出半丈距离,宣告“狐狼”彻底失败且无条件投降。   
      “蓬!”的一声剧响,锁死的楼门猛然被撞得支离破碎,九名穿着战神铠甲的雄伟骑士,旋风般刮入顶楼天台。   
      夜风懒洋洋地吹拂着天台,温暖中还透着一丝丝凉意,让人舒服到了极点。   
      可惜这帮凶神恶煞似的大汉们一点儿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他们紧锣密鼓地四处查探着,不放过丝毫蛛丝马迹。可惜的是,楼顶一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且无遮无栏空空如也,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连一只小猫小狗恐怕都无法掩藏。   
      为首一名特别雄伟的骑士皱眉道:“他奶奶的熊,人呢?”   
      他的语气急迫中还带着一丝焦虑,因为此番缉拿的要犯非同小可。若半途出现一点点纰漏,让目标成功逃逸,危害的绝非是一两个普通人,而是主公统一深蓝的不世霸业。故哪管风萧萧一贯沉稳如山,此时也禁不住要焦躁如狂,失去平常心态。   
      没人敢搭茬,众人皆静默地侦察着现场遗留的每一处可疑的痕迹。   
      就在天台陷入尴尬的冷场时,“呜!”临街的小巷内突然传来一记尖锐无比的呼啸声。那是“新月卫”们约定的独门联络暗号,采用的哨子乃是慕容炯炯特制的七音和弦梭,绝非任何人可以假冒的。   
      “快!”风萧萧一声令下,九名“新月卫”恍若神兵天将一般,就那么从八丈高的天台上,横跨十数丈距离,笔直落向那条小巷四周。   
      可惜仍然晚到了一步,抵达现场时只看到一片狼藉景象。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二十余名精锐好手,他们统统被重手法震得昏迷不醒,口鼻亦殷出鲜红血蛇,形象凄厉到了极点。   
      众人正懊恼不已的时候,耳畔忽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小巷拐角处猛然传来剧烈的气劲交击声,紧接着两名“新月卫”脚下踉踉跄跄地横跌出来,嘴里还呼呼地不停喘着粗气,每一次喘息都喷薄出一团深红色血雾。正当人们看得惊心动魄的瞬间,两人陡然呼吸一窒就那么晕倒在地了。   
      风萧萧虎眸骤然一亮,无暇搭理同伴的生死,悄无声息地做了个包抄的手势,九名“新月卫”立时心领神会地一瞬间没入黑暗中,一张天罗地网迅速形成缩紧,目标一律指向位于小巷内不及撤退的龙克缍。   
      风萧萧和两名“新月卫”肩负起了最危险的正面强攻。   
      他们先把身体的状况保持不变,因为任何改变,包括呼吸、心跳至乎脉搏跃动的速度,均会惹起龙克缍的警觉。对一般人来说,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但“新月卫”乃是经哥舒嫩残调教过一段时间的最出类拔萃的王牌战士,自然轻易就能办到。   
      他们没有听到半丝声息,纯凭高手的直觉,清晰无误地掌握到龙克缍从小巷右侧的墙头闪落地面,迫近至巷口附近,然后骤然站定雄躯,转身靠墙背贴而立。   
      三人把杂念全部排出脑海之外,晋入“晴空万里”静谧境界默默地等待事态的发展。   
      老奸巨猾的龙克缍,早料到附近街道的所有制高点都已被敌人牢牢地控制了,故非但不逃离现场,反倒暗暗地绕回来潜伏于此。这种战略简直高明到了极点,若非亲眼目睹两名“新月卫”的受伤昏迷,恐怕真会被他骗过。   
      现在风萧萧根本不知道,龙克缍会用哪种手段对付他们。   
      刹那后,龙克缍倏地出现在小巷口,即使是亲眼目睹,三人仍不敢相信世间会有如此迅捷如鬼的骇人身法。“啸月”魔功在月圆之夜施展开来,果然非同小可。   
      此时此刻,在他功力鼎盛时期,啸月魔功配合迅捷如鬼的身法,“新月卫”根本没人能奈何他。风萧萧第一次为自己过度自信,而采取分散兵力包抄合围的做法感到后悔,可惜大错已经铸成,想要反悔却来不及了。现在最关键问题就是,挺过敌人最初几轮的攻势,成功地拖延时间,等待众兄弟从四周兜回来。   
      龙克缍恍若魔王降世一般骤然逼近,同时无声无息地一掌遥击在地上。   
      “蓬!”坚厚的青石板应声而起,化作一颗颗凄厉呼啸的炮弹,铺天盖地地卷向阴暗处三人的藏身之地。更骇人的是,这位金狼族硕果仅存的长老级高手,不知施展了什么奇功异法,伟岸雄躯竟可在绝对不可能的状态下,蓦然再次提速近倍,仅比碎石稍慢一线地迅猛逼上。   
      “锵锵锵……”一连串儿金铁交鸣声响起,漫天碎石皆被重重刀幕击飞绞碎。三人右手稳若磐石般握着战刀,只凭左手刀鞘倾力防守,六只虎眸则一眨不眨地瞪着龙克缍。   
      龙克缍微微一愣,显示出他对三人表现出的功力非常震惊。不过时间紧迫,根本不容他稍加思索,就那么硬生生原势不变地嵌往三人编织出的刀芒最盛处。   
      明月皎洁如水,清晰无比地映照着胡同内的一切最细微的变化。可当龙克缍欺近的瞬间,天地同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黑里,所有亮光好像一刹那都被龙克缍吞噬掉了。从三人的角度瞧去,视野范围内漆黑一片,耳际更布满了惊天动地的狂啸声,令他们眼不能见、耳不能闻,陷入完全挨打的糟糕境地。   
      风萧萧不由暗呼厉害,顷刻间人随刀走,战刀有若霹雳闪电般击往正前方。这一刀他纯凭感觉施展,偏偏携带着一股沛莫能御的凛然杀气,让人生出置身战场的惨烈感受。   
      左右两名“新月卫”心知已给这名空前强大的劲敌占据上风,无奈地暗叹一声,分往左右退后半步,两柄战刀变化出千百道电芒,与风萧萧孤注一掷似的一刀,契合成最完美的防守。   
      瞬息间,双方都竭尽全力出手,力图在最短暂的时间里给予敌人最沉痛的打击。   
      龙克缍冷哼一声,往巷内退了一步,左右两侧的刀芒立时击空,只留下风萧萧一柄战刀孤零零地深入暗黑铁幕中。   
      三人均为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根本是没有可能的,龙克缍却像举手投足般轻松做到。要知适才三人都感到他要全力冲破封锁,不惜一切代价突围而去,原来那只是虚招,却把三人骗得服服帖帖。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龙克缍用左手匪夷所思地抓住刀锋,同时生出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噬力量,莫名其妙地泄去了全部刀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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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乱世  第二章 楚歌

    第二章 楚歌   
      他刚准备一鼓作气杀掉风萧萧,岂料掌中战刀也蓦地刀芒大盛,诡异绝伦地挣脱铁掌的束缚,闪电般劈向龙克缍面门。   
      “蓬!”一道石破天惊的爆炸声响起,风萧萧惨哼一声,战刀被击成碎屑漫天激射,人也打横抛跌出半丈远近。不过他亦终于不负众望,破去了“啸月”魔功笼罩的重重铁幕,星月映照下,龙克缍雄伟无匹的躯体,再次出现在三人眼前。   
      “杀!”两名新月卫默契无比地擎刀出击,眨眼间两束璀璨夺目的刀芒,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地朝龙克缍席卷而去。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经验告诉他们,眼前唯有舍命相搏,方能化不可能为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龙克缍冷笑一声,鬼魅般暴进半丈,如影随形地追上风萧萧。同时雄躯一晃妙到毫巅地躲过新月卫的双刀威胁,倏然抬起左脚狠辣无匹地踢向其小腹。   
      风萧萧吓得魂飞天外,刚才连续施展“战神套装”的储藏能量和自身蕴藏的全部功力后,此时此刻他虚弱得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休说再接龙克缍全力一击,就是对方一根指头也能置自己于死地。   
      他眼睁睁地看着不断欺近的脚影,心头万念俱灰、精神亦委靡到了极点。   
      因为他知道若被这一脚踢中,就是三大宗师联袂而至,也休想救活自己。而实际情况则是,就连最接近的两名同伴,也相隔半丈远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施以援手。   
      脚影越来越近,性命越来越危急……孰料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龙克缍忽然旋风般收脚转身,双臂成空心圆环状,圈向周遭虚无的空气。   
      风萧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里只知道手脚飞快挪动,拼命地向身后爬去。耳畔只听得“噗噗噗……”一连串清脆爆鸣响个不停,在龙克缍身前映出数百朵拳头大小的绚烂火花。那赫然是“猫豹营”独有的“黑暗精灵”式十字狙击弩开火了。   
      原来龙克缍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狙击手们的视线,岂料就在欺近风萧萧的一瞬,无意中踏出了视野的死角,潜伏在周遭制高点的“猫豹营”狙击手们,几乎同时发现了他,想也不想地扣动了扳机。   
      可惜月圆之夜乃是“啸月魔功”获得最大增幅的时候,龙克缍在濒临危险的前一刹,就布下了一堵厚实无比的气墙,屏蔽了所有狙击劲箭。不过他展露出无隙可寻、全无破绽的护身罡气的同时,今晚也首次被牢牢牵制在一个固定地点上,再无法凭借迅捷如鬼的身法逃脱围攻了。   
      两名新月卫一边为他能赤手空拳抵挡狙击弩齐射的骇人功力叹为观止,一边默默地凝聚全部功力,然后蓦地将躯体斜斜地弹离地面,到触及围墙时才猛然发力,整个人像炮弹般贯向龙克缍。   
      他们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浑身裹入一层层璀璨无匹的刀芒里,笔直地朝龙克缍电射而去。若合两人之力仍不能让龙克缍的防御气墙露出半点空隙,那么今夜的狙击行动,将陷入完全失败的糟糕境地,而“新月卫”辛苦建立的无敌声誉也将随之付诸东流。故这一击绝对不容有失,两名新月卫亦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龙克缍也是心中暗暗叫苦,他从未想到一直瞧不起的“新月卫”和“猫豹营”居然如此难缠。哪管凭借月圆之夜,功力臻至登峰造极境界的第十二重“啸月”魔功,他亦不能从容逃逸。   
      其实今夜一战前,他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刻意选择了麒麟等超级高手均不在场的时候发动。他几乎算准了所有因素,唯独遗漏了一点,那就是连他都一知半解的新式装备。不管是“猫豹营”强大无比的新式狙击弩,还是“新月卫”化身为二的神奇铠甲,皆构成他事事不顺的原因所在。   
      “飕飕飕……”不远处的巷尾、屋顶、墙头同时传来十数股疾速掠近的破空声响,眼前刀芒耀眼一副死缠烂打、拼命三郎的架势,最可怕的是,那一片无休无止、水银泻地般的狙击连射。值此危机一触即发的时候,龙克缍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锋芒。   
      “月映!”随着一声暴喝,小巷内蓦地一片光明。恍若一轮明月冉冉升起,人们睁眼如盲再也看不到任何物体。   
      “锵!锵!”两柄战刀应声粉碎,持刀的新月卫如遭雷殛,雄躯剧烈抽搐着直挺挺地跌落尘埃。他们触及月光的一瞬,就完全失去了知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故,为何月亮竟可从地面升起。   
      远处制高点上的狙击手们,亦遭遇了同样的尴尬,突如其来的强烈闪光使他们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手指也暂时离开了扳机。   
      甚至连高速逼近的“新月卫”们也有点不知所措,刻意放慢了前进的速率。   
      全场唯独风萧萧一个人彻头彻尾地保持着冰雪般的冷静,那轮明月骤升的刹那,他已经预知了后果:“今夜的狙击行动,算是一败涂地了。”   
      果不其然,当一切景物恢复如初的时候,小巷内除了遍地残砖碎瓦之外,哪里还有龙克缍的半点踪影?他借着一招威力无匹的障眼法“月映”,就那么潇洒自如地从“新月卫”和“猫豹营”联手布置的天罗地网中逃脱成功了。   
      风萧萧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让老子如何向麒麟大人交待呀?”   
      清晨的朝晖斜射在帘钩上,溪畔的春景使人感到清幽。沿岸是一片片天然的花圃,钓翁背滩倚树生火做饭。唧唧喳喳的鸟雀争占位置,拥挤在枝头使树枝下坠,各种飞虫在快乐地在庭院中上下浮游。   
      卧室内,龙之息早已悠然转醒,却半晌都没有睁开眼眸,只是细细地品味着春意盎然的滋味。唯有这一刻,他才能彻底忘记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战场,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一片安静祥和的境界当中。   
      他万分感激柳轻侯,因为唯有像威武王那种高瞻远瞩的盖世明主,才能远在帝国战争爆发前,就预料到战略要塞的重要性,然后未卜先知地兴建起这座坚不可摧的长鲸要塞。   
      这项决定动用了数以百万计的劳力,耗费了天文数字的财富,当时亦遭受到几乎所有部属的坚决反对,不过时至今日铁一般的事实一次次地证明了他是多么正确、多么英明,可惜……就在他事业最辉煌的时候,为了一场毫无价值的战役而英年早逝了!   
      龙之息幽幽地叹息一声,猛然睁开凛凛有威的龙眸,把目光落在床头悬挂的“狼牙”宝刀上。刚刚通过功聚双耳,他愕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欺近卧室,这不由得惹起他极度警惕,   
      第五十五集团军进驻长鲸要塞后,治安管理条例规定得最是严格,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擅自欺近军事管制区域方圆五十丈,违者格杀勿论。何况在他卧室四周,至少布置了二十名一级带刀护卫日夜不停地换班巡逻,这些人能够不声不响地包围上来。难道说……   
      “笃笃笃!”隔着客厅传来一阵清脆响亮的敲门声,一下子将龙之息从惊疑不定中唤醒,他下意识地问道:“哪位?”话一出口又乍觉不妥,刚刚距离最近的人也在四丈外的柳树下,这敲门人是怎么冒出来的?难道他的功力已经臻至自己都难以觉察的地步了吗?   
      正沉吟间,一把清朗宁静、令人如沐春风般的嗓音道:“小弟预先没做通知,就冒昧地前来登门拜访,实在是有失礼节!呵呵,希望没有打扰龙兄休息才好!”   
      龙之息闻言大吃一惊,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因为说话的非是别人,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第五十五集团军总长、长鲸要塞最高指挥官孔龙。   
      他心底翻起滔天巨浪,脑海中浮现出千百个杂念,最后统统变成一个疑问:“究竟是何等重要的军国大事,能让日理万机的孔总长亲自前来拜访我呢?”   
      怀着这个疑问,龙之息手忙脚乱地披上一件外袍,以最快的速度飞出去打开了客厅的房门。   
      孔龙负手背后,散步似的踱进厅堂,先溜目四顾,最后才落在龙之息那张严肃拘谨的脸上,叹道:“龙兄的生活过得很清俭啊!我去过很多师团长的官邸,他们奢侈得让人痛心扼腕,真应该让那帮蛀虫到这里来走走,看看一名真正的铁血军人是何等清廉!”   
      龙之息暗叫厉害,心中终于明白为何柳轻侯如此重用这名年轻人。   
      比起骁勇善战的古辉、诡计多端的辛辣来说,孔龙天生具有一种领袖群伦的卓然魅力和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浩然正气,让人不得不心悦诚服地拜服于他,心甘情愿地听从他的任何命令。假以时日,凭借这两种得天独厚的气质,他终可取代军方头号大佬麒麟,成为继柳轻侯之后南疆第二位盖世霸主。   
      一念及此,龙之息的态度愈发毕恭毕敬起来,他谦逊地道:“大人谬赞了,之息惭愧万分!不知您大驾光临,是否因军情有变?若是如此,请您直言相告,末将愿全力以赴,为您效犬马之劳!”   
      孔龙瞧了龙之息好一会儿,微笑道:“呵呵,龙兄定是那种天生光明磊落、不懂作假的真英雄真豪杰,小弟终于可以放下心事,对你畅所欲言了。说实话,此次登门拜访小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眼下这座房舍周围至少布置有二千名新月骑士,而且个个配备着全套新式武器。他们本来是准备用来对付你的,可现在看来应该没这个必要了。”   
      “啊?”龙之息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望着孔龙,可从对方脸上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开玩笑的迹象,他只是在用一种轻松写意的语气,严肃认真地阐述着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隔了半晌,龙之息才恢复过来,哑声道:“为什么……”   
      孔龙递过一叠保存完好的纸张,淡淡地道:“你看过之后就明白一切原委了。但是在看之前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你保持冷静和克制,别太激动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和挽回的。”   
      龙之息颤颤巍巍接过资料,刚一触目就雄躯剧震,迫不及待地一页一页向后翻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长达数十页的档案资料亦翻过了最后一页。   
      “砰!”龙之息失魂落魄地放下手中的资料,往后重重地坐倒在椅子上。岂料浑身真气不受控制地激荡下,坚实厚重的酸枝木椅瞬间四分五裂,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   
      孔龙连忙伸手搀扶,突觉对方身体软绵绵浑不着力,就像一名根本不谙武功的普通人。   
      他大吃一惊,心知龙之息因情绪太激动而陷入走火入魔的危险边缘。当下不敢怠慢,双手如疾风骤雨般一路封印了他身上数十处真气波动异常的窍穴,同时以禅宗“狮子吼”在他耳边当头棒喝道:“龙兄,你要振作呀!”   
      “嗯?”龙之息愕然从恶梦中惊醒过来,一双龙眸黯淡无光地瞅着孔龙,忽然间泪如雨下,仰天咆哮道:“他妈的,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在骗我,你在骗我……”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蛮力,突然挣脱了孔龙的搀扶,手脚疯狂地踢打着客厅内所有能够触摸到的家俱,一遍遍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这一刻,他心中涌起无比荒谬的感觉,骤然觉得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生存亦再没有半点意义。因为他一直相依为命的弟弟死了。那个陪他冲破百万盗贼联军的封锁,那个伴他辗转万里躲避敌人的追杀,那个与他醒时横刀长啸、醉时卧丘狂歌,那个发誓和他享尽世间荣华、成就不世功业的弟弟死了,而且偏偏就在生活苦尽甘来,事业方兴未艾的时候。   
      他几乎彻底疯狂了,根本不顾没有真气保护下的手脚,在毫无技巧的碰撞中鲜血淋漓,只是肆意地让殷红的血迹染印在每一个角落,就那么全无痛觉地发泄着心中悲愤如狂的情绪。   
      孔龙默默地望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发泄完毕。因为他知道唯有龙之息自己想通了,才能恢复理智,其他任何人都帮不上忙,甚至只会越帮越忙。   
      孔龙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想起了很多往事。   
      丧失至亲好友的痛苦,对他来说遥远而模糊,自懂事起他就是一个人,参军、作战、杀敌、立功、升职在这条充满腥风血雨的崎岖道路上,他见惯了生离死别,却从未掉过半滴眼泪。   
      在他的感情世界里真正在乎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宇文雪,另一个柳轻侯。前者是他无限爱恋的情人,后者是他永远敬仰的大哥。宇文雪恍若一朵生长在雪峰之巅的白莲花,让他忍不住产生一种想要保护的冲动;柳轻侯则像一柄开天辟地的神剑,无畏无惧地劈开一切混沌,让他心甘情愿地追随着一同寻找久违的光明。   
      孔龙呢喃道:“大哥呀,经历过三生之战和恺撒之旅后,你的斗志应该更激昂万倍了吧?”   
      他嘴角逸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敛去。哪怕在所有人都怀疑柳轻侯已经惨遭不测,再也不能回来领导大家完成霸业的时候,他仍然坚信大哥活在世上,而且终将以最出人意料的方式回归,重新领导大家为光明而奋斗。现在事实证明他猜对了,两个人的重会之期,亦已只在朝夕之间。   
      “蓬!”茶几被打翻在地,龙之息筋疲力尽地仰躺在地上,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天棚,龙目含泪不知在想什么,也许脑际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客厅内陷入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龙之息幽幽地问道:“之吻的尸体在哪里?叔叔和婶婶又怎样,他们还好吗?”他的声音嘶哑而沉闷,就像一潭死水里偶尔冒起的一串水泡,随之一切又恢复平静,让人怀疑龙之息到底有没有说过这番话。   
      孔龙淡淡地道:“龙兄的遗体被妥善送回了‘碎星渊’,令叔则迄今都下落不明。不过他应该未离开过要塞,而且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遭受过伤害,这一点请你放心!至于彭副司长吗,目前正在接受礼部司的隔离审查,库司长一向以公正严明著称,他不会冤枉任何一名好人的。”   
      龙之息面无表情地听着,忽然郑重无比地道:“我保证这件事一定没有婶婶参予。金狼族的一贯传统是男主外女主内,叔叔不管是为了家族的荣誉,还是为了爱侣的安全,都不会将她牵扯到危险之中的。”   
      孔龙默然无语,既没表示赞同和也没断然否认,只是将目光突然挪移到窗外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堵雄伟壮观的城墙发起呆来。   
      龙之息苦笑道:“嘿嘿,我真是一个迟钝的人!现在这种状况下,只要不是笨蛋就应该想到自己糟糕之极的处境了。唉,等待我的是隔离审查,还是秋后处决,请总长大人看在共事一场的份儿上,痛痛快快地告诉我吧!之息愿意承担任何后果,却不希望稀里糊涂地死去。”   
      孔龙愕然道:“哦,对不起,小弟刚刚走神了。嗯,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也相信你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参予叛乱。唉,不过这件事的内幕,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万倍,就算是我也没有最终审判权的。”   
      “啊?”龙之息莫名其妙地望着孔龙,怔怔地问道:“那……那谁能决定最终结果?”   
      孔龙闻言嘴角逸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淡淡地道:“一个充满仁慈和宽恕的领袖,他的回归将避免更多的流血和牺牲。你放心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对你来说,最要紧的莫过于静静地休养一段时日,所有的事都等你完全康复了再说。”   
      龙之息瞠目结舌地道:“你……你是说……他……”   
      由于过度的震惊,他甚至忘记了使用敬语,不过孔龙丝毫不以为忤,悠然地道:“是的,我们伟大的领袖威武王阁下,他还龙精虎猛地活在人世!也许明天,哦,不,也许今晚你就可以重新目睹他老人家的盖世雄风了!”   
      “轰隆隆!”半空中一道晴天霹雳响起,好像助威似的就在孔龙话音刚落时爆炸,凭添了无限威严。   
      二人愕然地面面相觑,搞不懂风和日丽的清晨,哪里传来如此惊心动魄的声响。正疑惑间,猛然从屋外旋风般跑进一名传令兵,他迫不及待地报告道:“启禀总长大人,恺撒大军发动总攻了!”   
      “什么?”孔龙听完先是失声惊呼,遂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充满欢愉的大笑道:“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这回哈·路西法有难了!”   
      这句话把传令兵弄得呆若木鸡,愣愣地望着孔龙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万万没想到,十万火急的军情快报,换来的竟是总长大人的捧腹大笑。   
      一场名垂青史的战争,就在三人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之际,不可抑止地拉开了序幕。这一次它波及的再非仅仅是南疆一隅,而是风云帝国,乃至整座深蓝大陆。   
      鼓声雷动,号角齐鸣,袍哥州方圆数千丈的海域里,处处洋溢着首战告捷的兴奋喜悦之情。那一面面随风飘扬的黑底白字的海盗骷髅旗,都比往日显得威风煞气,盗盟战士们更是雄姿勃发,一副可以把天捅个窟窿出来的嚣张模样。   
      我和莫琼瑶并肩卓立在“海神号”五层舰桥上,一边向不断驶过的战舰上的勇士们挥手致意,一边留神观察着那十几艘被俘的恺撒战舰。   
      战舰的表面伤痕累累,而且统统是“地狱火”炮弹造成的严重灼伤,一搭眼就知道已徘徊在报废的边缘,除非是立即拖入船坞进行全方位立体化的特别修复,否则根本就是烂木头一堆。   
      甲板上是一具具被捆成粽子模样的恺撒士兵,他们被倒吊在绞盘和桅杆上,身畔分别站立着两名手持锋利匕首的行刑手和一名手拿纸笔的书记官。刑讯逼供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他们榨取的是我们最需要的实时战场信息。   
      经过刚开场时,切手断脚、开膛摘心、扔到海里喂鲨鱼等毫无新意的下马威后,还没从一触即溃的惨败中恢复过来的恺撒官兵们,就纷纷哭爹喊娘地将老婆偷人的糗事都供了起来。   
      周围制高点上,数以百计的狙击手们小心翼翼地留意着船上每一丝可疑的动静。那一张张撑至满月状,随时可以发射的闪电连弩稳稳地端在手里,冷酷无情地瞄准着每一名恺撒战俘们,迫使他们不敢有丝毫蠢动。   
      莫琼瑶厌恶地瞅了一眼懦弱卑贱、可怜兮兮的战俘们,黛眉微蹙道:“情报官是否弄错了?他们真属于那支名震天下的恺撒皇家舰队吗?哈·路西法手底下怎会豢养了一群不打就招窝囊废,真让人家感到失望透顶!”   
      我苦笑一声,摸摸鼻子道:“嘿嘿,这一点勿庸置疑,战舰上的标志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武卓拉’大神,而官兵们自然也是隶属于哈·路西法领导恺撒皇家舰队成员。”   
      顿了顿,我继续道:“他们那么差劲的唯一合理解释就是,‘地狱火’万炮齐发的情景太恐怖了,他们早被吓破了胆。要是再补充一点的话,只能说负责留守战舰的士兵们,是哈·路西法手里的三流团队,真正的精锐师团都上岸攻击长鲸要塞去了,毕竟他后顾无忧,攻破要塞才是他的首要目标。”   
      莫琼瑶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舱门却被轻轻扣响,嘎然止住了她的话头。只听一把优雅恬静的声音道:“琼瑶姐姐,人家现在可以进来吗?”那赫然是明娜·威廉的声音,却故意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告进模样,份外惹人发噱。   
      我不禁哑然失笑,莫琼瑶也绷不住公事公办的严肃脸容,没好气地道:“小坏蛋,门又没锁不懂自己滚进来吗?”   
      “吱呀!”舱门开启,明娜顺着楼梯袅袅婷婷地步上舰桥,樱唇含笑道:“哟,这年头儿真是好人做不得呀。人家怕打扰你们俩亲热才告进的,想不到竟也成了不是。唉,那人家以后都随便出入吧,届时琼瑶姐姐莫怪小妹打扰才好!”   
      莫琼瑶玉颊霞烧,狠狠地白了明娜一眼,故意装作恶声恶气地道:“你……哼哼,等一会儿再和你算帐!明娜小姐,本宫要的材料你可准备妥当了?”   
      明娜嘴角飘出一丝无比动人的笑意,扬了扬纤纤玉手中拿着的那页薄纸道:“这是小妹将各种情报、战报、俘虏口供以及参考消息分类汇总,最后归纳出一份概括性简报,请姐姐过目,顺便指出不足之处吧!”   
      莫琼瑶狐疑地望了她一眼,微感诧异地道:“这么快就弄出来了?”说着马上接过那份薄薄的简报,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来。   
      要知对一名统帅来说,参谋从繁琐复杂的资料里归纳出的简报是至关重要的,动辄会影响到整个战争的兵力部署和前进方向。那需要最缜密的分析、最精确的计算,最赋有逻辑性的推理以及对人性最透彻的了解。   
      “明娜这么年轻,时间又如此仓促,简报的质量恐怕会……惨不忍睹吧?”我暗暗苦笑着摇头,对于不久前答应明娜毛遂自荐弄简报的事情懊悔不已,看来我这喜欢宠惯女人的毛病,果然是要不得呢!唉,根据莫琼瑶一贯公事公办的性格,呆会儿恐怕不会有好话出口吧?   
      我忐忑不安地瞅着明娜,心里一点信心都没有。   
      不过作为当事人,明娜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莫琼瑶则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她芳心蕴涵的喜怒哀乐。她只是反反复复阅读了多遍简报,由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过了良久,莫琼瑶幽幽地叹息一声,遂把简报递给我,一双秀眸却炯炯有神地盯着明娜,严肃无比地问道:“这份简报真的出自娜娜之手吗?”   
      我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一边低着头审视简报的内容,一边却用“天眼”分心二用地瞄着莫琼瑶和明娜,生怕两人起什么冲突。   
      岂料明娜根本没觉察到紧张气氛,轻描淡写地答道:“是啊!我刻意删减了重复多余的部分,再增添了一点自己的见解,然后就完工了。姐姐告诉我有何不妥吧,娜娜会虚心改正的!”   
      莫琼瑶怔怔地瞧了明娜半晌,忽然开心之极地娇笑道:“轻侯,我发现一名天才参谋了!唉,人家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将参谋部那群蠢笨如猪的傻瓜们统统扔到海里喂鲨鱼。枉费我以最昂贵的薪金供养他们,结果十数个所谓的‘精英’连一个小姑娘都比不过!这样的‘人才’留着还有什么用处呢?”   
      此刻,我也看完了简报全文。尽管只是粗略而迅速地一瞥,我脸上却难以掩饰内心的骇然。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简报不但将眼前的战事分析得丝丝入扣,而且对未来局势发展也讲解得明明白白。其眼光之独到、见解之精辟、论证之严密、语言之简炼,哪管精明强干如莫琼瑶和我,也不过如此了。   
      当然我和莫琼瑶谁都没自认为举世无双,不过明娜还只是一名略带稚气和天真的少女而已,这就不能不让人慨叹那句“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的古老谚语了。   
      明娜见二人首次认识她般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自己,不由得娇嗔道:“你们……你们干嘛这么看着人家啊?眼神好古怪哦!”   
      我淡淡地一笑,极目瞧向海天尽头,悠然自得地道:“世事变幻莫测,人生曲折离奇。一个人永远都不知道命运会将他带向何方!譬如迄今仍蒙在鼓里的哈·路西法,他做梦都想不到七海盗盟会临阵反戈,更想不到苍天会派来一名任何人都预料不及的厉害对手给他。”   
      莫琼瑶欣然抱紧明娜的香肩,微笑道:“不错,像哈·路西法这种绝代名将,哪管强横如你我亦要大感头痛。因为他必然早在恺撒帝国未出兵前,就透彻了解过每一名敌人和友军将领的脾气品性,甚至是生活习惯,直至做到了若指掌的地步。所以,当正面交锋的时候,不论你我谁出手,都难保能稳胜这位生平未尝一败的深蓝第一名将。不过现在自然是另一种局面了!”   
      明娜听我和莫琼瑶一唱一和,俨然说的就是自己,不禁呻吟出声道:“啊,那……那个人不会就是我吧?娜娜不行的,真的不行啊!别说是动辄数以百万计的集团军群,就是一个五十人的小队,娜娜也没指挥过呢。这……这怎么可以?简直是开玩笑吗!”   
      我幽幽凉凉地盯着她,直看得她毛骨悚然,吓得躲藏到莫琼瑶身后去嘴里再也不敢推辞,这才蓦地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傻丫头,没人要你挑起全副重担!仅仅是作为一名普通参谋,分析敌情兼出谋划策,很简单的工作呀!真正拍板定案的是我和你琼瑶姐姐,安心好啦!一个小孩子家,谁会让你负责这么重要的战役呀?”   
      明娜半信半疑地瞅瞅我,再看看莫琼瑶,见后者信誓旦旦地轻点螓首,终于松了一口气,兴高采烈地笑道:“咯咯咯咯……那就好!其实人家最喜欢纸上谈兵了,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个够!”   
      我的嘴角剧烈地牵动了一下,差点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幸亏莫琼瑶见机不妙拉着明娜走开了。   
      她微笑道:“前天有人送姐姐几匹‘流光缎’和‘孔雀锦’,让裁缝做成了几套最新颖最流行的春裳,现在差不多应该做好了。娜娜随姐姐去试试,咱俩身材相差无几,如果穿上合适就统统送给你吧!”   
      “啊!”明娜高兴地跳了起来,搂着莫琼瑶的玉颈不放手,不断甜腻腻地叫着好姐姐,三下两下就被莫琼瑶哄得离开了舰桥。   
      我哑然失笑地望着两人的背影,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哈·路西法,我们终于要正面交锋了。遗憾的是,我从未想到过会用一个小孩子来对付你。嘿嘿嘿嘿……当你惨败后知晓事实真相的时候,会否因此被气得吐血而亡呢?真是令人期待的一幕啊,希望你能活到那一刻!”   
      哈·路西法站在一座丘陵顶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座屡攻不克的敌城,心中忍不住惊叹建筑师巧夺天工的构思。晨曦中,“长鲸”要塞像一只硕大无朋的猛兽,悠然自得地傲立在铁龙平原上,轻蔑地俯瞰着任何一支试图挑战自己的军队。   
      极目远眺,最先映入眼帘的总是那片铁灰色的雄伟城墙。它超出“碎星渊”要塞的女墙至少五丈,每块城砖皆是一丈见方、坚逾精钢的“断龙石”,砖与砖之间结合得天衣无缝,宛如天然生成一般密不透风。   
      城头是三层阶梯式的暗堡,每层之间的落差最少都有一丈,它们密密麻麻地遍布所有角落。而且每座暗堡除了数个发射孔外,全部都覆盖在“断龙石”下,根本不惧火攻和落石。在三层暗堡的尽端是,双排鳞次栉比的巨型箭塔。它们巍峨尖耸地矗立在城头,形成两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暗堡的屋顶和箭塔的底座构成了“长鲸”要塞的城头,由此它彻底改变了传统意义上的城防。因为不管暗堡还是箭塔门户都是内置的,所以以往攻占城头就能胜利的想法,用在“长鲸”要塞上,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曾经有一次,一支精锐师团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友军拼死掩护下攻占了城头。结果愕然发现要塞城头光秃秃一片,根本看不到一名风云士兵,也看不到任何标志性旗帜,而且马上领教到众矢之的的滋味了。   
      暗堡和箭塔一齐开火,在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屠戮光了所有入侵者。整个过程中,恺撒士兵们面对敌人闪电弩、冲锋弩、狙击弩的袭击根本束手无策,用掌中的兵器去劈砍包裹暗堡和箭塔的“断龙石”,那简直就是开玩笑,石面上最多留下几道白痕而已。   
      至于通过发射孔来杀伤敌人的想法,更是愚蠢透顶。因为每座暗堡都占据着最理想的位置,至少受到七八个暗堡、一两座箭塔的保护,在欺近之前,绝对会被射成刺猬的。   
      自那一役后,哈·路西法彻底摒弃了攻上城头的自杀方式,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条穿流不息的铁龙河上。人力不行就靠水力,筑坝淹城本就是战场上最常用的计谋之一。岂料勘查过水源后,得到的情报却令人大失所望。铁龙河的源头竟然多达数千条,而且统统位于高不可攀的天门山脉上,根本是截无可截。   
      最可恨的是,每一条源流都细微得可以忽略不计较,所谓的上流河域,也就是“长鲸”要塞城下这一段护城河罢了。恐怕敌人早在建城之初,就为了防止被淹,特意选择了分散源流的方法。   
      这让哈·路西法对水攻绝望之余采取了最原始的战术,开渠引水一点点排光护城河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数以百万计的沙包填塞铁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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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乱世  第三章 长鲸

    第三章 长鲸   
      说来简单之极,实际情况却是无比艰辛,为了这一行动,哈·路西法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整整两支军团被撤销了番号,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不过辛苦没有白费,大军终于抵达“长鲸”要塞城下,可以直接攻击城门了。   
      本来哈·路西法的作战计划是再垒起一座媲美“长鲸”要塞女墙高度的土坡,以便从城头破坏暗堡和箭塔,减轻攻城时的压力,可时间已不允许他这么做了。风云帝国的南征迫在眉睫,他必需在短时间内拿下长鲸要塞,从背后插入南疆腹地截断敌人的补给线,来缓解波塞冬要塞承受的巨大压力。   
      于是清晨的进攻就在他不情不愿的情况下,无奈地展开了……   
      月余来的辛酸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哈·路西法不禁紧锁眉头,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道:“唉,想不到区区一座‘长鲸’要塞,就能让百万大军止步不前长达月余之久。嘿嘿,我哈·路西法真是枉称一代‘恺撒军神’啊!”   
      正感慨间,站在他背后的心腹手下赖久尔恭敬地道:“启禀阁下,后备师团皆已进入指定位置,随时可以发动总攻。请指示!”   
      哈·路西法的目光落在“长鲸”要塞城下如火如荼的城门争夺战上,头也不回地问道:“工兵营研制的‘彻地雷’确实可以炸开城门吗?”   
      赖久尔犹豫片刻,老老实实地答道:“根据实验记录,每五颗‘彻地雷’可以炸毁厚逾一丈的‘断龙石’。不过我们对‘长鲸’要塞的了解极度匮乏,成功的关键主要取决于敌人设置的万斤闸的数量。根据工兵营的分析,封锁‘长鲸’要塞入口的万斤闸,至少有四十道之多,比‘碎星渊’要塞至少多出一半……”   
      哈·路西法闻言心浮气躁地摆摆手,截住赖久尔的话头,不耐烦地道:“我现在不想听废话,只想知道主攻的扬博尔师团现在炸毁了几道万斤闸?还有多久可以打通城门隧道?”   
      赖久尔暗暗苦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道:“目前为止敢死队仍被拒在第二道万斤闸之外,他们遭到了敌方的殊死抵抗。城头上暗堡施放的弩箭太密集太犀利了,我们除了使用五角塔盾外,根本不能抵御住那种疾风骤雨般的攻袭。因为只要从盾下露出一点肢体,莫不被射出数个透明窟窿……”   
      哈·路西法脸色一沉,怒喝道:“五角塔盾?简直是乱弹琴!他们为什么不用可掩护数十人移动前进的‘帕米耶’战车?难道士兵们的性命那么廉价的吗?”   
      赖久尔被吓得噤若寒蝉,直待哈·路西法怒火稍息,这才婉言道:“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们,要怪也只能怪敌人太狡猾了。‘长鲸’要塞城外本来就属于戈壁地形,树木稀少之极,他们又刻意砍伐掉了所有仅存的树木,根本没留下任何可供制造攻城器械的材料。我们数十天来投入的‘冲车’、‘帕米耶’战车、甚至建筑营寨的木桩都是派人从袍哥州连夜运来的。现在袍哥州已经拆无可拆了,连普通百姓家的门板,我们都抢来急用了。”   
      哈·路西法听罢欲言又止,目光巡视了一圈丘陵下方的铁龙平原,神色间罕有地露出了一点犹豫,不过顷刻间又被那种一贯坚忍不拔的表情所掩埋。   
      此际,铁龙平原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蔚蓝色,它漫无边际地一直延伸到“长鲸”要塞城前百丈,恺撒皇家舰队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座座箭型锋矢之阵,静静地等待总攻的命令。一行行锋利枪斧、一列列雪亮盔甲无声地营造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雄浑气势。   
      瞬息间,哈·路西法从他们身上找回了强横无比的自信,暗暗地自付道:“我哈·路西法戎马一生从未言败,难道要在这小小的‘长鲸’要塞前饮恨撤退吗?那我怎对得起这支帝国最精锐的王牌部队,又怎对得起殷切企盼我们胜利归来的帝国百姓?在没伤筋动骨的情况下离开,朝廷里那群奸妄之徒又会怎样诬陷我呢?嘿,就算拼尽最后一兵一卒,我也要攻克‘长鲸’!”   
      一念及此,他再不犹豫,断然地高高举起紧握的右拳,恍若一尊顶天立地的战神一般,暴喝道:“武卓拉!”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三个字涟漪般一圈圈地不断扩散,轰轰烈烈地涌向四面八方,钻进每一名士兵的耳鼓。   
      “武卓拉!武卓拉!武卓拉!”恺撒士兵们个个儿擎刀举枪,拼命呐喊着唯一信仰的神诋名号,在无敌统帅号召下,大军的士气陡然攀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峰。   
      “呜呜呜……咚咚咚……”号角长鸣、战鼓惊天,伴随着三轮雄浑悠长的号角和九段振奋人心的战鼓后,铁龙平原上隶属恺撒皇家舰队海军陆战队的二十三个精锐师团,由缓变疾逐渐形成一股铺天盖地的巨浪,恶狠狠地撞向“长鲸”要塞。   
      赖久尔骇然望着哈·路西法的伟岸背影,蓦然觉得好陌生。此刻,眼前的他充满狂暴和躁动的情绪,再非一贯的冷静睿智、沉稳刚毅。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想:“我的天啊,阁下这是怎么了?现在怎能施行总攻的命令呢?那不纯粹等于是……送死吗?”   
      赖久尔牙关紧咬,双拳捏得指节发白,拼命地忍住了谏言的冲动。   
      因为现在一切都太迟了,不论说什么都无法阻止整整六十九万精锐战士已经展开的集团式冲锋,而且哪怕这项决定是天大的错误,也唯有一直错下去,那样或许凭借高昂的士气,才能有一线胜利的希望。   
      眼下自己唯一能够做的就剩下虔诚地祈祷一切顺利。   
      风温柔地吹拂着铁龙平原,“长鲸”要塞内外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致,城内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城外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扯地连天的灰暗风沙中,一排排披坚执锐的精锐战士突兀地走出来,着实有魔幻般的效果,给人无边无际、杀不胜杀的可怕感觉。“喳喳喳……”沉重单调的足音,更汇聚成一股庞大的压力,震撼着每一名风云战士的灵魂最深处。   
      艨艟站在箭塔顶楼的了望台上,目瞪口呆地瞅了排山倒海似的敌军。由于此塔位于城头第一排正中间,所以视野最广阔,看得也最清晰,是专供将领们侦测敌情的要地,故此刻没人比他更清楚敌人是多么强横。   
      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面对漫山遍野、扑面而来的敌军,艨艟那双威棱四射的龙眸内,爆发出的既不是恐惧,也不是讶异,反倒是惊喜无限。   
      果然,在呆了半晌之后,他蓦地兴奋得直搓双掌道:“乖乖,看来哈·路西法这次是准备拼老命了,比起这回来前几轮都只能算是毛毛雨呢!我总算可以杀个过瘾了!”    
      一旁卓立的汤姆,悠悠地爱抚着“阿修罗·霸邪天煌”斧,淡淡地道:“老艨莫要高兴得太早了,哈·路西法一生用兵谨慎,这次说不定会搞出什么新花样呢!刚刚我就接到急报,把守城门的兄弟们说,敌人正试图用一种威力巨大的爆炸物,一道道打通万斤闸呢!”   
      艨艟听罢不屑之极地撇嘴道:“笑话,我才不信世上有什么爆炸物能连续炸开五十道万斤闸的!嘿嘿,何况慕容炯炯那小子曾和我自夸,说制造万斤闸的材料是从玄武矿区最坚硬的一种矿石中提炼出来的重金属。虽然无法制造兵器,但若做成墙壁、门窗却最是坚实耐用。”   
      紧接着,他恶狠狠地冷笑道:“哼哼,不过说实话,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破城而入!他奶奶的熊,慕容炯炯设计的这劳什子要塞太过变态,害得老子足足憋了一个月都无仗可打,拳头都快生锈了。唉,这哪里是打仗啊,根本就是坐牢吗!”   
      汤姆含笑不语,似是习惯了艨艟的抱怨,倒是一直沉默的孔龙幽幽地道:“大家切莫小看了哈·路西法,他一直久攻不下,原因非是他太差劲,概因当初设计要塞的时候,已将敌人所有可能采用的攻城战术都考虑在内了。”   
      他侃侃而谈道:“拿暗堡加箭塔的防御模式来说,就是深蓝大陆独一无二的创意。迄今为止,我们都能不损伤一兵一卒,只因他根本没有动用全部实力。你看他按部就班地先试探性攻击城头,然后见无法攻克就泄光护城河水,用沙包填河,最后用爆炸物毁坏城门。由此可知,此人城府极为深沉,做事更是井然有序、条理分明。”   
      说到这儿,孔龙长嘘了一口气道:“假以时日,他定能一层一层地剥掉‘长鲸’要塞的防御体系,最后直捣黄龙。今晨的攻势,只能分析成他受到了某种胁迫,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以不惜牺牲的代价来换取胜利。唉,他放弃了一步步蚕食的完美计划,改用闷头强攻的拼命打法,为的恐怕是解除帝国南征带给恺撒内地的压力。疯狂的敌人是很可怕的,我们切勿轻敌才好!”   
      艨艟闻言不服气地道:“哼,我就不信这群连战马都没配备的轻重步兵,能打过咱们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士。他奶奶的熊,老子的飞云兽踏不死他们才怪!”   
      孔龙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纵观两大帝国深蓝六族,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拥有我军这么强横的装备。不过强横归强横,却不可恃强而凌弱,正所谓骄兵必败,任何时候我们都要保持一种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心态,这才能做到百战百胜。兵法有云:避其锋锐、击其惰归,等待他们筋疲力尽,士气下降至最低点的时候,我们再出手一举全歼他们好了。”   
      艨艟有些不满地嘴里嘟囔道:“打落水狗有什么意思呀?真刀真枪地劈砍,才能显出老子的英雄本色呢!”   
      孔龙脸色一整,沉声训斥道:“胡闹!两军交战讲究的是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你以为是市井小民间的私斗吗?何况就算是两人决斗,讲究的也是用最强劲的力量,攻击敌人最脆弱的部位。趁他病要他命,无论在军事和政治上都是勿庸置疑的真理,若你不能觉悟这一点,那么我将亲自撤销你的第五十五集团军第二军团长的职务。”   
      艨艟还想说什么,结果被汤姆悄悄地拉了拉衣角,他忍住了不满,气鼓鼓地不再说话了。   
      孔龙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莞尔一笑道:“呵呵,我刚刚是严厉了一点儿,不过我们都是自家兄弟,所以说话才百无禁忌,但求务实适用。嘿嘿,换了主公在此,恐怕就不会是像我这般苦口婆心地对你良言相劝了。我确凿无疑地相信,他会让你亲自率领一小队轻步兵,取来哈·路西法的人头,然后用最残酷、最惨烈的事实,让你明白这个道理的。”   
      艨艟闻言突然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孔龙道:“你说……老大他会那么做?”乍听到主公这两个字他无比震惊,因怕兄弟们感念伤怀,同僚间早有不成文的规定,所有人都竭力避免提起与柳轻侯有关的话题,想不到今日孔龙能够用最轻松的语气谈起他来。   
      他情不自禁地搔搔头,展颜憨笑道:“呵呵,老大确是最不喜欢罗嗦的人。还记得麒麟大哥找到军师前的情景吗?为了让他推荐一名能做文案策划工作的人才,老大真的逼迫他带一营人马去剿灭塔卡玛干盗贼联盟呢!嘿嘿,让我去抓哈·路西法这种事情,他也一定可以干得出来的。”   
      一提到柳轻侯,艨艟不知不觉间欣喜无限,浑然忘记了刚刚的一点点不愉快。此际,他深深地陶醉在昔日的光辉岁月中不能自拔,和老大一起并肩作战、驰骋疆场,那是一件多么快活写意的事情啊?没有敌人是十合之将,没有军队可挡住去路,杀杀杀……爽就一个字呢!   
      孔龙和汤姆看着艨艟的呆样儿齐齐地捧腹大笑,神态悠然得恍若三五好友把酒言欢,浑然没把眼前的兵临城下放在眼内,只是倾情于眼前的笑话。   
      三名领袖面不改色、谈笑自若的轻松气氛,也一丝不落地扩散到“长鲸”要塞城头的每一座箭塔和暗堡内,给战士们服下了一颗最具神效的定心丸。试想大佬们都在消遥快活、毫无惧色,那铁定是对破敌之策早就胸有成竹了,我们这些手下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只要乖乖地努力杀敌就是,战争的最后胜利者一定非我们莫属了。   
      艨艟也呵呵地傻笑着,蓦然脑际灵光一闪,狐疑地问道:“咦,不对啊!你不是一直都不让我提起老大的吗?为什么今天反倒自己提起他来,还那么兴高采烈的模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老艨啊?”   
      孔龙愕然瞅了艨艟片刻,仿佛首次认识他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儿,然后哈哈大笑着走近艨艟,忽然刻意收敛声线,低低地道:“嘿嘿,想不到老艨也有开窍的时候,看你今天这么机灵我就提前告诉你吧!老大……就要回来了!”   
      “什么?”艨艟惊天动地地狂吼一声,吓得周遭箭塔上的狙击手们齐刷刷地望过来。他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一把抓住孔龙的胳膊,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说什么?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别骗我,千万别骗我!老大……你说老大就要回来了?我没有听错……我没听错,是吗?”   
      他雄伟如山的躯体兴奋得颤抖不已,绝顶高手特有的冷静和沉稳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信息,那就是老大他还活着,而且马上就要回来了。除此之外,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孔龙望着艨艟激动无比的样子,重重地点头道:“是真的,昨夜我接到了欧阳二哥的飞鹰传书,信上说主公没死,他只是受伤昏迷,随洋流飘到了恺撒,经过一段惨痛经历后功力尽复,还收服了天下第一大帮七海盗盟。此刻,他正率领盗盟大军日夜兼程赶往袍哥州。”   
      艨艟听得如痴如醉,呢喃地道:“呵呵,我就知道老大不会随随便便离开我的!他奶奶的熊,他还没看到艨艟成为神圣龙骑士呢,焉能提前向死神报到?死神敢收的话,哥哥我就拆了他的狗窝……嗯,等等,你说昨夜……昨夜你就收到了消息,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   
      艨艟冷冷地质问着,越来越恼火,最后几个字甚至是低吼出来的。他那双龙眸也迅速变成接近纯黑的深紫色,整个人都陷入暴走边缘。   
      孔龙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老艨别发火,这可都是主公吩咐的啊!你想想如果让你昨夜就知道了消息,依照你的火爆脾气,当时还不率领‘新月’魔骑士团冲出要塞跑去袍哥州啦?可哈·路西法会随意让你出入吗?一旦两军交战,我们焉能看着你送死,当然要倾巢而出和敌人硬拼一场,结果铁定是全面战争爆发,那可就彻底打乱了主公的部署啦!呵呵,一切都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你受委屈了……受委屈了……呵呵!”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施眼色,汤姆心领神会地走近,两人趁他听孔龙说话失神的瞬间,一左一右夹住了他的胳膊,施展浑身功力迫使他动弹不得。三级龙骑士暴走岂是说笑之事,艨艟不生拆了“长鲸”要塞才怪!   
      不过幸好艨艟还算识得大体,他眸子渐渐恢复正常,遂被另一种狂热的嗜战光芒所代替,兴致勃勃地问道:“什么部署,是不是有大仗要打?嘿嘿,老大一贯都喜欢和集团军玩群殴的,这一次想必也不会例外,我想哈·路西法一定有难了!快说快说到底是什么部署?”   
      孔龙苦笑一声,暗付到:“晕,真是什么样的老大带出什么样的小弟。主公每次的计划都那么疯狂,却刚好可以发挥艨艟无与伦比的战斗力。这是否就是传说中天造地设的最佳组合呢?”   
      不过他想归想,却不敢稍加拖延,天知道艨艟这个战争狂人会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当下赶紧说道:“他们第一步会扫荡沿海地带的所有敌舰,以断绝哈·路西法的后路。第二步会牢牢扼守住袍哥州,构成对哈·路西法的陆上合围。届时哈·路西法会被切断补给线,同时也失去援军。等到他们幡然醒悟的时候,已经箭尽粮绝陷入绝境。”   
      孔龙严肃地道:“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尽量拖住敌人,哈·路西法攻击‘长鲸’要塞多一分钟,我们对战争胜利就多一分把握。我们拖住他的时间越长,胜利天平就越倾向于我方。若能拖得他们筋疲力尽,那么包括哈·路西法在内,这支天下第一军都要全军覆没呢!”   
      说到这儿,连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孔龙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种希冀的眼神。还有什么能比打败“恺撒军神”更光彩的事情呢?   
      艨艟听得眉飞色舞地道:“好,好,太好了……咦,不对啊,听你这么一说,打仗我们是赢定了,可我不是要再等很多天才有仗打吗?他奶奶的熊,你想憋死我啊?呜呜呜,绕来绕去你就是不想让艨艟冲锋陷阵对不对?”   
      孔龙听完差点儿晕倒在地,心中暗付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向你解释得那么清楚了,你还胡搅蛮缠,我……”   
      正郁闷间,汤姆插嘴为孔龙解围道:“非也非也,老艨岂会无仗可打?你看看敌人这势头,我敢说不用半天你就爽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艨艟闻言大喜过望,豪笑道:“哈哈哈……真的啊?汤姆说话最合我胃口了,我要杀……”   
      说话间,喊杀声蓦然近了许多,但见城下猛然升起一架架云梯,恺撒士兵们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攀附其上,奋不顾身地涌向城头。暗堡和箭塔内的狙击手们岂会客气,第一时间作出攻击。一时间箭矢恍若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伤者莫不惨叫哀嚎着跌落城下。   
      此番敌人早有准备,专门安排八个精锐师团结成数百丈方圆的巨型方阵,每名战士都只负责擎起五角塔盾防御。远远望去根本看不到人,只看到地上有一面乌光闪闪的巨镜,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阵阵令人心寒的厉芒。   
      而其他十五个精锐师团的士兵们则毫不停留,统统以最快的速度从盾下穿过,一直冲往“长鲸”要塞城下。于是,敌人借着盾阵的掩护,将来自狙击手们的威胁下降至最低点。   
      汤姆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哈·路西法好手段,我就想不出这种办法来防御箭矢。”   
      孔龙肃穆地道:“传令,第二军团登城迎战。第三、四军团作为预备队整装待命,第一军团在校军场集合随时准备出击。城门的防御部队马上点火,然后撤出瓮城!所有出入口全部封闭,一律使用地下通道。立即执行,不得有误!”   
      “是!”副官记录完毕,飞快地奔下箭塔,顷刻间二长五短的号角长鸣,整座“长鲸”要塞都“活”了起来,无数盔明甲亮、刀枪似雪的士兵潮水般涌出,天知道他们之前躲藏在哪个角落。   
      最惊人的要算城上,“吱吱吱……”每座箭塔底座都嘎然开启一扇暗门,一队队雄伟彪悍的骑士们鱼贯窜出,本来空无一人的城头,转眼间就人满为患了。   
      这群如狼似虎的大兵,手中高擎着长枪大戟,迅速排列成一座座圆球型防御阵,然后将每个小阵毫无间隙地凑到一起,结成数十个巨型圆球阵。从箭塔向下望去,根本看不到人,触目即是密密麻麻的枪山戟海,恍若数十只浑身钢刺、硕大无朋的刺猬。而且这群刺猬绝非是静止不动,而是无时无刻不在螺旋转动。   
      “噗噗噗……”血光暴现、骨断筋折,乍登城头的恺撒士兵们尚来不及看清眼前景物,就被数以百计的枪刃洞穿,侥幸者躲过枪锋,也逃不过暗箭的致命一击,箭塔暗堡里的狙击手们专门负责收拾这种漏网之鱼。   
      战役进行得如火如荼,箭塔上观战的艨艟只觉浑身热血沸腾,连一秒种也忍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就跑下去杀个痛快。   
      他不止一次地望向孔龙,后者却视若不见,终于艨艟忍不住可怜巴巴地向孔龙恳求道:“阿龙,你让我下去杀一阵儿吧!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杀他几百人再上来继续观战行不行啊?”   
      孔龙不动声色地拒绝道:“不行!”   
      艨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为什么不行啊?”   
      孔龙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幽幽地道:“哼哼,你当我白痴啊!自相识以来,这种话你都跟我说过不下两百遍了,可有哪次你遵守过承诺?每次让你退,你就说等会儿等会儿,一会儿就好,结果都是从头干到尾,兵换将换就你不换!若守城这类小打小闹的事情,都要大将亲自冲锋陷阵,那我们根本就不用做事了,和小兵又有何分别?”   
      艨艟一听没戏不禁急得团团转,眨眼间绕着孔龙不知走了几圈,最后憋出一句问道:“那我何时才能上场啊?他奶奶的熊,战争战争,不战不争还搞个屁呀?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可真要郁闷死我啦!”   
      孔龙哑然失笑道:“呵呵,谁让你光说不练啦?现在就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去校军场给‘新月’魔骑士团鼓鼓劲儿,然后随时等候出击的命令。”   
      艨艟乍听一喜,以为有机会出阵,岂料孔龙只是让他慰籍手下,不禁耷拉着大脑袋道:“唉,知道啦!我就知道你会安排一项烂差使给我!呜呜呜,我要打仗,不要当保姆啊!”   
      孔龙闻言冷笑道:“保姆?嘿嘿,两军交锋有如二人搏杀,劈砍无关紧要处一百刀,也不如一剑穿心来得致命。眼前的城头攻防战就是这个道理,我才不信哈·路西法傻到用老本儿和我拼个两败俱伤,他肯定有杀手锏未出的,而‘新月’就是我们最强的防‘锏’之盾。我将最精彩最激烈的一战交由你指挥,你反倒埋怨我?”   
      说到这儿,孔龙叹息一声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好吧!现在你就下去对付那群小鱼小虾好了,呆会儿哥哥我自己去抓哈·路西法,届时你别跟我抢啊!我可不会让给你,因为是你自愿放弃的。”   
      话音未落,艨艟倏地消失不见,片刻后,不知多远处遥遥地传来他的声音道:“哈哈哈……看你们谁能抢过我!汤姆,你也别跟我抢啊,老艨会翻脸不认人的!让开让开……别挡路啊!老子有十万火急的军务需要处理呢!”   
      听着艨艟这个活宝的喊声渐渐消失在地道里,孔龙和汤姆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摇头道:“呵呵,这个家伙真是急性子……”   
      城上战斗越来越惨烈……恺撒士兵们前仆后继地爬上来,一浪接一浪不停地冲击着“刺猬”阵,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而风云士兵们则稳若磐石,寸土不让地坚守着阵地,“刺猬”群更是忽聚忽散忽攻忽守,极尽狠辣诡诈之能事。   
      一时间战场陷入胶着状态,恍若两只猛虎纠缠一处,拼命寻找厮咬着对方的破绽,偏偏势均力敌,谁都无法逾越雷池一步,施展出致命一击来。   
      汤姆悠悠地道:“恺撒皇家舰队的海军陆战队号称天下第一铁军,原来实力也不过如此!我以前高估他们了。”   
      孔龙微笑道:“非也非也,若论经验和素质我军尚差敌人一筹呢!此番能够打得平分秋色,我们更多依靠的是地利、装备、体力等各方面综合因素。唉,若换做地面作战,我方优势尽丧的时候,局势将不堪设想。这也是主公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切莫硬拼的原因所在。”   
      汤姆一怔,幡然醒悟道:“孔兄所言甚是,若我们和哈·路西法角色互换,铁定无法指挥部队做到眼前这种水准的。恐怕只能对着敌人驻守的‘长鲸’要塞望洋兴叹了!”   
      孔龙欣然点头道:“正是如此!哈·路西法不愧是一代军神,只可惜运气太差,再受时局所迫,犯了急功近利的毛病。更倒霉的是,他还遭到盟友的背弃和落井下石。若换做一场公平决斗,我方任何一人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汤姆嘻嘻一笑道:“呵呵,世间本来就没什么事是绝对公平的。何况我们玩的这个游戏,名字叫做战争,最需要的就是,利用一切不平衡的因素来削弱和制约对方,哪管它卑鄙无耻,还是心狠手辣,都见他娘的鬼去!唯有获得胜利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就得被别人踩在脚底碾成碎片。成王败寇,古今如是!”   
      孔龙长嘘了一口气,叹道:“没错,所以我才分外渴望有人能够统一深蓝,让黎民百姓再不用受刀兵之苦。主公就是这样一个人,故我会始终追随他,一直到理想实现的那一天。”   
      汤姆愕然望着孔龙,想不到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然拥有如此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操。不知不觉间,他豁然从如火如荼的杀伐中抽离出来,脑海中浮现出一片安定繁荣的新世界。   
      “这一天,还要多久才能实现呢?”汤姆幽幽地问着自己。   
      哈·路西法将右眼离开“魔镜”,淡淡地慨叹道:“这个孔龙确是个人物!传令,攻城先锋由手持五角塔盾的八个师团轮番担任,每轮两个成四个波次不间断进击。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彻底粉碎敌人的枪阵,不得有误!”   
      “是!”副官领命,飞快地奔下丘陵通知相关部队去了。   
      哈·路西法负手望着越来越炽烈的阳光,蓦然沉声问道:“城门战果如何?”   
      赖久尔恭恭敬敬地道:“已攻陷十九道万斤闸,不过扬博尔师团长他身负重伤,目前正在急救中,暂无生命危险。眼下负责指挥的是默图副师团长。”   
      哈·路西法眉头一挑,低喝道:“怎么回事?”   
      赖久尔连忙解释道:“敌人太狡猾了,他们在闸门与闸门之间,放置了许多易燃物品,制造大量浓烟,严重影响破城的进度。扬博尔师团长在指挥部队使用沙包灭火的时候,不小心中了敌人流矢,所以……”   
      哈·路西法冷哼了一声,道:“特别嘱咐一下大夫,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救活他,若有意外严惩不贷!另外你找一名熟悉战况的人来,最好是隶属扬博尔师团的一线战士,我想问问破城部队究竟遇到了哪些困难!”   
      “是!”赖久尔哪敢拒绝,赶紧回身吩咐传令兵,后者跨上战马急奔丘陵下方的伤兵营。   
      哈·路西法再度举起“魔镜”,聚精会神地观察起战场变化来。霎时间,丘陵顶端陷入一片寂静,除了偶尔响起的战马喷鼻儿外,再没有任何声响。   
      此时此刻,他感到心情格外地压抑,偏偏没有任何人能够分担,哪怕一点点也不可以。或许这就是盛名所累吧!作为一代“恺撒军神”,你就必需孤独地站在最高峰。人们仰仗你、依靠你、崇拜你、羡慕你,却绝对不会同情你、怜悯你,认为你也会需要帮助。   
      哈·路西法长嘘了一口气,目光有些迷离起来,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远在帝都的妻儿,还有……   
      忽然,耳畔传来赖久尔的声音道:“阁下,扬博尔师团长的副官奥博来带到。”   
      哈·路西法双眸陡然变得锐利如剑,旋风般转过身来,望向那名有点忐忑不安的年轻人。   
      奥博来拘谨地站立在五步开外,见哈·路西法转过身来望向自己,连忙标准地单膝下跪,右手抚心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口中尊称道:“卑职奥博来参见阁下!”   
      哈·路西法淡淡地道:“免礼!嗯,你的肩膀怎么了?”   
      他愕然发现奥博来的左肩锁骨处紧紧缠着数层绷带,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因为绷带被淤血浸渍,变成了一种乌紫色,与沾满汗水和灰尘蔚蓝色的军服极易混淆,故一开始他并未注意到。   
      奥博来眸中露出感激神色,朗声答道:“是敌人的狙击弩所伤,没有大碍的!”可话虽这么说,他直起腰板的时候,却疼得脸色煞白,差点儿晕厥过去。   
      哈·路西法施个眼色,一名侍卫赶紧搀住他右臂,另一名侍卫立刻取来一副马鞍供他安坐。   
      奥博来羞得满脸通红地道:“我……”   
      哈·路西法微微一笑,道:“呵呵,坚强是一种美德,但是假装坚强就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了。你安心就座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呢!”   
      奥博来恭恭敬敬地道:“是,卑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哈·路西法赞赏地瞅了他一眼,悠悠地问道:“你觉得敌人最可怕的是什么?”   
      奥博来想也不想就答道:“敌人没什么可怕的,我军必胜!”   
      哈·路西法哑然失笑道:“呵呵,我不是要你表决心,而是要你说出敌人的优势!嗯,也许应该换一种问法,你说说若要攻陷‘长鲸’要塞,我们最大的障碍是什么吧!奥博来,你直接参予过一线的战斗,我很想知道你最真实的想法,不要夸张自己,也不要贬低敌人,一切如实叙述。”   
      奥博来沉吟片刻,叹息道:“是城防和弩箭。我从没见过那么坚固的城墙,还有那么可怕的弩箭。敌人的狙击弩,甚至可以洞穿蒙上七层熟牛皮的‘帕米耶’战车,直接射杀藏匿下方的战士。我的肩膀就是这么受的伤,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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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乱世  第四章 金蝉

    第四章 金蝉   
      他说着用右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精光闪闪的金属,递向哈·路西法。霎时间,包括哈·路西法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吸住了目光。   
      那是两枚截然不同的金属制品:一种是直径约为一寸的圆球,通体色泽幽蓝;另一种是长逾三寸的八棱螺纹短箭,通体色泽黝黑。   
      众人瞧得莫名其妙,尽管对风云帝国的狙击弩箭早就如雷贯耳,可实物尚是首次得见。因为以往每次从伤者体内取出的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金属残渣,从未有完整标本出现过。   
      看到哈·路西法垂询的目光,奥博来小心翼翼地捻起圆球,解释道:“这一枚就是敌人暗堡里常用的冲锋弩箭。它射程较近,却数量惊人,眨眼间就能射出千百枚之多。最可怕的是,一旦强烈撞击某种物体,就会产生异变。譬如这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猛然将圆球扔向身旁的一块岩石。   
      “喀嚓!”一声脆响,那枚圆球触及石头表面的刹那,骤然化作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八条锋利无匹的长腿,瞬间就深深地嵌入岩石内部。紧接着,那块儿岩石被抠下了足足拳头大小的一块儿,“啪嗒!”一声滚落到地面。   
      “啊!”众人情不自禁地惊呼失声,赖久尔手疾眼快地就要拾起来递给哈·路西法观看,却被奥博来飞撞开三尺。   
      “蓬!”那枚碎石倏地爆炸成一地粉屑,吓得赖久尔勃然变色,如果刚刚他成功捡起来,此刻一只手都要报废了,一念及此,不禁感激无比地瞅了奥博来一眼。   
      奥博来苦笑道:“这小玩意很可怕,哪怕你身穿钢铠,也会被八枚利针瞬间穿透,然后恶狠狠地剜掉足足拳头大小的一块肉,再爆成粉末。”   
      哈·路西法眉头微皱,遂立即舒展开来,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说说另一种弩箭吧!”   
      奥博来点头应是,捻起八棱螺纹短箭的尾翼,淡淡地道:“这一枚是敌人箭塔常用的狙击弩箭。它的箭头由圆锥型三角钨钢打造,箭尾呈八片角度迥异的风轮状,两者均可自动旋转,前者可增强穿透力,后者可增加空中续航的时间。另外箭身的螺纹,可减少风阻,便于突破重铠防御。”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狠狠地将短箭掷向身旁土中。   
      “嗤!”一声轻响过后,那枚短箭恍若一只修炼成精的灵蛇般倏地钻入土中消失不见。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地表那个小洞,静静地等待着结果。没过多久,“蓬!”地一声爆鸣,尘土崩起数尺高,飞砂走石目障神迷。待尘埃落定,再看那个小洞早已踪影不见,原地只遗留一口海碗大小,深逾一尺的土坑。   
      这可比圆球厉害得多,连哈·路西法都不禁勃然变色,他万万没想到这支短箭居然也会爆炸,而且威力如此惊人。   
      奥博来正容道:“卑职初识此箭,也想不通它为何能够爆炸!后来仔细研究过它的构成材料才发现其奥秘。原来铸造时,箭身使用的并非钢铁,而是一种受到强烈震荡后,就会自动爆裂的不稳定金属‘炸铜’。那本是一种被铁匠们摒弃的垃圾矿石,想不到有人能将其制成如此犀利的暗器。唉,那个人绝对可称作是制器界神工级数的大宗师。”   
      哈·路西法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才恢复原状。他虎眸爆射奇光,淡淡地问道:“奥博来,你对制器好似非常精通的模样,却为何没进工兵营呢?”   
      奥博来眼神中露出一抹黯然神伤的表情道:“唉,一言难尽啊!”   
      赖久尔骇然瞅了一眼哈·路西法,见后者一脸饶有兴致的模样,并未带一丝恼怒神色,这才放下心来。搁在以前或者换一名旁人,按照哈·路西法的脾气早就一百军棍伺候了,因为他生平最讨厌别人卖关子吊胃口。对奥博来如此客气,想必因为他确是一名人才的缘故,所以才特别宽容放纵。   
      当即他好言提醒道:“博来莫要心存顾忌,阁下既然垂询你但说无妨,一切都有他老人家替你做主呢!”对于这名年轻人,赖久尔有一种打从心眼儿里发出的感激之情,要不是他自己一只手就永远地消失了,此等恩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报答的,所以时时刻意维护着他。   
      不过赖久尔的话并未产生任何效果,哈·路西法听罢只是不置可否地微笑,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多年的政治生涯告诉他,世事总是出人意料的,奥博来的困难凭自己的能力未必能解决呢!何况若对手是一名棘手人物,那付出的代价更将远超获得,赔本的买卖自己是绝对不做的,所以他保持了谨慎观望的态度,等弄清事实再说!   
      奥博来倒没想那么多,他充满忧伤地道:“家父是帝国研究院副院长托克劳……”   
      “啊?”赖久尔倒吸了一口凉气,脑海中迅速浮现去年年尾震惊帝都的那场特大风波,这位托克劳副院长正是主角之一。   
      尽管最后由四殿下林·路西法出面,保住了他一命,但研究院内的席位却只得拱手让给了别人。老头子怒气攻心之下一病不起,在床榻上发毒誓再不从事任何研究,同时也禁止门下弟子再为帝国服务。想来以奥博来嫡子的身份,自是要严加遵守,难怪他不加入工兵营呢!   
      哈·路西法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淡淡地道:“我知道你父亲是个好人,他是被别人设计陷害的。哼,朝廷里总有一些利欲熏心的小人,为了一点儿名利就不择手段地做事,最近更是越来越不象话,我想应该清理一次了。你放心吧,这件事不算完,我会调查得水落石出,还你父亲一个公道的。做为最优秀的武器专家,他是帝国最宝贵的财富,谁也没有权力埋没他。”   
      奥博来被哈·路西法的一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段日子所受的委屈和悲愤都一股脑儿地宣泄而出。此刻,他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直想两肋插刀报答对方的大恩大德,可惜咽喉哽咽,一句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   
      哈·路西法慈蔼地轻声训斥道:“男子汉大丈夫生当顶天立地,死当泣鬼惊神,哭哭啼啼的可是娘们儿的举止哦!哈哈哈……快把眼泪擦擦,本王还有要事托付于你呢!”   
      “是!”奥博来被说得满脸通红,连忙拭去泪水,恭恭敬敬地聆听对方训示。   
      哈·路西法凝重地道:“奥博来副官,我现在破格提拔你为工兵营副营长,随身携带刚刚示范的那两种弩箭标本,日夜兼程赶回帝都交给你父亲。你就说我请他立即出山,着手研制类似的硬弩和弩箭。恩,这是我的私人印绶,你可凭此信物直接求见思·路西法阁下,求得所有必需的帮助。拜托了!”说着递给他一只精致绝伦的印盒。   
      奥博来茫然接过,目瞪口呆地道:“这……我……”   
      哈·路西法不容置疑地命令道:“这两支弩箭事关帝国兴亡,你必需活着回国,而且一定要亲手交给你父亲。因为你是亲眼目睹它们威力的人之一,所以任何人没你更具有说服力。相关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在你出发后会即刻修书一封给王兄的,他定会全力辅助你父亲重返研究院。”   
      说到这儿,他沉声吩咐道:“小赖,你从我的亲卫队里,亲自挑选五十名好手,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贴身保护他,直到抵达帝都见到王兄为止。途中任何人胆敢拦截一律杀无赦,万事由本王担当。嗯,另外通知海岸巡逻队准备一条快船随时待命,即到即发,明白了吗?”   
      “是!”赖久尔毕恭毕敬领命而去,准备挑人去了。   
      这时,奥博来还是没能从喜讯中缓过神来,仍用双眼直愣愣地瞅着哈·路西法,根本不敢相信委任和任务都是真的。   
      从一名师团长的副官,升迁到工兵营副营长,那可不是一项简单的人事任命,两者官阶和职实有天壤之别。要知隶属恺撒皇家舰队的精锐师团多达三十四个,而工兵营却只有那么一个。而且工兵营并非单指一个营,而是集团军全体工兵部队的统称。那通常都是一个精锐师团的编制啊,副营长就相当于副师团长!   
      哈·路西法暗暗偷笑,心道:“嘿嘿,用一个小小的副师团长的职位,换回你父亲重新为帝国效力,这笔买卖怎么算我都赚啊!何况将来还有一大批精良武器到手……唉,想不到风云帝国的武器制造水平竟可臻至此等境界,若南征部队也配备这种弩箭,那么帝国岂不危若累卵……”   
      一念及此,他脸上的笑意顿敛,阴沉似水地望着“长鲸”要塞又陷入了沉思。   
      时间悄悄地流逝而去,不知过了多久赖久尔已回转身畔,只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哈·路西法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赖久尔欲言又止,最后咬咬牙硬着头皮,低声报告道:“启禀阁下,高唐府一线布防的龙牙舰队刚刚传书示警,说袍哥州海域发现大量不明国籍的战舰,而且发生过小规模的武装冲突。经过辨认,对方好像是隶属七海盗盟的绝对主力‘纵横’舰队。现在他们请示您,是否可以全力出击!”   
      哈·路西法的脸色立刻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愤怒如狂地咆哮道:“这群笨蛋,袍哥州的海岸巡逻队呢?难道他们都是瞎子聋子,人家跑上门来也看不见听不着吗?他们只会吃白饭,全是死人?”   
      赖久尔吓得噤若寒蝉,直等哈·路西法怒火稍息,这才低声道:“每日清晨的例行战报,他们迄今也未发过来。卑职以为,袍哥州的海岸巡逻队可能已经……被敌人全歼了。”   
      他的声音冷静而单调,尽量不含任何感情波动,纯粹一副就事论事的态度。那正是一名优秀的参谋所应具备的素质,任何时候都要客观详实地向指挥官提供情报和分析,这一点上赖久尔做得非常出色。   
      过了一会儿,哈·路西法喷薄欲出的怒火迅速地冷却下来。同时头脑里精确缜密地分析起优劣得失来。这个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确实让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多年养成的习惯告诉他,处境越是恶劣自己越要冷静,否则定然万劫不复。   
      哈·路西法淡淡地问道:“七海盗盟在这个节骨眼儿横插一脚,而且行动还特别不友善,你说他们想干什么?”   
      赖久尔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胸有成竹地道:“根据卑职臆测,有两种可能。往好处分析,可以说他们是想提前分享胜利果实;往坏处分析的话……这个……”   
      哈·路西法鼓励道:“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罢了!”   
      赖久尔苦笑道:“那赖久尔就斗胆分析一下,不对处还请阁下不吝赐教。这海盗以劫掠为生,天性就是贪得无厌,谁给得钱多就为谁卖命。卑职害怕最糟糕的结果是,他们会被风云帝国收买,统统掉转炮口来对付我们!”   
      哈·路西法眉头深锁,轻声道:“若事实正如你所说,那么恰恰可以解释他们今晨对袍哥州的不宣而战。嘿嘿,轩辕天之痕你妄为深蓝三大宗师,想不到竟自甘堕落成一名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哼,不管七海盗盟想干什么,擅自攻击帝国海军都是赤裸裸的挑衅行为,他们必须受到严惩。”   
      赖久尔适时提醒道:“阁下,既然他们清光了沿海巡逻舰队,而且对高唐府一线只做战略性防御,恐怕真正的目标会是攻掠袍哥州啊!我军驻守在城内的部队,目前只有两个精锐师团和一部分准备运回国内伤员,恐怕会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势啊!”   
      哈·路西法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绝伦的冷笑,幽幽凉凉地道:“本王自有主张!”   
      一瞬间,他恢复了往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自信,虎眸精光灼灼地注视着奥博来道:“嗯,按照原定计划,你仍要立即回国。袍哥州的安危尚未能确定,那就让亲卫队里熟悉地理的人,带你走捷径直奔最靠近高唐郡的海岸,然后由龙牙舰队派船前来接应。”   
      奥博来点头应是,迅速被亲卫队高手带走了。   
      安排完最重要的事情,哈·路西法悠闲地道:“小赖啊,我们多长时间没有遇到这种棘手的难题了,呵呵,真有点儿怀念啊!”   
      赖久尔也忍不住微笑道:“很多年了,自卑职就任以来,好像一共也不过三数回的样子。最近的一次恐怕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呵呵,确实值得怀念呢!”   
      哈·路西法目光陡然沉凝如山,坚毅无匹地道:“不错,我们经历过数次九死一生的恶战,最后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了,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嘿嘿,痛哭失声的将永远是敌人自己!传令……”   
      他的声音冷静而镇定,神态从容不迫地宣布着一项接一项的作战命令,赖久尔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着。   
      恍惚间,赖久尔有一种错觉,他书写的再不是一行行恺撒文,而是一片片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决定性战役竟然不知不觉地迫在眉睫,而且这次的对手再不是力量相差悬殊的南疆菜鸟军,而是来自四洋七海的骨灰级强盗。   
      “砰砰嘭嘭!”鞭炮在城内各个角落响起,加上欢呼呐喊的喝彩声,将孔龙从美梦中吵醒过来,不过随即他又痛苦地发出一声呻吟,将被子蒙上头转身继续睡了过去。   
      昨夜恺撒大军攻到凌晨四点才偃旗息鼓,他的神经一直绷紧如弦,之后又要犒赏官兵、慰问伤员、修葺城防、清点伤亡……一路忙下来直到刚刚才能偷闲睡一会儿,想不到这时刚刚闻讯的百姓们,又开始奔走相告欢庆胜利。   
      正郁闷间,忽听门外八名亲卫齐刷刷地敬礼,紧接着客厅门轰地被一脚踹开,一条雄伟身影旋风般刮了进来。那人二话不说就直闯卧室,行动无礼到了极点,偏偏谁都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孔龙气得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对着卧室门破口大骂道:“艨艟,你他娘的还让不让老子睡一会儿安稳觉啊?”   
      可惜对方根本没作声,抬脚又踹向卧室门。   
      孔龙不禁怒火中烧,当即凭借修成先天秘境后得来的神奇灵觉,先一步锁定对方气场,然后功聚右脚竭尽全力踹出。   
      “呼噜噜!”棉被化作一片厚重铅云直飞向卧室门。它的飞行速度不是很快,时间却拿捏得精准无比,室门轰地被踢开的刹那,棉被也迎面罩去。来人只觉眼前一黑,本能地用双手交叉护住头脸,同时暴喝一声道:“升龙霸!”   
      “轰隆隆!”棉被与拳锋相遇,发出一声晴天霹雳似的巨响,整座庭院都颤了三颤,随后棉被后陡然冒出无数金光,顷刻间就将这枚古怪“暗器”粉身碎骨。更可怕的是在棉絮和碎布落地前的一刹,一只长宽超逾两丈的黄金巨灵大手凭空出现,将所有漂浮物一举吸入手掌。“嗤!”一缕袅袅青烟升起,棉被顿时化为乌有了。   
      直到此刻,门口才传来艨艟笑嘻嘻的声音道:“对不起,对不起,阿龙别生气!呵呵,俺是前来报信儿的!哈·路西法那老小子好像是连夜撤兵了,营地居然连一根稻草都没有留下!我想问问你,是否可以立即率军追击?”   
      “什么?”孔龙大吃一惊,猛地从床上盘膝坐起,急迫地问道:“已经派出金雕和侦骑吗?”   
      艨艟昂然步入卧室,随便找了一把临窗的圈椅坐下,屋内顿时一暗,阳光都被那具雄伟身躯遮在了背后。   
      他淡淡地道:“是,我派出了八只金雕、二百侦骑踏遍方圆五十里,结果未发现任何敌踪。我想哈·路西法应该是收到情报,连夜撤军支援袍哥州去了。毕竟他的粮草、军备都要从海上补给,这条生命线可比‘长鲸’要塞重要多了,他拼老命也要维护的。”   
      孔龙沉吟片刻,幽幽地道:“别急着下结论,我觉得哈·路西法这兵撤得有点奇怪。”   
      艨艟瞪大眼睛瞅着他,问道:“什么地方奇怪啊?”   
      孔龙微笑道:“呵呵,原因很简单。如果你有甲乙两名敌人,乙比甲强大得多,你即使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够战胜他。在这种情况下,你会不会仍不遗余力地攻击甲呢?”   
      艨艟摇头道:“当然不会,我怎都要保存实力先战胜乙再说!”   
      孔龙点头道:“没错,是人都会这么想,哈·路西法却反其道而行之。根据主公发来的战报推测,哈·路西法应在昨日上午就收到了袍哥州危急的情报,可直到今日凌晨四点攻袭才结束。期间有近二十个小时的空档,你说他在忙什么?准备撤退吗?哪怕是一支预备役部队有两个个小时,也足以整装待发了,何况是一支王牌部队呢?”   
      艨艟骇然道:“你是说他们明里一直佯攻,暗里却布置陷阱,等我们追击时自投罗网?”   
      孔龙苦笑道:“最糟糕的状况莫过于此!要知以兵力论,哈·路西法始终在我一倍以上,若他假借撤军为名,实际施展的是‘调虎离山’之计,那么第五十五集团军全军覆没事小,失陷‘长鲸’要塞可就……”   
      艨艟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背脊寒浸浸的都是冷汗。他呆了半晌,才冒出一句道:“他奶奶的熊,哥哥我差点儿上了那头老狐狸的大当!”   
      孔龙拍拍他宽阔的肩膀,安慰道:“别泄气,我刚才说的那番话都是推测和假设,还有待证实呢!嗯,我们先不考虑那么多,反正哈·路西法撤军对‘长鲸’要塞是一件大好事,是值得庆祝的。不管他是诱敌之计,还是真要撤退,我们都以不变应万变,一切都等主公那边证实后再说。”   
      看着艨艟听得一副头晕脑涨的可爱模样,孔龙笑眯眯地道:“呵呵,我现在就拟战报传给主公,你则抓紧时间检查一下各军团的装备和编制,看看有多少武器和人员需要补充的,接下来的战役会更惨烈呢!哦,还有一个问题,若真要追击的话,第一军团将充当绝对主力。你不是一直嚷嚷要打仗吗?我宣布,从现在起直到战役结束,‘新月’魔骑士团都归你全权指挥了!”   
      “真的啊?”艨艟大喜过望,兴奋得窜起老高,遂张开双臂闪电般抱向孔龙。   
      看着老搭档一脸感激涕零,恨不得以身相许报答知遇之恩的模样,孔龙故作骇然地尖叫道:“去死,哥哥我只喜欢女人,不喜欢大老爷们的。”说着鬼魅般一晃,双手顺势轻轻一带,艨艟在毫无防备下,庞大身躯像一颗炮弹般射出对面的一扇窗户直落向院内池塘。   
      眼看他就要跌落水中变成落汤鸡,岂料飞过岸边垂柳的瞬间,身体象被什么吸住了一般疾飞之势顿减,艨艟恍若一只大蜻蜓似的冉冉降落,轻飘飘地贴在柳稍上,晃啊晃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悠闲自在。   
      “嗷!”艨艟引颈长啸,宣泄着兴奋无比的心情,遂两个起落就消失在府外街道上。   
      孔龙目睹此景,不禁哑然失笑道:“呵呵,这个家伙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啊?”   
      他微笑半晌,表情忽然凝重起来,斟酌起这张至关重要的战报如何写才好了,因为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主公判断敌人下一步行动的依据,那是半点差池也不允许有的。   
      片刻后,孔龙终于拿起了书桌上的鹅毛笔,奋笔疾书起来。   
      清晨的薄雾中,一行四十七骑驰出袍哥州,放蹄在广阔的铁龙平原上迈进。   
      除了我和莫琼瑶这两名海盗王后外,明娜和安德鲁也随行,以尽参谋和保镖之责。其他都是七海盗盟的人,包括了天王级的楚山,统领级的多尔顿、索佩罗。   
      另外还有四十名负责警戒和守护的黑袍刀客,他们很少说话,但双目神光如电,显然是从七海盗盟百万雄兵中层层筛选出的精锐高手。   
      我注意到他们的腰带与众不同,赫然是用乌金丝编织而成,系法也非常精致考究,愣是编出九头毒蛇扬信噬人的模样,有点儿让人望而生畏。我猜测那是一种独一无二的身份标志,就像“新月卫”的星牌一样,代表着战士们向往的最高荣誉。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得算是他们左掌虚握的狭长宝刀。   
      漆黑锃亮的刀鞘,可供双手合握的精美刀柄,刀锋颀长而弧度极小,柄鞘衔接处根本就没有设计护手。乍看上去整柄刀浑然一体,纯粹是为进攻搏杀而制,处处洋溢着浓郁的暴戾肃杀之气。   
      我忍不住暗暗赞叹道:“好刀!”心中遂很想马上问问莫琼瑶,这把刀和这群刀客的身份来历。作为一名战场上的无敌统帅,我最渴望拥有先进武器和精锐战士,因为唯有它们才能帮我实现战略战术构想,取得一个又一个辉煌胜利。不过他们是莫琼瑶的王牌战士,我到底该不该问呢?   
      正犹豫间,莫琼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淡淡地道:“轻侯有事要问人家吗?”   
      我雄躯一震,苦笑道:“嘿嘿,还是瞒不过你啊!我刚刚看他们有点特别,所以很好奇……”   
      莫琼瑶咯咯娇笑道:“琼瑶早知你会抱此疑问,轻侯却一直等到现在才提起。唉,人家都不知道憋得多么辛苦呢!”   
      我像首次认识她般,心悦诚服地道:“琼瑶的耐性比我厉害多了!唉,而且真的非常细心体贴,我不知多么感动呢!嗯,请你现在说出谜底吧,其实我也憋得很辛苦!”   
      “是吗?”莫琼瑶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接着不知为何脸上笑容陡然敛去,一对秀眸也掠过我,幽幽地望向天上一片浮云。   
      隔了半晌,她才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道:“他们曾经是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对皇室忠心耿耿,更为王朝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故此每人都被赐封过一条‘九耀金带’表彰其彪炳战功。当年王城被攻破后,也是他们不惜以寡敌众,杀入万马军中击毙贼酋,后又经数年苦苦寻觅,这才找到我。师尊见他们心志坚毅,不由起了怜才之心,遂破例指点他们武功更上一层楼。”   
      我忍不住惊叹道:“怪不得如此厉害,原来是得过令师指点!呵呵,刚刚我探测他们体内的真气时,就发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刚猛霸道且博大精深,似隐隐能将高唐流刀法发挥至淋漓尽致的境界。当时我还暗暗揣测,不知天下何时出现如此可怕的大宗师呢!”   
      一番话说完,这回轮到莫琼瑶目瞪口呆。她看怪物似的望着我,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不用肢体接触,就能……凭空探测别人体内的真气?”言下之意怀疑远远超过相信,因为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颇感意外地瞅着她,不解地道:“难道你做不到吗?很简单的技能啊,我看很多人都会的!”   
      莫琼瑶苦笑着问道:“除了你还有人会?”   
      我想都不用想,屈指就开始数道:“令师、关山月、燕憔悴、苏小桥、白如云、魔女……这些人都能做到啊!他们单凭肉眼就可侦测敌人体内的能量波动,然后迅速找出最薄弱处一击必杀。不过通常来说成功率并不高,因为凡是进入先天秘境的一流高手,自身都具有一种神秘灵觉,它可以自动防御敌人的突袭。只是上述这些人的‘天眼’更高级一点儿罢了。”   
      莫琼瑶凤眸内射出狂热神色,紧紧地盯着我道:“你能教我‘天眼’吗?”   
      我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踟躇地道:“这个吗……”   
      莫琼瑶娇嗔不依地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到底教不教给一句痛快话,一个大男人怎可像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犹豫不决呢?”   
      我一听差点儿从疾驰的战马上栽下去,心中暗付道:“他奶奶的熊,你不至于吧?哥哥不过是想卖卖关子,顺便捞点儿好处,你这就把我变成女孩子啦?行行行,算你狠,再等下去你还指不定把我踢到禽兽一伙里去呢!”   
      于是,我赶紧解释道:“咳咳咳……我的意思不是不教,而是这个‘天眼’需要庞大无匹的精神力量,所以必需……”后面的话我用意识流直接传入莫琼瑶的脑海里,那是绝对不容许旁人听到一星半点的限制级内容。   
      “啊?”莫琼瑶惊呼一声,顿时玉颊霞烧,连粉嫩的颈子都嫣红一片。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媚眼如丝地望着我,传音过来轻轻地问道:“真的需要那么做才可以练成吗?”   
      我见诡计得逞,连忙一脸严肃信誓旦旦地道:“没错,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莫琼瑶低垂螓首沉思片刻,蓦然抬头盯着我,淡淡地道:“大色狼,你在骗人!”   
      我被她看得心脏狂跳数下,脸上却一本正经地道:“啊,我怎么会骗你啊!”   
      莫琼瑶冷笑道:“照你那么说,若白如云、苏小桥、魔女要练成‘天眼’,岂不是也得被……哼哼,别人我不知道,起码燕憔悴大师德高望众,她绝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所以一定是你在撒谎,为的只是……只是要占人家的便宜罢了!”   
      我听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非也非也,禅、道、魔三宗各自都有一套独树一帜的精神修炼大法,所以未必都要那样。呵呵,只是我曾经试验过……”刚说到这儿,我就知道要糟,怎么说着说着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莫琼瑶这妮子可是最讨厌我搞七搞八的。   
      果不其然,只听她恶狠狠地道:“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去死吧!”说着功聚左脚,闪电般疾踢向我这匹战马的马腹。   
      当初为了谈话方便,所以两骑距离极近,岂料现在反倒成了弊端,让我根本来不及闪躲。如果这一脚挨实,战马立毙不说,连带着我也得跌个连滚带爬,堂堂威武王殿下被老婆踹下马去,这个面子老子可丢不起。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间,莫琼瑶的致命一脚距离马腹已经不足三寸,我再没时间犹豫,赶紧光速启动了魔灵镯上的那颗诅咒石。   
      霎时间,我连人带马凭空消失不见。   
      这就是深蓝第七杀手“死灵血刃”黑摩苏的四大保命绝招之一“隐身”。本来诅咒戒指内蕴涵的黑暗结界还包括“狂暴”、“麻痹”、“盲目”等三项技能,不过对付我的亲亲好老婆大人,却是万万不能施展的,因为以后哥哥我还要上床求欢呢!   
      “咦?”莫琼瑶果然大吃一惊,迅捷如电的一脚也嘎然而止,继而本能地收回。她迷惘地望着空白处有些失神,忽然间我又鬼魅般显出身形来了,而且这一隐一显间隔的时间极其短暂,完全配合着她一发一收的空隙完成。   
      我的豪赌终于成功了。   
      要知臻达先天秘境后的高手,不论举手投足都能够控制自如,什么用力过猛失去平衡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根本是一个笑话。所以当莫琼瑶发现我消失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收招自保,然后再继续查探敌踪,这是每一名先天高手的自然本能。不过有时也会例外,譬如受到“天魔功”之类的诡异气场影响,哪怕是晋入先天秘境的高手,也要晕头转向不能自己了。   
      我利用的就是她这种谨慎心理,其实若那一脚继续前进三寸,战马怎都要惨死收场,可惜她被我算得死死地终于中了圈套。   
      但莫琼瑶岂是寻常庸手,她几乎一瞬间就想通了全部关节,即刻使出“独门绝招”发难。    
      “你竟然……欺负人家!”莫琼瑶罕有地露出小女孩的娇嗔模样,一对秀眸媚态横生地瞪着我,甚至还懂得嘟起那张无比诱人的樱桃小嘴来表示强烈不满。   
      这种撒娇神情稀罕得出现在她俏脸上,不但格外动人,更让我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因为我一直都习惯了她刚毅、果断、坚强、独立的性格,如今突然百炼精钢化作绕指柔肠,着实让人很不习惯。最糟糕的是,我这个人面冷心软,生平最害怕的就是女孩子撒娇耍赖,因为不论何时怎都硬不起心肠拒绝她们。   
      另外还有一点勿庸置疑,那就是能让一名领袖群伦的女强人突然变成一名会撒娇耍赖的小娇妻,这种成就感绝非任何言语可以形容。   
      于是,我瞠目结舌地瞅着她,整个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地,无力呻吟道:“天啊,琼瑶现在的俏模样,我恐怕一生一世都难以忘记呢!呜,不知轻侯上辈子敲破了多少木鱼,老天才让我今生遇见你,上苍对我何其厚待!”说着双手合什,嘴里还念念有词。   
      莫琼瑶本打算兴师问罪的,岂料乍一听我这半真半假的夸张情话,就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得花枝乱颤,继而含情脉脉地望着我,有些意乱神迷地道:“轻侯,你……你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吗?人家现在好开心好开心啊!嗯,你对琼瑶真的很好呢!就是有时候太色了,看到漂亮美眉就心花花地,让人家醋意大起!”   
      我摸摸鼻子,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只得暂时保持沉默。因为慕容无忧、艾丹妮、欧鹭忘机三人中不论让我放弃哪一个,都绝对是最艰难的选择,所以这么尖锐的问题,我是能拖就拖,等到有一天实在躲不过去再听天由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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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乱世   第五章 圣灵

    第五章 圣灵   
      莫琼瑶倒未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她只是幽怨地白了我一眼,遂淡淡地驱散满脸愁云,有如鲜花盛放般娇笑道:“呵呵,本公主暂时放你一马,咱们先不提这个吧,还是办理正事要紧!”说到这儿,她侧身问道:“距离敌营还有多远?”   
      一旁的多尔顿机灵之极,立即恭恭敬敬地答道:“启禀殿下,登上前面那座山岗,我们就可看到敌军的营寨了。”   
      莫琼瑶淡淡地嗯了一声,挥手道:“加速前进,让我们去见识见识,哈·路西法他究竟有多少斤两,可以妄称‘恺撒军神’!”   
      “是!”群雄轰然允诺,四十七骑恍若一道狂飚笔直刮向不远处的高岗。   
      风哨子猛烈地刮过耳侧,响起一阵阵尖锐的厉啸。胯下的那匹高唐矮脚马,恍若插上翅膀一般飞速冲向山岗顶端,身后不远处是以莫琼瑶为首,紧追不舍的七海群雄。   
      我不时地回头观望,心里早乐开了花,暗暗窃笑道:“嘿嘿,想阴哥哥我,小妮子的道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你以为有一匹宝马就可稳胜别人吗?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万里追风矮脚马!哈哈哈……”   
      我一边幻想着呆会儿莫琼瑶气急败坏的娇嗲模样,一边不断给胯下这匹矮脚马灌输光明能量。   
      晨雾中,矮脚马本来普普通通的浅灰色鬃毛,不知不觉变得银光闪闪,水波般荡漾着一层神圣光辉,它短粗的四肢凭空暴长了一尺有余,马腿上的肌肉更是如钢似铁、棱角分明,显得特别修长有型,充满了爆炸性力量。   
      刚刚莫琼瑶为报一脚落空之仇,突然提议大家比赛一下战马的脚程,想借此赢回一点儿面子。要知我骑的这一匹是临时抽调的普通矮脚马,比她胯下那匹汗血宝马“冰岚”实有天壤之别,这摆明了是欺负老实人吗!   
      当她看我一脸苦相无奈地答应下来时,立刻笑厣如花,简直得意到了极点。殊不知我根本不是苦恼,而是忍笑忍得太辛苦,导致脸部肌肉有点儿抽筋罢了!   
      自上次成功改造“银雷”后,任何一匹战马落到我手里,立将肋生双翼一般奔跑如飞。这个秘密我从未告诉别人,哪怕亲如明娜、安德鲁也并不知晓,想不到今日为了区区一个赌约,倒要拿出来献宝了。   
      “呼呼呼……”风声越来越疾,那匹“冰岚”神驹撒开四蹄,恍若腾云驾雾般疾飞而来。   
      远远望去,它足足超逾同类近三尺高,一身优雅高贵的冰蓝色鬃毛,修长强劲的四条马腿,红宝石般熠熠生辉的大眼睛,不论从哪方面看“冰岚”都是马中皇后,我现在骑的这匹矮脚马给它提鞋都不配。   
      岂料就是这么一匹垃圾马,偏偏就比“冰岚”还快,而且快得不是一星半点,那四条小腿一屈一弹间,每次都能落它半丈距离。更可怕的是,矮脚马挪移四蹄的速度简直骇人听闻,乍看上去只有一片虚影,凭莫琼瑶的眼力都分不清到底有多少条。   
      转瞬间,我已第一个抵达高岗上的终点,坐到那棵足有百年高龄的老槐树下,悠然自得地用手扇起风来。天气倒是不热,不过刚刚输送光明能量时有点急,要调息一阵子才能恢复。   
      极目远眺,岗下一座座恺撒营帐层层叠叠地排列在铁龙平原上,构成一幅震撼人心的宏伟场景。对这一幕哪管我早有精神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一道道壕沟、一座座箭塔、一层层木栅、一队队士兵,莫不透露出法度森严、训练有素八个字,触目即知绝不是好相与的。   
      我苦笑之余,胸臆中也陡然涌起一股冲天豪气,幽凉地冷笑道:“哈·路西法,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嘿嘿嘿……世间唯有像你这种级数的对手,才配做我柳轻侯的敌人呢!”   
      我一边呢喃自语,一边暗暗得意,结果马上就乐极生悲,只听得“希律律!”一声凤唳九天似的清啸嚣张无比地在耳畔响起。我一回头,当即被眼前情景吓了一大跳,“冰岚”硕大的头颅距离我的脸容不足三寸,正怒气冲冲地喷着鼻子,用一双红宝石般的大眼睛瞪我。   
      “神驹通灵,想必它也知道我在帮助矮脚马作弊吧?”我冲它扮个鬼脸,遂顺着那条优美修长的脖颈望向它的主人。   
      莫琼瑶正委屈万分地瞪着我,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随时都可能滚落玉颊。她用银牙紧咬下唇,甚至连点向我鼻子的纤纤素指气得都哆哆嗦嗦的了。   
      我暗呼不妙,心道:“他奶奶的熊,怎么女孩子都这么无赖啊!输就输呗,下回赢回来就是了吗!怎么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呢?这算他娘的什么本事啊,哥哥我晕死了!”不过想归想,要是我敢这么说,铁定会死得很难看,最可怕的是她闺房内那张软塌,老子是永远休想沾边了。   
      一念及此,我鬼魅般腾空而起,挪移到“冰岚”后座,轻轻环抱住了莫琼瑶的小蛮腰。她半推半就地挣脱了一下,无奈我双臂搂得死死地,马上的空间又实在有限,最后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妥协,不过螓首却尽量远离我的脑袋以示距离。   
      我见状赶紧用很无辜的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口中连连求饶道:“唉,哥哥我又错了,小瑶瑶就原谅哥哥我吧!呜呜呜,我千不该万不该骑马跑赢你,下次就是后面追着一百只饿狼,我也慢慢跑一定让你赢,这样总行了吧?”   
      她紧绷着小脸儿,瞅也不瞅我一眼,我无可奈何下只得施展无赖手段,一边双臂用力将她揽入怀中,一边用大嘴吻向她樱唇。   
      莫琼瑶想不到我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属下的面儿,行为如此放纵,不禁骇然地推开我的脸颊道:“啊,你要干嘛?现在是大白天,又这么多人,你……气死我啦!”   
      我狐疑地向四周望了望,故作惊奇地道:“哦,是吗?可我怎么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啊?”   
      莫琼瑶也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七海盗盟众高手都是心思缜密、老奸巨猾之辈,他们早在莫琼瑶准备兴师问罪的当口,就统统躲到老远风凉去了,好任由我施展甜言蜜语说服刁蛮公主。因此她担心有人偷窥,那根本是无稽之谈。   
      趁着她愣神的刹那,我再度偷吻过去。不料莫琼瑶这次早有准备,一偏头就躲了过去,遂舒展双臂一下子挣脱了我的怀抱,顺手还用一记肘锤狠狠击中我的软肋。猝不及防下,我大声呼着痛跌落马下,好像肋骨断了六七根一般夸张。   
      莫琼瑶知我在故意装蒜,嘴角仍情不自禁浮现一抹微笑,随后马上又觉得不妥连忙敛去笑意,凶巴巴地兴师问罪道:“你这个大坏蛋,少在本公主面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快说,这次又是怎么作弊的?如果不马上交待清楚,以后休想人家再理睬你!”   
      我脸上赔着笑正要上前解释,心中陡生警兆,雄躯原地笔直拔起十数丈,轻飘飘地落在老槐树树冠逸出的一根横枝末端,俯身瞥向高岗四周。   
      但见西南、西北山坳里毫无征兆地出现数以千计的恺撒铁骑,有如未卜先知般径直冲着高岗而来。他们稳稳地端坐在飞云兽上,手中平举着锋利无比的骑士枪,连人带马都覆盖在黄金重铠下。灿烂的阳光辉映中,两支骑兵恍若一双金光耀眼的巨龙迅捷无比地奔袭而至,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威风煞气。   
      我一触目即吓得魂飞天外,周身如陷冰窖,连血液都似要冻结成块儿了。因为那些敌人我太熟悉了,几乎每次战役都要跑出来显摆一次,他们就是恺撒军方的头号王牌部队:黄金龙战士。一瞬间,葛·奥克斯、诸葛均、南宫野望等人的名字迅速掠过脑海,同时浮现的还有一场场血战的惨痛回忆。   
      我忍不住低骂道:“他奶奶的熊,怎么是这群怪物啊!这下哥哥我的乐子可大了!”   
      正苦恼间,蓦觉脚下的那根横枝稍沉即浮,莫琼瑶无声无息地漂落在我身边。她轻蹙黛眉,淡淡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心情差到极点,随手一指就再没兴致说话。   
      莫琼瑶看罢默然无语,过了半晌才叹气道:“唉,这哈·路西法实在太厉害了!他竟懂得事先埋下伏兵,就像是算准我们一定会来现场勘查敌情似的。现在怎么办?”   
      我苦笑一声,幽幽地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办!目前敌我力量相差太悬殊了,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至于逃走更是痴心妄想。人家骑着飞云兽,我们骑着矮脚马,那是情等给人家从后面当靶子射的!就算我和你凭‘宝马’能跑得掉,那剩下的人又怎么办?何况背弃战友、临阵脱逃那么卑鄙无耻的事,老子是下辈子也万万做不出来的。”   
      莫琼瑶微微愣神后,嫣然一笑道:“琼瑶果然没看错你,轻侯真的是那种天生的英雄豪杰呢!”   
      我翻翻白眼儿,手抚额头呻吟道:“亲爱的宝贝儿,现在可不是互相吹捧的时光,我们若不立刻想出应对之策,恐怕呆会儿只能去天堂卿卿我我了。”   
      莫琼瑶温柔地道:“天堂也不错啊,反正不管你去哪里,人家都要跟着就是。呵呵,琼瑶今生能认识你,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再无奢求。”   
      我呆呆地瞅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秀眸,耳畔重复着刚刚那段充满柔情蜜意的话语,忽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危机也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仰天长笑道:“哈哈哈……为什么听了琼瑶这番话,我忽然觉得精神百倍,浑身充满力量呢!好像敌人就算再多十倍,我也可独力杀个精光似的。他奶奶的熊,这次就让他们和前几次一样,统统做我的剑底游魂好了!”   
      莫琼瑶掩口笑道:“这才是琼瑶的好夫君呢!人家最喜欢看你纵横疆场、所向无敌的英姿了!”   
      我微笑点头道:“呵呵,那这次瑶瑶一定会爱死我啦,因为轻侯正打算放手杀个痛快呢!”话音才落,我锵然拔出魔灵剑,大声断喝道:“全体集合,让我们看看七海恺撒到底是谁的刀剑更锋利些!”   
      “杀杀杀!”包括明娜在内,诸人齐刷刷地飞身上马擎出兵器,异口同声地重复着听起来挺带劲儿,实际却愚蠢无比的口号。   
      我暗叫不妙,连忙纠正道:“嘿嘿,看来我得改变大家一个错误观念。嗯,现在我要求的不是杀杀杀,而是抢抢抢……呵呵,就是抢夺敌人的飞云兽,能多抢一匹就多抢一匹,抢到手的人别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就往袍哥州逃吧!至于殿后的问题不用你们操心,有哥哥我在,保证一切顺顺利里啦!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啊?”众人呆若木鸡地望着我,怎都没想到名震天下的柳轻侯嘴里也会冒出一个逃字,而且还那么异想天开,打算“抢”敌人的飞云兽作为代步工具,当人家黄金龙战士都是猪脑袋吗?   
      我见他们一个个稀里糊涂地没有明确概念,也懒得挨个儿解释,鬼魅般一闪,出现在那匹“万里追风矮脚马”上,笑嘻嘻地道:“呵呵,打架去喽!兄弟姐妹们,大家跟我冲啊!”说着一马当先向岗下奔去。   
      “希律律!”一阵狂嘶中四十六匹战马紧随其后跟上,自然演变成一座天蝎阵。我做蝎头,安德鲁和莫琼瑶做两支蝎钳落后一步跟在左右,楚山做蝎尾殿后,两翼分由多尔顿、索佩罗各率二十名“九耀卫”保护,明娜武功最弱只好居中策应,希望能抽冷子偷袭敌人一枪了。   
      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两侧景物如飞倒逝。不知不觉中,我蓦然晋入了“回归”境界,感受着延缓万倍后的速率下天地万物几乎凝滞不动的奇特景致。   
      这一刹那,我有一种掌握全局的自信,不论敌我战阵的增减变化,还是私人喜怒哀乐等诸般情绪,莫不统统置于我监视之下。那种几可操纵时空的感觉真的好奇妙,无惊无怖无我无相,它让心湖波澜不惊,更可以承担任何危险降临。   
      下一刻,号角和铁蹄声惊天动地地传入耳鼓,两条金色巨龙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敌人冷酷无情的眼神。   
      我嘴角逸出一抹莫测高深的冷笑,倏地改变前进方向,笔直迎向西北方飙来的铁骑。霎时间整只“天蝎”灵动无比地横移数尺,拐出一个完美弧度,恶狠狠地朝着左方杀去。   
      这一招令敌人有些措手不及,他们本以为若泄漏行踪,我第一个反应会是落荒而逃,那样的话两支队伍就可在岗前三十丈左右合二为一,然后衔尾追杀上来,继而大获全胜了。岂料我们竟敢不自量力地冲上来迎战,结果让西南方的骑兵队大跌眼镜。他们依照惯性愣生生跑出数十丈远,才能止步回头,而此时我早已和另一支骑兵队碰撞一处了。   
      “嗤嗤嗤……”魔灵剑光速劈出一十八剑,每一道精虹闪过,必有一名金铠骑士被活生生截成两段。这一刻,我彻底融入了“回归”境界,自己瞧别人慢若蜗牛爬行,旁人看我却迅捷如鬼,所以往往一剑劈去他们只知骇然瞅我,手中武器却根本来不及招架就向死神报到了。   
      一时间,矮脚马所过之处,恺撒骑士恍若遭遇镰刀的稻草般齐刷刷地倒下一大片,我剑下竟无一合之将。更厉害的是,这种杀人如割草的酷厉手法,给敌人带来巨大的恐慌,且随着我闪电般的凿进势头愈演愈烈,竟从队首一直波及到队尾。   
      杀到后来,敌人简直是斗志尽丧溃不成军,沿途敌骑一见到我就会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尽量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说什么也不敢再进入魔灵剑的攻击范围了。不知不觉间,整支骑兵队被我笔直剖成两半,“天蝎”成员统统有惊无险地杀出了重围。   
      我一马当先率领着四十六名骑士旋风般刮过左侧高岗,直奔出二十多丈,才在一处稍显空旷的沙地上拐了一个圆弧折回。   
      时机稍纵即逝,我赶紧趁着“天蝎”减速转弯大家都能听见的时候,低声喝道:“打铁趁热,让我们一鼓作气彻底捣烂这群菜鸟骑士吧!另外大家注意一点,这次冲锋时得空一定要记得抢飞云兽,我们剩余的时间不多了,必需在敌人合围完成前换乘战马。大家听明白了吗?”   
      “是,明白!”诸人轰然应诺着,显出高昂到极点的士气。此时此刻,再无人敢置疑我的真正实力,因为所向披靡的魔灵剑早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我有多么强横。   
      我满意地点点头,猛然发出一声震慑平原的长啸,催马扬剑再次冲向那支正陷于混乱中的倒霉骑兵队。   
      眼看“天蝎”越冲越近,敌群中一名黄金龙战士忽然声嘶力竭地狂喝道:“列队,组锋矢阵!”   
      我好笑地瞄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小子,你不嫌动作太迟了吗?若这帮窝囊废能依照你的命令组成像样的阵势,老子今天开始就跟你姓!不过对我来说你喊得却非常及时,哥哥正愁找不到突破点,你就主动报名了。嗯,就是你啦!”想到这儿,我毅然抛弃了制造大屠杀的想法,干脆死死地锁定了对方的身影笔直杀了过去。   
      随着彼此的距离越来越拉近,对方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那名黄金龙战士个子高大,肩膀宽阔厚实,方形的脸盘长着浓密黑髯,皮肤异常白皙,浓眉下有一对精光灼灼的眼睛,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尽管周围的士兵们慌乱且恐惧,可他的眼神仍是那么坚定而冷静,看样子只有二十七、八岁,骨子里的气质却令人想起身经百战的一流名将。   
      我暗下结论这是一名劲敌,却并未把他放在眼内,我真正关心的只是这小子身上的极品装备。   
      他头戴龙首盔、身穿龙鳞甲、手脚均包裹在龙爪型厚重护甲下,右手武器是一柄巨型黄金战剑,左前臂配备着一面圆型龙骨魔盾。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那面盾牌,色泽金黄的盾面暗刻一刀一剑一斧交叉图案,背景是一条栩栩如生的三头黄金龙肖像。   
      我咽了一下口水,脑筋飞快地旋转寻找着有关那面盾牌的详细资料。豁然间,“圣灵盾”三个字鲜明无比地跳了出来,不错就是它。哥舒嫩残曾经说起过一件事,当年自己“惜败”给断狱·路西法,只因他有两件特别变态的武器,其中之一就是可以完全吸收物理攻击的“圣灵盾”。   
      一念及此,我双眸魔芒剧盛,高兴得差点儿从矮脚马上直接蹦到那小子身边去抢,幸亏理智压抑了我的本能冲动。但是这股惊涛裂岸的杀气,还是触动了莫琼瑶和安德鲁的护身真气,他们纷纷投来狐疑的目光。   
      我连忙示意没事让他们放心,右手开始缓缓地扬起魔灵剑。整个过程有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没有一丝刀削斧凿的痕迹,最难得的是寓快于慢似缓实疾,旁人目睹的总是它掠过空气后产生的幻影,永远只能追逐残像却触摸不到实体。   
      当我将魔灵剑擎至最高点的一刹那,矮脚马也刚好窜入敌阵攻击范围。霎时间,三柄骑士枪闪电般刺向马颈和我的腰、腿,他们不但出手狠辣无匹,而且取位更是精准刁钻,显然是一流高手的手笔。   
      可惜他们找错了对象,想和我较量也欠缺太多斤两了吧?   
      我叹息着双腿轻夹马腹,矮脚马顿时心领神会,奇迹般化作一团银光腾空而起,刚好躲过了三枪的威胁。与此同时,我弯腰俯身挥剑,空气立刻被两条优美的圆弧分成四半,“蓬蓬蓬!”六截断躯相继跌落尘埃,一不小心被剑气劈成两段的三匹飞云兽亦萎然倒地,猩红的血泉喷得到处都是,无声诉说着战场的惨烈。   
      “飕飕飕……”十数柄骑士枪以为我在半空就有机可趁,悍不畏死地狂刺过来。他们在矮脚马可能降落的地面竖起了一座密密麻麻的枪林,想借着枪长剑短的优势偷袭我一回。   
      我冷笑一声,瞅也不瞅越来越迫近的枪锋,只将魔灵剑轻描淡写地挥出。“喀嚓!”一声脆响凡是胆敢递过来的骑士枪,骤然全部居中裂成两半,同时持枪者一个接一个双手捂着脸孔惨叫倒地,指缝间溢出的是井喷般的鲜血。   
      于是当矮脚马落地时,身畔再无一名囫囵站立的敌人。我催马扬剑片刻也不停留地向前冲去,眼睛始终冷冷地盯着黄金龙战士,目光里充满了轻蔑、挑衅和血腥。   
      这时候,哪怕是白痴也知道我下一个目标是谁了,情知不是对手的敌军铁骑再次乖乖地让开一条道路,攻击也只是装腔作势地骚扰莫琼瑶和安德鲁以及“天蝎”的其他成员,说什么也不敢再靠近我了。   
      我加速催动矮脚马,一边耀武扬威地逼近黄金龙战士,一边哈哈大笑着用半生不熟的恺撒语道:“那条黄金小蛇,你为何一直躲在他人背后不敢抛头露面?是男人的话,现在就放马过来跟老子大战三百回合;不是的话,就滚回恺撒搂着你师娘吃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的声音重金属般铿锵有力回音不绝,一瞬间就响彻方圆百丈,让每一名敌我双方的战士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招很毒辣,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话一出口就将对方逼上了绝路。   
      当初为避免战场上两军交锋时发生怯战这种尴尬的状况,风云恺撒两大帝国甚至对部队指挥官都规定了严格的武力考核制度,以保证高级军官不会在决斗时令帝国颜面扫地。而且作为一名指挥官若临场怯阵,那今后不但是这支部队,就算换了别支部队他也毫无威信可言了。所以这种赤裸裸的挑衅行为,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   
      果不其然,那名黄金龙战士被挑逗得按捺不住熊熊怒火,大声断喝道:“你想快些死,我百孤军就成全你!”说着催马扬剑冲了过来。   
      我幽幽凉凉地盯着他,目光淡淡地扫过那面“圣灵盾”,心中早已抑制不住那股狂喜,只想兴奋得仰天长啸。   
      “嘿嘿,你这傻小子主动要送盾给我,哥哥可就却之不恭啦!届时可别哭鼻子哦!”我一面龌龊地幻想着他痛哭失声后悔不迭的模样,一面更快地催动矮脚马迎了上去。   
      霎时间,金甲骑士和七海群雄化作两道锋利无匹的利剑,凶狠绝伦地拼往一处,而利剑的尖锋就是我和百孤军。   
      这绝对是硬碰硬的一仗,动辄将以一方彻底失败结束战斗,不过我心中却没有任何顾忌。在这濒临生死决战的一刹,我脑域里只剩下百孤军一个人,“回归”境界亦突破了临界点,蓦然间天地万物都陷入了绝对静止状态,我终于再次进入了“真如”境界。   
      “轰!”两剑交锋发出一声天崩地裂似的巨响,百孤军抵受不住强大的反震力,整个上半身剧烈地向后仰倒,同时口中狂喷一道血箭散成细雨落下。   
      他惊骇欲绝地瞪着我,心灵中的震撼远远超过肉体上的损伤。   
      百孤军现在怎都想不通,为何我能未卜先知似的放过他左肋故意露出的破绽,而去硬劈右手似强实弱的黄金巨剑。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结果却在一瞬间发生了,事实就是我利用熟悉“圣灵盾”的优势,将计就计一剑就重创了他。而他本打算利用“圣灵盾”吸收魔灵剑的攻击,然后趁隙给我一剑的阴谋则彻底破产了。   
      此时此刻,他已没有再继续决斗的资格,我却没打算绅士地放过他。   
      矮脚马旋风般欺近对方,我亦再次缓缓地扬起了魔灵剑,然后趁着两马交错的一瞬,闪电般右上左下地斜斜劈去。这一剑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根本不给任何人思索的余暇。   
      “嘶!锵!”剑风破空和金铁交鸣几乎不分先后地同时响起,百孤军不愧是一名出类拔萃的黄金龙战士,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仍能精确无误地用“圣灵盾”格挡住我雷霆万钧的一剑。   
      蓦然间,我有一种奇怪无比的感觉,右手的魔灵剑像是劈入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异空间,不但悠悠荡荡地混不着力,而且剑身蕴涵的力量更被眨眼间吸噬一空。   
      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拼命抽剑,结果魔灵剑不费吹灰之力就离开了盾面,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矮脚马毫无知觉地继续前冲,迅速将我和百孤军之间的距离拉开到两丈,忽然间身周尽是凶悍无比的恺撒铁骑,我深陷敌阵被重重包围了。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越来越远,我焉能甘心放过,当下一不做二不休,鬼魅般腾空升起,凌空倒翻一个筋斗头下脚上俯冲过去。   
      “喀嚓!”碍手碍脚的魔灵剑被扣回右腕,我腾出双手幻化出漫天掌影铺天盖地地罩定百孤军。眨眼间,方圆数丈内以百孤军为中心罡风骤起,所有无关人等一概被无形气墙排出圈外,只剩下他一人孤零零地准备承受我的致命一击。   
      百孤军万万没料到,我在连劈两剑后还有余力如影随形追至,更没想到攻势会如此迅猛无俦。猝不及防下,那柄黄金巨剑只舞出几朵中看不中用的剑花,妄图借此迷惑我的视线,左臂上真正的杀手锏“圣灵盾”却静静地等待着时机,那正是他用来保命的最后一张王牌。   
      我冷哼一声,俯冲而下的身影骤然加速,“蓬!”掌缘准确无误地扫中剑锋,硬把黄金巨剑荡开,然后猛扭熊腰翻身转回头上脚下的状态,功聚右腿恶狠狠地朝着百孤军胸口踢去。   
      百孤军露出不屑之色,黄金巨剑垃圾般随手丢弃,右手疾托起左前臂下方,用“圣灵盾”迎向奔雷一腿。   
      十多名高阶骑士此时现身在气场周围,他们在战场上唯一的任务是即使要牺牲性命也要保护百孤军,不让他有任何损伤,任何时刻都和百孤军形影不离,只因百孤军刚刚盛怒下心切杀死我,才比他们抢先一步攻上来。所以若这一腿落空,局面将变成双方大混战,我可能永远都没机会得到“圣灵盾”了。   
      “呼!”下踢的右腿突然出现神奇至令人难以相信的变化,它竟无缘无故倏地熊熊燃烧起来,碧绿色火柱先于腿劲没头没脑地砸下。百孤军被吓得魂飞天外,第一个反应就是用“圣灵盾”遮住头脸玩命窜离马鞍,根本顾不得还挡不挡那一腿了。   
      可惜反应速度太慢了,我早已趁机连续不断地踢中百孤军七脚。首先是他挡在胸前的双臂“喀嚓!”一声骨断筋折,继而是胸、腹、丹田、会阴几乎同时命中,此时他双臂虚虚荡荡地垂下刚好露出面门,剩下的两记我一脚踢碎其咽喉,另一脚将他那张脸踹成了烂柿子。   
      当我踩着百孤军尸体离开的时候,他早已支离破碎不成人形,甚至连那身黄金龙战士套装都已被扭曲得惨不忍睹。我毫不介意遍地狼藉,小心翼翼地捡起那面世人梦寐以求的“圣灵盾”,轻轻地扣在左前臂上。   
      鲜血搀合着泥土沿着盾面缓缓淌下,却怎都掩饰不住“圣灵盾”与生俱来的那种雍容、典雅、高贵、圣洁的本质。我看得差点都痴了,直到本能地横移三尺躲过两柄偷袭的骑士枪,这才幡然省悟自己还置身于战场上。   
      “嗤嗤嗤嗤嗤嗤!”又有六柄骑士枪狂风怒涛般破空刺来,那连人带马的冲击力太过惊人,我心知肯定招架不住遂往后疾退,好争取一点喘息时间用来恢复功力。一步两步三步……当退到第九步的时候,我骤然违反惯性地化退为进,鬼魅般欺入敌丛,“锵!”地一声魔灵剑出现,闪电般连环劈出八剑。   
      “嘶嘶嘶……”一时剑刃破风声大作,距离最近的八名铁骑哼也没哼就被统统一劈两半。   
      我欲乘胜追击,魔灵剑立即展开大开大阖的剑势,所向披靡地杀向那匹鞍上空空如也的“万里追风矮脚马”。沿途敌军见百孤军都三招内惨死在我脚下,哪还不知厉害,顿时就连仅剩的那点士气都泄个精光,恍若受惊的鸟兽般四散奔逃。   
      “希律律!”我重新跨上矮脚马,它马上通灵般长鸣一声表示着欢欣雀跃。紧随身后疾驰而来的安德鲁,连忙奉承道:“老大,不但您英明神武,就连这批矮脚马都通晓人性呢!难怪您三招就可以做掉百孤军啊,小弟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少他娘的拍马屁!该办的正事都办了吗?”说着目光巡视了一圈“天蝎”成员,发现除了莫琼瑶依旧骑着“冰岚”外,每个人都换乘了一匹飞云兽,这才安下心来。   
      莫琼瑶笑盈盈地道:“刚才轻侯狙杀百孤军时,干得实在太漂亮了!鼎鼎大名的‘补天缺’百孤军竟然会被你只用三招就活生生地拆成了碎片。我敢担保,若此消息传到笑花城,铁定没有几人能够接受这个残酷事实。”   
      我愕然问道:“啊,什么‘补天缺’,是那小子用来吹嘘自己的外号吗?脸皮可真够厚的!”   
      莫琼瑶一听笑得花枝乱颤道:“咯咯咯……才不是呢!百孤军在恺撒帝国素有武道奇才美誉,曾经连续三度获得宫廷比赛的冠军。因为从未有人能伤他一根毫毛,故宁·路西法在他二十三岁那年御赐封号‘补天缺’以资鼓励。”   
      我撇撇嘴不屑地道:“嘿嘿,照我看这冠军水分太大,根本不是百孤军的真正实力!不说别的,只要他戴上‘圣灵盾’就稳立于不败之地了,再配以差强人意的三流剑术想不赢都难!如果没有那面神盾,他绝对是垃圾一个!起码据我所知,‘白虎’帕赫萨的修为就远远超他数筹。”   
      说到这儿,我话锋一转坏坏地笑道:“嘿嘿,这小子如此名不副实专靠作弊获胜,你说素来精明过人的宁·路西法为什么还竭力推荐他?甚至怕他太脓包丢人现眼,连断狱·路西法的随身利器之一的‘圣灵盾’都送了给他防身,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啊!譬如百孤军是宁·路西法的私生子什么的……”   
      莫琼瑶闻言一呆,努力回忆道:“似乎有过类似的传言,不过很快就被扼杀了……唉,死都死了还理他作甚!我要讲的不是百孤军,而是当时受封的另外一个人。”   
      她眉宇间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正色道:“据说此人箭术深不可测,已臻达最接近箭神的三级射日狙击手境界,不但足以堪称是恺撒第一人,就算细数建国以来的历代神射手都无出其右者。他就是‘刺天脊’萧晚!当年宁·路西法在金銮殿上御赐封号的时候,同时也将深蓝七弓里排名第二的‘光翼弓’赏给他,让他现在更是如虎添翼。”   
      我心脏猛地狂跳了一下,失声叫道:“‘光翼弓’在他手里?快告诉我此人现在何处!”   
      莫琼瑶狐疑地瞅瞅我,却没立刻追问原因,只是淡淡地道:“据说他和百孤军受封后,一齐加入了恺撒帝国的最精锐军团‘恺撒皇家海军’,并且还颇受哈·路西法的重用,成为等闲绝不会派出的王牌虎将。所以我猜测既然‘补天缺’已出现,那‘刺天脊’也就不远了。最糟糕的情况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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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乱世  第六章 魂渺

    第六章 魂渺   
      我幡然省悟,苦笑着接口道:“我们马上要迎战的就是他!”   
      莫琼瑶幽幽地道:“没错,所以无论如何要在第一轮攻击开始的时候找到并做掉他,否则大家都会成为他的箭靶!”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猛然睁开龙眸射出两道骇人之极的厉芒。   
      霎时间,我心中的负面情绪均被一扫而光,浑身散发出强大的自信,哈哈大笑道:“‘刺天脊’萧晚一定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可惜寿命只到今天为止,因为我会把他变成历史!”说完拨转马头重新占据蝎头位置,准备开始发起第三轮冲锋了。   
      时近晌午,天空中的烈日渐渐将最炽热的光芒洒遍大地,戈壁地带的沙层也助纣为虐的将气温逐步推升,一眼望去地表三尺尽是朦胧扭曲的蒸腾画面,伴着阵阵轻风袭来的沙尘,都带着一股让人嗓子冒烟儿的干燥和闷热。   
      恶劣的天气使水分蒸发得极快,体力消耗得更快,这对人数稀少的“天蝎”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所幸我们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占据着上风。风沙虽弱,但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会混淆敌军射手的射线。   
      刚才百孤军那一队骑士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偷袭,所以根本来不及放箭,可是我不相信幸运会一直与我们相伴。更何况若敌人真是“刺天脊”萧晚,那在场的所有高手,包括我柳轻侯在内都没人比他更懂得如何使用弓箭了,届时千人齐射下不管瞄不瞄准都将是一场毁灭性灾难。   
      于是“天蝎阵”迅速整合成了一座密集紧凑的“锋矢阵”。   
      我领先一骑左右的距离突出地卓立在队伍最前方,紧随其后的是莫琼瑶和安德鲁,再往后是四十名彪悍冷酷的“九耀卫”组成每排三人的剑型长龙,多尔顿、索佩罗、明娜三人散布在阵腰的不同位置,“铁臂天王”楚山一人留在队尾殿后。   
      这样做是为了保持最强突破力的同时,最大限度缩小敌人箭矢的杀伤面积。   
      本来若敌人换做任何一支普通骑士团,我都不用如此慎重地布置,因为由四十六名精锐高手组成的“锋矢阵”简直可以在战场上横行无阻。可惜对手是由“刺天脊”萧晚统率的王牌骑士团,因此我不得不小心对待,努力将伤亡降至最低点。   
      极目远眺,战场上一片杀戮后的惨烈景像,除了地上残缺破碎的尸体和断裂扭曲的武器外,就只剩下几匹围绕着主人徘徊不去的战马在哀鸣。百孤军麾下的残兵败将早就逃了个精光,视野里再也看不到一名活着的敌人。可是我知道这份安宁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罢了。   
      我静静地等待着敌人最暴虐的攻势来临,而那恰恰也是我们现在唯一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安德鲁低声问道:“老大,敌人会不会都被您的神剑吓跑了,要不然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呢!用不用我过去查探一下虚实,免得耽误宝贵的撤退时间?”   
      我似笑非笑地摇头,笃定地道:“呵呵,你别慌嘛,冷静一点儿!相信我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想现在敌人一定比我们更加迫不及待呢!”   
      安德鲁苦笑道:“嘿嘿,小弟知道了!俺就是心底惶惶不安,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莫琼瑶莞尔一笑,淡淡地道:“我们一举击溃百孤军的千骑队,换做任何人都要疑神疑鬼一阵子的。何况摸清敌人的确切情报、将残兵败将重新编入战斗序列,这两项工作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完成。谋定而后动才是一代名将风范,我想萧晚这时候差不多也该来了,不知轻侯有何破敌良策呢?再想趁其不备来场突袭恐怕不会灵光了呢,他们一定做好万全准备才敢进攻我们的。”   
      我不动声色地道:“届时你就知道了,现在揭破谜底岂不是太过无趣了嘛!”话音才落,地皮骤然轻微颤动起来,继而轰轰隆隆的蹄声淹没了一切杂音,远处沙尘滚滚,一时间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铁骑来袭,声势骇人到极点。   
      距离稍近,敌骑的身影开始清晰可辨。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左手持椭圆型钢盾、右手持黄金战刀的刀锋骑士;中间是浑身璀璨金铠、平端硕长骑士枪的冲锋骑士;最后是双手稳擎强弓利矢的连弩骑士,他们躲在两大兵种身后构成三重攻击波里最具威胁的杀手锏。   
      我脸容波澜不惊地瞅着前方敌阵,心底油然升起钦佩之心。   
      以第一波刀锋骑士破阵、第二波冲锋骑士防御、第三波连弩骑士绞杀,如此层次分明、分工明确的战术对我来说不过稀松平常,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拾残局、重整旗鼓的指挥官却实属生平首遇,那得需要多么惊人的统御力啊!   
      和这个人比起来百孤军只能算是刚刚学会蹒跚行步的小孩子罢了,若他刚才也能布置出这种水准的阵法,我绝对无法那么轻易收拾他,怎都要付出一定伤亡代价的。   
      这些念头仅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我脸上的表情毫无一丝改变,唯一的动作只是淡淡地举起了右手,那是早已约定为准备进攻的信号。   
      “锵!”我右手魔幻般擎出魔灵剑,黝黑颀长的剑锋笔直地指向蓝天,整个人顿时威猛雄浑到了极点,有如战神般不可一世。   
      身旁的安德鲁神色一凛,右手紧紧地握住漏影宝刀迅捷地退回原位。霎时间,“锵锵锵!”一阵悦耳龙吟中,背后的四十六人也齐齐地擎出兵器严阵以待,一股肃杀之气随即弥漫整个战场。   
      我仰天狂喝道:“杀!”说完率先催动坐骑,连人带马化作一抹银色流光刺向敌阵。   
      “杀!”身后也传来热血沸腾的呐喊和沉闷如雷的铁蹄,几乎同时莫琼瑶、安德鲁以及七海盗盟的众高手紧跟着我冲了出去。   
      不知不觉间,生死攸关的最关键战役打响了,当我催马奔出的一刹,一切都已再无挽回的可能,唯有拼命杀出重围才是唯一出路。   
      “呜呜呜……武卓拉!”伴随着雄浑号角和震耳狂呼,敌阵最前列的刀锋骑士们缓缓启动了,他们高高擎起的黄金战刀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充满了一种尊贵和霸气。轰隆轰隆的铁蹄声中,逐渐加速的刀锋骑士们慢慢地显露出了阵型,那是与我们一模一样的“锋矢阵”,他们居然想针锋相对地硬拼一场。   
      我不屑地冷笑一声,目光离开这群自不量力的笨蛋落在远处的连弩骑士身上。他们整齐划一地举起连弩,弓脊上搭着的狼牙利箭斜斜地指向正前方,一副随时准备射击的模样。看来他们仍在耐心地等待着我们进入射程内。   
      两支距离队伍越来越近,距离连弩的有效射程也越来越近,一百丈九十丈八十丈……眼看就要承受疾风暴雨的洗礼了,我骤然冷酷地撇了一下嘴角,猛然间战场上“嗷!”地响起一声惊天怒吼,紧接着一枚碧绿色的巨大火球燃烧着长长焰尾,准确无误地落在连弩骑士群中爆炸。   
      “轰!” 汹涌澎湃的气浪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连弩骑士们连人带马掀到半空中,再重重地摔到地上砸成肉饼。更可怕的是,火球触地后像一朵鲜花般徐徐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不断扩散扩散再扩散……碧绿火焰熊熊燃烧起来吞噬着能够触及的一切生物。这朵硕大无朋的火莲充盈着一种超越尘世的美丽,可惜带来的只有死亡和毁灭。   
      敌方本阵顿时陷入混乱状态,士兵们哭爹喊娘地四处奔逃,场面异常壮观。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我有如此恐怖的外援,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神兽这个脱离现实的存在。可惜神兽不管三七二十一,它只是忠诚无比地完成着我布置的喷火指令。   
      “轰轰轰……”我耳畔听着接二连三响起的悦耳爆炸声,哪还有心情管敌人死活,只顾率领众人以最快的速度迎向刀锋骑士。   
      此时两军相隔不足二十丈,我轻描淡写地从马鞍桥右侧得胜构上抽出一柄骑士枪,这是刚才打扫战场时随手拣来的,为的就是弥补魔灵剑消失后的缺口。每次召唤神兽后,魔灵剑都要还原成魔灵镯的形状,这一点着实不太方便。   
      “嘶嘶嘶……”我手腕轻轻一抖,骑士枪立时化作漫天锐芒一闪而逝。   
      我暗暗评价道:“嗯,除了重量有点轻之外,其他都还符合最低标准。嘿嘿,一会儿就全靠你杀敌致胜喽,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武卓拉!”刀锋骑士们再次爆发出疯狂呐喊,凶悍绝伦地挥舞着黄金战刀逼近。看来刚才的大爆炸不但未能减弱敌人的士气,反倒更鼓舞了他们必胜的斗志。   
      我忍不住低声嘟囔道:“我靠,这个指挥官到底是不是萧晚啊?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训练的士兵,竟然个个都能临危不乱、悍不畏死!看来他确是一名优秀将领,可惜我和他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事件中相遇,死后我会默哀三分钟的!”   
      敌骑已经近在数丈之外,我收起所有杂念,杀气腾腾地暴喝道:“杀!”随着最后一声号令,我疾催矮脚马旋风般闯入了敌阵。   
      “砰砰砰……希律律……”一阵乱七八糟的重物落地声和战马嘶鸣中,首当其冲的十余名刀锋骑士连我的脸都没看清,就被手舞足蹈地挑出老远,重重地砸在后面的同伴身上。而那些空骑也因严重妨碍前进,被我以枪杆恶狠狠地扫中头颅,脑浆迸裂地横跌出数丈开外,成为敌人冲锋的绊脚石。   
      一路上矮脚马越跑越快,我的骑士枪也越舞越疾,人马枪三合归一凝结成一团虚实莫测的魅影,所过处无一合之将,挡者皆立毙当场。   
      “嘶嘶嘶……”枪锋乍来倏去忽隐忽现,每闪一次都伴着满腔鲜血激溅,我机械似的锁定、刺杀、拔枪,敌骑均应枪命丧黄泉。惊呼、痛哼、哀鸣、惨嚎等等奇怪的声音频频响起,我却置若罔闻只是专心致致地完成我的工作。一枪两枪三枪……枪枪不离眉心、咽喉、心脏三处致命要害,实在触不到的就刺入战马体内,然后送出一缕黑暗能量间接侵入敌人体内截断心脉。   
      这一刻,我再次成功地融入了万籁俱寂的“真如”境界,心中忧喜和牵挂统统消失不见,灵台清澈透亮如一面明镜般毫无遗漏地反射出战场内外的每一丝变化。   
      恍惚间,敌人变得那么卑微渺小,就像是一群蝼蚁生死尽数掌握在我手中。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戮,力量速度简直有天壤之别。他们挣扎着想要躲过枪锋,可惜动作太慢了,往往只是眼神到了,身体却仍旧傻乎乎地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任我刺穿任何部位。   
      无聊的杀伐一直持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我终于杀出了重围。可还没等我喘口气儿,“嘶嘶嘶……”一排骑士枪就迎面刺到,是敌阵中蓄势已久的冲锋骑士,他们仍旧组成一座“锋矢阵”硬碰硬地冲上来。   
      我不惊反喜,心中感慨着终于突破敌人第一轮攻势了,手底下却一点也没松懈。掌中的骑士枪闪电般连环刺出一十八枪,有如惊涛裂岸般席卷过去。“噗噗噗……”首当其冲的数名骑士顿时被扎得全身都是拳头大小的透明窟窿,鲜血不可抑止地井喷泉涌眼见不能活了。   
      趁着他们连人带马萎然倒地的空隙,我冷酷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倏地催动矮脚马腾空跃起数丈,径直落向冲锋骑士群内。这一招令他们猝不及防,望着一张张惊恐无比的面孔,我心中升起一种残忍的快乐:“他奶奶的熊,让你们没事儿跑来狙击我,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老子的厉害!”   
      “轰!”骑士枪蓦然变得流光璀璨,爆发出一团令人目眩的瑰丽色彩,我狞笑一声就要刺出龙族三大散手之“升龙霸”,布满光明能量的枪身也擎至了头顶。   
      就在这节骨眼儿,我的心脏无端地狂跳了一下警兆陡生,随后眼前毫无征兆地大放光明。那股炽白色光芒亮到了极点,刺得我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我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锁魂”也只探测到一股铺天盖地的能量已倏地窜至眼前。   
      “光翼弓!”我惊天动地地暴喝一声,想也不想就抬起左臂挡住头脸。   
      “蓬!”左臂和暗器接合处灿芒爆散四方,化作一朵巨大而美丽的七彩焰火冉冉绽放,然后缓缓消失不见。几点溅到皮肤上的星火,痛得我呲牙咧嘴继而虚火上升。我万万没料到萧晚会在此时出手偷袭,这个王八蛋真懂得挑拣时机,要不是那面“圣灵盾”格挡住这一箭,我可能真的就被他挂掉了。   
      正当我骂骂咧咧地准备找他算帐的时候,异变再生。   
      第二枚光箭再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视野内,而且距离我的心脏不及半尺。它的移动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我的枪一样快,若换做另一个人定然惨淡收场,可惜被射的人是我,它再快也不能躲过“真如”境界的速率限制的。   
      “蓬!”盾箭相交再次化作璀璨夺目的漫天光雨,我倏地冷静下来,灵觉循着尚未消失箭道轨迹光速飞去。一眨眼的功夫,我发现了对方,对方也发现了我。我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容貌,只看到对方弯弓搭箭,这一次弦上架着三支流星箭。   
      “流星箭”乃是恺撒军方特制的秘密武器,若说“穿阳箭”以大范围的爆炸力著称的话,那么“流星箭”绝对是速度型箭矢里的翘楚。狭窄扁平的箭头,均匀光滑的箭身,可以自动调节方向的尾翼、“流星箭”简直是顶尖狙击手们梦寐以求的杀人利器,可惜因为造价太过昂贵,所以像“穿阳箭”一样不能普遍装备弓箭手部队。   
      我忍不住怒骂一声:“我靠,你他娘的还敢射,当哥哥我好欺负是不?”话音未落矮脚马一颗石头般疾速坠地,逃过了空中镖靶的命运。“啊!”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听声音是不知虚实的明娜在为我担心。   
      我来不及向她解释,在矮脚马落地的一刹那就全力输送光明能量给它。   
      “希律律!”矮脚马仰天一声咆哮鬃尾乱颤,浑身骨骼也咔吧咔吧响个不停,顷刻间就暴涨了近四尺高六尺长,甚至一双硕大的眼眸都冒出了两道数寸长的炽白色光焰。   
      “飕!”它四蹄一蹬地,像一只银光闪闪的利矢般暴射向萧晚。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尽管我早有提防,也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狂风掀到地上去。“呼噜噜!”肆无忌惮的风吹得我浑身肌肤如遭针扎般剧痛,经过终极改造后的矮脚马,终于让我自食苦果,亲身体验了一回流星赶月的神奇速度。   
      “嗡嗡嗡……”弓弦狂颤不已,架在“光翼弓”上的三支流行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失声惊呼道:“好快!”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光翼弓”强横无匹的冲击力还是给了我最猛烈的震撼,真不知道深蓝七弓里排名第一的神弓能臻达何等恐怖的射速?   
      据说迄今为止,在“流星箭”下能够成功逃生的高手屈指可数,因为它飞行时的速度足堪媲美流星划过夜空,当人们看到的时候,它早已消失不见。   
      当我脑海里浮现这段评语的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把“流星箭”比喻成流星的那个家伙马上撕成碎片。在“刺天脊”萧晚手中射出的“流星箭”哪里是流星,根本就是三道光速闪电。一道天降、一道地升、一道平射,唯一相同点就是太快,快得在“真如”境界里都看不清形状,只见一片刺眼白光倏忽而至。   
      我无暇分心他顾,双眸只是专心致志地盯着越来越迫近的箭尖,但却知道此刻萧晚心中一定得意非凡。一弓三矢的伎俩随便挑拣一名高阶弓箭手都可随意施展,可要做到天地人三合一的玄奥境界,恐怕整个深蓝大陆找不出几个人能做到。   
      可怕的是萧晚不但做到了,而且还通过前两次失败的经验,想出了专门针对“圣灵盾”的战术。那三支“流星箭”角度方位迥然不同,偏偏速率却一般无二,利用“真如”境界我清清楚楚探测出它们将同一时间射穿我的身体。   
      这一刻,不论我用“圣灵盾”格挡上中下哪一支箭,结果都是被另外两支箭穿透心肺的结局。最离谱的是,它们速度都太快了,快得我根本无暇多想,生死悬于一发的瞬间,我终于有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决定。既然没可能同时挡住三支“流星箭”,那就彻底放弃防御好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隐身!”我骤然启动了魔灵镯上的诅咒石,连人带马在极速狂奔中融入空气人间蒸发。   
      “轰!”三支“流星箭”同时贯穿我遗留下的残影,箭尖精确无误地碰撞在一起,制造出一阵晴天霹雳似的爆响。猛烈的冲击波将随后跟来的七海群雄掀得东倒西歪,幸亏矮脚马速度快到极点,他们也只来得及跟近暴风边缘,所以并未受到任何实质伤害,倒霉的只是距离我最近的恺撒骑士们。   
      我隐隐约约地好像再次听到了明娜的惊呼:“这小妮子可能又在担心我的安危了!呵呵,哥哥我是那么容易挂的吗?”矮脚马狂奔中这个念头一闪而逝,让我心中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有人关心真好啊!   
      不过想归想,我却悭吝回头一望,眼前没有任何事比做掉萧晚更重要了,因为隐身是有时限的,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需重新启动一次。而我距离萧晚越来越近,让我在一名仅次于箭神的敌人面前显露身形,那还不如直接砍死我算了。于是我拼命催动战马,打算在这一轮隐身效果消失前一枪狙杀掉这名平生第一劲敌。   
      在熊熊烈焰的另一侧,萧晚左手持着“光翼弓”,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流星箭”,整个人全神贯注地扫描着五十丈空间内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令人惊奇的是,除了最初的一点点惊讶外,他对我突然消失竟然一点慌乱情绪都欠奉,就像大脑神经是用钢筋做的。更可怕的是,他嘴角始终浮现着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似乎一切变化都掌握在他手里,根本不担心我突然冒出来做掉他。   
      我和矮脚马速度越来越快,有如一抹疾光电影飞射向萧晚。眼看着绕过眼前的熊熊烈火即可狙杀他于枪下了,萧晚蓦然开口道:“柳兄再不现身,莫怪小弟不客气了。”   
      我心中哑然失笑,暗付道:“晕死,不客气?你根本就瞅不见哥哥我,看你如何不客气!”   
      一念间,矮脚马又闪电般飙近了五丈,距离目标已不足二十丈。   
      萧晚好像预感到了处境极度不妙,遂陡然开弓搭箭直勾勾地向正前方瞄准,口中厉喝道:“既然你不识抬举,就休怪我辣手摧花!”话音未落,“嗡嗡嗡……”弓弦狂颤不已,那支本来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的“流星箭”赫然消失了。   
      我这才幡然省悟他那番话里的含意,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道:“明娜小心!”可是现在示警已经太晚了,当我用“天眼”锁定明娜的时候,只看见“蓬!”半空中血花激溅无言地扩散开来,像一场美丽得令人心碎的梦。   
      这一刻天地万物的运行都好像凝滞一般慢到了极点,我呆若木鸡地注视着明娜那具娇小玲珑的躯体被一股无俦巨力狠狠地带离马鞍飘向半空,然后划出一道凄美的弧度重重地砸向地面。   
      “不!”我惊天动地地悲吼着,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天眼”清晰无误地侦测出明娜的生命能量为零,可我心里却不断否认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明娜不会弃我而去的……”精神陷入一片混乱中,“隐身”效果再也无法保持,只剩下矮脚马仍如利箭般标射向萧晚。   
      看到宿敌终于显出身型,萧晚一贯平静的心灵都忍不住欣喜若狂,眨眼间左手“光翼弓”自动撑成满月状,右手食指和中指间魔幻般又变出一支“流星箭”来,迅捷如鬼地搭在了弓弦上。   
      “希律律!”他乘坐的飞云兽骤然启动冲向侧翼,整个人却倒骑在马上聚精会神地瞄着敌人的心脏。在他眼里此刻的柳轻侯精彩到了极点,迷惘、自责、悔恨、内疚、惊惧、愤怒……千百种负面情绪从他眼内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副恨不得立刻自杀的白痴模样。   
      最可笑的是,那匹矮脚马在没有主人新指令的情况下,只懂得按照既定路线冲向自己原来站立的位置,那简直是找上门来送死。看来那名两次为柳轻侯惊呼的女人,对他真的很重要呢!萧晚不禁越来越佩服起自己敏锐的洞察力,眼中的杀机也越来越浓厚了。终于,“嗡嗡嗡……”致命的颤动声再次响起,弦上的“流星箭”再次无端地消失不见了。   
      十五丈对于萧晚、“光翼弓”、“流星箭”三强合一的梦幻组合来说,简直是伸手可及的距离,若要射杀目标更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曾经有一次萧晚在三十丈外射杀大陆上最敏捷的动物猫豹,结果它哼也不哼就栽倒在地,至死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射中了自己,所以萧晚相信距离缩短到十五丈的时候,不管目标是神是魔都休想再活着离开。   
      萧晚笑眯眯地看着柳轻侯,只等对方鲜血激溅尸横就地,届时自己将变成恺撒帝国最杰出的英雄人物,高官厚禄、美女鲜花、如锦前程、无敌声誉……所有的一切都将唾手可得。尽管自己一贯不太喜欢这种虚名,不过被世人交口称赞绝不是一件令人厌烦的事情,不是吗?   
      萧晚尽情地展开幻想的翅膀做着美梦,浑然没有发现不知何时起柳轻侯身上已冒出一黑一白两团奇芒。它们先是似缓实疾地均匀遍布全身,然后层层叠叠地加大厚度。   
      在熊熊碧焰映照下,柳轻侯左半边身躯洁白如雪,右半边身躯漆黑如墨,甚至左右脸都以鼻梁正中为界,泾渭分明地分成黑白二色。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神,左眼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慈蔼,右眼充斥着愤世嫉俗的怨恨,好像天使和恶魔同时存在于一个躯体内,淡淡地注视着这个荒谬的世界。   
      “嗤!”一缕炽白色芒点挟带着铺天盖地的异能疾刺向柳轻侯,那是一种超逾凡世的极速,几乎被发现的同时就已凶狠绝伦地命中了他的心脏。   
      不过令萧晚诧异到极点的是,中箭处并没有任何血迹,而是……出现了一个诡异绝伦的情景,“流星箭”的箭尖触及那层洁白如雪的光幕后,速度骤然凝滞下来,像是遇到了某种极其坚韧的阻碍,它依旧在惯力的作用下不断前进着,可速率用肉眼都可分辩出来,而且越来越慢,慢得像是蜗牛在爬,最后竟赫然停止不前了。   
      与此同时,那团洁白如雪的光幕骤然鼓起,那团漆黑如墨的光幕也不分先后地胀大,躯体迅速被一枚半黑半白的巨球包裹起来。“喀喇喇!”巨球周围银蛇乱舞,一道道惨白闪电无休无止地骤亮骤灭,情景骇人到极点。就在萧晚不知是否应该继续攻击这球形“怪物”的时候,最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黑白巨球中的柳轻侯毫无征兆地悬浮离鞍,一寸一寸不可抑止地攀升上半空。他的躯体每寸都是完全静止的,体内也没有任何真气运行的迹象,就是那么笔直地拔升。而那一黑一白两团光幕也膨胀到了极限,倏地破裂出数十个不规则的碎片,迎风无限暴涨。   
      “轰隆隆!”天地笼罩在一片雷暴中间,柳轻侯离地五丈而立,背后生长出二十四支足以撑破天地的巨大羽翼。“轰轰轰……”一阵阵闷雷通过空气传播到了每个人的耳鼓内,那是左侧十二支灿烂辉煌的光翼,还有右侧十二支阴森诡秘的暗翼共同振动形成的噪音。   
      柳轻侯双眸化作两团熊熊燃烧的黑白烈阳,再不带有任何一丝人类的七情六欲,恍若一尊魔神静静地俯瞰着苍茫大地。   
      此时恺撒骑士和七海群雄一个个都看得呆若木鸡,就连一贯冷静无比的“刺天脊”萧晚也破天荒地皱起眉头来。大家惶惶不安地揣测着即将发生的事情,可眼前的异像已经远远超出他们所能理解的武功范畴,恐怕唯有神迹两个字才能形容。   
      眼见战场形势越来越糟糕,萧晚当机立断地暴喝道:“跳梁小丑也敢装神弄鬼,来人啊,给我放箭把他射下来!”他这句话是灌注十二成真力喝出,乍闻恍若霹雳雷霆一般浩浩荡荡扫过方圆百丈,顿时将迷惘浑噩中的恺撒骑士们惊醒过来。   
      “是!”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心腹高手们轰然应诺着,纷纷擎弓搭箭瞄准空中的柳轻侯。   
      莫琼瑶等诸人也幡然省悟,根本不用命令就自动重组一支“锋矢阵”,迅猛无俦地冲向萧晚。霎时间,战场上以柳轻侯悬浮地为焦点,变成了两军对峙冲锋的局面。一方面要尽快射落“妖孽”,另一方面要拯救“海盗王”,战斗陡然间再次晋入了白热化状态。   
      “蓬蓬蓬!”一团团异彩纷呈的气团爆起,被惹怒的“九耀卫”们一个个不惜血本地祭起了先天刀气,然后双手握住刀柄,肆无忌惮地施展出“轩辕一刀流”八段水平中最血腥的刀法“雾雨狂杀阵”。   
      霎时间,战场上忽然飘来一片片淡淡的雨雾和一阵阵萧瑟的冷风,恺撒士兵们心中顿时茫然,浑不知炎热无比的沙漠哪里来的深秋风雨。正纳闷的时候眼前景色骤变,风、雨、雾魔幻般形成千百道纵横交错的锋刃利芒漫天飞舞,有如狂风暴雨洒向敌阵中人数聚集最多处。   
      “噗噗噗!喀嚓!”一连串儿密集无比的骨断筋折声涌入耳鼓,四十股犀利无匹的刀气在一瞬间不知超度了多少条性命,空气中血腥味儿马上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地步。   
      而悲愤如狂的安德鲁甚至浑身裹入九层透明水影里,准备以漏影宝刀施展道宗无上秘功之“至善刀”。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显露第九重“水月镜花”功力,本来他发誓非修炼至第十三重大成境界绝不出手炫耀的,但是明娜·威廉的意外给他刺激太大了,一时间只想发泄满腔怒火,再没有任何顾忌了。   
      巨大笨重的“漏影”宝刀到了安德鲁手里像耍弄玩具刀般挥洒自如,刀招细腻精微更是妙到毫巅,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度和玄幻意境。看着他一步杀一人的优雅姿态,让人情不自禁忘记了他厨师长式的遍体赘肉,倒觉得像在观瞻一名绝代画家挥毫作画一般赏心悦目起来。   
      这一刻,安德鲁忽然忘记了仇恨,也忘记了杀伐,只记得不断挥刀挥刀再挥刀,试图挥洒出道宗最深奥的真谛。在物我两忘的境界里,第九重“水月镜花”功力正缓缓地滋生成长,慢慢向更高阶迈进。   
      “锋矢阵”中最狠辣者莫过于莫琼瑶,眼见夫君生死不明地挂在半空给敌人当靶子,“新婚燕尔”的她可受不得这种刺激,整个人顿时陷入暴走边缘。   
      “飕飕飕……”她右手爱剑“青冥”化作千百孤鹰齐飞,左手还意犹未尽地拔出另一柄爱剑“赤霄”连连施展“新月斩”、“破裂斩”、“暴风斩”、“海波斩”等等轩辕天之痕亲自传授的独门散手,将方圆数丈陷入一片血莲绽放的世界。   
      诸人个个都施展出了平生绝技,争先恐后地杀向柳轻侯,不禁让在队尾殿后的楚山看得眼睛都红了。每一名恺撒骑士倒下他都叹息一声,恨不得是自己一拳砸扁的才好,无奈的是他位置太落后,而莫琼瑶带队突进速度又太快,导致他除了拣到几个漏网之鱼出出闷气外,根本没机会出手杀敌。   
      这座“锋矢阵”在人人拼命下,恍若一柄锋利无匹的匕首恶狠狠地刺入了敌阵腹地,锋芒所向直指萧晚。“擒贼先擒王”,身经百战的七海群雄比任何人都懂得狙杀首脑的重要性,可是敌我力量相差那么悬殊,想要突破千军万马的封锁斩掉敌酋首级又谈何容易呢?   
      在神魔般强横的柳轻侯陷入休眠状态后,刀锋骑士、冲锋骑士、连弩骑士越来越多地被萧晚重新组织起来,组成一道道钢铁长城死死地挡住了众人去路。而本来颇受好评,堪称为制造敌人混乱的最强力武器——神兽,此刻却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仰望着柳轻侯一动不动。   
      于是战场形成了一种势均力敌的胶着状态,莫琼瑶等众高手惊涛裂岸般一波波不断冲击着敌阵,可在层层叠叠的黄金战刀、骑士枪、连弩的协防下,恺撒团队恍若一块块儿海边的礁石,任你如何冲刷就是半步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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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乱世  第七章 天诛

    第七章 天诛   
      所幸“刺天脊”萧晚并未亲身参予战斗,他的精神一直锁定着半空中的柳轻侯,否则众人定然伤亡惨重。不过这倒不是因为萧晚心慈手软,而是现在他亲眼目睹的情景太过诡秘。   
      刚才一声令下,马上有近百名心腹高手一齐瞄准目标开弓放箭,结果却令人大跌眼镜。所有弩箭只要侵入柳轻侯身周两丈范围内,不管速度多快,都必然无声无息停滞于空中,然后毫无征兆地被白光黑芒吞噬一空。   
      弩箭射中的地方,能量光幕像一团团涟漪般缓缓扩散开,稍过一会儿马上又就恢复如初。无数弩箭射中即有无数涟漪出现并扩散,有如绵绵细雨落入苍茫大海,除了初期有点点滴滴的痕迹外,往后都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在连续十二轮无差别乱射结束后,萧晚猛然举起右手阻止了亲卫队继续攻击。他剑眉怒挑,一对虎眸爆射出两道凛凛神光,下定决心般吩咐道:“忠布盖!”   
      “在!”他身后立刻站出一名身材雄伟、气势沉凝的黄金骑士躬身待命。   
      萧晚露出肃穆的表情,正容道:“目前柳轻侯正陷入一种奇怪的休眠状态,好像在修炼某种神奇的武功,而且就快臻达功德圆满的境界了。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能量波动非常剧烈,那应该是收功前最凶险的一段时间,动辄会前功尽弃走火入魔。我想那将是我们唯一可乘之机。”   
      话音未落,忠布盖立即插口道:“卑职请命,带兄弟们一起合力诛杀此獠!”   
      萧晚唇角浮现一丝古怪的笑意,幽幽凉凉地道:“不,不用你们插手,我只需要你们做好善后工作。嘿嘿,你也看到了,普通外力根本无法击破二十四支‘光暗之翼’构成的能量光幕,而且一旦他苏醒的话,恐怕在场的兄弟没有一个人可以生离此地。所以这一击绝对不容有失,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嗯,我打算施展最后绝招——‘射日九箭’!”   
      “啊!”忠布盖失声惊呼道:“万万不可,大人莫非忘记了上次在印第安纳群岛的那场恶战吗?”   
      萧晚目中露出无限缅怀的神色,淡淡地道:“大丈夫自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有何惧哉?何况这一仗不但关系到我萧晚的声誉,更对哈帅以下数十万官兵东撤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所以无论如何哪怕付出我的性命也要做掉柳轻侯。如果他死了,不论是‘长鲸’要塞还是七海盗盟,都将变得群龙无首,成为一群乌合之众,我军将一举扫平东西两条战线,奠定帝国北部战场的决定性胜利。”   
      忠布盖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脸忧戚之色道:“可是您一旦施展‘射日九箭’的话,就会像上次一样啊!那实在是太危险了,绝对不可以……”   
      萧晚脸色一沉,低喝道:“住口,我意已绝你为我善后吧!难道你敢不相信我的箭术吗?”   
      忠布盖见团长发火顿时噤若寒蝉,双眸却不可抑止地射出悲伤情绪,恍若萧晚就要死掉一般。   
      “唉!”萧晚幽幽地叹了口气,柔声道:“好了,不要难过,我自有分寸不会轻易牺牲性命的!唉,待会儿可就全靠你了,如果我只能重挫柳轻侯,你无论如何要继续下去,一直到做掉他为止。”   
      忠布盖坚定无比地答应道:“是,末将誓死完成任务。”   
      萧晚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忽然迷离起来,呢喃地道:“不知帝都的蔷薇园,是否像往年一样有无数鲜花迎着朝阳绽放出娇艳的风姿……”他说着说着有如陷入一场永远不会苏醒的美梦,右手紧握的“光翼弓”也伴随着整句话的韵律,一闪一闪地忽明忽暗起来。   
      渐渐地萧晚每次呼吸的周期越来越悠长,声音也越来越响亮,就像是一口硕大无朋的风箱不断加力推拉,最后简直如同龙吟虎啸一般响彻云霄。   
      他的脸容、脖颈、双手越来越淡薄透明,整个人仿佛突然变成了水晶人似的,甚至隐隐约约地看得到青色血管和白色骨骼。满头黑发也尽数变成亮银色迎风抖得笔直,横飘在半空中越生越长,最诡异的是他的耳朵越来越尖耸,越来越狭窄,直到几乎超越头顶的高度才停止下来。此时“光翼弓”也已化作一团炽白色光影,只是模模糊糊地还具有一丝战弓的轮廓。   
      莫琼瑶第一个感应到了这股汹涌澎湃的能量狂潮,她循踪望去恰见萧晚鬼魅般离地寸许凭空而立,左手擎着一道炽白色的光弧,右手重逾万斤地挪移着九支怪矢搭往弧光后端。每一支怪矢均流动着深邃难测的幽蓝能量,箭身也散发出神秘而美丽的光晕,毫无疑问那绝对是神兵级数的超级武器。   
      莫琼瑶的芳心焦急如焚,白痴都知道萧晚要用它们对付柳轻侯,“光翼弓”加上这种前所未见的怪矢,恐怕没人能抵御得住……一念及此,莫琼瑶清啸一声,倏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青红相间的精虹,横跨十数丈虚空直射萧晚。   
      紧随其后的安德鲁、“九耀卫”们亦配合莫琼瑶的行动,纷纷施展最凌厉刀法扑向敌人。骤然遭受巨压的恺撒骑士们,在猝不及防下阵势顿时被撕开一个缺口,任由四十四名精锐高手虎入羊群般杀了进去。   
      不过恺撒王牌骑士团的盛名岂是幸致,其麾下的金甲骑士个个更是精锐中的精锐,简直一触即有反应。顷刻间,只听“呜呜呜!”号角长鸣,一队队恺撒生力军迅捷绝伦地编入防御战阵,阻挡起这一伙越来越狂暴凶残的敌人。   
      刚刚占据一点上风的七海群雄再次陷入了苦战之中,因为人数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哪管你骁勇无双也禁不住敌人一波波排山倒海似的冲击。   
      “除非是主公那种强横得变态的‘怪物’,才能无视敌人数量多少而随心所欲地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吧!”亲身经历过这场炼狱般的残酷战役,在场诸人对柳轻侯的钦佩之情开始以几何级数猛增,并且心中深深地植下一个牢不可破的信念:“主公的武力天下无敌,无人是他一合之将。”   
      这个荒谬而夸张的想法一直延续了很多年,直到他们的后世子孙仍然顽固地相信柳大帝生平未尝一败,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三大宗师根本就是垃圾,给他提鞋都不配。   
      萧晚对周遭发生的事情统统置若罔闻,全部精气神都注入了双手擎握的弓箭内。深蓝七弓排名第二的“光翼弓”、深蓝六箭排名第四的“天诛箭”、加上三级射日狙击手才能施展的最强横武技“射日九箭”,天底下谁能一动不动地承受得住这种程度的伤害呢?   
      “啊啊啊……嘶嘶嘶……咕咚……”伴随着连续不断的惨叫,一股卷天席地的青红剑气横空袭来。沿途数以百计的精锐战士纷纷飞身拦截,可惜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当其一剑。不过恺撒士兵们仍是前仆后继地冲过去送死,哪怕只能用肉体来减弱一丝剑气,他们都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换取。   
      莫琼瑶玉容冷若冰霜,一双凤眸眨也不眨地盯着萧晚,对于其他人的拦截她根本不屑一顾,但凡欺近剑气范围内者莫不被剑气裁成两段。不过她清楚地感觉到掌中的“青冥”和“赤霄”剑气越来越弱了,因为距离萧晚越近,敌人的武功就越高,招式也越不要命,现在每杀死一人都需她用多年苦修的先天真气来弥补流失的剑气。   
      不一会儿,她已经香汗淋漓,先天真气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刚才一时情急勉强启动了禁剑“虚空轮转”,完全没考虑到敌人抵抗如此顽强,同时也过分低估了维持这一禁剑所需的庞大真气。眼看着距离萧晚只剩三丈,可她再也坚持不住了。   
      “嗡!嗡!”青冥、赤霄双剑哀鸣两声光华骤敛,莫琼瑶筋疲力尽地从半空跌落地面陷入重重包围之中,而且脚下踩空还差点一个踉跄栽个跟头。所幸两柄宝剑都是高唐皇室珍藏数百年的上古神兵,不但削铁如泥,更蕴涵着某种奇怪能量可以帮助主人迅速恢复体能。于是趁着敌人一愣神的机会,莫琼瑶立刻深吸一口气重新提聚真元,此时偷袭者才懂得包抄上来,却皆被她杀得刀断枪折、血溅三尺。   
      敌人继续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哪管莫琼瑶是一名臻达先天秘境的卓绝高手也要大感吃不消,更何况刚才禁剑“虚空轮转”已消耗了她近九成真元,眼下只能凭借迅捷如鬼的身法和剑法竭力抵挡敌人的攻势了。   
      “锵锵锵锵!”金铁交鸣声骤然剧烈响起,莫琼瑶尚未看清敌人长什么样子,就被四股庞大无匹的劲气压得单膝着地脊椎欲断。“嘎吱嘎吱……”青冥赤霄双剑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莫琼瑶骇然望着重重压在剑脊上的武器,心中有生以来第一次涌起绝望的念头,因为……那赫然是四柄宣花斧。   
      这宣花斧是双兵器之一,杆长二尺七寸,头长六寸九分,两尖宽距七寸五分,通体乌钢制成既沉重又锋利,据说在恺撒军中只配给狂战士中第一高手使用,也就是所谓的“狂战士统领”。想不到自己居然在最脆弱的时候碰上了最可怕的“杀戮机器”,而且还是一次碰上了两个。   
      “轻侯啊轻侯,想不到我们自诩功力通神,今日却阴沟里翻船了。唉,难道我们夫妻都要命丧此地吗?”莫琼瑶暗暗叫苦,竭尽全力抵抗着四柄渐渐贴近玉颊的乌黑斧刃。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莫琼瑶感觉一秒种比一个世纪都要漫长,现在哪怕任何一名恺撒士兵轻轻一枪刺来,自己都得香消玉殒,可是那种糟糕的状况并未发生。   
      不知是否是恺撒帝国特有的大男子主义作怪的缘故,觉得两名狂战士统领对付一名弱女子已经够丢人的了,还是觉得莫琼瑶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必再浪费人手夹击,总之周围的恺撒士兵不但不再欺近,反倒纷纷远离去对付那群疯虎一般暴进的安德鲁等人了。   
      一分两分三分……斧刃越压越低,两名狂战士统领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邪恶。他们幽幽冷冷地莫琼瑶,对着她的绝代艳姿却有如看着一块石头一根木头似的毫无怜惜之情。   
      莫琼瑶樱唇沁出一缕鲜血,开始默默地念颂一段奇特咒语,那是魔宗一脉相承的最强武技,也是轩辕天之痕教授给她的最后一招——“碧落黄泉”。顾名思义,一旦施展此招敌我皆升天堂坠地狱,就是不会再停留人间。而且此招最可怕的一点是,它的启动能量非是本身真气,而是天上地下至精至纯的宇宙本源力量,哪怕你体内一丝真气都欠奉也不要紧,只要用特殊的精神能量融入天地共振之中即可毁天灭地。   
      “咦?”斧刃堪堪触及眉睫莫琼瑶都无动于衷,此刻却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因为她愕然发现那段咒语念罢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方圆数里内的宇宙本源能量竟早已点滴无存。   
      莫琼瑶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蓦然整座空间要塌陷了一般向某个核心点倾斜而去。两名狂战士统领哼也没哼一声,就被一股无名巨力扯离地面浮上半空。继而莫琼瑶、四周的恺撒骑士、战马、武器、安德鲁、“九耀卫”、楚山……均被一股无所不在的神秘力量控制得离地而起,魔幻般悬浮到了半空。   
      更可怕的是,他们在一瞬间就失去了身体控制权,哪怕连眨眼的力量都被吞噬掉了。人们恍若世界末日来临似的满脸都是恐惧无比的表情,张口结舌地盯着异像的始作俑者柳轻侯。   
      他默默地伫立在半空中,背后的二十四支“光暗之翼”正逐渐浓缩,白芒越来越璀璨眩目,黑光也越来越阴暗叵测,最令人瞩目的是,那一枚枚黑白光羽本来形状模糊不清,现在不但清晰可辨,而且栩栩如生。   
      柳轻侯背后的二十四支“光暗之翼”每振动一次,整座空间的压力就增加一分,他好像要将天地万物都碾成碎片一般不断施加着威力,而众人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大逞淫威。   
      “喀喇喇!轰隆隆!”闪电雷霆包围着柳轻侯的躯体不厌其烦地劈来炸去,奇怪的是他不但毫发无损,一对神眼魔瞳反倒越来越明亮黝黑,慈悲和杀戮的情绪也越来越浓烈。   
      莫琼瑶苦笑一声,暗付道:“老公啊,你不是想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撕成碎片吧!要知道这些人里既有你最憎恨的敌人,也有你最亲爱的兄弟和情人啊!唉,我们……”她刚想到这耳畔蓦然传来一串儿尖锐无匹的厉啸。   
      莫琼瑶努力用眼角余光向下望去,但见一团炽烈白光直刺柳轻侯。“蓬蓬蓬……”一连串儿厉啸恰恰从那团白光发出。它每前进一寸都要突破一层力场,剧烈无比的摩擦声有如鬼哭狼嚎响彻云霄。   
      莫琼瑶的芳心顿时紧张得狂跳起来,大脑也窒息般晕眩不已。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萧晚九支怪矢的威力了,神器岂是说笑的一件事!莫琼瑶一对凤眸睚眦欲裂,眼睁睁望着九支“天诛箭”距离情郎越来越近,却一点都没有办法去阻止。她急得血液都快燃烧起来,心中更念遍了所有满天神佛,期望奇迹出现挽救柳轻侯的性命,哪怕立刻要她永不超生也在所不惜。   
      在莫琼瑶心急如焚的同时,却有一个人正在拼命地幸灾乐祸,他就是萧晚。萧晚刚刚凭借“风精灵王”变身的力量勉强抵抗着“光暗之翼”的吸噬,终于施展出了要燃烧部分生命力才能射出的绝招“射日九箭”,现在已经彻底手无缚鸡之力地漂浮到半空中。   
      他凝视着迅猛无俦的“射日九箭”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嘴里喃喃自语道:“柳轻侯啊柳轻侯,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嘿嘿,‘光暗之翼’是很了不起,不过它再了不起也不能连续屏蔽九支‘天诛箭’洞穿一点袭击你吧?哈哈哈哈……希望你下辈子别再落到我手了,否则……咦?”   
      他才得意到这儿,骤然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柳轻侯背后的二十四支“光暗之翼”浓缩的速度骤然加快了,不是普通的快而是快得匪夷所思,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的地步。一刹那,二十四支“光暗之翼”就自动缩小成两丈长短、三尺宽窄的一对黑白光翼。定睛细瞧,它们实际上仍由二十四支“光暗之翼”构成,只是重叠融合下,乍看起来就像是一支光翼一支暗翼似的。   
      变化远不及此,它们还交织在柳轻侯胸前,黑白光羽梦幻般融合一起,汇聚成一道顶天立地的巨大光柱灌入他的左前臂上镶嵌的“圣灵盾”。眨眼间,盾牌爆发出万丈金芒,精确无误地先一步格挡在九支“天诛箭”必经之路上。   
      “轰隆隆!”箭盾相交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继而以柳轻侯为核心一圈又一圈数百丈高的尘爆,遮天蔽日地向四面八方疾速涌去。霎时间,整个力场空间都崩溃于无形,所有脱离精神枷锁的人们都被狂风扫落叶般卷出数百丈。   
      根本不用警告,经过“免费长途飞行”刚刚接触地面的人们,第一时间就明智地选择了远远逃离险境。“飕飕飕……”千百种稀奇古怪的身法纷纷出笼,却无一例外地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速,他们的功力也发挥出了梦寐以求的水准。因为……屁股后面如影随形的是数百丈髙的尘爆,若不想被瞬间活埋的话,最好是手脚并用有多远跑多远吧!   
      “救命……”大部分身披重铠的恺撒骑士哭爹喊娘地呼叫着同伴,他们头一次诅咒起那套向来引以为荣的黄金铠甲,皆因它已成为现在逃命的最大阻碍。可惜这段诅咒别人根本听不到,只能永远闷在心里了,那股铺天盖地的尘爆一刹那就屏蔽了所有慢跑者。   
      “噗通!”不知跑了多久,莫琼瑶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她的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哪怕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了。“呼呼呼……”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犹带浓烈土腥味的空气,这一刻对氧气的渴望远远超逾了自小养成的洁癖。毕竟唯有生命才是最宝贵的,生活习惯只好小小地牺牲一下了。   
      “嗡嗡嗡!”一阵低不可闻的龙吟凤唳将她从虚无中唤回现实,掌中的“青冥”、“赤霄”彩芒剧盛,片刻后千百道涓涓细流温柔无比地送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无声滋润着受损部位。隔了半晌,莫琼瑶啊地一声娇吟,双臂缓缓地抽搐了一下,继而慢慢地支撑地面爬了起来。   
      眼前是一幕令人瞠目结舌的奇景,莫琼瑶呆呆地望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站在一座丘陵顶端,触目是一大片漏斗型的盆地,极目眺望才发现自己刚好位于盆地边缘。它由浅及深,从边缘一尺一尺下落直到最远处处已深逾四丈、直径更是超逾百丈,而且到处坑坑洼洼,所有土壤都被炙烤得黑如焦炭,唯中心地带有座丈许方圆的圆柱型平台孤傲地伫立原地,保持着故有戈壁风貌。   
      从她视角望去,隐约可见平台上一团忽明忽暗的异芒闪烁不定,荡漾着一波接一波诡异莫名的力量。莫琼瑶感到陌生又熟悉、亲切而温暖,遂情不自禁地惊呼道:“啊,轻侯!”她幡然省悟,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莫琼瑶步履踉跄,偶尔还会全无一流高手风范地被碎石羁绊一头栽倒在地,不过情郎幸存的喜悦已超逾了一切世俗的虚伪假面。“有人看到就让他笑个够吧!现在没有什么比证明轻侯还活着更重要了。”她欣喜若狂地重复着这个念头,浑然没发现危机悄悄降临了。   
      “嗤!”一道惨金色闪电猝然掠过长空,笔直劈向莫琼瑶的粉颈。莫琼瑶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堪堪举起青红双剑搭成一个十字架迎去。“锵!”她娇躯剧震,樱口疾张仰天狂喷出一道血箭,双腿被压得瞬间就深埋过膝。   
      不待她喘口气儿,双剑交叉的节点突然压力一轻,那道惨金色闪电倏地鬼魅般出现在距离莫琼瑶纤腰不足半尺处。“锵!”莫琼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再度架住这一击,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如针刺般剧痛,甚至连内腑都开锅般翻腾不止。   
      “嗤!”那道惨金色闪电再度消失,莫琼瑶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一瞬间,她脑海里掠过的唯一想法就是:“轻侯,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心情正绝望到极点的时候,左后方蓦然传来一声暴喝道:“鼠辈敢尔!”话音未落,两道卷天席地的狂飚倏忽而至。   
      “喀喇喇!”一记晴天霹雳响起,莫琼瑶骤然睁开秀眸,难以置信地瞅着眼前两个纠缠不清的身影。只见一道惨金色闪电围绕着一尊天神般壮汉飞舞不休,不断有铿锵的金铁交鸣声入耳。敌人是素不相识面孔,天神般壮汉却熟得不能再熟了,那除了“铁臂天王”楚山还有谁呢?   
      “一招两招三招……”莫琼瑶默默地查着数,心中早就设定了十招之限。凡人能抵挡天王十招,当足以在恺撒军中占有一席之地了,只不知此人如何能在浩劫中存活下来。这个念头乍起,盆地四周骤然传来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遂一道道颜色迥异的刀光掠起,最刺目的要数一轮红日般的“漏影”宝刀。   
      “九耀卫、安德鲁……你们都活着?”莫琼瑶惊喜交集地发现大量部下幸存,同时也看到了一批不断从泥土中窜出的恺撒骑士。   
      想在刚才那场天变中存活下来,莫不要求他们拥有常人难以企及过硬本领。七海群雄自不用说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高手,而萧晚的骑士团内也是藏龙卧虎之地。于是这群刚刚逃离死亡边缘的战士们,再度陷入了你死我活的剧烈厮杀中。   
      莫琼瑶无心恋战,沿途小心翼翼地避过几名恺撒高手,笔直地潜往那座孤台。片刻后,她鬼魅般迅捷地背贴着台壁攀升直上,随后一两个起纵便窜至台顶。   
      台上阳光刺得人耀眼生花,温度也骇人地无限攀升,古怪的是你前进一步就晋入阿鼻地狱,退后一步就一切恢复如初,好像一步之差足以判定生死。在一只脚差点被烤熟之后,莫琼瑶乖乖地撤出了那条无形的界限之外。   
      她眯起眼睛,屏息静气地往最眩目处瞧去。凭借魔宗秘传的“内视术”,莫琼瑶看到了一幅毕生难忘的奇景。   
      柳轻侯像一尊天神般离地寸许凌空而立,左臂稳如磐石地横在左胸心脏位置。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面“圣灵盾”表层尚虚插着九支 “天诛箭”,它们充盈着无数股暗绿芒影,构成一朵盛开鲜花状不断螺旋转动着试图侵入盾内。   
      不过显然是徒劳无功,盾牌外包裹着层层叠叠的黑白光能,一旦触及绿影瞬间就将它吞噬掉,一秒种都不犹豫。亮光和高温的罪魁祸首正是吞噬过程中散发出来的热能,看情况还要维持一段很长的时间。   
      莫琼瑶看罢不由得暗暗叫苦,心道:“轻侯啊,现在可不是和它们拼蛮力的时候啊!哈·路西法会随时派遣援军来的,我们得尽快撤离此地才是……”可想归想,对待这种神话中才存在的战斗,她根本就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慢慢虚耗,直到一方彻底被同化为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又过了多久台下骤然一片死寂,咒骂、惨叫、搏杀声统统消失不见了。身后风声骤响,鬼魅般出现了两条人影,莫琼瑶警惕无比地拔剑回身,正看见满身血污的楚山和安德鲁狼狈不堪地站在台边,瞠目结舌地望着柳轻侯。   
      楚山狐疑地问道:“阁下在做什么?恺撒援军恐怕随时都会赶到啊!”   
      莫琼瑶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然后对两人道:“唉,现在只能等它们斗个你死我活了。真是见鬼了!我尝试过好多次,结果根本就不能迈进那个圈子,温度太高甚至都可以融化钢铁了。”   
      楚山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抬脚就要闯进去,结果被安德鲁一把拽了回来。   
      他看着气呼呼的楚山,笑眯眯地道:“呵呵,你最好听郡主殿下的话别进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着倏然出脚将一枚拳大石头踢入气场。顷刻间,只见那枚石头在空中由灰变红、由红变黑,当它啪嗒一声落地时候立刻分裂成一粒一粒纤细无比的焦炭,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山倒吸一口凉气,咋舌不下道:“他奶奶的熊,这……这怎么可能?阁下难道是冰做的?”   
      莫琼瑶幽幽地一叹道:“不,当然不是。他只是被一种奇异无比的能量保护着,所以不害怕这种骇人高温。唉,我刚刚尝试过用先天真气护体伸进去一只脚,幸亏缩得够快不然……现在要想办法尽快撤退,如果能够叫醒他就好了,我观察了好一阵子,发现轻侯的抵抗是无意识的,若能由他主动启发‘光暗之翼’,定能迅速歼灭那些怪矢的。”   
      楚山搔搔后脑勺,皱着眉头道:“如果我用‘狮子吼’的话,阁下能听见吗?”   
      莫琼瑶轻摇螓首无语,骤闻一旁的安德鲁插嘴道:“哦,用喊恐怕是不行的,现在老大处于最高级别的冥想状态,就算耳边响起晴天霹雳,他都可以置若罔闻呢!嗯,除非……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能否行得通。可以试试吗?”   
      安德鲁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烦恼地望着莫琼瑶请示她的意思。   
      莫琼瑶闻弦而知雅意,淡淡地道:“你是说会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吗?”   
      安德鲁为难地搓搓手道:“是的,郡主殿下。因为我的精神力远没有老大浩瀚,所以极有可能遭到剧烈反噬,最坏的结果是我的灵魂被一瞬间吞噬掉永不超生。”   
      莫琼瑶闻言一呆,愕然瞅着安德鲁沉默无语。她万万没想到将遭遇危险的原来不是情郎而是安德鲁,这个答案着实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安德鲁一直关注着她的脸色,这时忽然露出坚毅无比的眼神,微笑道:“安德鲁孑然一身故也别无所求,只希望一旦失手能将尸身安葬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说完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神色要多悲壮有多悲壮地极目眺望着戈壁风光,造型简直“酷”到了极点。   
      莫琼瑶被这活宝逗得“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秀眸内忧戚之色一扫而光,娇嗔地道:“好你个安德鲁,竟敢拿本宫开涮,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楚天王何在?给我把这头肥猪扔到结界里,本宫要吃烤全猪!”   
      “在!”楚山闻言搓着一双硕大无朋的巨掌,嘿嘿冷笑着逼近安德鲁。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郡主殿下有命就都不折不扣地执行,这是多年来八大天王的惯例,对轩辕一脉传人惟命是从。   
      安德鲁见玩笑开大了,连忙一边退后一边干笑道:“呵呵,这个……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嘿嘿,我看大家实在太紧张想调节一下气氛,所以就……等等,老楚你别过来……且慢,你把我打伤了,谁来救老大啊?”   
      安德鲁见楚山一本正经地将功力提升至十二成,一对巨掌油光锃亮大小膨胀了十多倍,连忙搬出柳轻侯这道杀手锏来挡驾。要知“铁臂天王”楚山的掌功岂是说笑,禁招“苍神粉碎爆”一出方圆数十丈将永沦地狱啊!   
      “暂停!”莫琼瑶适时阻止了楚山,恬淡地道:“楚天王听令,如果呆会儿轻侯醒不过来的话,这个死胖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他。明白了吗?”   
      楚山瓮声瓮气地道:“是,殿下!”   
      安德鲁苦笑一声,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天知道这个野蛮郡主还会搞出什么飞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遂将左右手弧线扬起,熟极而流地构成一个黑白太极图案。下一刻太极图自动旋转起来,安德鲁双掌如飞地结出千百个姿势各异的奇特手印,精神倏地融入了天地万物生老病死的神奇韵律之中。这时,他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宝相庄严地凝视着虚空半晌,直到太极图吸取到足够的天地精气,才缓缓地抽离出一缕精神能倏地游向气场内……   
      “老大,你千万得给小弟留点面子啊!嫂子太凶了,要是我真叫不醒你,恐怕那大块头儿真会一个‘苍神粉碎爆’砸过来的。拜托拜托,求求你快快醒来吧!”   
      安德鲁嘴里念念有词地向柳轻侯传递着意识流,内容全部是绝密级数的。万一泄漏的话,恐怕他将死无葬身之地。当然在场除了安德鲁自己能半生不熟地进行“意识交换”之外,其他人都是鸭子听雷不明所以,故担心泄密实在多余,这也是他敢肆无忌惮说话的原因之一。   
      “咦,这是怎么回事啊……”安德鲁潜入气场后,特意远远地避开“圣灵盾”和“天诛箭”的战场,而是绕了一大圈从柳轻侯身后侵入。遵照以往柳轻侯教授的方法,他在试图寻找精神切入口,可忙碌了老半天结果是一无所获,不由得心中大奇。   
      要知对普通人来说,他们的精神体就像是不设防的城市,可任由精神能进进出出。   
      而对武功臻达先天境界后的一流高手来说,基本上漏洞个数接近于零了。因为先天真气会产生一种超越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的第六种感觉——“灵觉”,用以警惕任何异常状况和预知危险。哪怕你的攻击无声无息无影无踪,都照样不能逃过“灵觉”的监控,当然这种感觉根据先天境界的高低,其感应程度也有上下层次之分。   
      最后对禅、道、魔三宗的精神异能修炼者来说,想入侵他们的精神体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因为他们的武功通常已晋入先天至境,精神修炼更臻达完美无缺的水准,所以精神不但没有漏洞,而且实力更是强横无匹,一旦被发现动辄叫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幸亏这类人数量极少,身份也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名震天下的大宗师,另一种是天才横溢的青年高手。譬如关山月、燕憔悴、轩辕天之痕就属于前者,而柳轻侯、苏小桥、白如云则属于后者。   
      换做平常日子,就是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安德鲁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去入侵柳轻侯这种无敌高手的脑域。不过今天情况有点特殊老大正陷入晕眩状态,而且精神力似乎也并未受控,也许会产生未知的漏洞,他这才敢尝试一次。不过刚刚施展的普通观测法无效,让安德鲁苦恼不已,正郁闷的时候忽然脑内灵光一闪想起了道宗无上秘典记载的精神法术——“神合”。   
      于是,他立即调整了那缕精神能的频率,竭尽全力模仿起柳轻侯的能量振动模式来。一次两次三次……当安德鲁尝试到第二百九十九次的时候,那缕精神能稍一接触柳轻侯的背脊就被疯狂吸噬了进去,继而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倏地拽着他光速前往未知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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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枭雄  第一章 灭世

    第一章 灭世   
      “我的娘啊!”安德鲁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起来,可惜在精神领域里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够听得到的。这一瞬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安德鲁停止了一切思维呆若木鸡地等等等……等着被打入天堂或者地狱。可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只是这段短暂而疯狂旅行嘎然结束了。   
      当安德鲁稳定心神,得以平心静气地看清眼前景物的时候,不禁彻底忘记那段惊心动魄的航程,由衷地惊叹和赞美起来:“哦,至高无上的武卓拉大神,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啊!”   
      他想遍了普通人、一流高手、大宗师三种人的精神特征,却怎都和眼前情景对不上号。因为那缕精神能“看”到的是一幅浩瀚无垠的宇宙星图,无数星球自然和谐地漂浮在这座无边无际的广袤空间里,像一颗颗钻石闪耀出最迷人的光辉。   
      安德鲁觉得自己那么渺小那么脆弱,哪怕要飞到最近的一颗星星上都不知要花费多少岁月,或者需要永恒那么长久的时间吧!不知不觉间,两行冰凉的泪水殷湿了脸颊,这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流泪,不过不是因为伤心,而仅仅是被眼前的奇景感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德鲁才幡然省悟此行的目的,连忙施展道宗无上秘法第九重“水月镜花”努力搜索着小宇宙内每一丝精神波动。   
      千万股意识流以安德鲁为中心,象一圈圈涟漪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霎时间,无数信息潮水般涌入脑域,可惜偏偏没有任何与精神体相关的情报。凡是映入脑海的物质,莫不都与现实毫无二致,让人怀疑虚幻与现实的距离是否真正存在。   
      正当安德鲁心灰意冷的时候,眼前景物倏变。亿万颗星球同时塌陷缩小,顷刻间就被压缩成一颗颗异彩纷呈的“宝石”,好像有一种无形力量牵扯似的,骤然向同一方向飞去。“不好!”安德鲁心中暗叫不妙,根本来不及挣扎就也被那股庞大力量带着飞向未知的地域。   
      “轰轰轰……”沿途所见是一座座星球的毁灭,一颗颗“宝石”的诞生,继而飞行大军的成员越来越多,规模也越来越庞大,浩浩荡荡地飞向目的地。   
      距离越来越近,吸噬力量也越来越猛烈,那缕精神能经受着撕天裂地的折磨,倾力保持着最后一点清明。这是对意志力最残酷的考验,安德鲁一边祈祷着满天神佛,一边苦苦抵御着一波强似一波的无俦巨力。可惜双方力量相差太过悬殊了,眼看着安德鲁就要魂飞魄散,他拼尽全力送出了一组信号:“老大,救我!”   
      接下来的情景唯有奇迹方能形容了,苦苦挣扎的安德鲁倏地压力大减,继而光速脱离了精神乱流,出现在一座布满奇特纹理的惨金色平台上。   
      安德鲁极目四顾,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距离他短短十丈处,浮现的赫然是一张人脸。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切器官一应俱全,唯一不同的是皆比普通人大上一万倍,错非安德鲁悉心观察,根本想象不出一个“人”可以那么巨大。   
      最离谱的是,这个“人”居然和柳轻侯长得一模一样,透过他头颈间的空隙安德鲁甚至看到了十二支璀璨夺目光翼和十二支阴暗诡秘的暗翼直插天际,那么脚下托起自己的应该是……“天啊!”安德鲁再次发出一声惊呼,那竟然是一只大得不可思议的巨掌。   
      “我的娘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老大他……”安德鲁忐忑不安地嘟囔着,一抬眼下面的话立刻嘎然而停止,因为不知何时起老大那双深不可测的巨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脸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   
      “啊啊啊……他奶奶的熊!”安德鲁吓得连声惊呼,遂幡然省悟到非是碰上了敌人,故马上闭上嘴巴静静地等待着老大训斥。现在,他终于发现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这辈子遇见过的稀罕事儿更以此为最,不过谁又能说它不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呢?   
      莫琼瑶焦急万分地等待着结果,她一会儿看看虚空悬浮的柳轻侯,一会儿瞅瞅木雕泥塑的安德鲁,恨不得将两个混蛋同时用剑劈成碎片,以舒缓内心的煎熬。时间一分一秒绝决地离去,正当她的耐心消磨殆尽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机。   
      “滴答!”一颗水珠轻轻地砸在莫琼瑶娇嫩无匹的脸蛋儿上,空气骤然冷冽起来,继而平台范围内一片凄迷,温度一降再降,寒冷直接侵入骨髓。   
      楚山骇然道:“殿下,你看……”   
      其实根本不用他提醒,莫琼瑶早就注意到了异状。柳轻侯背后的十二支重叠的“光暗之翼”蓦然汇聚到一起,变成一道擎天柱地的暗金光柱将他囊括其中。接下来的变化谁都没料到,暗金光柱骤然收缩起来,从万丈高度倏地变成不足丈许,进而彻底融入柳轻侯体内。   
      “喀喇喇!”一记晴天霹雳过后,暗金光柱倏忽消失不见,唯一改变的只是曾经身在其中的柳轻侯。他浑身由内至外冒出无数道恐怖金芒,还有一股令天地万物瑟瑟发抖的可怕气势,俨然像是一位沉睡亿万年的盖世魔君重现人间。   
      莫琼瑶、楚山、甚至是平台四周负责警戒的“九耀卫”们都感受到了这股毁天灭地的气势,竟然忍不住有一种想要下跪的冲动。隐约间,众人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柳轻侯实力再次晋升了整整一个层次,在场诸人联手也休想能够是他一根手指之敌。   
      不知过了多久,柳轻侯终于完全恢复正常,那面“圣灵盾”却骤然金芒剧盛。在它表层尚虚插的九支 “天诛箭”则不可抑止地颤抖不已,原本构成一朵盛开鲜花状的箭阵也歪歪扭扭不成章法。最让人喜出望外的是,箭身充盈的暗绿芒影正迅速地黯淡下去,而“圣灵盾”上黑白光能结合而成的暗金芒影正爆发出越来越强横的力量。   
      眨眼间,暗绿光影只剩下最后一点星火,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铁手轻描淡写地捻灭,九支“天诛箭”也被那人牢牢紧握在掌心里。   
      我豁然睁开双眸,胸怀大畅得仰天狂啸道:“萧晚啊萧晚,你想不到苦心积虑营造出的‘射日九箭’,竟然会成为加速我‘灭世魔体’大成的契机吧?哈哈哈哈……随着这颗生命之火消逝,你将永远徘徊于六道轮回之中,曾经谋害我义父后夺走的‘光翼弓’,你也该物归原主了吧!我谨以自由之神的名义,虔诚地召唤神弓‘光之翼’!”   
      下一刻,我右掌内凭空出现一张灿烂辉煌的炽白色战弓。   
      它由头至尾长逾三尺,弓身弓弦浑然一体,是一幅光精灵弹奏竖琴的造型,整体给人感觉栩栩如生,耳边似乎还可以听到足以绕梁三日的天籁。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只光精灵拥有三对薄若蝉翼的狭长翅膀,无声诉说着“光翼弓”那种恐怖速度的力量源泉。   
      我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念颂道:“我谨以至高无上大魔神皇的名义,赐予你十二支‘炽天之翼’。”话音才落,体内就突然涌现出十二股迅猛无俦的光能注入弓身。   
      “嗡嗡嗡嗡……”耳畔响起一曲曲仙乐飘飘,“光翼弓”的光芒连续不断地剧盛六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伴随着每一次闪光光精灵背上都多出一对与原先一模一样的透明翅膀。当第六次闪光消失后,光精灵背上竟已拥有多达十八支透明薄翼,每支羽翼都散发出璀璨夺目的白光。   
      我知道那是二十四支“光暗之翼”晋级成“灭世魔体”后的残余光能,总算没有浪费掉啊!正慨叹之际,体内残余暗能骤然也蠢蠢欲动,在没有我命令下就自发自觉地涌到了左手“天诛箭”旁游走不已。   
      我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奇特现象,暗暗忖道:“咦,你们也不甘寂寞吗?嘿嘿,哥哥我就不让你们出去,看你们能如何?”当即也不干涉,任凭残余暗能越积越多,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地冲击着“灭世魔体”保护下的掌心肌肤。   
      眼看着右手暗金光芒越来越盛,而掌内暗能也逐渐凝聚成一尊栩栩如生的超小型堕落天使,我这才醒悟到玩笑开大了,连忙念颂道:“我谨以至高无上大魔神皇的名义,赐予你们十二支‘幽冥之翼’。”话音才落,掌心内的那尊堕落天使霎时化为九股暗黑洪流,无限嚣张地注入九支“天诛箭”内。”   
      “呜呜呜……”亿万惨魂厉魄哭嚎的声音一齐涌入耳膜,吓得我差点精神分裂,幸亏“灭世魔体”第一时间启动将他们排出体外。再看“天诛九箭”,每一支都变得黑漆漆毫无光泽,蕴涵着一股铺天盖地的冰冷与邪恶。而外观上最显著的变化是,每支箭的箭尾都多出一尊栩栩如生的黑暗精灵,背脊上还赫然长有十二支纤细幼小的黑色翅膀。   
      我还想仔细研究一下,看看“光翼弓”和“天诛箭”蕴涵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光暗能量后将是何等威力,不想却被一直晾晒旁边的女人打断了。   
      “轻侯!”莫琼瑶惊喜无限地飞扑向刚刚苏醒的我,她轻声啜泣着,一对美丽无暇的秀眸里充盈着激动的泪水,毕生至爱一瞬间失而复得的喜悦,将这位不可一世的女强人最脆弱的女性温柔暴露了出来。   
      我连忙爱怜地紧紧拥抱着她,心底深深地感受着那份诚挚无间的真爱,同时暗骂自己卑鄙无耻。因为片刻前我还思虑着她的爱是否纯粹,是否会参杂着为维护高唐皇室利益而必不可少的狡猾与虚伪。不过事到如今一切都证明我的忧虑纯粹是多余且不切实际的,莫琼瑶对我情真意切那是根本无法假装,且无法瞒过我变得更加强横十倍的精神能的。   
      我温言软语地安慰了一阵莫琼瑶,眼光倏地扫过安德鲁木雕泥塑一般毫无表情的脸容,惊呼失声道:“糟糕!”   
      莫琼瑶骇然扬起俏脸,一对秀眸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我将内心情绪付诸于颜色。可惜我来不及解释,双手迅猛无俦地结出亿万枚道宗无上秘印,口中接连不断地呼喝出一个个毫无意义的单字,脚下则绕着安德鲁光速旋转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借助道宗无上秘印施展“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之“锁魂”境界,目的是更快地在脑域内找到安德鲁的三魂七魄。刚才我被他叫醒后,“光暗之翼”晋级“灭世魔体”在即,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将他送回体内,只好暂时存放于小宇宙银河核心处。   
      岂料,“光暗之翼”晋级为“灭世魔体”的时候,释放的能量太过庞大了。那简直是演绎了一场宇宙湮灭重生的全过程,彻底颠覆了小宇宙一切物质,,故现在连我都不知道他是否仍然存活。   
      时间漫长得象过了一个世纪,在我苦苦寻觅下,终于找到了那个倒霉的安德鲁。眼前一幕简直让人哭笑不得,我光速绕着整座小宇宙跑了几百圈,结果他竟安然无恙地躲在大爆炸的原点上,而且还懂得把自己包裹在重重叠叠的水幕中。   
      这原点是银河核心的中心点,休说在小宇宙大爆炸中本来就很安全,就是再危险也休想能够破除九层“水月镜花”结成的“绝对屏障”啊!这就像一场暴风雨再猛烈,也无法将凭借雨滴将一颗鹅卵石砸碎一个道理。   
      我放下心事,恶狠狠地一脚将那颗水球光速踢回本体,然后迅速从“神游”状态中醒来。   
      “呼!”安德鲁长嘘一口气从冥想中苏醒过来,直愣愣地望着我道:“老大,你终于醒过来,这可太好了。呜呜呜,您不知道,刚才大嫂命令楚山差点要将小弟撕成碎片呢!可怜小弟我……”他还想说什么,结果被“铁臂天王”楚山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拎着腰带,“飕!”地一声跃下平台而去,周遭顿时清静了许多。   
      莫琼瑶幽幽地瞅着我,黯然神伤地道:“轻侯,明娜她……你别太伤心了!”   
      我脸色刹时阴沉下来,愉快心情也马上跌落谷底,这一刻“灭世魔体”大成的喜悦与成就感,彻底被爱人的永远消逝而粉碎于无形。多么天真可爱,多么聪明伶俐的少女啊!愚蠢的战争,该死的萧晚,万死莫能赎罪的我……千百种纷乱思绪化做一条条锯齿獠牙的毒蛇齐齐啃噬着我的心灵。   
      我全身冰冷,完全没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刚才惊险无比的战斗让我暂时忘记了明娜逝去的痛楚,可莫琼瑶的一句话却勾起了我太多的美好回忆。恺撒之旅、“克罗伊”号、林中混战、千里逃亡……我的明娜啊,在马上可以永远厮守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该死的哈·路西法,既然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我不但要你在战场上付出最昂贵的代价,还要你断子绝孙,鸡犬不留!   
      我不知自己呆呆地伫立了多久,直到莫琼瑶柔软温热的娇躯紧贴上背脊,这才从悲哀与悔恨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恢复了一点点理智。   
      我淡淡地道:“我没事!”话音才落,两滴滚烫炙热的泪珠就滴在了她的手背上。莫琼瑶娇躯触电般震动了一下,继而迅速恢复了常态。她努力假装没注意到我的脆弱,可事实上呢?   
      我轻叹一声道:“她在哪里?”   
      莫琼瑶犹豫了片刻,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对不起,爆炸来临的时候,谁也没有预料到威力那么强大,她永远沉睡在这片土地下了。”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明媚的眼神更不敢对着我看,生怕暴怒如狂的我就那么生生地撕碎她。   
      可一切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幽幽地聆听着,脸上一丝表情都欠奉,哪管这句话在脑域变成无数晴天霹雳,也任由它们肆无忌惮地蹂躏我哭泣的灵魂。   
      “轻侯!”莫琼瑶骇然瞅着眼神越来越可怕的我,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声。她忧虑地道:“轻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合围之势刚刚形成,如果一时冲动恐怕会被敌人所趁,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一旦敌人粮草耗尽,哪怕他兵力再多十倍也只能束手待毙了。”   
      我重新恢复冰雪般冷漠和平静,淡淡地道:“放心吧!我既不会即时调动大军和哈·路西法硬拼,也不会冲动得单枪匹马去送死的。这一刻起,再没有任何事可以影响我的理智了。唉,是我害死了明娜,如果我稍微谨慎一点,她就不会走了!”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心中又涌起明娜惨死的悲伤,五脏六腑全绞成一团,痛苦万分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莫琼瑶重新投入我怀中,凄然道:“别自责好吗?我们谁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的,可是命运的轨迹又有谁能改变分毫呢?”   
      我身躯僵硬了一下,拳头倏地握紧发出“咔吧!咔吧!”的一连串儿异响,呢喃地道:“是啊,命运这个王八蛋谁能改变呢!只有强者,强者中的强者,最强者……如果我是天下无双的强者,谁敢惹我,谁敢伤害我最亲近的人呢?认命只是弱者的逻辑,强者要操纵命运,不但是自己的,还有千千万万别人的命运。”   
      莫琼瑶犹自沉浸在悲痛之中,模模糊糊地没听清楚,愕然问道:“你说什么?”   
      我腰脊倏挺,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仰天长啸道:“我柳轻侯谨对天发誓,自此时此刻起立志成为深蓝大陆第一强者,若有胆敢妨碍者,我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绝不手软。”   
      “杀!杀!杀!”台下群雄听得热血沸腾,纷纷拔刀呼应呐喊助威,连刚刚找回来的二十余匹飞云兽和“万里追风矮脚马”、“冰岚”也鬃尾乱颤地咆哮起来。我不知道这些畜生是不是真能听懂人言,不过念在它们政治觉悟不错,起码能摆正自身位置,回城后就用上好的草料回报它们吧!   
      极目眺望,眼前的苍茫沙漠是那样的寂静,似乎只有热空气在哄哄作响,偶尔一股旋风掠过,把黄沙卷起半空,有如平地冒起的焰火,打着旋在沙漠上飞跑,片刻后一切再次归于沉寂。   
      我骑在“万里追风矮脚马”上,心中默念道:“明娜,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下一次带的礼物将是哈·路西法的首级。”说完深情地凝视了最后一眼这片让我爱恨交织的土地,毅然催马离去,身后泼刺刺地跟着“冰岚”和二十余匹飞云兽,扬起一阵沙尘化作风烟散去。   
      隆隆的雷声不断地在天边云际滚动,如同神人推动粗轴大轮的栈车,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凌厉的电光连续地在四野上空亮起,仿佛腾空而起的蛟龙,挥动威武雄壮的长爪。霎时间,一场暴雨迅急地倾落下来,雨象线条一样倾斜而下,经风一吹便交互重合,砸在地面上的雨滴,溅起一道道威力十足的泥箭。   
      春天的第一场暴风雨说下就下,刚刚执行完侦察任务的赖久尔紧赶慢赶,可仍以一步之差被淋成了落汤鸡。淡青色文士袍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自腰部以下更溅满了泥点,让一贯仪表堂堂、衣冠楚楚的他一时间丧尽了首席幕僚的威严。不过这副糟糕形象,比起侦察所得的情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赖久尔滚鞍下马,行色匆匆地直闯中军大帐,让一贯六亲不认的侍卫长乌赫塔都愣是没敢阻拦他,同时省略了通报这道手续。因为平日里一派温文尔雅的赖久尔,此刻不但满脸焦躁不安的表情,而且好像随时都会暴走似的,笨蛋才去自讨没趣呢。   
      乌赫塔暗忖道:“我的天啊,究竟发生了何等十万火急的军情,居然能让赖久尔失态至此呢?这老小子平时可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呀!”想到这儿,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屏息提气功聚双耳,心神全部集中到了内帐两人间的谈话上。   
      做为一名出类拔萃的比蒙战士统领,他身经百战,无数次游荡于死亡边缘,这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事能让他感到吃惊了,可这一次他仍被吓了一大跳,甚至被惊得目瞪口呆。   
      帅帐内,赖久尔迅速来到哈·路西法面前,躬身施礼道: “启禀阁下,狙杀行动彻底失败,参予本次战役的近卫军正副统领百孤军、萧晚以下两千名精锐骑士无一生还。现场勘查资料全部在此,请您御览!”   
      哈·路西法怜惜地看着这个从小至大都忠心跟随自己的部属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愤怒是沮丧还是无奈。   
      他沉默半晌,颓然挥手道:“其实我早该知道是这种结果,却仍然忍不住要试一试才肯甘心。唉,柳轻侯啊柳轻侯,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想不到继三生石之战逃过轩辕天之痕毒手后,此番又成功做掉了萧晚和百孤军,难道你真的厉害至人力难以扼杀的地步吗?”   
      赖久尔恭恭敬敬地垂手肃立,丝毫不敢随便搭腔。   
      尽管哈·路西法把内心真实感受掩饰得很好,但是无故损失两员虎将的事实终究难以抹煞,何况还是两名先皇陛下亲赐封号的黄金龙战士!国内政敌若得此情报,那还不知要搅起多大风波呢!不过这些担忧都是生还恺撒后的事情了,目前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如何突破重围,逃离这个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   
      哈·路西法恶狠狠地瞪了虚空良久,蓦地哑然失笑道:“呵呵,小赖,我们这次栽得很惨啊!是我失算了,想不到柳轻侯竟可高明至看破我们预先布置的埋伏!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就不知他能不能连我下一步棋也料到!”   
      赖久尔干咳一声,狐疑道:“您是指……”   
      哈·路西法悠然自得道:“这场暴风雨简直是天赐良机,不好好利用一次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赖久尔难掩讶色道:“难道您打算提前发动总攻?”   
      哈·路西法微笑道:“若连你都想不到有此一着,这场突袭绝对可以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当初秦汉下令沉船填港,致使我皇家舰队始终不能顺利停靠袍哥州,现在该让柳轻侯尝尝个中滋味了。我敢打包票,他们现在至少要倾注一半以上兵力,去保全数千艘战舰在暴风雨中安然无恙,因为那是莫琼瑶准备用来复国的全部家当,所以哪管柳轻侯竭力反对都无法阻止他们的行动。于是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出结论,他们眼下的城防力量再强也不会超逾五十万。而当我百万大军从海陆两方面全力出击,会营造出什么局面呢?”   
      他不待赖久尔接口,傲慢地自问自答道:“是惨败,柳轻侯将一败涂地!毕竟说起陆战,这帮杂牌海盗哪里是我恺撒王牌精锐部队的敌手?不论是武器装备、兵源素质,还是训练程度、战术修养来说,他们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今晚我将让这帮胆敢冒犯虎威的羔羊,彻底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战争。”   
      赖久尔被这段长篇大论说得心悦诚服,由衷地赞叹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白昼的狙击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烟雾弹,真正的杀着居然是雨夜偷袭。以精锐击平庸,借着暴风雨的天然屏障,阻隔了可能来自‘长鲸’要塞的援兵。毕竟在暴风雨中,在霹雳闪电环绕下,不论飞云兽还是金牛都要心惊胆颤,根本无法发挥应有的战斗力,令南疆军区名震天下的铁血亲卫队和泰坦亲卫队变成十足的摆设!天啊,这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破敌良机呀!”   
      “哈哈哈……”哈·路西法朗声大笑道:“废话少说!咱们现在就去看看战场吧!哦,你先去换身干爽厚实的衣服,今夜我们也许要在雨中淋很久呢!嘿嘿,真是一个可爱的暴风雨之夜啊!它将永栽史册。”   
      赖久尔暗暗祷告道:“武卓拉大神保佑一切顺利吧!此战功成,我差不多就可以回家享福了。”一念及此,他急匆匆地奔出内帐,一头闯入漫天风雨中。   
      “喀喇喇!”一道粉红色闪电掠过黑暗长空四野骤亮,继而无数个晴天霹雳滚动天际,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了。   
      袍哥州本是龙皇朝东部版图上一座名不见经传的海边小渔村,其城市化进程始于风云建国初期,目的是建设一处横跨东西大陆的远洋贸易中心,以赚取天文数字的财富同时,凭借拥有天然深水港的优势,使来自深红大陆的大洋级巨型商舰有停泊补给之地。   
      历代秦皇对袍哥州都给予了极度重视,不但将南疆行政中心移至袍哥州,后来更把风云舰队基地毗邻而建。坐拥一百四十四万精锐海军的风云舰队,保证了袍哥州在数百年战火中安然无恙,而且愈渐繁荣昌盛,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可惜“恺撒军神”哈·路西法结束了它一直以来安逸闲适的生活,用战火摧毁了这座名副其实的黄金城。   
      现在的袍哥州东门临海城防基本陷于瘫痪形同虚设,西门城防经过三日临时抱佛脚式的修补,也只恢复到全盛时期的六成左右。好在负责修葺防御工事的统领情知事关重大,不放心地临时补充了几点措施。   
      在他号令下把城墙在原有基础上加高加厚了近倍,上面镶嵌了密密层层的铁蒺藜,城下也挖了数道三丈宽四丈深的围城壕,堑壕里面栽上无数尖利的木楔子。在城楼各个制高点上,均搁置一门“波塞冬”式巨炮随时待发,百余炮台周围是一排排沙石包垒起的射手女墙,顺着地势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一路延续迤逦地绕着袍哥州城楼转了十几圈,构成城上城和墙中墙。   
      炮台、女墙和暗堡纵横交叉鳞次栉比,令人感到冷森森一团杀气,在雨中却黑乎乎地看不真切。尤其“地狱火”属于超级秘密武器,更是被重点保护起来,暴雨未至就被士兵们用巨大的帆布统统遮盖起来,然后小心翼翼检查数次后才退回营房,足见其珍视程度。   
      傍晚时分,滂沱大雨从漆黑夜空倾泻而下,雨点扯地连天地垂落,在地上射起无数箭头,屋檐也落下万千条瀑布。渐渐地雨越下越大,水珠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树叶、城垛上,发出一阵阵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转眼间,雨声连成一片轰鸣,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似的,朝大地倾来。   
      此时城楼上除了披蓑戴笠守在了望塔内的十营哨兵外,防御工事里静悄悄地鬼影皆无。除轮值当班的兄弟和失眠者外,绝大部分人都已进入香甜美梦之中,去驱逐一天的疲惫和辛劳。就算是哨兵们也忍不住眼皮打架瞌睡连天,因为这段辰光恰巧是人们最容易犯困的时候,不过这绝不包括警备一团团长铁隆。   
      他内衬精钢铠,外罩猩红袍,背披盗盟团长标志黑色骷髅披风,腰两侧各配一把“宿铁刀”,威风凛凛地站在城楼中心最高塔楼顶层垛口前纹丝不动。从晚饭后接班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虎眸精光灼灼地透过密密的雨帘,凝望着暴雨肆虐的苍茫大地。   
      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人敢问,其实哪怕铁隆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期待何物。他的脑海里只能隐约预感到一种巨大的危险正缓缓逼近,它不可抗拒,它沛莫能御,它让铁隆双手紧紧握着两柄同生共死十数载的“宿铁刀”,才能微微找到一丝安慰,心神也能稍稍冷静下来。   
      “呼!”铁隆悄无声息地长嘘了一口气,暗忖道:“他妈的,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呢!”他翻来覆去地寻思老半天,却无半分收获,索性也不想下去了,聚精会神地将注意力投入到两柄爱刀上。   
      两柄“宿铁刀”规格一模一样,皆乃精铜精钢混铸而就,刀身长三尺五寸,刀锋做曲刃,刀脊有镂雕,刀面带血槽,杀敌放血之余,更能增加挥刀时的破空之声以助声威。此刀最为著名者,可一下劈断三十片金属甲片,锋利非常。由于制作的刀都是选用“宿铁”做刀刃,因此人称这种宝刀为“宿铁刀”。   
      铁隆回忆一遍双刀资料,又不由想起盟主赐刀的情景,那是盟战中第一名夺得帅旗的奖励,是无敌勇士的身份象征。一念及此,他豪气陡生道:“嘿,老子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杀人不过头点地,若事未临头就畏首畏尾,岂不弱了‘宿铁刀’的名头?”   
      “喀喇喇!”一道暗红色闪电呈奇形怪状的树枝形向四面八方伸展,将整个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这记突如其来的闪光使漆黑午夜顷刻间辉煌雪亮,电光熄灭了又是一片昏暗,那雷声却一波接一波永无休止般响起,轰隆隆……刚滚到远方,猛然间又一个霹雷,像炸裂的炮弹在头上响起来了。   
      白驹过隙的一瞬间,铁隆借着闪电带来的刹那光明,看到了一幕噩梦般的场景。在城外广阔的铁龙平原上,无数敌人排列成数十座整齐方阵冒雨伫立着,他们掌握的兵器构成一片片刀山枪海,一层连一层厚重钢铠杀气连天,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豁然间,城内全军覆没的厄运迫在眉睫。   
      铁隆吓得魂飞天外,脸上血色刹时褪得一干二净,他难以置信地惊呼道:“操他奶奶的熊,这根本不可能!天啊,侦察团的杂碎们在搞什么鬼,敌人摸到眼皮底下了他们都毫无觉察!这帮该死的狗娘养的王八蛋,我要剁碎他们喂猪!”   
      “团……团长大人,我……我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身畔有幸和铁隆同时目睹敌军盛况的数名盗盟战士结结巴巴地问道。   
      铁隆挺立在垛口前,一改往日临敌从容的态度,气急败坏地骂道:“笨蛋,你们他妈的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报警!给老子马上拉响一级警报,迟一步我亲手劈了你们!”   
      “是!”盗盟战士们忙不迭地领命,一个个像中箭的兔子般疯狂奔向城楼末端二十八口连环警钟。铁隆深吸了一口气,稳定稳定心神,大声命令道:“警备团全体成员听令,现在立刻随老子进入一线阵地,开启所有‘波塞冬’对城下进行无差别轰炸,不得有误!”   
      话音才落,“呜呜呜……当当当……”一声声雄浑悠长的冲锋号角和清脆嘹亮的警钟在城外和城内同时响起。大地一片漆黑,因而看不到敌人移动的盛况,但“喳喳喳……”的脚步声隐然盖过了倾盆大雨和晴天霹雳。   
      铁隆一颗心紧张得噗通噗通狂跳不止,脸上却保持着一副稳如泰山的表情,他连声催促道:“快快快,都给老子跟上,守住敌人这一波攻击,咱们就都他妈是英雄,守不住就都他妈是狗熊。不,恐怕连狗熊都不是!狗熊起码是活的,咱们要是守不住就得去阴曹地府免费逛一圈了,所以一定要给老子守住,援兵很快就到了……开炮!”   
      “轰轰轰!”数十门波塞冬巨炮昂首齐吼,顿时,天在摇,地在颤,天地似乎要裂开了。一颗“地狱火”在人群中爆炸,地面上像突然冒起了一股喷泉似的,灌木和沙土一起飞上了半空;一颗“地狱火”落在护城河岸和河心里,河水如煮沸了一般水柱四起……当“波塞冬”巨炮和闪电连弩一齐开火,像一把把铁扫帚无情地扫倒了敌人,“地狱火”爆炸时剧盛的红芒,照亮了周遭一切景物,最清晰的就是闪电连弩扫射下冒起的一道道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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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枭雄  第二章 巧取

    第二章 巧取   
      不久,敌群从混乱中恢复过来,有条不紊地调来数千架巨型投石器和重型攻城弩进行大规模反击。霎时间,磨盘大小的巨石、如雨如雹的利矢充斥着刺耳尖啸,激荡着袍哥州城楼上空。从高地树林,从灌木草丛,从他们临时挖掘的掩体里,各种轻重远程武器一齐发作了。步兵弩、投石器、攻城弩、流星石雨的轰击,夹杂着敌人的嗥叫,汇成了一片。   
      在枪林弹雨里,在战火硝烟中,恺撒大军井井有条地展开了攻城第一步骤——填堵壕沟。   
      “哗啦啦……”一辆辆装满砂石的运输车,被直接推入壕沟增高地面。顷刻间,千百辆运输车失去踪影,一条三丈宽四丈深的壕沟同时被硬生生堆出一条十余丈宽的康庄大道来。   
      第一波工兵完成任务后迅速向两侧撤退,将位置让给第二波工兵进行填坑伟业……工作周而复始地进行着,数万张五角塔盾构成一片坚固天棚,棚下是忙碌狂奔的工兵们,他们的目标显然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壕沟,然后直逼城下的护城河。   
      炮台上铁隆脸容狰狞而可怕地扭曲着,他一边观察着敌军动态,一边恶毒地狂喝道:“孩儿们,给老子瞄准盾阵狠狠地打,把他们卵蛋给我统统轰爆。”   
      “轰轰轰!”数十枚“地狱火”应声在盾阵内爆炸,强大的冲击波构成一道道死亡波纹,凡是爆炸范围内的人、车、物,莫不支离破碎飞上半空。   
      但是敌人数量太多了,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无休无止。借着偶尔亮起的凄厉电光和“地狱火”爆炸时一闪而逝的红芒,铁隆看到漫山遍野尽是黑鸦鸦的恺撒士兵。他们以铺天盖地的浩瀚气势疯狂袭来,尽管波塞冬巨炮和闪电连弩满负荷运转,也仅在庞大人流中搅起点点水花就销声匿迹了。   
      一批批敌人冲到了第四道壕沟前,一辆辆运输车填入了壕沟内,眼看着壕沟越来越浅,敌军就要兵临城下。铁隆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道:“狗娘养的,为什么增援还没到?谁去通知的,我要宰了他喂鲨鱼!”   
      话音未落,城楼甬道内蓦现数以万计的盗盟士兵,他们迅速而准确地进入阵地,片刻也不停留地架起一支支闪电连弩,冲着城下无遮无掩的敌人展开了狂风骤雨式的射击。   
      由于炮台统统都建在城楼最后一排,所以只能对远距离的敌人造成有效杀伤,当敌军侵入第四道壕沟后,炮台周围发射的箭矢和炮弹就威胁不到他们了。这让敌人产生了一种极大的错觉,误以为盗盟士兵箭矢不够或者人数不够了。于是索性撇开五角塔盾的保护,惮肆无忌地发起集团冲锋,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架起云梯登城,结果被新来增援部队迎头痛击,死伤惨重。   
      铁隆高兴得直蹦高,冷不丁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猛回头,却见炮兵一团团长铁堰没好气地瞪着他,叫道:“大哥,你也太不够义气啦!如此大功也不给小弟分点儿,让俺也沾沾光吗?”   
      铁隆拿这位嫡亲兄弟最是没辙,闻言像泄了气的皮球道:“他奶奶的熊,每次都跑来跟哥哥我抢,难道老子上辈子欠你不成?”   
      铁堰笑眯眯道:“不欠不欠,是哥哥照顾我嘛!何况小弟还有多尔顿指挥官的口令呢!嘻嘻,盗盟历史上还没听说放着正规炮兵团不用,用杂牌的警备团充数的呢!嗯,请大哥撤出所有警备团的兄弟,回到了望塔吧,所有炮台由小弟的炮兵一团全部接管了!哦,对了,其实大哥不必太伤心,小弟的炮兵团对炮台也不是永久独占,后面还有七八个炮兵团编制排队等着接班呢!”   
      “郁闷!”铁隆嘟嘟囔囔地下令全线撤退,与炮兵一团紧锣密鼓地完成了换防工作,回到了望塔台。铁隆沿途所见,尽是一队队士气高涨的海盗兄弟们从城楼甬道跑出来,投入到层层叠叠的沙包掩体后各据各位,双眼血红地等待着敌人光临。   
      这群天性凶残的亡命之徒个个疯狂嗜血,平日里都没事找事地好勇斗狠,眼看着敌人送上门来哪还不兴奋莫名呢?对他们来说,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害怕和胆怯这种懦弱的词汇存在过,脑袋掉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才是他们的座右铭。   
      “靠,老子当初咋就一时糊涂加入警备团了呢?要是我加入陆战团,现在岂不就可以杀个痛快淋漓了吗?”铁隆懊悔到了极点,偏偏又无可奈何,只能望着瓢泼大雨出神。   
      此时,恺撒部队正在冒雨填堵护城河,短兵相接的攻城战已迫在眉睫。   
      当我闻讯赶至西城的时候,战斗已晋入白热化阶段。   
      城墙上下内外处处刀光剑影,敌我双方喊杀连天,箭矢、擂石、滚木比暴风雨更密集百倍地横空穿梭。方圆数十里笼罩在浓厚杀机中,时虽午夜,但在战云密布下,大地一片喧嚣鼓噪,到处是低沉雄浑的战鼓鼓点和号角长鸣。    
      城西外墙被撞破三处,敌人的数十架攻城车仍不知疲倦地猛攻不休,想要趁机扩大战果。而盗盟士兵组成血肉长城拚死顽抗,阻挡从缺口潮水般涌入的凶残敌人,以他们的鲜血保证寸土不失。   
      “轰隆!轰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又一处城墙崩塌,在漫天激射的灰尘碎石中,一大片城墙徐徐滑落,露出第四道缺口。早在缺口不远处整装待命的一支整编陆战师,第一时间堵上窟窿,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战场陷入胶着状态,恺撒军队兵精将猛,且人人悍不畏死,蝗虫般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所有看得见的土地。这回哈·路西法是下足本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若非倚靠聊胜于无的城防优势,袍哥州早已被攻陷多时。   
      身旁诸将皆忧形于色,日前海上初战告捷,让他们心底产生了一种恺撒王牌不过如此的轻视念头,如今真与敌人正面交锋,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厉害。武器、装备、士气、阵势、战术……不论哪方面,七海盗盟这支杂牌军队都无法和名震天下的敌人相提并论。   
      观战多时的多尔顿,倒吸一口凉气道:“他奶奶的熊,哈·路西法用的是什么新式武器?这简直可以跟‘地狱火’相媲美了。”   
      我郑重地道:“如果情报无误的话,那想必就是恺撒最新研制出的攻城利器——‘彻地雷’!据悉它差点连续炸毁了五十道特制的‘万斤闸’,袍哥州的微薄城防根本不在话下。所以我想……”   
      多尔顿心领神会道:“以攻代守?”   
      我胸有成竹地点头道:“没错,既然结果始终都是守不住这座危城,我们就索性和哈·路西法来场硬碰硬的对决!不过在那之前,必需完成几件准备工作。”   
      我顿了顿,略作思索后道:“其一、通知‘长鲸’要塞按兵不动,只在哈·路西法退路上埋伏。我怀疑他早就布置了伏兵防止孔龙增援袍哥州,所以我们将计就计和他比耐心,看谁忍不住先暴露目标。其二、通知郡主殿下严守城东以及海岸线,我料恺撒海军定会趁乱偷袭我军背后。其三、将所有战马都装备给最精锐的王牌陆战师,并且保证这支部队是绝对生力军,待敌人丧失锐气的一刻,我将带领他们一举破敌。”   
      多尔顿身躯剧震,难以置信地望向我,躬身施大礼道:“多尔顿一贯自诩足智多谋,想不到今日听闻阁下一番话,才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唉,小人真的心悦诚服,此时此刻起,甘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我哈哈一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根杰兄如此说话可就太见外了。眼下唯一障碍物就是哈·路西法,我们只要齐心协力消灭了这只老狐狸,就可将盗盟和南疆军团彻底合二为一。我们两家强强联手后,总兵力将首次超逾两百万规模,并且配备当世最精良武器装甲,届时锋芒所向试问谁与争锋?在场诸位都将是封疆裂土的大公和诸侯啊!”   
      这番话我憋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道出,心底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淋漓。一个男人生平所需无非四样东西:名誉、权势、金钱、美女。一言以蔽之就是两个字:尊严,要别人关注、羡慕、嫉妒、敬畏的尊严。而我柳轻侯恰恰可以赐予他们这群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们,若继续以七海盗盟的名义厮混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事物,可以说我是他们一个永恒的希望。   
      环顾四周,包括多尔顿在内的十多名亲信将领看我目光里充满了崇拜和孺慕,那是弱者对强者的顶礼膜拜。我安然领受,心中无限享受着造物主般伟大的情操,嘴角不由自主浮起一抹阳光灿烂的微笑。   
      可惜谁也不知道我真实的想法:“他奶奶的熊,如果你们这帮家伙能活到我统一深蓝的岁月,那么老子就统统封你们个空头公爵好了。至于封地吗,嘿嘿,一个菜园子不知道够不够?”我脑海里转悠着最恶毒、最卑鄙无耻的想法,毫无顾忌地瞪着漆黑天空。   
      “轰隆隆!”一道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响,好像老天爷都忍不住愤怒了。   
      我却满不在乎地一笑,喃喃自语道:“靠,让你鬼叫,惹急了哥哥我照样灭你没商量。”   
      黎明时分,暴风雨终于结束。   
      雨过天晴是铁龙平原最明媚的时光,空气像刚滤过似的,每颗砂石都变得分外晶莹透亮,闪闪发光。雨后的天空大地纤尘不染,一碧无际的天幕给人带来意种爽快的心境,显得那么清晰、洁净、明媚、宽阔。   
      一片金黄色的阳光斜射进“长鲸”要塞最著名美景——菊园,林荫小径冒着轻轻水气,翠柏带着如烟的湿雾,树叶都绿得可爱,很有韵律似的滴着水珠,更有不知名的昆虫在树根的石头下幽然长鸣。   
      窗外美景如诗如画,烟霞轩内诸人却恍若隔世满脸写着不愉和愤慨。   
      “蓬!”林祺瑞一掌重重拍在会议桌上,震得杯盘齐齐支离破碎,汤水四溅。他怒气冲冲地戟指在座诸将,恶狠狠地道:“你们这是明目张胆的造反,是赤裸裸的背叛,是对风云舰队的亵渎!别以为用所谓的整编重组,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吞噬帝国最精锐的三十三万海军将士,你们会为此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孔龙哑然失笑道:“请恕孔某愚鲁,实在不知林参谋长所指罪状究竟从何说起?本官自问上无愧于苍天和皇室,下无愧于部属和百姓,清晨一觉醒来,就被您找来无端扣下造反的帽子,实在冤枉之极。嘿嘿,这可是要抄家灭门株连九族的死罪啊,希望您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休怪孔某要讨个说法!”说到最后一句,虎目射出两道深不可测的异芒,容色静若不波止水,修挺的躯体有如崇山峻岭般使人生出难以撼动的气势。   
      林祺瑞顿时胸口如遭重击,难过得差点狂吐鲜血。他万万没想到年及弱冠的孔龙居然身具如此匪夷所思的强横功力,仅凭纯粹气势即可伤人于无形之中,不禁方寸大乱,隔了半晌才调匀真气。   
      林祺瑞气急败坏地道:“难道我冤枉你了不成?根据帝国律和风云舰队惯例,唯有舰队总长才有整编重组部队的权力,你凭什么横里插上一手?还敢擅自将部队整编重组成十一个主力师,并且自拟编号、委任正副师团长人选,是谁赋予你这么大的权力?”   
      孔龙做出一副幡然省悟状,轻描淡写道:“原来您的证据来源于此,真是可笑啊可笑,亏您还是帝国最精锐的风云舰队参谋长呢!”   
      林祺瑞见对方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却不知究竟哪里不对头,唯有硬着头皮冷笑道:“请孔侍元帅指点迷津!”言语中蕴涵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讽。   
      孔龙佯装不闻,侃侃而谈道:“根据帝国律第一百七十二条规定,战役最高指挥官有权在非常情况下,对缺编严重的部队进行撤番、整编、重组和建番等命令。备注中指出,非常情况包括骚乱、叛逆、战争等一切危害帝国统治和领土完整的行为。”   
      他庄重地道:“这是至高无上的帝国律赋予本官的神圣权力,在下只是严格遵照执行而已,不知造反和叛乱两项罪名从何而来啊?”   
      林祺瑞闻言冷汗涔涔,脑海里迅速回忆着繁琐的帝国律典,蓦然灵光一现,难掩喜色道:“且慢,孔侍元帅的陈述似乎稍有遗漏,让林某代为补充一下如何?”   
      他压根不管孔龙答应与否,朗声道:“帝国律第四十九条规定,风云舰队总长必须是秦氏皇族、帝国元帅衔,且指挥过集团军群作战的经验丰富的将领,除满足上述条件者外,任何人不得擅自干涉舰队内部事务。嘿嘿,孔侍元帅您好像不符合上述任何一条吧?那您又凭什么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擅自插手舰队内部事务呢?”   
      孔龙幽幽地望了一眼林祺瑞那副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脸,叹道:“是啊,本官确实没有资格对强大的风云舰队发号施令!”   
      林祺瑞下巴抬得更高了,他用眼角斜着孔龙,正打算继续调侃几句,同时开始在心中虚拟一份弹劾奏折草稿的时候,孔龙却神来之笔般补充了一句道:“可是我没资格,却不代表尊贵的威武王殿下也没有资格呀!”   
      林祺瑞张口结舌道:“你……你……说什……么?”   
      孔龙“刷!”地掏出一幅锦帛,威风凛凛道:“本官对风云舰队残部进行整编、重组、撤番、建番,是奉帝国元帅秦南阁下亲命为之,此卷就是证明。”说着他展开锦帛,露出落款处加盖的一枚精致绝伦的鲜红元帅印绶。   
      待众人观瞻确认完毕,孔龙从容不迫地收起军令,冰冷地注视着脸若死灰的林祺瑞道:“尊敬的参谋长阁下,您身为帝国侍元帅之一,却在与恺撒皇家舰队作战中毫无建树不说,还屡屡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不知您对此有何解释?”   
      林祺瑞一听蹦起多高,指着对方的鼻子叫嚣道:“孔龙,你他妈别太过分,我林祺瑞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把我逼急了,老子灭了你!”   
      孔龙对此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向负责会议备忘录的书记官道:“请记下这条罪行,林参谋长在军事会议上公然对帝国侍元帅孔龙假以生命威胁。原话为……”   
      林祺瑞愣了一下,想不到孔龙如此认真,若真闹到军部吃亏的一定是自己。因为他一直是秦腾秦汉一系,现在靠山已魂飞渺渺,用膝盖想都知道军部那帮势利眼会偏袒哪方。   
      正当他在为是否当众道歉而犹豫不决的时候,孔龙雷霆万钧般发起了攻势。   
      他冷酷无情地看了一眼林祺瑞,遂环顾在场的二十二名师团长,威风凛凛道:“谁能告诉我,天下无敌的风云舰队为何在袍哥战役中一败涂地?是因为尊敬的秦腾、秦汉两位元帅不幸遇刺,导致指挥失灵呢?还是因为像林祺瑞这样的窝囊废空掌大权,却贪生怕死进退失距,导致贻误战机呢?”   
      会议室顿时一片哗然,顷刻间又再度陷入沉寂,二十二位师团长不愧是风云舰队精锐中的精锐,纪律性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最吃惊的是林祺瑞,他万万没想到孔龙竟然包藏祸心,玩这种阴谋诡计。若被他当着众人面亲口数落自己,今后哪管他手眼通天也无颜再在风云舰队厮混了,因为对一名高级指挥官来说,在官兵心中的威信就是生命。想到这儿,他张口想要反驳,却愕然发现找不到什么现成话题好说。   
      孔龙罕有地沉默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虎目噙着晶莹的泪花,慷慨陈辞道:“亲爱的兄弟,你们是否还记得一件事,曾经有一百四十四万忠诚的帝国骑士与在座诸位一齐并肩作战过!可现在还剩下多少呢?三十三万!我想问问大家那一百一十一万兄弟哪里去了?”   
      会议室安静得坠针可闻,所有人都被孔龙的话问住了。他们心底同时涌起一个疑问:“是啊,号称天下无敌的风云舰队,居然有一百一十一万精锐骑士死亡或者失踪了。为什么?”   
      林祺瑞被一种巨大的恐惧包围着,像坐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般浑身颤抖,偏偏无计可施,唯有眼睁睁地瞅着那个年轻人在翻云覆雨,搬弄是非。   
      孔龙缓缓摘下军帽,哀莫大于心死地道:“他们去了哪里?请你们告诉我!这不是我孔龙在问你们,而是帝国千千万万百姓在问你们!作为上司、同僚、部属、战友的你们,将怎样回答阵亡战士的亲属们的质问啊?”   
      他顿了顿,继续道:“难道你们告诉他,对不起,我们风云舰队都是孬种,都是垃圾,因为敌人太强大了,所以我们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您的儿子、孙子、哥哥、弟弟、丈夫、情人都不幸阵亡了,被恺撒士兵们无情地杀害了。我幸运地活了下来,却连兄弟们的一块骸骨都无法带回故乡安葬。至于仇人,仇人就在袍哥州!他们张牙舞爪地侵略着帝国的土地,肆无忌惮地杀戮着我们的同胞,他们过得很滋润也很潇洒。而我们却毫无勇气去反击,因为他们太厉害了,我们害怕,很害怕,害怕死亡。他奶奶的熊,事实是这样吗?”   
      话音才落,“哗啦啦!“一声会议桌被震得四分五裂,二十二名师团长齐刷刷地站起身来,一个个双目血红地瞪着林祺瑞,瞪着这位曾经下令大撤退的指挥官。因为他的失误,迫使哈·路西法在攻破袍哥州后,能够衔尾追杀数百里,歼灭帝国战士无数。间中哪怕能够组织起一波有效的抵抗,今时今日的损失也不至于如此严重,被孔龙一番激动人心的言语,说得热血沸腾的师团长们,现在恨不得马上生吞活剥了林祺瑞这个狗娘养的。   
      “咕咚!”林祺瑞心胆俱裂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哪管如狼似虎的新月卫冲上去捆绑成粽子形状,都不知道挣扎和反击。他被吓坏了,被二十二名师团长众志成城的气势吓得魂不附体,茫然不知所措地被押解上一辆镶嵌着独门血月标志的军用马车,迅速消失在清晨的雾霭中。   
      孔龙深吸一口真气,微微平复了激动情绪后,道:“我想大家回去告诉风云舰队的兄弟们,是英雄还是孬种其实很好证明。眼前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让我们可以踢碎哈·路西法的卵蛋,让他痛不欲生,关键在于你们还有没有一股勇气和血气。我在校军场准备了三千三百辆空运兵车和三十三万套质地优良的武器装备。我也衷心希望每辆车都满载,每套装备都有人领取。好了,我言尽于此,散会!”   
      “奥丁!为了骑士的荣誉,为了兄弟的英魂,为了帝国的尊严!”二十二名师团长恭恭敬敬地念颂完血誓,一个个鱼贯经过孔龙身前走出会议室。那一条条雄伟彪悍的背影无不透露出强横无匹的信心,人们必须得相信,这群斗志激昂的师团长们拥有虎王般的愤怒,他们将带领三十三万头猛虎将所有敌人都撕成碎片,挫骨扬灰。   
      清晨第一缕阳光笔直地射进窗口,映在孔龙那张英俊无匹的脸上。   
      他不禁眯缝了一下眼睛,口中呢喃地道:“尊敬的威武王殿下,我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挑起了风云舰队最凶猛的怒火和战志了,接下来可就看您的了。哦,可怜的哈·路西法亲王,看在您不辞劳苦地连续攻击‘长鲸’要塞一个月之久的份儿上,让我为您默哀三分钟吧!地狱之旅,请您小心走好!”   
      正“祈祷”中,汤姆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会议室门边,懒洋洋地背靠着墙壁,叹道:“唉,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呢!”   
      孔龙不露声色道:“为什么?莫非因为我是‘长鲸’第一帅哥?”   
      汤姆怪笑道:“哈哈哈……鬼才嫉妒你帅不帅呢!三岁小孩儿都知道你对女色绝对免疫,就算帝国第一美女苏小桥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也不会瞄上一眼的。这么‘安全’的帅哥,让我早在情敌黑名单上把你的名字自动删除了!”   
      孔龙莞尔一笑道:“他奶奶的熊,果然是人言可畏!难道我用情专一也是错?……嗯,那你嫉妒什么?嘿嘿,你不会也想追求宇文雪吧,那可得先问问我的‘天剑绝刀’答不答应!”   
      汤姆连连摆手道:“非也非也,你千万别误会,我嫉妒的只是你惊人的耐心而已!唉,我始终都想不明白,仅仅为对付一个狐假虎威的小人林祺瑞,制造意外让他挂掉不就一了百了了,我们何必兴师动众外加劳民伤财呢?根据不完全统计,一个月来你除了抵御哈·路西法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外,所有剩余时间全部都用来拜访和慰问风云舰队的官兵了。真有这样做的必要吗?”   
      孔龙默然不语,凝目望向窗外。   
      雨水冲散了闷热,空气里如同掺了薄荷一样凉丝丝的,空气里没有了灰尘,菊园里的一切都特别清新,格外透澈,人的视力能看出很远很远。林荫小路一侧,正有几名园丁在砍伐一株枯烂腐朽的老树,经过数年害虫侵蚀和风雨交迫下它终于倒下了,人们也不再需要它。   
      孔龙指着那株老树,幽幽地道:“看到了吗?林祺瑞就像这棵老树,乍看一无是处,可谁知地下有多少树根纠缠交错呢?杀他很简单,就像从地表锯掉这棵树,人们都以为它死了,甚至躯干都当木柴烧成了灰烬,却想不到哪天一阵春风化雨过后,它又会‘活’过来,呈现出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汤姆狐疑地瞅了孔龙一眼,似懂非懂地问道:“复活?他活着我们尚且不怕,何况是变成一个笨蛋僵尸!难道你怕鬼?”   
      孔龙被汤姆的话逗乐了,捧腹大笑道:“哈哈哈……鬼你的头啊!我害怕的是林祺瑞死后的影响。要知他在风云舰队为官多年,贸然杀他明面儿里自然无人胆敢反对,可背地里却不知道要结下多少仇家呢!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出手,只能间接操作,犯众怒的事情我们绝对不做,却一定要林祺瑞去做!这一个月来,我除了收编风云舰队残部为十一个主力师外,全力钻研的就是人事构架问题和袍哥战役的始末。呼,时至今日终于妥善解决完毕,剩余的事情就交由老天安排,因为我已尽了全力。”   
      汤姆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你是通过不断和他们交谈,来了解整个风云舰队溃败的真相,然后把战败的责任统统嫁祸到林祺瑞头上,让他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旦这位硕果仅存的侍元帅阁下垮台,那么风云舰队够档次的大佬就一个不剩了。而凭借我们亲手提拔上来的二十二位师团长,就可以不露声色地牢牢控制风云舰队了,我说的对不对?”   
      孔龙嘉许地点点头,道:“大致上没错,但有两点我需要更正和补充。其一、这二十二位师团长绝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长的南疆人,剩余部分的师团长也都是了无牵挂的光棍一条,他们符合长期驻守南疆的条件。其二、除了帝国皇帝,谁想控制风云舰队那都是不切实际的,我们充其量也只能借此千载难逢的良机,控制风员舰队的官兵。届时风云舰队还是要归还给朝廷的。”   
      汤姆脑子糊涂起来,不解地问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控制了三十三万精兵强将,难道届时还要原封不动地归还给朝廷吗?这……这也太吃亏了吧?”   
      孔龙诡异绝伦地一笑,淡淡地道:“嘿嘿,此风云非彼风云也!笨蛋汤姆,你还真是死脑筋啊!难道你就不会把原装货统统留下,把冒牌货全部送去嘛?譬如小偷、流氓、强盗、罪犯、乞丐、政治犯等等人物,只要你悉心挖掘,会发现符合条件的人数不胜数,有可能将远远超越三十三万人呢!然后只要再把堆积在仓库里的报废的、残次的、无法修复的武器装备一人配备一点充充场面,大概可以骗过帝都的审查吧?”   
      汤姆瞠目结舌道:“这也行?他们没接受过一点点正规训练,只要有几天行伍经验的人立刻可以看出真伪的。难道就不怕那些大佬们暴跳如雷吗?”   
      孔龙佯作唉声叹气道:“我们可以说袍哥战役实在太艰苦了,把一贯英勇无畏的风云舰队官兵都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外加心理变态,简直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如果实在推搪不过去,最后一招就是耍赖了。嘻嘻,听说主公刚刚与七海盗盟联姻,原本我们南疆军区就有五个集团军,再加上莫琼瑶的八大舰队,总兵力将首次超逾两百万人。届时帝都的大佬们可就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了,谁让咱们实力够强横呢!枪杆子里出政权嘛!”   
      汤姆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听到南疆实力暴增一倍有余的时候,更是双目冒出炯炯神光,老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来:“靠,以后老子和帝都军官一齐泡妞的时候,再也不用刻意忍让了。他奶奶的熊,南疆军区如果有了两百万人,中央军区算个屁啊!我以后要横着走路。”   
      孔龙听罢差点晕倒,一脚踢向汤姆的屁股,低吼道:“你这只老色狼,还不立刻给哥哥我去集合队伍!呵呵,你想学螃蟹横着走,先消灭哈·路西法再说吧!如果耽误了主公的作战计划,你就等着他把你第三条螃蟹腿切掉吧!”   
      “收到!”汤姆笑嘻嘻地答应着,躯体在腿影及身前已倏地消失不见。   
      孔龙聆听着一波波嘹亮雄浑的号角长鸣,不禁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主公,您一切顺利吗?我们就来助您一臂之力了,一定要坚持住啊!”   
      “刷啦啦!”微风吹拂下,树叶上的积水像千百颗珍珠同时滚落地面,形成一片片五彩缤纷的光雨。   
      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场百年罕见的惨烈战役,正式拉开了决战的序幕。   
      天空浅灰色,西北角上挂着最后几颗失光的星,淡淡地照在“长鲸”要塞东郊校军场上。隔着女墙柳条儿静静的飘荡着,一切都还在沉睡中,只有三五只小雀儿唱着悦耳的晨歌,打破了沉寂。   
      闻双溪静静地在校军场中央站着,吸着新鲜的空气,脑中充满了无限的希望,浑身沐浴在欢乐之中了。他身边卓然傲立着三万名勇猛彪悍海军陆战队士兵,此时和他怀着一模一样的激情,充满期待地望着校军场正门。   
      长达一个月零七天的“修养”,让这群龙精虎猛的皇家骑士们,郁闷得就要临近爆炸边缘了。无数战友被屠戮的仇恨,无敌团队被击溃的窝囊,无法宣泄只能在营房里默默地忍受的烦躁和愤怒……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一声紧急集合的号角长鸣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们知道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只是与以往任何一次紧急集合不同的是,此番遵照师团长司徒鹤亲口宣布的命令,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第一主力师即刻在校军场集合,全体成员不许佩戴任何武器装备,一切器械均按标准格式整理成行军包等候处理。   
      “这摆明了是要上缴所有武器装备嘛!”骑士们一个个心里忧心忡忡,纷纷怂恿上级长官去探听口风,同时做好万全准备,一旦局势不利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举行哗变。顿时兵营里差点闹翻天,可当师团长的副官出来澄清时,却让人跌碎一地眼镜片。   
      副官满脸不可思议地道:“我晕,这有什么好闹的啊?难道给咱们换上当世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也不高兴吗?偷着乐去吧!”   
      霎时间,这句话比瘟疫更快一万倍地传播到三十三万皇家骑士耳中,十一支主力师开始争先恐后地集合、整队、开赴校军场,不过速度最快的自然是闻双溪所在的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第一主力师。   
      天空渐渐成淡白的——白的——浅红的——红的——玫瑰色的颜色。雀儿的歌声渐渐高了起来,各处都合奏着。场外的车声、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喧嚣起来。   
      闻听轰隆轰隆作响的车轮滚动,闻双溪忍不住低呼道:“终于来了!”   
      万众瞩目下,校军场西门缓缓驶入六十辆运输车。每辆车都由十二头粗壮蛮横的金牛驾辕,牵掣着一座长二十尺、宽八尺、高八尺六寸的巨型金属车厢,十六枚巨大的钢制车轱辘压得青石地面嘎吱嘎吱直响。   
      闻双溪心细如发,一眼瞥见厢表镌刻着一枚精致绝伦的独门血月标志,厢门密锁上还做了铅封。他倒吸一口凉气,呢喃道:“好大的手笔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批装备肯定是南疆独立研制生产的。他奶奶的熊,我从未听说有敢撇开风云军方,单独搞出这么大动作的人。柳轻侯就是柳轻侯,不服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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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枭雄  第三章 暗战

      闻双溪凭着在兵部武备司任职的经验,依据种种蛛丝马迹推测着事实真相。他越想越兴奋,对新式装备的好奇心也臻达顶点,比任何人都迫不及待了。   
      “咣当!”随着一声声轰然巨响,一扇扇厢门被同时开启。   
      紧接着营长们的命令此起彼伏地响起:“向后转,跑步前进三十步……向前二十五步,齐步走……”当全体各就各位的时候,闻双溪愕然发现第一师以营为单位,每五百人皆分得了一辆运输车。   
      车厢门洞开,走来数名分配装备的工作人员。厢下有两名带刀侍卫维持秩序,厢旁有一名书记官、一名武备官、一名仓库管理员分别负责登记表格、审核装备、发放令牌。首先、要出示军官证,由书记官辨别真伪,然后登记所属部队番号、姓名、职务等资料。其次、将原有装备上缴给武备官,由对方审核是否齐备无缺失和耗损。最后、由仓库管理员甲发放一枚领货令牌,去厢车交给仓库管理员乙提货。   
      整个过程滴水不漏,当轮到闻双溪的时候,他发现更离谱的是,自己那套装备箱上居然镶嵌着闻双溪三个字。很显然哪个人哪套装备都是早就预定好的,绝对不存在遗漏和错误,上述三个步骤不过是为了再一次确认无误罢了。   
      一瞬间,闻双溪陷入短路状态,脑海中唯一反复徘徊的念头就是:“天啊,难怪孔龙要耗时一个多月来整顿风云舰队呢!原来他不但控制了所有高中低级军官的任命,并且连每名士兵的身高、三围都丈量清楚,以备将来制造装备用。如此缜密的计划,简直堪称天衣无缝,不知道此子尚有多少暗杠呢。看来我有必要对他重做估计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耳畔蓦然听闻营长喊道:“全体注意,原地就坐。”   
      “哗!”全营五百人顿时齐刷刷地矮了一片,每名骑士皆挺直腰板盘膝而坐,装备箱一律搁置左上角位置,连桀骜不逊的营长大人也不例外。这是聆听首长训话的标准等待模式,大家都在揣测不知哪位大人物要来巡视的时候,结果出现的竟然是一名弱不禁风的白衣少年。   
      他长得细皮白肉,眉清目秀,气度潇洒,是一个翩翩美少年。最令人惊奇的是,他明明是个从未经历摸爬滚打的菜鸟,那件白衣胸口位置却赫然暗绣着一枚团长军徽。   
      “咦,这名小菜鸟居然是一名团长!”闻双溪万分诧异,表面却不动声色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他知道谜底很快就会揭开了,也许这将是此行最大的收获呢。   
      白衣少年拎着一只装备箱走到近前,朗声道:“本官授命给大家讲解新式装备性能和使用方法,请各位注意听讲,因为时间紧迫我只能说两遍。下面正式开始!”   
      他单手举起装备箱,侃侃而谈道:“这是帝国南疆研究院独立开发设计的双肩背携式装备箱,可防御普通武器和箭矢的袭击,如果你受到敌人狙击,手里却没东西格挡,那么它能暂时充当一回盾牌。不过请注意,装备箱最主要的功能还是盛放东西,除非万不得已请不要用于防御用途。现在请大家像我一样按动这个按钮!”   
      “咔!”一阵清脆悦耳的卡簧崩开声在耳畔响起,五百零一只装备箱被统统开启。   
      白衣少年环顾一圈,见全部正常开启无误,遂继续说道:“请大家检查箱内物品是否齐全,但不要擅自挪动任何装备,标准放置格式为四层八件。”   
      等待片刻见仍无人搭茬,他轻轻地取出一件轻型盔甲,道:“此乃铜魄打造的轻盔,分为头盔、胸甲、护臂、护腿、手套、战靴六大部分十个组件,颈、肘、膝等关节部位皆以三重铜魄布联接而成,既不影响灵活性,又能保证防御力与轻盔本身持平。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与制式‘青铜’骑士铠相比,它的重量和厚度仅为前者五成,防御力却是前者一倍。当然它还只是粗制滥造的半成品,因为制作工艺有某种特殊要求,成品恐怕只能战后慢慢升级了。嗯,请随我一起穿戴上吧!”   
      场下诸人个个目瞪口呆,有如在聆听白衣少年讲述天方夜谭一般,一时间均忽略了最后一句命令,直到他再次提示,这才恍然大悟急匆匆地穿戴轻盔。   
      白衣少年环顾四周,见人均穿戴无误,这才把手伸入装备箱取出第二件物品,那是一柄黄芒耀眼的连鞘长刀。   
      他平静地道:“此乃铜魄打造的近战利器‘斩马’。请不要怀疑它的锋锐有任何夸大之处,每柄‘斩马刀’出厂前都要经过三名以上的验货员亲手试刀,如果不能将一匹全副武装的战马一刀两断,那么它将被视为不合格产品,而所有不合格产品已统统送回熔炉重铸了。另外根据最新实验数据表明,恺撒军队现役装备的制式狂战士铠,绝对抵御不住‘斩马’轻轻一刀。按照参予试验的专家事后话说,那就像菜刀切豆腐一般痛快淋漓。请装备上吧!”   
      “喀嚓!”斩马刀连鞘嵌入轻盔背后的凹槽内,密密实实地如同焊接在那里,哪管剧烈奔跑下,也休想撼动其分毫。此设计最独具匠心的是,大半截刀柄刚好露出肩膊,处于伸手可及的位置,一旦拔刀将立刻演变成威猛无匹的“大上段”刀法,第一时间进入临战状态。   
      皇家骑士们被他充满蛊惑的言语说得心驰神往,勾起了无限好奇心,脑海里一门心思惦记着下一件超级装备的说明,对已经装备完毕的“斩马刀”倒也并未太在意。   
      白衣少年不负众望地拿起了第三件装备,那是一柄黑沉沉的奇型弩箭。   
      他双眸射出炯炯神光,庄重地道:“此乃南疆特制的‘蝗虫’式突击弩。目前帝国制式冲锋弩数据如下:有效射程三百步,箭容二十五连发,精确度中等,射速中等,威力中等。‘蝗虫’式突击弩数据如下:有效射程七百二十步,箭容一百连发,精确度高,射速高,威力强。由于它采用铜魄代替了部分机件,所以耐磨损方面远远超逾了同类弩机。在轻盔系列远程武器中,给步兵配备的‘蝗虫’式突击弩为单件,可镶嵌在空置的左右前臂手腕部位,可供射杀对象包括俗称‘万人敌’的比蒙战士,实验证明恺撒现役的比蒙战甲绝对阻挡不住‘钨钢破甲箭’。”   
      顿了顿继续道:“‘蝗虫’式突击弩一般配给两百发‘毒吻’,十发‘钨钢破甲箭’。装备箱内的黑色箭匣是‘黑寡妇’,白色箭匣是‘钨钢破甲箭’。前者针对敌方普通战士,后者针对敌方特级高手,所以请勿滥用。”   
      场下再度一片哗然,他们万万没想到,新式装备里居然暗藏着能够狙杀“万人敌”的超级武器,那岂非从此打破风云骑士们的“比蒙噩梦”了吗?   
      待大家渐渐安静下来,白衣少年一次性拿出两件物品,一件是幽蓝幽蓝的半尺长军刺,三道深深血槽,愣是将整截锋刃勾勒成极度凹陷的怪异形状,白痴都看得出那是地狱恶魔专用的放血利器,如果不幸被捅一刀,恐怕上帝都会止不住鲜血狂喷的。   
      白衣少年简单地介绍道:“此乃铜魄加黑铁共同锻造的军刺——‘鬼眼’,其锋锐度尚在‘斩马’一倍之上,足可轻易刺穿比蒙战甲。‘鬼眼’最可怕处在于,它能刺出一道除缝合外根本无法治愈的三棱型伤口,让敌人不断流血直至死亡。”   
      说到这儿,他拿起另一件物品,那是一支颜色黝黑外表毫不起眼的圆筒。白衣少年郑重地介绍道:“此乃飞檐走壁的利器——‘壁虎’。它是轻盔系列里唯一一件全部用黑铁打造的超级辅助装备,不论是筒壁、锁链、箭头、机括都坚不可摧。其用法很简单,只要瞄准目标再按动机括,钨钢箭头就会迅雷不及掩耳地射出牢牢扣住目标,再按动一次机括,锁链将自动全力收缩,有效射程为五十步。如果你要登城攀岩,它将是最可靠的伙伴;如果你要偷袭暗算,它也将变成最犀利的工具。这就是‘壁虎’二字的由来,不但飞檐走壁如行平地,一旦瞅准猎物也必然是一矢中的绝无漏网。”   
      “真是好东西啊!”闻双溪忍不住痛苦呻吟起来,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穿着这套轻盔装备,用“壁虎”将白衣少年一举成擒,然后头也不回地赶赴恺撒帝国。那会是所有潜伏在风云帝国的“钉子”们,心中向往树立的最高功勋,说不定连摄政王思·路西法殿下会亲自接见和褒奖呢。   
      闻双溪拼命抗拒着这个致命诱惑,右手掌握的“蝗虫”被松了又松紧了又紧,反复三次以后终于下定决心,将俘虏白衣少年的念头恶狠狠地压制在心灵最深处,再也不敢随便触动。   
      “呼!”他长嘘了一口气,然后将“蝗虫”式突击弩嵌入左腕,脑筋活络地思虑着如何传递这份超级情报了。“他奶奶的熊,现在看来唯有求那只讨厌的‘小鹰’帮忙了。真搞不懂帝国内务部是怎么想的,非得分成搜集情报和传递情报两套系统,明显是大佬们想利益均沾,还美其名曰是出于安全考虑。真是太虚伪了,我强烈鄙视你们!”   
      拿定主意后,闻双溪开始不动声色地窥伺着周围的动静,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第一主力师已全员集合完毕,排成整齐划一的队列,井然有序地迅速退出校军场东门,同时校军场西门驶入第二批运输车和第二主力师所属的皇家骑士们。六十名白衣少年统统卓立原地纹丝不动,看来他们的任务尚未结束,很可能要教导剩下十支主力师三十万人全部学会着装才能卸下重担。   
      “喳喳喳喳……”伴随着雄壮有力的脚步声,闻双溪随着人流涌出校军场东门。通往东城门的整段街道警备森严,一搭眼就可看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黑衣宪兵。他们静静地傲立街道两旁,看守着停靠在身畔的数千辆运兵车。虽然刀未出鞘箭未上弦,庄重肃穆的面容却自然流露出山雨欲来压抑和紧张。   
      运兵车的外形简直和运输车一模一样,唯一区别是两侧厢壁各多出一百个通气孔兼射击孔。闻双溪暗暗叫苦,晓得若登上全封闭式运兵车,自己就算有通天本领也休想在众目睽睽下脱身报信了,看来若想建功立业必须冒点风险才行。   
      他双眸冒着森森寒光,眼皮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一条毫不起眼的粗陋小巷。由于地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所以巷口未停靠任何一辆运兵车,而距离最近的黑衣宪兵也间隔至少两丈开外。最幸运的一点是,闻双溪走在队列最左侧边缘位置,不但正好能路过巷口,而且依照既定时间和路线抵达巷口的时候,身影必将被一辆运兵车挡住进入黑衣宪兵视线的盲区。   
      闻双溪不禁欣喜若狂地想:“嘿嘿,果然是天赐良机!运气来了,就是城墙也挡不住啊!”前方还有十步抵达巷口,他按捺住激动无比的心情,默默地数着:“十步、九步、八步……一步!”闻双溪运足十二成功力,施展平生最得意的“疾光电影”身法,有如袅袅青烟倏地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噗通!噗通!”这一刻闻双溪紧张得心脏狂跳不已,可他哪敢稍做停留歇息,窜入阴暗小巷速度不减反增,辨明方向后只知玩命奔向接头地点——西城“富贵祥”成衣铺。   
      凭借多年残酷训练和无数次徘徊于生死边缘得来的经验,闻双溪坚信此刻没人追踪自己,尽管如此,谨慎如他仍小心翼翼地通过七八种最隐秘的反侦测手段来确认自己的判断,结果也未发现任何被跟踪的蛛丝马迹。   
      一切那么祥和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此时他才放下心事,幽灵般飘过两条偏僻无人的窄街,翻墙跳进一座普通民宅的后院菜圃,隐没不见。   
      雨后,水淋淋的马路像一条闪闪发光的绸带;旭日初升,这条街道却仍冷冷清清犹在沉睡之中。“长鲸”要塞里,有不少这样别致的小街小巷:长长的瘦瘦的曲曲又弯弯,石子路面经夜露洒过光滑闪亮。   
      “富贵祥”后院斜对面的三层小楼第二扇白纱窗后,“咔!”欧阳控轻轻合上单筒魔镜,犀利如鹰的双眸望着闻双溪倏忽消失的背影露出一丝嘲弄神色。他轻快地命令道:“鱼儿上钩了,收网!”话音才落,街道尽头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骤然升起一串儿醒目之极的红灯笼。   
      一瞬间,整条街道都“活”了起来。每个制高点都悄无声息地探出一截“黑暗精灵”式十字狙击弩黑黝黝的躯体,一抹抹蓝汪汪的“钨钢破甲箭”硭散发着毒蛇獠牙般的厉芒,一百二十八名职业狙击手顿时操控了方圆数里内每寸土地和每条生命。   
      与此同时,埋伏在“富贵祥”附近的十支突击小队闪电般冲进了成衣铺。正门、后门、屋顶、侧墙、花圃、菜园内外,一条条魅影乍隐乍现迅雷不及掩耳地占据了所有通道。   
      他们体魄雄伟刚健,浑身每寸肌肤都覆盖在漆黑如墨的重型盔甲之下,双手腕部各镶嵌着一柄百连发的“黑寡妇”式雷霆突击弩。一旦碰到抵抗,突击手们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在轻微得几乎让人忽略的“噗噗!”两声连响过后,敌人就像破碎的布娃娃般尸横就地。鲜血欢快地从太阳穴、咽喉、心脏迸射狂喷,却根本没人怜悯地看上一眼,他们的血液仿佛天生寒冷如冰,生存的目的就是执行上级命令,完成杀戮任务。   
      闻双溪刚把情报全盘托出,“小鹰”就皱起眉头,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那具肥胖如山的躯体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倏地闪到一扇暗门前,透过细微得看不见的缝隙向外瞅去。   
      顷刻间,“小鹰”脸色阴沉如水,猛回头对闻双溪低声咆哮道:“你这个白痴,难道走路从来不看有没有‘尾巴’的吗?外面起码有一个铁血卫突击营在扫荡。天啊,我的人全被他们毁掉了,这帮狗杂种,该死的!”   
      闻双溪吓得魂飞魄散,整整呆立了数秒这才缓过神来,镇静地道:“胡说!按照时间推算,我刚进门他们就发动了攻势,分明早已埋伏多时。你们暴露了目标却连累我一起倒霉。他奶奶的,该发牢骚的是我,而不是你!”   
      “小鹰”幡然醒悟,脸色稍缓露出一抹苦笑道:“行了老弟,咱们也别讨论什么责任归属问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离开此地,并且及时送出情报给哈·路西法殿下。那样或许能将功折罪,保留一条小命。否则一个情报站被端掉事小,贻误战机却罪不容恕,那可关系着数十万帝国战士的性命呢!”   
      闻双溪紧皱眉头道:“你是地头蛇,你说怎么办?”   
      “小鹰”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凝重地道:“后院菜园子东墙边有棵百年老槐树,树身是中空的连接着一条地道直通城外小绿洲。出口是一座土坯茅草屋,屋内住着两名猎户都是我们的人,你不用多做解释,直接出示这枚玉佩他们就会将豢养的海东青借给你传递情报。”   
      闻双溪越听越不是滋味,忍不住插口道:“且慢,你怎么好像……在交待遗言啊!难道你不打算跟我一起走吗?”   
      “小鹰”脸容露出一抹坚毅表情,淡淡地道:“‘秃鹫’闻双溪的盛名,内务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小鹰’自问轻功远不如你,这胜利逃往的重担只好搁置在老弟的肩上了。”   
      闻双溪急道:“可是……”   
      “小鹰”自嘲地笑道:“嘿嘿,就我现在这身材‘飞’是绝对‘飞’不动了,勉强跟着你也只能成为拖油瓶。而我唯一自豪的也只剩下打架还凑活,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一直都忍气吞声,过街老鼠般躲躲藏藏,今天终于可以让铁血卫们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了。嗯,我意已决!”   
      闻双溪欲言又止,凝视“小鹰”背影的双眸露出一抹晶莹水迹,可惜“小鹰”根本没看见。   
      他沉声吩咐道:“我喊三,我们一起冲出去。注意别管周围的拦截,一切有我负责。听明白了吗?一、二、三!”话音才落,“小鹰”猛然拉开暗门,庞大身躯倏地从天棚笔直坠落,掌刃画出无数眩人眼目的模糊光影,以迅疾绝伦的诡异手法,从不同角度铺天盖地地罩向厅内各角落的十余名突击手。   
      “喀喇喇!”厅内乍响起一记晴天霹雳,桌椅板凳和茶杯托盘尽数化作碎屑漫天激射。猛烈无俦的螺旋劲气吹得诸人东倒西歪,突击手们天衣无缝的防御阵型也被无情地撕开了一道缺口。   
      闻双溪心知时机稍纵即逝,哪敢有片刻犹豫,再度施展十二成功力的“疾光电影”,鬼魅般窜出客厅,头也不回地飙射后院菜圃。他的动作快若星火,竟连精锐如铁血卫也来不及阻截。一时间闻双溪背后警啸大作,居然整整半个小队突击手衔尾追来。   
      “嗤嗤嗤!”一连串儿凛冽气流擦着肌肤掠过,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灸痛。闻双溪知道那是威力惊人的突击弩箭,如果不幸中上一枚自己就彻底完蛋了。   
      于是,他一边利用地势和建筑躲避追兵,一边拼命腾挪闪躲,连续作出无数个高难度的“之”字型身法。前方不远处就是菜圃,闻双溪看到了“小鹰”说的那棵百年老槐树孤零零地卓立在东墙根下,这一刻他看到了一线生的希望。   
      与此同时,本来悠然自得地站在三层小楼第二扇白纱窗后观战的欧阳控,却紧紧地皱起眉头极度不满地讥讽道:“啧啧啧,司马佐你快过来瞧瞧,那些突击营的小弟在干什么呀?是追捕恺撒间谍,还是在和情人散步啊?你也太抠门了,连早饭都没让他们吃吗?什么准头啊,突击弩交给他们实在是太浪费了,我看一名见习弓箭手都比他们强得多。”   
      这番话尖酸刻薄到极点,直损得那名突击营营长司马佐一张白脸瞬间变得铁青,一言不发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呜!”一记尖锐无匹的厉啸响彻方圆数里,啸声充满了猛烈无俦的愤怒。   
      霎时间,隶属突击营的战士们像吃了兴奋剂似的红着双眼迅速逼近闻双溪。简直是开玩笑,营长司马佐大人大发雷霆,属下谁敢不竭尽全力?为避免遭受连续一个月地狱式训练的突击手们,顿时连吃奶的力气都施展出来,追踪那只讨厌的漏网之“鱼”了。   
      闻双溪几乎马上感到压力剧增,一支支突击弩箭发疯似的在脚后跟溅起一道道泥水,幸亏老槐树近在咫尺,否则他不敢保证还能不能继续躲过下一支劲箭。   
      “呼噜噜!”露在轻盔外的衣袂随风激烈飘舞,发出一阵刺耳声响。闻双溪很享受这种风驰电掣的快感,他眼瞅着一根粗大横枝越来越近,树叶掩饰下的树洞也越来越清晰,心脏忍不住“噗通噗通!”狂跳不止欣喜无限,因为差一步即可脱离生天了。   
      白驹过隙的刹那,闻双溪的右手紧紧地扣住了树洞边缘,只要用力一翻他就可以永远从“长鲸”要塞消失了。他没有丝毫犹豫,运足“鹰爪”断然施力……恍惚间,闻双溪感到自己在急速下坠:“我终于逃进地道了吗?”他呢喃自语着,随即发现阳光刺眼身体仍在洞外,紧跟着他看到了一幕毕生难忘的奇景。一截断臂狂喷着浓绸血雾,直挺挺地挂在树洞旁,隐隐地透露出只差一步的无限遗憾。   
      “原来是我的手……”闻双溪觉悟的瞬间,就被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刺激得差点晕过去。模模糊糊地他看到二十余名凶神恶煞般的突击手迅速逼近,不待他做出任何反抗,就冷酷无情地团团围住他,用四十余柄漆黑锃亮的突击弩瞄准了他的脑袋。   
      司马佐用右手食指旋风般转动三圈“黑暗精灵”式十字狙击弩,然后行云流水般插进腿侧弩套。他一脸酷酷的表情斜眼瞟着欧阳控,目光中充满了示威和挑衅,无声地诉说着“靠,谁说突击营没吃早饭来着?老子出马,一箭就能把他手到擒来。你服不服啊?”   
      欧阳控不为所动,淡淡地微笑道:“厉害厉害,小弟对司马兄的箭法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我仍要提醒您一句,大佬孔布置了整整一个月零七天,要的绝不仅仅是一名半残不废的俘虏和一堆变成马蜂窝的尸体。他要的是一份能够直接误导哈·路西法战略部署产生巨大破绽的内部情报!嘻嘻,您知道怎么传递吗?”   
      司马佐被噎得差点气晕过去,环顾“富贵祥”成衣铺内院,见一具具布满箭孔的尸体被突击手们从屋子里抬出来,愣是干净利索地没有一个喘气儿的。而唯一一名活口,现在仍陷入昏迷不醒的危急状态,自己那一箭直接轰断了他整条臂膀,恐怕一时半刻很难恢复精力提供情报呢!   
      欧阳控瞅着这名铁血卫时期的老队友一脸懊丧吃鳖的表情,忍不住捧腹大笑道:“哈哈哈……事情并没你想象那么糟糕,还是有办法可以弥补。不过……”他一边说着一边戏谑着瞥着司马佐捻了捻拇指和食指。   
      司马佐暗骂损友太不仗义,居然在紧要关头大敲竹杠,但是比起大佬孔发火,小小地破一回财又算得了什么呢?一念及此,他强颜欢笑涎着脸道:“嘿嘿,这个小弟今晚做东‘知味居’请欧阳兄务必赏脸光临啊!”   
      欧阳控满脸踟躇地道:“这个……嗯,不太好吧?”潜台词却是:你想用区区一顿便饭就买通哥哥我吗,这也太廉价了吧?   
      司马佐哪还不懂他话里涵义,连忙补充道:“嘿嘿,饭后‘红袖斋’也我买单。”   
      他的心在暗暗滴血,要知“知味居”是长鲸要塞内最高档食府,“红袖斋”是从袍哥州迁徙来的东陵府首屈一指的销魂窟,两者唯一共同点都是价格贵得离谱到极点。估计一夜潇洒过后,自己得连续三个月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岂料对司马佐做出如此重大牺牲,欧阳控仍不太满意,他悠哉游哉地道:“小弟最近晚上公务繁忙,恐怕没时间吃饭泡妞啊!呵呵,司马兄的盛情小弟敬谢不敏啦!”   
      闻听此言,司马佐脸色再度铁青,他恶狠狠地瞪着欧阳控,咬牙切齿地道:“靠,你到底想要什么直接放马过来,哥哥我都接着总可以了吧?”   
      欧阳控微微一笑,附耳过去轻轻说了一句话,司马佐当场暴跳如雷道:“姓欧阳的,你小子别太得寸进尺!老子通过特殊渠道,求爷爷告奶奶耗时俩月才搞到一把血月刀,你空口白牙就想要走,也太黑了吧?”   
      欧阳控一副老神在在地道:“答不答应随便你,小弟素来不喜欢勉强别人。”   
      司马佐脸容阴晴不定,半晌终于从牙缝里面挤出一个字道:“好!”   
      欧阳控笑嘻嘻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呵呵,这就对了嘛!对神通广大的司马兄来说,区区一把‘血月刀’算得了什么啊?只要您对那位小甜甜施展无敌帅哥的超级魅力,她哪还不乖乖地再奉上一柄吗?嗯,今晚‘知味居’和‘红袖斋’,还请司马兄破费啦!”   
      司马佐拳头握得嘎嘎直响,没好气地道:“你小子不是最近晚上都公务繁忙吗?怎么又突然有时间出来跟我一起去吃饭泡妞了?”   
      欧阳控笑眯眯地道:“嘻嘻,公务是重要,不过您司马兄的面子更重要啊!再繁忙的公务,小弟也得腾出时间给您捧场不是?今晚小弟一定准时赴约。”   
      司马佐气得七窍生烟,都不知道说这“兄弟”什么好了,赶紧岔开话题道:“言归正传,你到底有何伎俩传递假情报给哈·路西法呀?我的手下刚刚连‘富贵祥’的茅厕都搜查了三回,也没发现饲养海东青的蛛丝马迹呢!”   
      欧阳控胸有成竹道:“非也非也!司马兄的调查方向根本从开始就进入了一个误区。试想我们监控了‘富贵祥’成衣铺整整一个多月,何时发现过海东青的踪迹啊?而此地确属恺撒帝国内务部的一个情报窝点,这就说明一件事情——狡兔三窟。他们将情报站和海东青分置两地,以免被我们一网打尽,连翻本的机会都失去。”   
      司马佐见他分析得丝丝入扣,不禁点头赞同道:“不错,你刚才说的话都很对,事实确是如此!可关键是海东青到底在哪里饲养啊!不搞清楚这个问题,哪管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啊!”   
      欧阳控叹道:“我不知道,不过他一定知道。如果某人濒临死亡都执着地朝着一棵老槐树冲去,那么那棵老槐树肯定有一件能让他起死回生的事物。譬如——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   
      司马佐一愣,遂嗤笑道:“你热晕了吧?如果真有一条地道,哈·路西法早就利用它来攻城了,哪还至于含恨抛下十余万具尸体撤军呢?”   
      欧阳控淡淡道:“很简单,因为那是一条非常狭窄的地道,根本不容许大规模转移军队。以哈·路西法一贯谨小慎微的用兵风格,他宁愿舍弃此捷径,也不愿冒着前锋部队被全歼的危险,施行突袭。于是,这条被遗弃的地道就成了间谍通往城外放鹰的最佳路径。”   
      司马佐被说得目瞪口呆,老半天才恢复精神,一边飞快地招呼人手查找秘道,一边嘴里嘟囔道:“靠,我们都是铁血卫混出来的兄弟,差别咋就这么大呢?难怪这家伙都混到副师级了,我还只是副团级,鬼主意就是他娘的多!”   
      欧阳控若有所思地瞅着司马佐的背影,暗暗长嘘了一口气道:“呼,终于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项大佬孔亲自交待的任务。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他怎能确定恺撒间谍一定会在今天发送情报呢?也许所谓的算无遗策,就是形容大佬孔这样的人吧!”   
      他举目凝望着一望无垠的万里长空,神思不由飞到远隔数百里的袍哥战场上:“亲爱的兄弟们,我欧阳控能做的都做到了,现在剩下的任务就靠你们完成了。祝你们好运,奥丁!”   
      铁龙平原是辽阔的,一望无垠的黄沙伸展着,直到天边。平原辽阔而且寂静,每日只有火一样的阳光蒸晒着,使得地上的黄沙变得焦灼。没有风,没有声息,黄沙发出着枯燥的苦味,使人晕眩。   
      敖夔本来还指望着昨夜的暴雨能带来一丝凉爽,可酷热的骄阳让他彻底绝望了。他抿了抿干燥皴裂的嘴唇,努力地从沙子里抽出那支单筒魔镜向官道尽头望去。结果仍让人非常失望,南疆军好像在故意考验己方的忍耐力极限似的,迟迟不曾出现。   
      身旁的副军团长拓拔融从黄沙里探出头来,用低低的声音道:“大人,‘秃鹫’传来的那份情报是否有误啊?我们已在沙子里整整等待三个多时辰了,眼看日照越来越强烈,弟兄们没吃饭不说,连口水都没喝,这样下去恐怕根本不用打,南疆军到的时候,我们自己就先中暑晕倒了。您看咱们是不是……”   
      敖夔回头瞅瞅埋伏在官道两侧沙地里的六万名帝国皇家战士,心头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动和悲壮。烈日当空,黄沙的温度已攀升至令人难以忍受的可怕程度,可极目眺望整片大地仍然一平如镜,愣是看不到一条直立的人影。所有人除了口鼻外莫不深埋在层层叠叠的厚沙下,静静地等待着敌人上钩。   
      敖夔嗓音沙哑地道:“再等半个时辰,如果敌人仍未出现,我们就撤退……嗯?”刚说到这儿,下面的话就如同被利刃截去般嘎然停止了。他双眸射出森森寒芒,眨也不眨地盯向天空。拓拔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也兴奋得心脏狂跳不止,身躯却越发小心翼翼地缩入深深的黄沙之下。   
      但见一只威猛矫健的金雕,缓缓地拍击着翅膀,翱翔在午后的百丈碧空之上,它在这阴森荒凉的丘陵间盘旋盘旋,又陡然冲过冈峦重叠的乱石坡,飞回西方……   
      拓拔融轻嘘了一口气,叹道:“终于要来了!”紧接着他诡笑道:“嘿嘿,素闻南疆金雕凶狠如狼,敏锐如鹰,钢啄铁爪足以生裂虎豹,乃天下第一流的高空侦察兵,被南疆人自称为‘天眼’。可今天这位立功无数的‘天眼’,即将带领南疆军一步步走向死亡,真是天大的讽刺呢!”   
      敖夔不动声色地向传令兵做了一个全体预备攻击的手势,才阴森森地接口道:“金雕的确防不胜防,攻击‘长鲸’要塞那会儿我们曾经三度栽在这扁毛畜生眼下呢!不过这一回他们没那么好运了,因为我们有‘秃鹫’精确确无误的情报,事先又做足了功课。”   
      拓拔融陪笑道:“全靠大人的英明决断,才能把握住这一点稍纵即逝的战机。若换做下官指挥,那是万万不敢冒险出兵设伏的!”   
        


第十五卷 枭雄  第四章 天雷

      敖夔傲慢地点点头,嘴里却幽凉地谦虚道:“不敢不敢,哈·路西法亲王殿下才称得上英明果断四个字的评语。他老人家命令我们扼守咽喉栈道四叠阳关,就是一个绝对正确的战略。背靠古战场遗留的四叠阳关布防,左翼是舟船难渡的天鹅湖,右翼是插翅难飞的断魂岭,只要搁置雄兵数万,累死孔龙也休想突破关隘呢!嘿嘿,若非后顾无忧,我敖夔岂敢轻离要地远程奔袭呀?可惜总有人冥顽不灵地做些煞风景的蠢事!”   
      拓拔融闻弦而知雅意,推波助澜道:“没错,瞿易副军团长就是那种天生的死脑筋,亲王殿下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永远不知道变通是怎么一回事。”他正搜肠刮肚地编织罪证,准备进一步诋毁那名同僚的形象,敖夔却举手嘎然截断了后面的话。   
      大地轻微地震颤着,身畔的沙砾也在狂跳,耳畔还隐约传来一阵阵轰隆轰隆的蹄声。恍惚间,官道尽头涌现出一条黑鸦鸦的长龙,顺着官道迤逦行来。   
      敖夔兴奋得手臂微颤,好不容易才拿稳魔镜细细观察起那支声势浩大的队伍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辆辆由三头粗野蛮牛牵掣的军用运输车,每辆车旁边还跟着四名懒洋洋的轻铠骑士。蛮牛们黝黑硕大的鼻孔里呼哧呼哧地狂喘着白雾,一副不荷重负的模样,而骑士们却显得春游踏青一般悠闲自在。   
      敖夔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好生奇怪地道:“这帮懒遢遢的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杂鱼啊?千万别告诉我驻守‘长鲸’要塞月余,打退我们数十次进攻的就是他们这帮垃圾,我会精神崩溃而死的。咦,有点不对头……难道说他们是……”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视觉,连忙定睛细瞧,结果却毫无二致。那帮骑士老爷们穿的风云制式军服胸口,都整整齐齐地暗绣着一束金黄色麦穗。“噗通噗通!”敖夔的心脏超负荷地狂跳不已,几乎就要从口腔蹦出来了。他太激动了,万万没想到天上掉下一块儿大馅饼,居然硬是能精确无误地砸到了他敖夔的头上。   
      “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魔镜递给身旁的拓拔融,郑重其事地道:“你看看,真是缺什么来什么,敌人这就给咱们雪中送炭来啦!”   
      “哦?”拓拔融赶忙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魔镜,凑到眼前望去。“啊!”拓拔融的反应比敖夔还要不堪,直接瞠目结舌愣在那里。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狂喜失声道:“武卓拉大神万岁!那竟是敌人的辎重部队,而且看军服上的金穗标志,他们应该是专门押运粮草上前线的护卫队。但是……”顿了顿,他狐疑地道:“好奇怪呀!敌人明明知道我军现在最缺的就是粮草,却偏偏送上门来给我们劫走,这会不会是敌人的阴谋啊?”   
      敖夔迅速冷静下来,幽幽地道:“不错,这支运输队的先锋官探路也太草率了,匆匆放了一只金雕就敢大摇大摆地将大部队开过来,任何一名稍有军事常识的将领,都绝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不过……”   
      他嘴角蓦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绝伦的微笑,讥讽道:“依照这群杂鱼表现出来的训练度来看,他们的统率者绝对是一名酒囊饭袋。嘿嘿,假如对手是一头蠢猪,那么无论它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   
      拓拔融悉心分析道:“正是!何况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也是学院教科书上明文标注的内容之一,没上过战场的菜鸟军官们,通常都会原封不动地搬过来实践呢!另外此地距离‘长鲸’要塞不足百里,策马狂奔也就一两个时辰的路程,若非有‘秃鹫’的精确情报,我们断然不敢孤军深入至此。综合以上种种来看,这又不太像陷阱了,反倒有点像一个天赐良机。所谓骄兵必败,是否说的就是他们现在那副模样呢?”   
      敖夔用手指轻轻地摩擦着魔镜筒壁,双眸却眨也不眨地瞪着由远而近的运输车队。他心底在反复衡量着利益得失,战或不战确是一个无法选择的难题啊!忽然间,他仰头望天痛下决心道:“我赌这一铺了!”   
      敖夔遂苦笑呢喃道:“袍哥州久久无法攻克,海外援兵也遥遥无期,再加上粮草马上就要消耗殆尽……所有因素一齐压过来,这个险我敖夔不冒也得冒啦!唉,万一失败,就让我承受千古骂名吧!至高无上的武卓拉大神啊,这次您并没有给您最虔诚的信徒,任何选择的余地呢!”   
      转瞬间,他已收拾起柔弱情怀,沉声道:“立即传我将令,任何人不得随意伤害牵辕的牲畜和战马,否则军法从事!”   
      “是!”传令官哪敢怠慢,雷厉风行地召集所有传令兵执行命令去了。   
      “轰隆轰隆!”蛮牛铁蹄和辚辚车轮汇聚成一股震耳欲聋的噪音,塞满每个人的耳膜。随着运输车队愈来愈近,恺撒士兵们也越来越紧张,他们一个个握紧手中的武器,憋足力量等待着发出雷霆一击。渐渐地连最后一辆运输车都驶入了包围圈内,敖夔再不犹豫,果断地下令冲锋。   
      此刻,只听旷野上吹响了“呜——呜——呜!”三声雄浑号角,紧接着一支支精准无误的狼牙箭,像长了眼睛的精灵似的蜂拥而出,事前早已测好最佳冲锋距离的狂战士们,也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敌群里猛冲。栈道两侧千丈范围内,即刻腾起一片蔚蓝色的烟海。风云护卫队四散奔逃,恺撒战士们纷纷跃出掩体,冷酷无情地用强弓硬弩猛射着,就好像围猎一群乱冲乱窜的野兽一般。   
      栈道周围数里都是一望无垠的滚滚黄沙,绝对没有一处阻挡视野的物体,这给恺撒狙击手们发挥强大威力提供了最佳环境,也给风云骑士们的逃往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尽管人数逾千,而且拥有脚程极快的战马,但是由于敌我力量相差太过悬殊,风云护卫队只坚持了短短的几分钟就全军覆没了。   
      战场上倏地安静下来。恺撒皇家舰队出身的精锐战士们一个个都非常训练有素,他们秩序井然地形成一座长达数里的椭圆形包围圈。他们首先制住了惊慌乱窜的蛮牛,将运输车重新牵回栈道,然后警惕无比地围住了每座车厢,再分别派出一名大力士砸掉铅封打开车门。   
      眼前并未出现想象中无数披坚执锐的风云骑士,而是堆得满满腾腾几乎直抵厢顶的袋子。“噗噗噗!”用匕首试着插破数只袋子,白花花的大米面粉就哗哗地流淌出来,直让这群一整天未食粒米的战士们垂涎三尺。   
      “武卓拉——武卓拉——武卓拉!”恺撒战士们士气暴涨疯狂欢呼着。如此轻易获胜确实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大家最高兴的莫过于缴获了大量军用物资,尤其这批物资是目前军中严重紧缺的军粮。   
      一名副官飞快地跑上沙丘,躬身施礼道:“启禀大人,此役我军共歼敌一千二百四十九人,其中一千名风云护卫队士兵,二百四十九名车夫,敌人无漏网我军零伤亡。另外共缴获敌军运输车二百四十九辆,初步检查货物均是大米面粉。报告完毕,请指示!”   
      敖夔直勾勾地瞅着眼前二百多辆军用运输车,心中疑窦丛生。他一扭头,正迎上拓拔融狐疑的眼神,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道:“莫非有诈?”   
      一念及此,敖夔连忙下令道:“传我号令,将所有运输车全部重新封闭,在没有进行完安检前,任何人不得私自开启挪用。违令者杀无赦!”   
      副官恭敬地施了一个军礼,道:“是,下官明白。”   
      他正要领命离去,拓拔融突兀地插口道:“且慢,那些风云士兵的尸体摆放在哪里?”   
      副官指了指栈道对面的沙地,道:“敌人的尸体全部摆放在那边。”   
      拓拔融挥手让他离开,若有所思地道:“大人,下官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啊!二百四十九辆运输车若统统装满军粮,将足够三万人食用一月之久的。不论敌人如何疏忽大意,也不应该只派遣区区千人护送才对!”   
      敖夔点头道:“不错,此事确实令人费解。但现在没时间讨论,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快快离开此地才是上策。传我号令,全体集合向四叠阳关方向撤退。”   
      “呜——”随着一声悠长雄浑的号角声响起,两支恺撒精锐师团整整六万名精锐战士围绕着运输车队形成一条长长的队伍缓缓启动,逐渐加速向东方前进。   
      这一刻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件小事。在尘土飞扬的栈道上,在封闭的运输车厢下,正悄无声息地泄漏出一缕缕淡蓝色轻烟和一阵阵剧烈燃烧时发出的嗤嗤响声。   
      蓦然“轰隆隆!”一声巨响,队首一辆运输车毫无征兆地被炸得粉身碎骨,一支黑色的烟柱升腾起来,地面成了一片红色的火海。首当其冲的是那辆车方圆五十丈内所有物体,它们眨眼间就被火海吞噬,被气浪掀飞,被钢铁碎片撕裂,被冲击波搞得骨断筋折支离破碎。   
      紧接着另一辆运输车在队伍中间爆炸了。爆炸声惊天动地,在人们头上耳边呼啸,像滚过一道沉雷一般。霎时间,整条栈道都陷入了混乱不堪的局面。七百多头蛮牛不受控制地东奔西突,战士们惊惶失措地四散奔逃,御者的皮鞭和长官的指令都成了一种摆设,石破天惊的天地剧变比任何命令更具威慑力,对生存的渴望瞬间颠覆了所有惯性思维。   
      敖夔和拓拔融也混杂在人群中亡命狂奔着,他们悔不当初未将怀疑进行到底,粗心大意地就收编了这支“定时炸弹”。可惜一切都太晚了。耳畔足堪撕裂耳膜的巨大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真有一股无休无止的架式。一支支黑色的烟柱腾空而起,地面上高达十丈纵横交错的火浪构成了一片烟和火的海洋,似乎世界到了末日。黑烟越来越浓,越升越高,不一时滚滚的黑烟笼罩了半面天空,随着风滚到丘陵另一端。刚才还是碧澄澄的天空也被映得黑乌乌的。   
      不知过了多久,爆炸声才慢慢地陷入了沉寂,人们也筋疲力尽地躺倒在地,失魂落魄地注视着不远处那片红色炼狱。军粮、战马、战友……一切都灰飞烟灭,只剩下无尽的悲伤、恐惧、仇恨在胸臆翻腾肆虐。旷野的风温柔地吹拂着万物,也轻轻抚过这群饱受磨难的恺撒皇家战士们心灵。那股死一般缄默,无声地诉说着眼前惨败的事实。   
      天堂变地狱的巨大落差,让敖夔难过得差点呕血十升。拓拔融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这位情绪低落到极点的顶头上司,平素吹嘘拍马无所不能的他,此际也黔驴技穷起来,也许因为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现状吧!   
      一名参谋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偷偷地观察了一下敖夔和拓拔融的脸色,马上将要报告的事情统统咽回了肚子里。他正想悄无声息地离去,却被敖夔逮个正着。   
      敖夔无力地问道:“什么事?”   
      参谋谨慎地道:“启禀大人,您刚才让我统计全军的伤亡情况,现已有了具体结果。”   
      敖夔疲惫地道:“讲!”   
      那名参谋壮着胆子说道:“根据最新统计,我军阵亡一万九千人,失踪一万三千人,重伤七千五百人,轻伤无数。俘获运输车和战马全部损坏毙命,目前我军能够参加战斗者共计两万零五百人,其中绝大部分都带有轻中程度烧伤。”   
      敖夔倒吸一口凉气,愣了半天没有答话,参谋未得将令,也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等待。   
      倒是拓拔融非常了解敖夔此刻的心情,他连忙挥手示意让参谋速速离去,然后轻咳一声安慰道:“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请您勿要挂怀。孰能料到敌将孔龙居然卑鄙到草菅人命的程度呢?唉,对一个能够随随便便就牺牲千人性命,换取战役胜利的敌人来说,我们失算也并非不可理解的。末将以为哈·路西法亲王殿下必然会体谅我们的苦衷,不会太过责怪的,此乃非战之罪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保存实力,末将担心敌人会趁此机会发动逆袭,还请大人振作运筹大局啊!”   
      “啊!”敖夔幡然醒悟,他感激万分地瞥了拓拔融一眼,叹道:“唉,多谢拓拔兄指点迷津,不然敖夔定然铸就大错呢!”   
      拓拔融连称不敢,正客气间西方骤然响起两声韵律怪异的号角声,那是发现敌军迅速逼近的信号。根本来不及垂询详情,西北、西南两个方向同时响起警号。尖锐长鸣一声比一声凄厉可怕,不知不觉间这群残兵败将已陷入了更可怕的危机中。   
      敖夔脸上的血色刹时褪尽,气得哆嗦着嘴唇,咬牙切齿道:“好一招连环毒计!传令全军集合,随时准备杀出重围。拓拔兄请随我登高一观!”言罢不待拓拔融回话,就急匆匆爬向最近的一座沙丘,拓拔融连忙随后紧紧跟上。   
      从丘顶极目远眺,哪管敖夔早已做过最坏打算,此刻仍不禁心胆俱裂。但见正西、西北、西南三方地平线上黑鸦鸦一片,一时间不知聚集了多少兵马齐头并进,唯有遮云蔽日的沙尘,无声诉说着敌人兵锋是何等强盛。   
      “嘎!”敖夔勉强克制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双手颤巍巍地拉开单筒魔镜,凑近右眼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西方的南疆铁骑。由于距离过于遥远,凭敖夔的眼力根本不能分辨敌人具体装备,但一片片璀璨夺目的金芒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那是一群人数超逾五千,人马皆全副武装的超级精锐骑兵。   
      往南北两翼和大后方望去,触目即是无边无际的战车之海。每座战车都由十二匹强壮蛮牛牵辕,风驰电掣一般高速逼近驻地,那跟刚才三头蛮牛慢腾腾地牵掣运输车散步实有天壤之别。敖夔在心里狠狠糟蹋着敌将十八代祖宗的同时,也不禁暗暗佩服敌人算无遗策,连牵辕蛮牛的数量都考虑得周周到到。   
      他闭上双眸,又倏地睁开,果断地下令道:“陆战二团负责殿后,其余部队一律迅速撤退,目标四叠阳关。”言罢敖夔象征性地看了拓拔融一眼,咨询他的意见。   
      拓拔融报以苦笑,恭声道:“卑职完全同意大人安排,请您批准由末将担任陆战二团指挥。”   
      敖夔微微一愣,遂深深望入拓拔融眼神尽头。结果他看到的是无私和诚挚,没有半点虚伪,不禁感动莫名。大力拍拍拓拔融的肩头,敖夔衷心地道:“拓拔将军请保重,万勿逞血气之勇,请保留有用之身报效祖国啊!”   
      拓拔融严肃地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下沙丘。   
      孰都知道这是一个无奈的抉择,因为目标实在太明显了,滚滚浓烟在视野辽阔的平原地带那么显著地标明了靶子的位置。即使不使用金雕,南疆大军也能不费吹灰之力衔尾追来,所以殿后乃是十死无生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尽可能多拖延一点时间,让大部队能够尽量跑得更远一点。   
      数千辆战车排列成一座铺天盖地的冲锋大阵辚辚前行,每辆车门窗都封闭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地挡住了漫天尘嚣和闷雷铁蹄。   
      在阵势的中心枢纽位置上,有一辆标新立异的金色战车。它采用了与众不同的九层装甲,牵辕的蛮牛也比同类高出足足一个头来,甚至由头至蹄皆穿着厚重无比的金色重铠。最显著的特征是,在车厢顶部最前端镶嵌着一枚硕大无朋的血月标志,象征着它独一无二的霸主地位。   
      车厢内静谧得宛如另一个世界,颠簸、震荡、噪音等行军时经常出现的弊病,在这架新式战车内部根本找不见一点踪影,它完美得就像一件艺术品。   
      厢内诸人都在忙忙碌碌地为战役做着准备,唯有艨艟透过车窗,幽凉地观望着威前方猛无俦的“新月”魔骑士团,心中不知转着什么念头,出奇地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忽然他感到被人注视,然后那人朝他走来,站在他旁。   
      艨艟看也不看,沉声道:“你忙完了吗?”   
      孔龙平静的声音响起,淡淡道:“嗯,对付区区数万残兵败将,确实不需要什么周密计划。”   
      艨艟回过头来,孔龙一身侍元帅笔挺军服傲然卓立身旁,纵使相识多年,此刻与他比肩而立,仍能感到一股完美无缺的神秘气质。   
      他静静地凝望着孔龙,似是设法看透他心灵有异于往常的波动,好半晌才叹道:“迄今我都不愿相信,‘春雷’行动是你亲自策划并且下令执行的。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是一名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君子,可是经此一役,让我对你的印象彻底改观。”   
      孔龙默然半晌,缓缓道:“看来你对我牺牲那一千名战士仍在耿耿于怀对吗?”   
      艨艟双眸立刻黯淡下来,露出一抹刻骨铭心的悲痛,肃容道:“不错,我需要一个能够真正说服自己那么做的理由!”他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怎能视生命若草芥呢?何况那些人皆是我南疆军的英勇战士!若你凡事皆从功利出发,将所有人皆当作筹码和棋子,纵使百战百胜天下无敌又能如何呢?徒留下遗臭万年的骂名罢了!”   
      孔龙脸容仍是静若止水,像早知必是如此般,淡然自若地道:“你为何等到现在才肯问我?”言罢不待艨艟回答,迅速接道:“因为你根本不愿相信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呵呵,作为并肩作战无数回的生死兄弟,我岂能让你失望!想要一个满意的答案吗?看看这些你就明白原委了!”说着递过一份厚厚的鲜红封皮的绝密档案。   
      “咦,这是……”艨艟迫不及待地翻阅数页后,立刻抬头呆看着他,好半晌都说不出只言片语。绝密档案上标注着“春雷”行动策划始末,备注上附录着二百四十九份志愿书和一千份调查书,上面详细无遗地记录着一千二百四十九名南疆战士的全部资料。   
      孔龙一字一字地沉声道:“此乃根据铁血卫秘密调查后得出的一些资料。那点燃导火索的二百四十九名御者都是‘死士营’选拔出来的勇士,他们或与恺撒侵略者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或要求在南疆政权强力支持下做某些事情,或需要丰厚赏金抚恤家人……总之理由千奇百怪,但绝无一人是被强迫送死的。”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至于那一千名骑士,我只能说非常遗憾了。根据铁血卫的周密调查,我有绝对充足的证据表明,他们是来自天南地北,从属于错综复杂的各个势力组织的间谍。他们唯一相同点是都抱有窥探、窃取、破坏南疆政权的企图。对于这帮蛀虫,我一贯是赶尽杀绝毫不留情的,所以就一次性将他们全变成‘炮灰’了。”   
      艨艟豁然开朗道:“原来如此!他奶奶的熊,我还奇怪呢,这群老兄弟里面怎就突然冒出一个杀人狂魔呢!真是天大的误会啊!哈哈哈……”   
      看着他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孔龙没好气地道:“哼哼,你的疑窦都解开了,哥哥我却被兄弟怀疑得非常不爽呢!你说说应该如何弥补我的心灵创伤啊?”   
      艨艟阔肩微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道:“嘿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孔龙露出一个诡异绝伦表情,微笑道:“哦,是吗?你先去把那群残兵败将搞定吧!若有一名漏网之鱼到四叠阳关通风报信,你就莫怪我公报私仇,先罚你个对长官不敬之罪,重责两百煞威棒吧!”   
      艨艟一听有仗可打简直喜翻了天,想也不想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绕过那一截黑烟滚滚烈焰熊熊的栈道,前方就是铁龙平原中部浩瀚的戈壁滩。大如斗,小如豆的卵石铺在砂土原野上,形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莽。团团簇簇的骆驼草、芨芨草和红柳散布开来,给戈壁点缀上了一些生机。   
      在一片地势陡峭的山岗上,拓拔融默默地目送着战友们远去,心里不由升起一种必死的觉悟。整整五千名精锐皇家战士陪伴他扼守此地,同时遗留下的还有五千张强弓硬弩和不计其数的狼牙利箭。这批身经百战的铁血老兵们,根本不用号令就自觉地垒石成墙、挖掘掩体,顺手将弓矢皆搁置伸手可及的位置,然后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敌人发动最凌厉的攻势。   
      一切刚刚准备停当,一支精锐骑士团就鬼魅般窜入视野范围。   
      他们的武器装备、坐骑、穿戴、团标均是一模一样,样式、风格、质料也处处显露出与众不同,格外地引人瞩目。   
      最醒目的要算是那套金光灿灿的骑士铠和马铠,铠甲均采用全金属周身覆盖型设计,连人带马都被捂得密不透风。不过更离谱的是制造工艺,那些工匠居然将铠面打造得一块块儿明镜般光可鉴人,时时刻刻折射着刺眼阳光。远远望去,那支骑士团成员恍若一座座金甲天神下凡似的,看得稍久一点就得眼花泪流,根本别想瞅清人家的真面目。当然如此艰苦的条件下,想要瞄准射击自然更属痴心妄想了。   
      一时间坡顶喷嚏连连,恺撒皇家战士们人人泪眼朦胧。他们一边拼命眯缝着眼睛瞄准敌骑,一边把设计铠甲的工匠们的所有女性亲属在脑海里糟蹋了一个遍。这一刻,诸人都迷迷糊糊地未发觉一件怪事。那五千匹披挂整齐的战马,居然在一眨眼间就冲上了斜坡,速度之快简直就像飞过来一般。   
      拓拔融倒吸一口凉气,骇然命令道:“全体射击!”   
      霎时间坡顶弓弦声嗡嗡大作,无数支狼牙利箭疾风骤雨般向神秘骑士团倾泻而去。那群神秘骑士反应快极,几乎在弓弦乍响的刹那,就一个个连人带马裹入层层耀眼金光里,悍不畏死地迎向箭雨。目睹此景的恺撒皇家战士们简直欣喜若狂,万分庆幸遇到了一帮白痴骑士,可是结果却让企盼看到人仰马翻场景的他们彻底失望了。“噗噗噗……”一轮爆豆似的异响过后,那群神秘骑士一个个毫发无损地突进了整整二十多丈。   
      拓拔融被吓得差点惨叫出声,他暗暗祈祷着满天神佛,梦呓道:“亲爱的武卓拉大神啊,请您赐予虔诚的信徒们最强大力量,让我们能够打败这群邪气冲天的异教徒吧!鬼知道他们是从哪座魔窟里面冒出来的怪物啊!实在是太可怕了!”   
      眼看着只剩一轮射击的机会,他祈祷归祈祷命令仍然第一时间发布了:“全体射击!”   
      “噗噗噗……”又一轮爆豆似的异响钻入耳膜,眼前那群刀枪不入的神秘骑士已经欺近五丈,再也没人来得及弯弓搭箭了。最要命的是,刚完成第二轮射击,犹未及时缩回掩体的皇家战士们遭遇了敌人第一轮反击。   
      “锵!”整齐划一的拔刀声震九霄,伴随着五千柄灿烂辉煌的金电倏地出鞘,所有战马猛然加速前行,齐头并进地冲入了敌军战壕。他们展开了一场敌我力量相差悬殊的单方面大屠杀。面对五千名恺撒精锐皇家战士,神秘骑士们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凶悍和强横,锋芒所向几乎全无一合之将。通常一刀斩下定然滚下一颗大好头颅,毫无商量余地。   
      其中最凶残者莫过于位列队首的那名天神般的巨人,他第一个冲入阵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路鬼哭神号般怪啸着凿穿七重人墙,留下数百具血淋淋的尸体嚣张无比地离去。   
      正当诸人刚松完一口气,打算重整阵型的时候,耳畔蓦然再次传来那种噩梦般的怪啸,转瞬间他居然又从后方杀了回来。他将两柄长逾六尺的紫龙戟挥舞得风雨不透,恍若一枚硕大无朋的紫色巨球在敌阵中滚来滚去,但凡触碰者莫不骨断筋折血肉横飞。   
      在那员无敌猛将统领下,这支神秘骑士团像一台收割机似的,横犁竖耕一遍遍铲平了阵地上所有碍眼的人和物,直到再没有任何物体站在坡上。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了……饶命啊……大人饶命啊……”一阵阵哀嚎传遍战壕,幸运地逃过这场杀戮的人们,毫不犹豫地丢弃兵刃跪倒在地,选择了无条件投降。碰上如此变态的敌人,他们除了跪地求饶,还能做什么呢?   
      艨艟意犹未尽地倒提着紫龙双戟,骑在一匹硕壮无比的飞云兽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五花大绑下跪着的拓拔融,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遗憾。   
      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难道就是你们这群软脚虾,日夜不停地连续攻击‘长鲸’要塞长达一个月零七天之久吗?天啊,早知道恺撒人如此差劲,我他娘的早就带兵把你们连锅端掉了。哇呀呀,真是气死我了!”   
      尽管主将站在那里疯疯癫癫地猛发牢骚,新月骑士们却能丝毫不受影响地各司其职,紧锣密鼓地展开打扫战场、收押俘虏、刑讯逼供、联系援军等等一系列的复杂行动。也不知他们究竟使用了什么“高明”手法,在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所有问题就都得到了答案。   
      曹魏旋风般刮到艨艟眼前,躬身施礼道:“启禀大人,本次战役我团共歼敌四千九百二十四人,俘虏七十六人。经审讯确认,他们全部隶属于恺撒皇家舰队第八军第一师第二陆战团。斯役我军共缴获旧式弓弩四千七百张,旧式狼牙箭一万两千壶,恺撒制式武器、装备、军服、给养若干。我军零伤亡!报告完毕,请指示!”   
      艨艟漫不经心地摆手道:“他奶奶的熊,狮子搏兔胜了有何稀奇!老子不想听什么所谓的战报,只想知道你从那批俘虏嘴里,有没有撬出点儿重要情报来?”   
      曹魏呼吸一窒,情不自禁暗忖:“好霸道的气势啊,真不愧是名震南疆的艨艟大人!”   
      当下他哪敢怠慢,赶紧报告道:“启禀大人,根据俘虏招供,参予狙击的敌军全部隶属于恺撒皇家舰队第八军第一师和第二师,总人数共计六万人。在‘春雷’行动中遇伏后,敌军现在锐减为约两万人规模,再经我团这次闪电猝袭,在逃敌军总人数只剩下一万五千人左右。他们潜逃目标为正西方两百里外的四叠阳关,目前除制式近战武器外,仅拥有少量的远程弓弩和箭矢,因为绝大部分都遗留给这批殿后部队了。”   
      曹魏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另外有情报表明,他们没有任何代步工具,估计只能凭借双脚奔行。眼下敌军的最高指挥官是,恺撒皇家舰队第八军军长敖夔大将,此人身经百战战功显赫,唯一缺点是有点鲁莽冒进,曾因此连累所属部队遭受过两次毁灭性打击仅以身免。目前敌军士气已低靡到极点毫无战志,可虑者唯有镇守四叠阳关的恺撒皇家舰队第八军第三师,该师也是一支主力师团,拥有三万名精锐战士。其师长瞿易大将兼职恺撒皇家舰队第八军副军团长,为人特别稳重而谨慎,最擅长的就是防御战。”   
      一鼓作气说完所有情报和战况分析,曹魏却发现艨艟像听不到他的说话般,悠然眺望着远方起伏有致的山峦,淡淡地道:“瞿易算什么东西?对我艨艟来说,值得一提的敌人只有哈·路西法那个老混蛋。”   
      曹魏一愣,赫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那是艨艟大人在说话吗?嗯,一定是幻觉!”   
      烈日下,艨艟勒马扬戟,傲岸如天神般矗立在山岗顶端。倏忽间,他猛然遥指东方狂喝道:“全体上马,随老子杀光那群软脚虾,直抵四叠阳关!”言罢催动坐骑,笔直地跃下数丈高坡绝尘而去。   
      这一手精湛无匹的骑术,顿时将整个骑士团的士气提升到了顶点。“奥丁!”五千名新月骑士轰然响应着,一个个鬼魅般窜上马鞍,紧随主将催马跃下山岗离去。   
      顷刻间,刚才犹在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中喧嚣的战场,现在只留下遍地狼藉的断箭残刃,还有一百余名昏迷不醒的俘虏。这里静悄悄地宛若一座坟墓,只有呜呜作响的山风,肆无忌惮地席卷着那支仅剩小半截的恺撒战旗,幽幽讲述着战争是多么残酷无情。   
      傍晚华灯初上,恰是每天最温馨浪漫的休闲时光,恺撒中军大帐内却如临大敌般忐忑而压抑。这种紧张气氛的罪魁祸首是两张淡蓝色信笺,此刻它们就静静地躺在会议桌一端,覆盖在一只苍劲有力的铁掌下,在壁灯照耀中不停地闪烁着诡异无匹的光芒。   
      沉寂良久,坐在阴影中的哈·路西法率先打破了沉默,道:“赖参谋长,请你将两封信笺的内容复述一遍,我想在座诸位军团长可能还不太了解事情的原委和目前我们面临的严峻形势。”   
         
        


第十五卷 枭雄  第五章 地火

      “是!”赖久尔应声站起,环顾了一圈会议桌两侧的十二名正副军团长,见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聆听,这才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要告诉大家两个坏消息,其一是今日午后敖夔大将指挥的第八军第一师和第二师全军覆没了。起因是他接到了一封署名‘秃鹫’的假情报,于是擅自出兵伏击敌军运输队,结果导致自他以下无一人生还四叠阳关。”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其二是四叠阳关告急。瞿易大将来信说,根据海东青的高空侦察判断,起码有三十万至四十万南疆大军在关前安营扎寨,彻底封锁了所有西进道路。”话音才落中军大帐内一片死寂,军团长们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充斥着一股唇亡齿寒的悲惨气氛。   
      哈·路西法摆摆手示意让赖久尔坐下,不动声色地道:“战况通报完毕,现在本王想听听大家的建议。你们畅所欲言吧,不要有任何顾忌了!”   
      此言一出诸人皆面面相觑,因为搞不懂哈·路西法的真实想法,所以谁也不敢第一个发言。   
      帐内顿时冷场,赖久尔暗暗苦笑,无奈地抛砖引玉道:“下官以为孔龙此番倾巢而来图谋必大,眼前最要紧的任务是守住四叠阳关,防止南疆军和七海盗盟联手,使我军陷入腹背受敌绝对劣势。因此我建议立即派遣一支重兵前去增援。”   
      坐在哈·路西法右下首第二把交椅上的邬巴盖,肃容道:“末将完全同意参谋长大人的看法,我愿率本部人马即刻起程增援四叠阳关,誓不让南疆军跨过断魂岭半步!”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配合着那副中气十足的浑厚嗓音,隐隐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给人感觉他是一名定然能够说到做到,绝不缺斤少两的英雄好汉。   
      哈·路西法淡淡地瞥了一眼邬巴盖,就将目光移往他处,他这种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做法,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浑然不知自己究竟说对了还是说错了。片刻后,他的目光滞留在左首第四把交椅上的军团长身上不动了。   
      霎时间,罗维戈的内衣就被冷汗湿透了。他颤声道:“末……末将觉得不宜在四叠阳关虚耗兵力。因为它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实可享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赞誉,加上现在已有最擅长防守的瞿易大将坐镇,三万雄兵足以让数十万南疆大军裹足不前了。”   
      罗维戈说到此处思路越来越清晰,语言也越来越流利了。他侃侃而谈道:“更何况从大局来看,当前我军的战略目标是要突破重围与海上舰艇部队汇合,以跳出圈外的方式来重新控制战争的主动权。所以与其增援四叠阳关,倒不如继续加大攻打袍哥州的力度,争取彻底摧毁七海盗盟的陆上兵力。这样我军就进可攻退可守,毫无后顾之忧地面对孔龙军团了。”   
      “啊!”话音才落帐内一阵骚动。这番话说得包括老谋深算的赖久尔在内人人都要对他刮目相看,谁都想不出一直胆小怕事默默无闻的第七军军长罗维戈,兵法韬略竟有如斯修养。   
      其中唯一的例外是哈·路西法,他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哈哈大笑道:“说得好!罗维戈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吗?这就是我的战略部署,什么四叠阳关,什么四十万南疆军,我们统统不去管他,我要的就是一个袍哥州。只要顺利拿下它,这场突围战我们就是胜利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他威严的眼神缓缓扫过每张脸容,笑意逐渐地淡薄……最终悄无声息地化去,变成了另一副待人而噬的可怕表情。   
      哈·路西法恶狠狠地骂道:“整整一天一夜过去了,我们攻破了袍哥州的城墙,却被深深陷入巷战的泥潭里。该死的柳轻侯,他试图用那群龌龊的海盗生命,来尽可量地拖延我军前进的步伐,这简直卑鄙无耻到了极点。可是在诅咒那个混蛋的同时,我也要教训教训你们。你们这群笨蛋也太不争气了,难道就不能把吃奶的力气都施展出来,用以证明你们无愧于‘天下第一铁军’的光荣称号吗?”   
      隔了一会儿,哈·路西法脸色稍缓,语气却更加坚定道:“我郑重宣布,从现在这一刻起总攻开始!去吧,给我把他们统统撕成碎片。我哈·路西法不计较伤亡数字,也不计较战略战术,我只要彻底的胜利,没有半分折扣的胜利,你们明白了吗?”   
      “是,殿下!末将一定全力以赴攻克袍哥州!”中军大帐内齐刷刷地站起一片,人人斗志激昂地回答着。霎时间,一股惊天动地的战志酝酿成型,在夜幕初降的一刻,团团笼罩了袍哥州上空,一弯明月都瑟瑟发抖着躲藏到了云层背后,不敢正视其锋。   
      我、莫琼瑶、楚山三人站在东门城楼上俯瞰着袍哥州战场全景,心底不由对哈·路西法和他麾下的“天下第一铁军”升起一股浓浓的惧意。   
      自昨晚掌灯时开始至今晚掌灯时为止,在这短短一天一夜时间里,敌人就已投入了十二支精锐师团,整整三十六万名恺撒皇家战士轮番上阵攻城。期间敌方战斗人员伤亡数以十万计,各式各样的撞车、巨型投石机、八弓弩、移动箭楼、彻地雷、云梯等器械更是损毁不计其数。袍哥州西城就在这种不可理喻的“野蛮”攻势下,在今晨黎明前夕被硬生生地攻克了。   
      但是战斗并未以七海盗盟一面倒的大溃败而结束,反倒让不可一世的恺撒大军迎来了最诡秘最血腥巷战。随着敌军源源不断地高歌猛进,袍哥州防御体系上的神秘面纱也被一层层揭去,他们终于开始头痛了。因为通往袍哥州东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胡同、每一幢建筑物,甚至是每一棵树,每一丛灌木都布满了路障、陷阱和暗箭。一场无休无止的拉锯战拉开了帏幕……   
      我幽幽地回想着一个黑夜加一个白昼的激烈战事,出奇地连半点激动情绪都没有。人命算得了什么,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中,他们就是一枚枚为夺取胜利而存在的棋子,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价值。   
      恍惚间,一声惊呼在耳畔响起。我闻声望去,但见楚山戟指着城外慢慢汇聚成一条蜿蜒巨龙的星星之火叫道:“他娘的,哈·路西法这回可是真要拼命了。从火把数量上看,那起码得有八个精锐师团的规模吧!”   
      莫琼瑶也倒吸一口凉气,叹道:“哈·路西法这一手非常高明,看来他已经完全摸清我军的实力部署了。我敢打赌这支部队定是他目前所拥有的最精锐力量,它们一直潜伏暗处以逸待劳,等待的恐怕就是现在这样一个机会。唉,看来我们请君入瓮的计划要宣告泡汤了。”   
      “是吗?”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喝道:“多统领,报告一下最新战况!”话音才落,多尔顿就从我背后那间临时搭建的简陋指挥所里跑了出来。   
      他先向三巨头躬身施礼,继而略加思索后,镇静地道:“启禀阁下,我军投入袍哥州的总兵力为四十八万人,其中包括四支陆战军团、一支警备军团、一支炮兵师团。经过一天一夜的激烈争夺,袍哥州西城和东陵广场以北的五道防线已经全被攻克。目前战役焦点位于西坡寺——南坪——板桥一线,那里部署着末将直属的第五舰队第一陆战军团,战况非常不容乐观。”   
      楚山皱眉道:“这么说来,我军在城内的防线只剩下东城的三个喽,怎会搞成这副狼狈模样?”   
      多尔顿苦笑道:“由于武器装备和士兵训练度相差悬殊,我军的伤亡情况较攻城一方犹有过之。本来依靠‘地狱火’齐射产生的巨大威力,我们尚能占到几分便宜,可随着黎明前炮弹告竭,终于连这一点点优势也丧失了。末将以为若单凭近战肉搏和弓箭远射,恐怕全城沦陷都是早晚的事情。”   
      楚山双目厉芒大盛,冷哼道:“混帐!我们比敌人整整多出十二万人,你却告诉我很可能守不住?试问你这个战场指挥官究竟是怎么当的?到底是士兵们无能,还是你无能啊?”他这番话说得半分情面不留,不但将多尔顿骂得狗血喷头,而且把我这个留守袍哥州的最高军事长官也捎带了进去。最倒霉的是,我只能闷声发大财,也不好跟这个粗人计较什么。   
      多尔顿当然也是满腹委屈,却不敢对盛怒中的楚山说出半个不字,只是默默地垂首不语。要知这位“铁臂天王”乃是七海盗盟里最著名的“霹雳火”,纯粹是个一点就着的主儿,若毛了他,他真敢将你撕成碎片啊!   
      谈话气氛立刻陷入一个僵局,隔了一阵儿,莫琼瑶才惊讶地问道:“不对吧!你说‘地狱火’黎明前就告竭了,可我清楚记得昨夜得到你们遇袭的消息后,当即吩咐过索佩罗,让他从‘纵横’舰队输送六千颗过来啊!是他没送到,还是你们连补给品都用光了呢?”   
      多尔顿闻言一愣,心虚地瞅了我一眼没敢吱声。不过他这一眼和直接出卖我有什么区别呀?霎时间,莫琼瑶和楚山那两对刀锋般犀利的眼神,就齐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我轻叹一声,双目默默地扫视城东处处残垣断壁满目疮夷的景致,沉声道:“不错,那六千颗‘地狱火’式炮弹我们早就收到了,只是碍于我的命令,它们才一直原封不动地保留到现在,没有投入正式使用。”   
      “哦?”莫琼瑶美眸中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只是幽怨地看看我一句话也没说。倒是楚山反应激烈得多,他重重地“嗯!”了一声,两个鼻孔呼呼地直喘着粗气。要不是明摆着打不过我,说不定他真会扑上来狠狠地教训我一顿呢!   
      我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一点也不着急解释,反倒异峰突起般忽然岔开话题道:“哈·路西法不愧是恺撒第一名将,我真的很佩服他的智慧与勇气。因为他不但可以看破我们如此逼真的拖延合围战术,还能毅然决然地继续选择袍哥州作为突破口。唉,换个立场来说,若我率军攻陷半座袍哥州后陷入了巷战的泥潭,而眼看着背后四十万虎狼之师近在咫尺,那是说什么都没办法像他那么洒脱地说增兵就增兵的。这招将计就计逐个击破的战术,果然非常狠辣呢!”   
      莫琼瑶双眸闪动着深邃莫测的光芒,油然道:“唉,他倒是未必能看破我们的计划,可是却采取了最正确的策略。师父他老人家曾经说过,哈·路西法一贯的作战风格就是稳和狠,平生遭遇劲敌无数,莫不栽在他这两个字下。在过去的一天一夜时间里任凭我们百般诱惑,他仍岿然不动默默地等待着我们露出破绽,以便给予致命一击。现在他心知已陷入绝对劣势,动辄可能全军覆没,同时也在最紧要关头摸清了我们的全部底牌,这才肯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   
      我巡视着蜿蜒的护城河水,沉声道:“公主殿下说得很对,不过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哈·路西法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了。昨夜突袭大大违背了他平素一贯的稳健作风,据我推断唯一可能就是形势所迫,既然继续蛰伏也要箭尽粮绝,与其被饿死,不如轰轰烈烈地豪赌一场。嘿,我敢打赌,他一天一夜来随时随地都想蹦出来和我们拼老命的,可惜‘长鲸’要塞属军一直动向不明,这才不敢造次!”   
      楚山虎躯一震道:“我明白了,哈·路西法以前采取的战略是,任由我们卡断所有退路,自己却集结最精锐部队,随时准备对我们做出迅速而有效的狙杀。他奶奶的熊,我们虽摸清楚他的用心,偏是一筹莫展,只能继续死守袍哥州完全失去主动。因为他麾下二十支精锐师团牢牢抱成一团,不论我们哪一支部队出马都难保证一定能够战胜他们,而若我方倾力出击,却又害怕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被他们趁隙脱离包围获得自由。唉,这只老狐狸真不简单,从一开始就算得我们死死的。”   
      我哑然失笑道:“呵呵,话虽如此,我们仍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这三大必胜条件呢!”话音才落,只听“啊?”的一声,莫琼瑶、楚山一齐愕然望着我,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现在眼看着都要被敌人逼得弃城而逃了,他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三大必胜条件,这个家伙可真不是普通程度的厚颜无耻啊!   
      聪明如我哪还读不懂他们俩那点潜台词儿,一时间不由得气涌如山,郁闷得我差点忍不住就想把原打算保密到最后关头的破敌妙计说出来了。   
      沉默片刻,我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从容不迫道:“看来二位天王都不太相信我军顷刻间就能反败为胜喽?”   
      楚山嘿嘿冷笑不语,满脸写着不可能三个字。   
      莫琼瑶秀眸似笑非笑地瞅着我,似是猜到了我定有一招杀手锏能够瞬间扭转局势,却一时半刻想不透具体详情,只好采取观望态度。   
      最尴尬的莫过于多尔顿,他轻轻地干咳数声,半句话也不敢搭茬。虽然他名义上是第五舰队代指挥官,可新官上任威信缺缺,而且位阶仍属统领一级,所以在天王级大佬们面前根本没有发言权,只有乖乖听命的份儿。另外我曾命他做过的一些事涉及到“赌约”的最关键部分,所以此刻就算给他天做胆子,也不敢冒着得罪我这个“真命天子”的风险说出来的。   
      众人正踟躇间,一名传令兵飞也似的跑过来,躬身施礼道:“启禀殿下,西坡寺——南坪——板桥一线防御阵地全部失守,目前第五舰队第一陆战军团残部正退往新塘——岩口子——鸦鹊水一线,与第六舰队第一陆战军团汇合。安乐溪军长鉴于敌人势头太猛,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许可,直接退守最后一道防线进行抵抗。”   
      霎时间,四人面面相觑心中均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安乐溪是莫琼瑶最近才亲自提拔上来的第六舰队代指挥官,其人性格坚毅,作风硬朗,乃是一名铁骨铮铮、百折不挠的好汉。现在居然连他都不看好战事,足见形势已经恶劣到了何等地步。   
      楚山怒目圆睁道:“混蛋,他想不战而退,白白将阵地拱手让人吗?”   
      传令兵面露悲愤之色,却由始至终没说什么。我看在眼里,心平气和地问道:“敌人援军全部到位了吗?”言罢也不等他回答,极目望向城外。但见那条由无数火把组成的蜿蜒巨龙,此刻竟只留下一小截尾巴滞留在城门外,龙头龙身早化作一片星海照耀得大半座袍哥州亮如白昼一般。   
      传令兵恭恭敬敬地答道:“是的阁下,敌军前沿部队已全部换成了生力军。它们由恺撒皇家舰队第一、第二、第三陆战军团共计二十七万人联手出击,其中包括哈·路西法的嫡系第一精锐部队——‘兽神之怒’比蒙战士团……”说到这儿,他不禁马上想起那群洪水猛兽般可怕的敌人,眼中流露出一抹浓浓的惧意。   
      楚山怒不可遏道:“他奶奶的熊,俺就不信整整十多万人,居然连区区一个团都挡不住,还敢要求撤退防守。哇呀呀,真是气煞本天王了。殿下,请您立刻批准我参加一线战斗,若不能逆反这种溃败势头,楚山甘愿领受军法严惩。”   
      莫琼瑶幽怨地看了我一眼,轻描淡写道:“楚天王忧心战事,琼瑶甚感欣慰。不过攻城略地拼的不是蛮力而是智慧,我看盟主早已成竹在胸,我们还是听听他的建议好吗?”她这番话赞誉中蕴着批评、商量里含着命令,根本不容楚山有半分抗拒的机会,直接就将矛头指向了我。   
      我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暗忖道:“好厉害的丫头,真不愧是堂堂天下第一大帮的领袖啊!寥寥几语间,不但摆平了最桀骜不逊的楚山,而且还隐隐透露出一种了然一切的自信。嘿嘿,不过你真能看破了我的计划吗?”   
      “呜——”一股凉风袭来猛烈地吹拂着诸人衣袂,发出一阵呼噜噜的响声。鼻端那略带咸腥味的空气告诉我,现在刮的确凿无疑是东南风。   
      霎时间,我腰脊倏地挺拔如山,双目神光电射地投往莫琼瑶,哈哈大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琼瑶也!既然已被你察觉,我也就不再隐瞒。眼下的形势确实已恶劣到极致,动辄就是城破人亡的结局。我想不论是谁,包括哈·路西法在内都不会有丝毫怀疑,所以他才不遗余力地倾巢来袭,希望能够一蹴而就彻底攻克袍哥。”   
      诸人闻听此言注意力顿时被我吸引,怔怔地瞅着我等待着下文。   
      我的目光投往城内喊杀震天的街头巷尾,沉声道:“从战役起始,我就明白一件事。凭借盗盟目前的实力,若论海战绝对可与恺撒皇家舰队分庭抗礼,若论陆战却肯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所以我才制定了一个请君入瓮的计划,一步步引诱哈·路西法的大军陷进袍哥战场。一天一夜来,六道防线的沦陷过程中,不论敌我每次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将这场戏演得越来越真实可信。现在腹背受敌下,哈·路西法终于按捺不住投入了最后的一个筹码,准备彻底绞杀我们,我们也终于等到了这出戏的高潮。”   
      顿了顿,我仰望着浩瀚无垠的璀璨星空,壮怀激烈道:“人生能得几回搏,此番能与恺撒第一名将哈·路西法决一死战,不论胜败都让轻侯告慰平生了。嘿嘿,只是不知琼瑶是否放心让我全权指挥这场生死攸关的战役呢?”   
      莫琼瑶沉思片刻,断然点头道:“屈叔负责对沿海敌舰的清剿,我们负责困死哈·路西法。眼下袍哥州内驻扎着十六支精锐陆战师,合计四十八万名战士,现在我就将他们统统交给你指挥!”说着毫不犹豫地将一块银光闪闪的虎符递给我,微笑道:“替我好好锤炼他们吧,盗盟将来的命运全系在一支经历过最残酷战斗的军队身上呢!”   
      我接过虎符,望着那张美丽得超凡脱俗的俏脸,心中不受控制的想起远在帝都的慕容无忧,不知她对身在这场残酷的争霸战中的自己,会有怎样的想法。   
      我和哈·路西法终于抵达决一生死的时刻,中间再无任何缓冲的余地。他若落败身亡,当然一切休提,否则将直接威胁到风云帝国千年基业,把深蓝变成一个最惨烈的大战场,任何一名深蓝人皆无法逃避地陷入乱世洪流中。而风云南征和恺撒北伐胜负的关键战役就肩负在我身上,将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更没有人可改变这可怕的形势。   
      “飕!”一块纯白无暇的手帕,随着猛烈呼啸的海风在半空中只闪了几下,就坠入谜一样的黑夜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紧紧地盯着它坠落的方向,斩钉截铁地道:“传我号令,城内部队迅速放弃所有阵地,一概以东城城墙为依托抵抗敌人的进攻,立即执行不得有误!”   
      传令兵领命离去,我不管诸人惊愕无比的眼神,寒声问道:“多统领,昨夜我交待你办的事情可有疏漏?”   
      多尔顿心灵一颤,连忙道:“请阁下放心,末将早已安排得妥妥帖帖,并且从头到尾亲自检查过三次以上,保证没有半点遗漏。”   
      我俯瞰着袍哥州城绚烂迷人的夜色,幽凉地道:“好!看来此番哈·路西法肯定是在劫难逃了。那就让我们待会儿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吧!我想对某些人来说……它绝对是一次毕生难忘的演出。”   
      “武卓拉!武卓拉!武卓拉!”恺撒攻城部队疯狂呐喊着信奉的神诋名讳,一个个悍不畏死地冲向城门、城墙、甬道、垛口。他们动用了几乎所有攻城器械,其中包括撞车、巨型投石机、八弓弩、移动箭楼、彻地雷、云梯……一片片刀光剑影,一丛丛枪林箭雨中敌人无所不在,触目即是黑鸦鸦的人山人海。   
      战场内外处处血肉横飞,敌我双方以残破不堪的东城城墙为界犬牙交错地厮杀在一处,。面对着敌军排山倒海般的猛烈攻势,海盗军显示出惊人的强韧,誓死力争寸土不让。恼羞成怒的敌军指挥官把后备师团源源不绝地开上前线,短短一顿饭功夫,恺撒增援部队已多达整整二十多万,层层叠叠地布满了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每一座庭院。海盗军承受着越来越庞大的压力,防御阵地开始撑不住了,慢慢地出现了一丝丝缺口,场面岌岌可危。   
      突然间,盗盟战士们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呼啸而过的异响。回头一望,原来是己方的“波塞冬”式巨型大炮开始射击了。紧接着前后左右的炮兵阵地,都迅雷不及掩耳地开始了急袭。“呜呜呜……”伴随着一串串儿尖锐破空声,无数拖着凄厉虹影的“地狱火”式炮弹密密麻麻地遮蔽了整片星夜,构成一幅遮云蔽月的血红天幕。   
      他们把一排排“地狱火”呈扇子面型倾泻到城内和敌阵之中,,炮弹咆哮着在敌军占领的堑壕周围炸开。“轰轰轰……”眨眼间,一道道横宽超逾十丈的浑厚火墙纵横交错地冒起。烈火熊熊,火势凶到极点,它们一旦从中心烧起就飞快地向四周蔓延,那些低矮的民宅,好像纸做的一样,火苗朝它一卷,就卷去了半截,其余的半截像醉汉一样,摇摇晃晃地就倒在火焰当中。   
      烟雾里还时不时地冒出一条条红腻腻的火舌,借着迅猛无俦的风势向西北方扑去,一栋栋的房舍在火海里轰轰倒塌。渐渐地浓密的烟雾,像一团团硕大的黑纱,遮住了明月,遮住了星空,恶狠狠地罩在敌人头上。泥土、石块、敌人丢弃的武器,合着炮弹片的尖叫声,狂飞乱迸……   
      敌军立刻陷入了空前混乱状态,居然会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那是任何人都始料不及的。他们误以为盗盟的“地狱火”式炮弹早就告竭了,甚至连投石器用的巨石都所剩无几了。因为海盗军在守城战役中节节败退连失八道防御阵地,可不论伤亡惨重到何等地步,都未再动用一颗炮弹,所以甚至连海盗们都相信己方的炮兵纯粹是一个摆设了。哪知这竟是一个天大阴谋……   
      当恺撒皇家舰队的指挥官们终于清醒过来,试图从大规模混乱中重新振作的时候,更恐怖的灾难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轰!轰!”袍哥州南北两侧骤然传来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继而爆炸声每隔数息响起一次,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延伸向西城。那是一幕毕生难忘的景致,火光一闪,跟着就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然后大地剧烈地痉挛一下,滚滚黑烟和熊熊烈焰一瞬间就吞噬了刚刚爆炸的区域。这个过程周而复始连续不断地演绎了成百上千次,从半空中俯瞰可以发现,袍哥州南北两面各有一条蜿蜒翻腾的巨大火龙,它们从袍哥州东城门伊始,呈两道完美圆弧,一路浩浩荡荡地烧向前方。随着爆炸声越来越密,巨龙的躯体也越来越长,越来越粗。   
      蓦然,两条巨大火龙的狰狞龙首倏地一拐,齐齐向西城门游去。目睹此景的恺撒战士们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早前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早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们争先恐后施展出吃奶的力气冲向西城门,因为那已是最后一条生路。如果被两条巨龙聚首,构成一道完整无缺的包围圈,誓将没有一人能够生离袍哥州。   
      可惜这一切做得都太晚了,“喀喇喇!”一声晴天旱雷中,小半截西城楼随着冲天的火光飞上了半空,它翻了数个筋斗,又像倒塌的巨厦一样轰然坍倒。紧接着首尾相连的巨大火龙,倏忽分出千百道火蛇从四面八方游向袍哥州城中心的标志性建筑物——“灵感塔”。   
      “轰隆隆!”一记史无前例的天崩地裂般的巨大爆炸声响起。一盏茶功夫过去了,一条巨大的、炽热的、翻腾着的烟尘从爆心升到高空,像一条可怕的黑褐色巨龙,它扭动着庞大而丑陋的身躯,尾部在大地搅起浓密的烟尘,头部在高空中晃动着,摇摆着,迅速扩大着吞吐着烟雾。方圆数千丈内巨大的火焰回旋在夜空,陪衬着遍布全城冲霄赤焰,更显得悲烈而雄壮。凄凉夜风中,黑纱似的烽烟在幽幽地舞着,随风飘向这座千年古城的四野,渐渐地整个袍哥城的一切,都被埋在浓烟烈火底下了。   
      此时此刻,袍哥州东门城楼上鸦雀无声,除了燃烧时发出的“劈劈啪啪!”爆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给惊呆了。他们恍若木雕泥塑般僵硬地站在那儿,数十万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茫茫火海,张口结舌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慢慢地一股神秘而难以言喻的恐惧在人群中蔓延开来,这群无法无天的海盗,包括足智多谋的多尔顿、桀骜不逊的楚山、英明果断的莫琼瑶在内,所有人都开始用一种无比敬畏的目光偷偷地瞄向我,似乎我不是人,而是一尊主宰大地的盖世魔君。   
      这场总共投入了近两百万精锐部队,直接影响深蓝大陆南北两大帝国兴衰的超级会战,终于在新旧两代最杰出将领的几轮钩心斗角后,分出了胜败存亡。遗憾的是,在战役结束的刹那,胜利的一方既没有一声欢笑,也没有三呼万岁,他们默默感受着无尽的战栗,并任其弥漫天地之间……   
      我苦笑一声,心底涌起一股冰彻骨髓的寒意,不禁暗忖道:“他奶奶的熊,好像哥哥我这招绝户计玩得有点太过分了。嘿嘿,让所有人畏惧是一件美妙绝伦的好事,可若逼得他们一齐联手铲除我这个杀人魔王,那就是天大的坏事了。”   
      一念及此,我旋风般回过身来,浑身爆发出一股擎天柱地般的强大气势,暴喝道:“亲爱的兄弟们,经历过一天一夜的残酷战斗,在大家舍生忘死的拼搏下,我们终于打败了‘天下第一铁军’。现在我们可以用铁铮铮的事实诏高天下,哈·路西法率领的王牌军队不过是一堆垃圾,一群乌合之众!只有我们七海盗盟所属才是天底下最优秀的战士。让我们尽情地为胜利欢呼吧!骷髅旗万岁!”   
      “骷髅旗万岁!”短短的五个字重金属般铿锵不绝地传遍了战场每个角落。它蕴含了无尽的力量、无穷的斗志、无比的荣誉,它有如一颗巨型炸弹在一潭死水搅起万丈波涛,奇迹般复活了海盗军的勃勃生机。霎时间,耳畔传来无数声一模一样的呐喊。起初它还只是三三俩俩参差不齐,可仅仅过了数秒,那股呐喊就汇聚成了山崩海啸直贯云霄,掩盖了一切杂音。   
      我莞儿一笑,呢喃道:“是啊,从不信奉任何神灵的海盗们,他们只服从两者,一个是天下无双的强者,另一个就是骷髅旗的荣誉。只要抓住这一点,自然不难控制他们的情绪呢!真是一群简单可爱的小家伙啊!”   
      火龙飞腾,染红了黑暗的天空。   
      四叠阳关是一座由南北两道天险夹在中间形成的特殊关隘。它南倚断魂岭处处悬崖陡峭、绝壁如削,尽显插翅难飞的气势;北临天鹅湖终年烟雾缭绕,湖面下时时暗流汹涌,舟排难渡,动辄船毁人亡的格局。   
      瞿易奉命镇守此地后,临湖构筑水寨,倚山搭建哨塔,丝毫未放松对两道天险的警惕。最值得称道的是,他还在关隘入口处添加了多达七重石墙的阶梯形防御系统。每道石墙皆隔十五丈而建,牢牢控制在箭石射程之内。石墙间则以宽阔平台相连,同时布置了大量弓箭手、刀斧手、枪盾手、投石机、弩箭机协防,使整座阵势浑然一体固若金汤,充分显示出偷师于“长鲸”要塞的建筑精髓。   
      汤姆安静地趴在峭壁边缘,居高临下审视着瞿易的防御工事。但吸引他眼球的不是七道阶梯状防御石墙,而是紧紧贴着第七道防御墙而建,充斥整条栈道的连环营寨。   
      乍看它似是士兵们休憩安歇之所,可实际上关隘里地势狭窄凹凸不平,绝不适合安营扎寨。更重要的是,这座帐篷数量惊人的连营,居然没有一重栅栏、一条壕沟、一道路障,那简直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军事禁地。哪怕是一只超级菜鸟都懂得要保护自己的营盘,何况主持防务的是哈·路西法麾下诸将中最擅长守城的瞿易呢!   
      汤姆锁紧眉头苦苦思索着,蓦然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的跳入脑海,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熊,瞿易这个王八蛋不会在帐篷里全部装满了引火之物吧?一旦南疆军攻破关隘,你就放火切断栈道……这招也太狠毒了!”   
         
        


第十五卷 枭雄  第六章 虎翼

      汤姆越想越觉得有理,连忙转身爬了几步凑近临时指挥点,七名铁血卫营长正悄无声息地趴在那里,一副随时待命的架式。   
      汤姆简单明了地阐明形势后,问道:“你们认为应该怎么办?”   
      七人面面相觑,最后齐声道:“吾等谨遵大人号令!”   
      汤姆也不客气,沉声道:“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除第七营留在崖顶负责掩护外,其他六营全部空降至四叠阳关东部洼地。原定计划也稍做修改,目标从第七道防御墙改为敌人营寨。需要注意的只有一点,行动时绝不允许打草惊蛇,多用劲弩少用刀剑。”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马上释放金雕向总部汇报这里发现的新情况,请他们在半个时辰后发动大规模佯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便我们顺利攻掠敌寨。万一被发现的话,我们就率先放火,烧他们一个鸡飞狗跳。”   
      “是!”诸人恭声领命分头准备去了。   
      片刻后,在五百挺“黑暗精灵”式十字狙击弩的掩护下,三千条绳索从峭壁顶端笔直垂下。随后每条绳索上都无声无息地滑下一道矫健身影,顷刻间就消失在崖下苍茫夜色之中……   
      群山黑魆魆的,大野阴沉沉,天上的星月也只发出黯淡光芒。夜异常静谧万籁无声,四叠阳关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树叶被凉风吹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渐渐地风不吹了,树叶也不响了,整个关隘都进入静静的沉睡中。   
      距离四叠阳关第一道石墙四百丈外,数千辆新式战车构成一道硕大无朋的圆弧阵,虎视眈眈地盯着敌人。在每辆战车顶端醒目处,分别支着一架巨型攻城弩和四挺重型连弩机,在战车两翼和后方都隐蔽着一百名精锐骑士,他们浑身裹在密不透风的甲胄里,左手平端“蝗虫”式突击弩,右手紧握斩马刀,神情专著地等待着号令,随时准备发动总攻。   
      孔龙站在丘顶,遍览南疆大军的雄壮军威后,忽然收回目光,莞儿一笑道:“呵呵,瞿易的如意算盘恐怕要打不响了!他准备兵败纵火,岂料我们另有布置,一招奇兵天降就让他自掘坟墓喽!”   
      艨艟点头道:“幸亏是汤姆出马,若换做我肯定看不出其中奥妙!”   
      孔龙轻拍着老友硕壮臂膀,油然道:“若换做是你,恐怕根本不用大军支援,即可依靠七营铁血卫屠尽瞿易师团了。与敖夔、拓拔融一战,你以五千铁骑踏灭两万敌军,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艨艟一愣,摇头苦笑道:“嘿嘿,都是自家兄弟,你就莫要专拣好听的来安慰我了。”   
      孔龙欲言又止,目光被一名急奔而来的参谋吸引过去了。   
      参谋抢步跑上丘顶,躬身施礼道:“启禀大人,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十一个主力师已全部进入指定作战位置,随时可以发动攻击。请指示!”   
      孔龙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时间,沉声道:“命令第一师和第二师负责主攻,其他师团按兵不动,仅以远程武器从左右两翼助攻。另外此战以骚扰为主,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在撤退时恋战,违者军法从事!明白了吗?”   
      参谋朗声道:“是,末将明白!”   
      “咚咚咚……”“奥丁!奥丁!奥丁!”战鼓声震耳欲聋,喊杀声惊天动地,漆黑旷野蓦然被无数火把照得亮如白昼,漫山遍野的皇家骑士们凭空出现在广阔的铁龙平原上,潮水般往四叠阳关席卷过去。一瞬间,每一寸土地上都布满了强悍的风云士兵,他们士气如红,人人精神抖擞,目露凶光的向宿敌杀去。   
      “嗖嗖嗖……”一轮接一轮不知疲倦的箭雨,似银河倒泻,似沧海倾盆,只一瞬间就将四周的一切全给淹没了。猝不及防的恺撒士兵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大片大片地倒在了血泊之中。侥幸生存的恺撒士兵们则一个个被吓得魂飞天外,拼命蜷缩身躯,擎起手中的五角塔盾遮挡无边无际的箭雨。   
      在铺天盖地的箭雨强力掩护下,五千名皇家骑士奋不顾身地冲上了第一道石墙。此时箭雨稍歇,如梦初醒的恺撒士兵们开始组织起激烈的反抗。顷刻间漫天刀光剑影,遍地血肉横飞,生命成了最廉价的物品简直一钱不值。   
      随着双方增援部队源源不绝地开入战场,战斗越趋凶狠残酷,伴随着每一步前进和后退,地上都倒下数以百计的战士。渐渐地以轻盔、突击弩、斩马刀等新式装备武装起来的风云骑士们占到了绝对上风,他们以压倒性人数和武器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般杀至第四道石墙之下,敌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眼看着只能抱头鼠窜了。   
      就在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全军撤退的号角声突兀地响起来了。“呜呜呜——”乍闻号令的皇家骑士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一贯以纪律森严著称的他们,仍然义无返顾地选择了绝对服从。攻城部队马上从“箭”型锋矢阵转换为“球”型鱼鳞阵,前锋殿后分工明确地迅速撤出了敌阵。   
      此举搞得恺撒一方疑神疑鬼,愣是没敢趁势衔尾追杀。就在他们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答案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揭晓了。熊熊燎天的烈焰从己方连营腾起,借着强劲的东南风势迅速蔓延整条栈道,不一会儿就吞噬掉了第七道石墙。那火烧得轰轰烈烈一派红光,如金蛇乱舞,如血魔肆虐,火舌贪婪地舔着夜空,浓烟遮云蔽月,无数的火星直接升腾到高空让璀璨明星都黯然失色。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数十万人齐声暴喝,让这八个字连续三次响彻整座铁龙平原。面对黑鸦鸦一望无际的南疆大军,眼望一张张迅猛无俦的硬弩利箭,刚刚脱离火海的恺撒士兵们感到了一股寒彻骨髓的绝望。   
      孔龙低沉悦耳的嗓音传遍方圆数里:“放下武器,投降不杀!本座孔龙谨以‘长鲸’要塞指挥官、风云第五十五集团军总长,帝国侍元帅的身份向你们保证,投降者可按照军阶享受战俘待遇。若你们仍旧执迷不悟,还要负隅顽抗的话,后果自负。现在起计数,十个数内胆敢手持武器站立不跪者一律格杀勿论!”   
      话音才落,南疆大军整齐划一的报数声响起来了:“一、二、三……”   
      “当啷!”随着第一件兵器坠地,第一个胆小鬼匍匐在地,越来越多的恺撒士兵明智地选择了投降一途。眨眼间,两万六千余名恺撒皇家舰队士兵齐刷刷地跪倒一片,包围圈内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名站立者。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三支主力师飞快地冲了上去,收缴武器、捆绑战俘忙得不亦乐乎。   
      “我们胜利了,奥丁!”数十万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海浪般一波连着一波此起彼伏。   
      艨艟感慨万千道:“唉,操他奶奶的熊,我们终于打赢了这场战役了。可惜大火封路,不能及时夹击哈·路西法那老混蛋了。遗憾啊遗憾啊……”   
      孔龙瞥了一眼长吁短叹的艨艟,又凝视着前方熊熊燃烧的四叠阳关,微笑道:“不晚不晚,我刚才接到主公一封密令,怕你太兴奋就没告诉你。嘻嘻,据说主公诱敌深入成功,一把火将袍哥州烧成白地不说,还同时葬送了至少五十万名恺撒精锐士兵。现在哈·路西法兵微将寡、士气低靡,正是最适合我们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你看……”   
      艨艟兴奋得直搓双手,大叫道:“哥哥我就知道,老大绝不是挨打不还手的脓包。哈哈哈……果然藏着一招杀手锏没出。啊,谁也别抢,我一定要带兵亲自活捉哈·路西法。”   
      孔龙哑然失笑道:“呵呵,这里就你我两人,谁能跟你抢啊!快去吧,我在天鹅湖一共集结了一万五千名铁血卫,他们还等着你生擒哈·路西法呢!嗯,渡湖后第一件事必须联系上汤姆,他带的人太少,我担心他们会遇到危险。明白了吗?”   
      艨艟一拍背上紫龙双戟,嘻嘻笑道:“没问题,既然把任务交给哥哥我了,就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孔龙点头,旋又低声吩咐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去你一路小心,万事都要和汤姆有商有量,我不想你有任何闪失!”   
      “是!”艨艟眸中闪过一丝激动神色,毅然转身离去。   
      夜如同一片淡紫色的花瓣,慢慢消融于一片白色的微光中,天蒙蒙亮了。一直战云密布的南疆,也将随着初升的朝阳,结束了一场历时数月噩梦般令人恐惧不安的反侵略战争。   
      在黎明前黑暗的小厅堂内,我神情平静沉着至近乎冷酷,默默地倾听着莫琼瑶总结的战报。   
      她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轻叹道:“唉,袍哥之战是七海舰队有史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役,也是战果最辉煌的一役。现在第五、第六、第七、第八舰队的战斗人员仅剩下不到一半,幸亏一把火彻底消灭了恺撒皇家舰队,否则一旦被他们反扑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幽幽地道:“不错,哈·路西法的确是一名非常可怕的对手,可惜他最终还是失败了,而且还输光了手中所有政治和军事上的筹码。现在整个南疆都在通缉他,不过结果如何并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接着目光往她投去,眼神变得锐利凌厉,语气却平静无波,淡然自若道:“现在战役结束了,我要兑现当初的承诺呢!”   
      “嗯?”莫琼瑶愕然瞅向我,讶异道:“什么承诺呀?”   
      我哑然失笑道:“琼瑶真是健忘,我的承诺当然是指给‘七海盗盟’安家落户的事情啊!目前高唐八岛内有三十六郡相互倾轧,外有麦哲伦家族虎视眈眈,根本不宜驻军的。试想哪有比眼下更适合漂白身份和养精蓄锐的辰光呢?”   
      莫琼瑶没好气地横我一眼,微嗔道:“真是好心没好报!非是人家健忘,只是我不忍心趁机要挟你罢了!嗯,既然提起此事,你心中想必早有定论,趁现在只有我们俩在场,那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以免他日公布后漏洞百出!”   
      我轻揽住她纤纤细腰,顺势吻了一下玉颊,正色道:“答案就是四个字——重建袍哥!它将成为七海盗盟的一号海军基地。不,我说错了,它应该是隶属南疆军区管辖的七海舰队第一基地才对。”   
      莫琼瑶失声惊呼道:“什么?”这一刻,她再也看不透我天马行空般的奇思妙想,思绪尽被带入那四个字可能引发出的巨大变数里浮想联翩。   
      隔了良久,莫琼瑶才消化掉我话中蕴含的深意,语调平静地道:“此举会不会太激进了?”   
      我胸有成竹地道:“当然不会,琼瑶在担心什么呢?”   
      莫琼瑶轻蹙黛眉,苦笑道:“若非琼瑶刚刚才见识你能颠倒乾坤的神奇手段,此刻定然有多远就逃多远,永远离开你这个大疯子。每年袍哥州能上缴朝廷多少赋税,朝廷又驻扎多少军队扼守袍哥州,你不都知道吗?若将风云帝国比作一条神龙,袍哥州即是那块谁都不许触摸的逆鳞,一旦……”   
      我抬手止住她下面的话,哈哈大笑道:“我必须承认你讲的都是铁铮铮的事实。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眼下袍哥州是一片废墟,风云舰队也是名存实亡,甚至连朝廷都因南征而鞭长莫及,如果我们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遇,他日定然追悔莫及。”   
      莫琼瑶见我那么得意忘形,忍不住冷然道:“重建袍哥非一日之功,期间若朝廷腾出手来对付我们怎么办?你切莫忘记一件事,现在碎星渊外驻扎着至少三百万大军,随便抽调个百八十万来就够我们焦头烂额的。届时除非你摆明车马造反,直接封锁碎星渊要塞断掉他们的后路,并且联合恺撒军方两线夹击,否则肯定是惨淡收场。”   
      我笑眯眯地默不作声,直到她情绪平稳下来,才悠然道:“琼瑶的所有假设都建立在朝廷能够马上发现我霸占袍哥州之上,这就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假如他们一直都没发现,或者很久之后才发现呢?”   
      我兴奋莫名道:“那样的话,事情将变得非常有趣儿!那段时间将足够我们散布种种烟雾迷惑敌人,并且还能充分利用南疆资源,打造出一支天下无双的精锐之师横扫整个深蓝大陆。亲爱的宝贝儿,你尝试着想象一下吧!一百艘‘海神号’、十万门波塞冬巨炮、两百万名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士兵,那是何等壮观的场面啊?嘿嘿,这些都不是虚无缥缈的梦想,而是触手可及的未来。”   
      莫琼瑶听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从没想过我会以这种思考方式来看待重建袍哥的问题,但却清楚我正毫不隐瞒地开放自己,让她分享心内的奥秘。正是这种有别于常人的意境心态,令我可演绎出一个个让敌人魂飞魄散的奇谋妙计。   
      我低唤道:“你在想什么?”   
      莫琼瑶脱口而出道:“我在想你。”顿了顿,她一副幡然醒悟状的解释道:“难怪连哈·路西法都要栽在你手里,论起玩阴谋、耍诡计、布置陷阱、骗人上当,当世真的很难找出一个人能与你抗衡呢!唉,人家都不知道今后会不会被你卖掉,还替你数钱哩!”   
      这回换做我呆若木鸡,良久才深吸一口气,以坚定和一往无前的语气道:“放心吧,我柳轻侯对天发誓,那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的。”   
      莫琼瑶娇体猛颤,“啊!”的一声垂下螓首,轻若蚊鸣道:“人家开玩笑的啦!”言罢霞生玉颊嫣红直透耳根,显然是芳心因这意外惊喜而颇为激动。   
      我目眩神迷地望着她情动的仙姿娇态,忽然闷声不响地拦腰抱起她,向卧室床榻走去。这一刻,娇体酥软的莫琼瑶耳畔传来一缕低沉悦耳的嗓音道:“琼瑶,我永远爱你!”   
      时值午时三刻,当我龙精虎猛地步入庄严肃穆的议事厅,在场所有将领莫不齐刷刷地站起来躬身施礼,其声势之盛哪怕紧随身后的莫琼瑶都要吃醋和嫉妒。因为那一双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前所未有敬畏和崇拜,是人都看得出他们皆已臣服于我睥睨天下的强横气势之下。   
      这次在“海神号”碧霄宫中举行的会议,其隆重程度远远超越了七海盗盟历史上的任何一次会议,甚至比“海神”轩辕天之痕统一七海所有海盗帮后举行的那一次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予会群雄中职位最低者也是一名副师团长,负责会场安全的更是郡主直辖的亲卫队——“九曜卫”,最关键的当然还是我要借此机会宣布的几项命令。   
      “刷!”当众人整齐划一地落座后,我开门见山道:“此番召集大家来,我要宣布几件事。第一、七海盗盟即日起更名为七海舰队,并正式编入风云帝国南疆军区序列,凡舰队所属各级官兵,都将自动拥有风云帝国国籍和法律规定的各项待遇、津贴。第二、七海舰队由我担任总长,由莫琼瑶担任次长,由秦山担任左锋将,楚山担任右锋将。”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七海舰队下辖六大舰队,其中第一舰队至第四舰队分别由我、莫琼瑶、秦山、楚山担任指挥官。在秦山养病期间,第三舰队指挥官暂时由原纵横舰队指挥官索佩罗担任,任期直至他完全康复截止。第五舰队为原第五舰队和原第八舰队合并而成,由多尔顿担任指挥官;第六舰队为原第六舰队和原第七舰队合并而成,由安乐溪担任指挥官。副指、参谋长和正副师团长的任命,将由各舰队指挥官召开军团会议的时候自行宣布。”   
      环顾四周,我见诸人一个个脸容庄重,表情严肃,腰板挺得笔直地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不禁特别羡慕起高唐社会等级森严的优越性来。我暗忖道:“他奶奶的熊,想不到高唐人还有这个好处——唯命是从。嘿嘿,这得节约哥哥我多少口水啊!”   
      我想归想,却绝对不敢宣之于口,脸上继续保持着波澜不惊,沉声道:“第三、七海舰队全员都将接受一次最严格的军事考核,并以考核成绩决定升降去留,所以请大家都认真对待。第四、七海舰队在考核结束后直接换装,你们现在身上穿的、手里拿的、头上戴的那些老掉牙的原始装备,统统可以扔到海里去了。另外现役的木质战船和木质投石器,也将在换装时全部被淘汰掉,我们将使用不锈钢材制造的魔血战列舰和魔血大炮。发言完毕!”   
      按照七海盗盟的惯例,当会议主持者发言完毕后,有一段让大伙儿各抒己见的时间。期间予会者可以畅所欲言,甚至表示强烈不满和抗议来发起议案,重新决定是否通过那项命令。在轩辕天之痕当政时,也难以做到一言堂的境界。不过时至今日,轮到我柳轻侯来掌握七海舰队生杀大权的时候,这一历时多年的民主陋习终于得到了彻底改变。试想所有人事任命,从上到下都是我亲自审核敲定的,哪里有人会傻到亲手毁掉自己的如锦前程呢?   
      我象征性地连问三遍,见仍无一人搭茬,淡淡道:“既然没人站出来反对,那就是全体通过了。我以七海舰队第一任总长的身份宣布,这四项指令即刻生效,违者军法从事严惩不怠!”说完我瞅了一眼莫琼瑶,暗暗示意下面可就是您的戏份了。   
      莫琼瑶冰雪聪明,哪还不知个中关节,极其自然地接过话头道:“刚刚总长大人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现在我谨以‘海神’轩辕阁下亲自授权的原七海盗盟代总盟主身份重申,七海舰队次长莫琼瑶全力支持柳轻侯阁下的所有决议,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擅自篡改、歪曲、折扣这四项命令,违者罪同叛逆!”   
      沉吟片刻,秀眸将所有人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后,她点头赞许道:“本座非常欣慰,因为在座诸位都是忠肝义胆、明辨是非的英雄好汉。现在人们谈虎色变的七海盗盟终于烟消云散了,我们也成为直属风云帝国南疆军区管辖的七海舰队。本座认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名称的转变,而是大家永远抛弃海盗身份的新生开始了。等待我们的将不再是逃亡、追捕、围剿和遍及东西大陆的通缉令,而是一种堂堂正正问心无愧的正常人生活。亲爱的兄弟们,让我们为这一刻尽情欢呼吧!”   
      话音才落,原本坠针可闻的议事厅忽然开锅似的沸腾起来,   
      “啊!耶!乌拉!万岁!……”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声音充塞着每个人的耳膜,饶是我在碎星渊见过那么多异国商旅,也万难分辨明白他们属于哪个国家哪个种族。但有一点却绝对勿庸置疑,那就是我从一双双热泪盈眶的眼睛里看到了欣喜若狂,看到了钢浇铁铸的汉子们心底最脆弱的一面。他们尽情地欢呼着,尽情地雀跃着,尽情地宣泄着……浑然没有发现,三巨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狂欢地。   
      无边无际的沧溟大海上,狂风涌着万顷波涛,像千军万马迎面扑来,摇撼和冲击着这脚下的“海神号”,发出一阵阵惊心动魄的轰鸣声。   
      我、莫琼瑶、楚山静静地卓立在五层舰桥上,默默地感受大自然无穷无尽的力量。   
      忽然莫琼瑶嘴角飘出一丝无比动人的笑意,柔声道:“轻侯,谢谢你!”   
      “嗯?”我愣了一下,随即幡然醒悟的笑道:“嘿嘿,严格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因为国籍、番号、军阶、薪金、待遇、武器装备都是风云帝国、南疆财政、还有盗盟金库无偿支出的,我个人一毛不拔却凭空得到了一支纵横七海的无敌舰队。”   
      莫琼瑶微笑不语,倒是楚山用双手扶着栏杆,恍若想把胸中郁闷一股脑儿清光似的仰天长啸一声后,摇头道:“非也非也!你不是盗盟中人,也没经历过那段艰辛岁月,所以很难明白大家此时此刻的心情。表面看来素称天下第一大帮的七海盗盟风光无比,纵横四海七洋无人敢惹,实际上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说到这儿,他颓然叹息道:“凡加入盗盟者,谁没有一段刻骨铭心的仇恨,谁没有几件伤心欲绝往事呢!说到底天性凶残嗜杀如命的能有几个,大部分还是那个土得掉渣的理由,官逼民反罢了。嘿嘿,从第一代盗盟人算起,莫不是在祖国遭到排挤、欺辱、迫害的可怜人。他们为了求得生存离开了陆地,为了寻求庇护加入了盗盟,继而借助帮会的力量报仇雪恨,帮会也借助他们的力量发展壮大。于是人越杀越多,悬赏花红也节节攀升,如此这般不断地恶性循环下去……”   
      我平生首次听到七海盗盟的血泪发展史,不禁对他们充满了深深的同情和怜悯。蓦然间,一只温软细腻的柔荑悄悄地握住了我的右手,莫琼瑶仙乐般悦耳动听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楚山这还是第一次向人敞开老处男的心扉呢!嘻嘻,看来你的魅力无与伦比,简直是男女通吃哩!”   
      “咣当!”我直挺挺地晕厥倒地,还差一点就翻过栏杆栽进万丈怒涛里。幸亏那个“小妖女”早有预料在背后偷偷扶了我一把,这才没当场爆出“深蓝大陆偶像派第一高手柳轻侯——一不小心失足落海身亡”的超级猛料。   
      我恶狠狠地瞪着莫琼瑶,眼神明白地表示着“晚上再找你算帐”。结果她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乖巧无比地依偎到我怀里,还主动献上香吻赎罪,让你一肚子怒火都化作柔情蜜意。“呜呼,老天爷啊,你怎叫我遇上这个可怕的小妖女啊!如果您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还是选她。”   
      刚一抬头,正瞥见楚山目瞪口呆地瞅着我俩的精彩表演,一瞬间不禁老脸发热,赶紧掩饰道:“咳咳……楚兄请继续吧!”   
      楚山道:“嗯,所以很少人能得善终,因为根本没有任何国家愿意接受他们。一旦被发现,最好结局就是自杀,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家庭,甚至是整个家族都要自杀,以免受到比死亡更恐怖的屈辱。所以盗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为人为己绝不谈婚论嫁。现在你能明白大家的心情了吗?”   
      我郑重点头道:“是的,我明白了。当初同意你们加入,一共有三个理由。第一、‘海神’轩辕大人的嘱托;第二、琼瑶的情谊;这两项理由根本容不得我拒绝。第三、我需要一支能征惯战的海军舰队。现在我找到了第四项理由,它来源于你刚刚讲述的故事,也是我一直矢志不渝的理想,更是整个南疆军区坚定不移的奋斗目标。那就是推翻一切压迫、剥削以及欺诈,用刀剑教会那帮混蛋,什么叫做公正、平等和尊严。”   
      “咕咚!”楚山双膝跪倒叩头,我见状慌忙用双手搀扶。岂料他早知我有此一着,所以跪拜的时候,浑身凝聚了十二成功力,甚至把躯体和整座“海神号”亲密无间地镶到了一处。   
      “嗯?”用三成功力一搀竟纹丝不动,我心底已有计较:“他奶奶的熊,这小子居然施展全力下跪,这等声势恐怕也算是空前绝后了吧?不过……搀不起你,哥哥我面子往哪里搁啊!”   
      霎时间,两股磅礴无匹的气劲沿着手臂旋风般卷向双手,我刚想凝神发力,一幕奇景发生了。   
      天地万物倏地陷入了绝对静止状态,楚山呆若木鸡地跪在那里,傻乎乎地任由我搀起站立仍毫无反应。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心跳脉搏停顿在上一次与下一次之间,甚至连真气都滞留在这一刹那纹丝不动。不仅如此,风息浪眠万籁俱寂,一旁看热闹的莫琼瑶都瞬间石化,变成一尊凌波仙子般完美动人的雕像。   
      我忍不住骇然惊呼道:“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不需要任何过渡,就毫无征兆地直接进入了“真如”境界。那种操纵一切的奇妙感觉,非亲身体验不能理解万一。更离谱的是,这一回好像不仅是第三重“真如”境界那么简单,它似曾相识又完全陌生,“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居然在我不知不觉间再做突破,臻至一种前所未有的崭新境界中了。   
      我梦呓般呢喃道:“难道说这种精神境界就是传说中的……‘本相’?”   
      “咦,我怎么站起来了?”楚山茫然不知所措的惊疑声,突然在耳畔响起。原来在我分神冥想的时候,那种精神境界无以为继,就自动解除禁制了。这一点我当然不会做出任何说明,那简直是开玩笑嘛,白痴才会把赖以保命的绝招随便告诉他人呢!   
      莫琼瑶也疑惑不解地望来,这让我对“本相”境界更加充满信心。因为我的目标直指楚山,首当其冲下他中招了很正常,但是置身事外的莫琼瑶也被波及了,却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要知从前“锁魂”、“回归”、“真如”三大精神境界应用于战斗的时候,只能连续对付一个个特定目标,现在“本相”一出却是铺天盖地人人中招,威力之强足以让我做梦都偷笑呢!可惜现在身旁有两个大灯泡,不能再次施展它领悟个中奥妙。   
      场面缄默了一会儿,楚山率先打破沉寂,抢前一步躬身施礼道:“七海舰队右锋将楚山向威武王殿下宣誓效忠。末将愿为主公霸业效犬马之劳,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我坦然接受了他的礼拜,从容不迫道:“楚将军豪勇盖世名扬七海,能得你襄助实乃我军之福啊!哈哈哈,可惜无酒,不然本王定与你痛饮三百杯。”   
      楚山连称过奖过奖,末了道:“嘿嘿,实不想瞒,刚刚那一跪我已连吃奶的力气都施展了出来,可我万没想到心神一阵恍惚,就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唉,主公的武功深不可测,老楚我输得心服口服,有生之年再不敢提起较量二字啦!”   
      我刚想也谦虚两句,一旁莫琼瑶已经笑得花枝乱颤,连纤细腰肢都直不起来,让我们两个大老爷们不禁看得目眩心迷,神魂颠倒。   
      隔了半晌,莫琼瑶好不容易才止住娇喘,嘴角犹噙着一抹惊心动魄的笑意道:“呵呵,你们两个家伙很有演戏的天分哩,而且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百倍!刚刚站在那里互相大吹法螺,根本都不见红一下半下的,小妹才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咳咳咳……”楚山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能在那里发出一串儿干咳,企图借此蒙混过关。   
      我却不慌不忙地反驳道:“此言差矣,那既不是演戏,也不是皮厚,而是官场上必须走的一道程序。嘿嘿,私底下我们仍是好兄弟,可以一起喝酒、聊天、打架……百无禁忌无所不为!楚山,你说是不是啊?”   
      楚山刚要点头,忽听莫琼瑶问了一句:“是不是还包括逛青楼、吃花酒、泡小妞啊?”   
      我想也不想,顺嘴答道:“当然……不是!那种地方哥哥我是从来斗不去的!”言罢偷眼瞧瞧那张转嗔为喜的仙颜,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幸亏哥哥我机警绝伦,否则连续半个月都休想再上瑶瑶宝贝儿的牙床哩!多谢奥丁大神庇佑!”   
      半真半假的玩笑开过后,莫琼瑶正色道:“袍哥之战已告一段落,轻侯今后有何打算呀?”   
      她不提还好,这一提倒让我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无数麻烦事,纷纷扰扰地竟不知先着手处理哪一桩才好了。   
      思索片刻后,我苦笑道:“他奶奶的熊,这让我从何说起呢?现在南疆的外患算是暂时排除了,内忧却又迫在眉睫。先有朝廷挥军南征,后有龙氏叔侄谋反,还由此牵掣出一大堆连锁反应,每一件都要慎之又慎地处理妥当。唉,我现在恨不得插翅飞回碎星渊,马上搞定这些麻烦事情呢!琼瑶,你随我一起回去好吗?我如今是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你哩!”   
      莫琼瑶本来黛眉轻蹙,满脸都是幽怨神色。可她乍听得我说的最后两句话,秀眸却猝然亮起,不但脸上的愁云惨雾一扫而光,而且还阳光灿烂地娇笑出声。   
      她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可爱模样,忽然又小鸟依人的欺入我怀里,在耳畔吹气如兰道:“哼,看在你还记得问我去不去碎星渊的份儿上,人家就大人有大量,放你去幽会小情人吧!不过一旦事情办完,我不准你再滞留片刻,要立刻回来陪我!知道了吗?”   
      “啊?”我怪叫一声,可怜兮兮地涎着脸道:“亲亲小瑶瑶,我看你最好还是随我一道回去吧!鬼知道这几件事要处理多久,我怕届时你会拎着青冥赤霄双剑,到处追杀我哩!”   
      莫琼瑶被我耍宝的怪模样逗得“噗哧”一声娇笑起来,随后一记粉拳轻轻击在我胸口,撒娇不依道:“大坏蛋,琼瑶哪有你说的那样没淑女风度嘛!人家最多把你喀嚓掉而已。”   
      “晕!”我手抚额头仰天晕倒,万万没料到她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古人诚不欺我!”正感慨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倒下去,原来胸前衣襟早被她偷偷地扯住了。   
        


第十五卷 枭雄  第七章 山雨

    第七章 山雨   
      恢复平衡的一刹那,右肩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莫琼瑶趁我不注意恶狠狠地咬了我一口。我刚要发火,骤见她秀眸含泪,脆弱无依地不断抽搐着香肩,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早些回来,人家会一直在袍哥等你!”   
      霎时间,我所有怒火都不翼而飞,心肠更是脆弱得一塌糊涂,忍不住轻轻揽住她纤细绵软的腰肢,动情地道:“琼瑶,我们一起走吧!”   
      她果断地摇头,一双藕臂温柔小蛇般的缠上我粗壮的脖颈,然后仰起那张毫无瑕疵有如天使般美丽的仙颜深情地望着我,柔声道:“轻侯此去碎星渊处理的是公务,带着琼瑶定会有诸多不便的。何况如今的南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暗地里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呢!唉,若我真去了,届时你又怎向朝廷解释呢?”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反正人家去了也帮不上你任何忙,倒不如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操练一下七海舰队。等你回来后,我让你亲眼看看所谓的‘无敌舰队’到底是怎么一副嚣张模样!”   
      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懂得紧紧抱住她美至难以形容的动人娇躯,恨不得立刻融为一体再不别离。这一刻,誓将永远镌刻在我心中永不或忘,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当我们终于想起还有一个大灯泡楚山在侧的时候,已经是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的事情了。万幸的是,外表看起来粗鲁莽撞的“铁臂天王”,这一回却显出特别善解人意的一面。他不但悄无声息地离开,而且还体贴地命令禁卫严守舱门,不许任何人登上五层舰桥打扰我们,还真让我乱感动了一把。   
      夕阳西沉,黄昏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来,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习习凉风飘然而至,地平线上最后的微明和方兴的薄暗交织成模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也捉摸不定了。   
      我幽幽地一声叹息,暗忖道:“太阳落下还会升起,南疆的明天是否依然会光明一片呢?”触景生情下,我脑海中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亲亲好老公,你在想什么呀?人家现在好饿哦!”怀里的莫琼瑶忽然嗲声嗲气地撒起娇来,不容分说地嘎然打断了我满腔的愁思。   
      乍一低头,我看到她那张宜嗔宜喜的仙颜上,一双明亮动人的星眸正一眨不眨幸福地望着我,眼神里更充满了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霎时间,我胸臆中豪情顿起,真正感受到了一个男人应该肩负起的重担。那就是保护心爱的女子,让她不受半分委屈和伤害。为此目标,哪管它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休想动摇我半分信念。   
      “哈哈哈……”我想通此节后,不禁高兴得仰天长笑。莫琼瑶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也跟着格格娇笑起来。当然我和她笑的完全是两回事,不过这又有何关系,重要的是大家现在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   
      这一刻,我对未来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东方渐白,噪晓的鸟雀打破了大地的沉寂,曙光渐强,“长鲸”要塞的轮廓已影影绰绰地暴露在晨曦之中。终于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朝霞。朝霞初照东方,半天金色的云仿佛群臣等待君王似的在等待太阳,甚至连山峰也被浸染了曙色,山头上抹着橙红和胭脂色的霞光。   
      我睥睨天下地稳坐在爱驹“银翼龙王”宽阔背脊之上,任凭它一身银光闪闪水波般荡漾着一层神圣光辉的鬃毛,眩目得让旁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此时此刻,我心中的得意之情岂能简单地只用嚣张跋扈四个字来形容。   
      回想起它的前身“万里追风矮脚马”,我就愈发笑得合不拢嘴。因为银翼龙王正是在我功力运至极限的巅峰状态里,用全部光明能量倾力灌注下改造而成的变异品种。试问谁能把天底下最滥的高唐矮脚马,改造成天下无双的神驹呢?一句话舍我其谁!   
      莫琼瑶清楚知道我心中正转悠着什么念头,不禁略带醋意地撇撇樱桃小嘴,低声咕哝道:“哼,看你头摇尾巴晃的得意个什么劲啊,也不过就是仰仗着光明能量拥有生命之源的特性罢了!若你现在还能用矮脚马赛过我的‘冰岚’,人家才真的对你心服口服呢!”   
      我愣装作没听见,口中呢喃道:“输了就是输了嘛,埋怨什么马啊!嘻嘻,想要哥哥我再换一匹矮脚马跟汗血宝马比试脚力,等俺下辈子智商降至白痴水准再说吧!”   
      她见我对激将法无动于衷,黛眉微蹙另一个诡计又上心头。可惜尚来不及施展,就被一阵轰轰隆隆的铁蹄声嘎然打断了。   
      霎时间,一直散布在山岗四周负责警戒的“九曜卫”倏地闪电般拔刀跨骑,熟极而流组成一座小型偃月阵,将我和莫琼瑶密不透风地护在阵心。因为并未得到撤退命令,所以他们仍保持着随时突击四方的雄姿,神态威猛彪悍到了极点,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我暗竖大拇指,心道:“处变不惊,进退有据!果然不愧是高唐国一品带刀御前侍卫啊!”   
      远方尘土嚣扬遮云蔽日,谁也搞不清到底有多少兵马藏身其中,只觉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机迎面扑来,让人不由自主感到一阵心悸和毛骨悚然。那显是唯有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铁血老兵们才配拥有的磅礴气势。想通此点的“九曜卫”们,脸容都不禁古怪地狠狠抽搐了一下,同时脑海里浮现的统统都变成“今趟恐怕要凶多吉少”这个念头了。   
      不一会儿,那股烽烟已迅速欺近山岗,冲锋速度之快简直达到骇人听闻的境界了。   
      眨眼间,漫天沙暴中旋风般卷出五千精锐铁骑,整齐划一地勒马急停在山岗脚下。“希律律!”五千匹战马齐刷刷仰颈狂嘶,两万只铁蹄却硬生生纹丝不动。那一只只稳如磐石的握缰铁手,那一具具稳如泰山的跨骑雄躯,都无声无息地透露出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   
      莫琼瑶骇然低呼道:“好精湛的骑术,好精悍的骑士啊!”寥寥几语中,她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艳羡和赞美,因为那是任何一名领袖都梦寐以求的王牌精锐部队啊!   
      不过很快她又发现了一件更让人吃惊的事情。   
      眼前那群神秘骑士们的装束竟格外地赏心悦目,因为每人每骑都穿戴着一套金光灿灿的骑士铠和马铠,把人马裹得密不透风。更邪门的是,铠面皆打造得一块块明镜般光可鉴人,时时刻刻折射着刺眼阳光,看得人家眼花泪流。设计者凭借巧夺天工的技艺,将这副盔甲的防御值升级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可以断言,那简直就是所有弓箭手的噩梦。   
      我悠然自得哼着小调,笑眯眯欣赏着新月骑士们的精彩表演,心中有点沾沾自喜地暗忖道:“嗯,还算不错,看来一别月余孩儿们的日常功课却未曾落下。骑术明显提高,骑队间配合更加突飞猛进,哈哈,真是可喜可贺啊!”    
      这时候,新月骑士们组成的方阵骤然一分为二,从骑士团背后鬼魅般闪出一辆造型奇异的金色战车,缓缓地向山岗驶来。老远我就看到战车前傲然卓立着三条熟悉无比的身影,分明是孔龙、汤姆、还有艨艟这个惹祸精。   
      霎时间,我再也无法保持平常心了。终于回到老家的喜悦,有如滔天巨浪一刹那就冲破了辛苦构筑的所有心灵防线,让我激动得热泪盈眶。   
      我仰天长啸道:“南疆啊,我柳轻侯又回来了!”话音才落,就听耳畔传来一浪高过一浪惊天动地的疯狂欢呼声。   
      “奥丁!奥丁!奥丁!”这是山岗下的五千名新月骑士对我最诚挚的祝福。   
      金色战车内诸人围成一桌团团而坐。   
      我理所当然地端坐主位,左下首依次是孔龙、艨艟、汤姆,右下首分别是莫琼瑶、楚山。因为两方月余前仍属誓不两立的宿仇天敌,所以我简单做完相互介绍后,就直接切入主题,避免双方忆起任何不愉快经历。   
      时间飞快流逝,待大队人马缓缓驶入“长鲸”要塞城门的时候,我已专拣重要内容将此番恺撒之行全部交待完毕,只听得诸人面面相觑连连惊呼。   
      其中反应最离谱的是艨艟,他居然欣喜若狂地猛拍桌子,大声吼叫道:“他奶奶的熊,老大就是老大啊,此番竟连‘天尊’燕憔悴都奈何你不得!嘿嘿,光凭这份半年内连续单挑深蓝三大宗师却一场不败的宏伟战绩,试问天底下我们还怵哪个?按照汤姆老弟的话说,在未来的日子里,南疆人都可像螃蟹一般横行霸道顾盼谁雄啦!”   
      “哈哈哈哈……”车厢内一阵哄堂大笑,连最矜持且最含蓄的莫琼瑶,都被这活宝无意中说出的妙语逗得花枝乱颤、眼泪直流。气氛刹时变得轻松而愉快,再无刚才压抑和沉闷了。   
      我笑眯眯道:“呵呵,随便你怎么说吧!不过想要真正做到横行霸道顾盼谁雄的境界,恐怕绝非区区几场单挑就可以奠定的,最关键还得倚靠自身强大无比的军事实力做后盾。在这方面七海舰队的加入,无疑让我们如虎添翼。”   
      孔龙、汤姆、艨艟齐齐点头称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   
      要知七海盗盟乃是家喻户晓的天下第一大帮,在东西大陆所有民间势力中实力首屈一指,任何能得到他们襄助的国家和组织,势力都将瞬间攀升好几个档次。远的不说,近来风云舰队分崩离析和恺撒舰队全军覆没,这两件轰动天下的大事,就皆与七海盗盟的支持和帮助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绝对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它的存在。   
      我见三人都深刻认识到了七海舰队的重要性,遂恶作剧地又扔下一枚重磅炸弹道:“何况这位美若天仙的郡主殿下,还是本王最倾心和最仰慕的女子。日后你们三个小子都给我毕恭毕敬地伺候着,听明白没有?”   
      “末将明白!”三人先是意外之极地愣了一下,遂幡然醒悟到这番话的深刻涵义,一个个都兴高采烈地大声附和起来。这无异于直接承认了莫琼瑶在我心目中的超然地位,而且可省却无数口舌来解释,真是一箭双雕的妙招啊。   
      莫琼瑶殊未料到我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坦然承认此事,禁不住羞得脸热心跳。那嫣红粉嫩的玉容桃腮,那妩媚横生的仙姿美态,莫不让在座男子一个个如痴如醉、心荡神摇,甚至连素称坐怀不乱的孔龙都露出了一抹欣赏无比的眼神。   
      “嗯!”我轻轻咳嗽一声,唤回大家的注意力后,沉声道:“袍哥之战的胜利,让南疆终于能够挣脱枷锁,轻松自如地呼吸几天了。眼下纵观南北,不论风云还是恺撒都因此次规模空前的战争而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多余精力来‘照顾’我们,这是南疆发展壮大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我沉吟片刻,理顺了杂乱无章的思绪,继续道:“所以我决定大刀阔斧地彻底进行一次改革,具体详情我会留到军区会议上说,现在只透露部分跟你们有关的内容。一共是五件事:第一、郑重褒奖参予袍哥之战所有官兵,其中包括第五十五集团军、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新编七海舰队。回到碎星渊后,我会马上责令兵部司,根据功劳薄进行论功行赏,并即日送来慰问品和抚恤金。   
      “第二、撤销孔龙第五十五集团军代总长身份,由其改任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总长,并且仍然兼任长鲸要塞指挥官一职,继续镇守此地。原驻防‘长鲸’要塞的第五十五集团军,将随我执行其他任务。第三、七海舰队临时驻地暂定在袍哥港,伤员则全部进入长鲸要塞接受妥善治疗,所有补给也暂时由要塞军需处负责,我会责令兵部司以最快速度输送缺少份额。”   
      我说完看了看孔龙,见他微微一笑欣然点头,脸上毫无不满的表情,不禁一时忍不住打趣道:“难道你就不想念那个小情人吗?呵呵,别说哥哥不给你机会,现在我就给你签署一张大将级征调令,特许你在南疆军区范围内任意选择一名师级军官,来担任你的近卫师师长。小子,好好珍惜吧,我老人家可从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这一次是唯一例外喽!”   
      孔龙心头一阵激动,正容道:“多谢主公成全!”   
      我哈哈大笑不语,艨艟和汤姆也早知如此般毫不吃惊。   
      倒是一旁观看的莫琼瑶和楚山心中翻起万丈波澜,深深地感受到一种家庭式的温暖和亲人般的关怀,不由觉得分外震撼:“难怪他生死未卜地消失月余,南疆统治仍如铁板一块,哪管掌握重权的龙氏叔侄谋反,也要功败垂成。看来柳轻侯确有常人难及的统率之才啊!”   
      我温和地道:“好了,现在我们言归正传。第四、即日起着手进行大规模军事考核,考核人员包括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新编七海舰队所属的全部战斗序列。我丑话说在前头,一旦考核不及格,不论那个人是谁,都得给老子卷起铺盖卷回家种地。这是绝对没有任何人情可讲的事情,请在座诸位以身作则、严格把关!”   
      说到末了两句的时候,我的语气骤然变得无比严厉,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不见。要训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精锐部队来,士兵的素质无疑是至关重要的。若我现在一时心软允许滥竽充数,那么就立刻可以想见,在不远的将来,我会付出最惨痛代价来弥补这一过失。   
      霎时间,包括莫琼瑶在内五人的表情皆变得庄重肃穆起来,齐声保证道:“是,我等绝不辜负主公重托!”   
      我脸色一缓道:“第五、我要重建袍哥,并且把它变成深蓝大陆第一大贸易港,第一大海军基地,第一大造船厂,第一大商业重镇。要做到这几点绝非易事,其中有诸多困难,不过仍要一点一点做起来。我会命令南疆所有部门协助你们,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一定要在最短时间里,至少把造船厂和海军基地搞定。嗯,看来慕容炯炯这家伙要亲自过来一趟了,除他之外没人能够主持如此声势浩大的工程呢!”   
      一瞬间,我脑海里飞速闪现那个老混蛋的“可爱”形象,心道:“炯炯,这回我可全靠你啦!”   
      忽然间,孔龙沉声道:“启禀主公,末将有事禀报!是一些关于追捕哈·路西法的进展情况!”   
      “哦?”我皱了皱眉头,冷然道:“嘿嘿,你不提我都差点忘记这回事了!说吧,我听着呢!”   
      孔龙容色平静,从容不迫地道:“火烧四叠阳关前后,末将一共出动一万八千五百名铁血卫。他们由汤姆和艨艟两位大将亲自率领,在断魂岭——天鹅湖一线以东和袍哥州——南天门一线以西,展开了地毯式搜捕行动,但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无奈下,末将甚至出动了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全员进行逐地排查,结果仍无所获。所以末将以为,哈·路西法或者死于大火,或者早已逃离南疆了,除此之外绝无第三种可能性。”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扭头问道:“琼瑶,屈先生怎么说?”   
      莫琼瑶微笑道:“侵犯袍哥附近海域的是,恺撒帝国皇家舰队和东海地方舰队的混合编制,战舰数量的比例大约是六比四。根据屈叔一天一夜观察判定,他们只是意在骚扰,根本没有足够的陆战力量支持抢滩登陆。敌人好像从头到尾都在玩一个捉迷藏的游戏,或者说在等待什么出现吧!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今日凌晨为止,然后他们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见了。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东海地方舰队出现时间大约在哈·路西法向袍哥州发起总攻的时候。”   
      孔龙闻言色变道:“对不起主公,末将办事不利请您责罚。”   
      事情显而易见,东海地方舰队就是为专门接应哈·路西法才出现的,而它们的消失,则意味着哈·路西法已经成功逃离险境了。因为谁都知道一件事,恺撒皇家舰队在经历过数十次与风云舰队的交锋后,早已是强弩之末,顶天只能干干骚扰性质的工作,真有一拼之力的实际只有生力军东海地方舰队。现在他们都跑了,正意味着任务已经完成,否则那帮开国元勋的后裔没抢到朝廷里的大靠山哈·路西法,岂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呢!   
      我幽幽地瞅了孔龙一眼,蓦然展颜哈哈大笑道:“此乃非战之罪也!谁能预料哈·路西法那家伙竟如此谨慎,在锋芒最盛的时候都能想到溜之大吉啊!呵呵,看来我们在未展开搜捕行动前,就已经输得一塌糊涂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既能打败他一次,就肯定能打败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本王就不相信他次次都那么幸运。”   
      可是不管我话说得多么轻松漂亮,心底仍然涌现一种巨大而无法填补的遗憾。恺撒第一名将哈·路西法名震大陆,声威最盛时简直横扫深蓝无敌手,生平百战都未尝一败。要打败他简直比登天揽月还要难上三分,这次好不容易就要擒住他了,却又被他从手指缝里溜掉,他奶奶的熊,让我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的机会下手阴他啊?   
      车厢内气氛再次融洽起来,“呼!”我暗暗长嘘了一口气,恢复心平气和道:“嗯,追捕行动就告一段落吧!不过铁龙平原上一定要多布置狼烟警哨,防止突变发生。”孔龙连忙点头称是。   
      不知不觉金色战车已完全停止前进,此行目的地——第五十五集团军指挥部终于出现在眼前。   
      “咿呀!”一名新月卫缓缓地打开了厢门。在我欣然迈过门槛的瞬间,心脏却冷不防地狂跳了一下,继而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寒流迅速侵入脑域……这一刻,我预感到一股汹涌澎湃的暗流倏忽而至,却茫然不知它到底来自何方。   
      “轻侯!”莫琼瑶充满忧虑的声音遥遥响起,倏地让我从梦魇中解脱出来。这时我才发现所有人都怔怔地瞅着自己,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连忙摆摆手,哑然失笑道:“呵呵,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所以有点走神了!”   
      莫琼瑶露出个没好气的表情,媚态横生地狠狠白了我一眼,低声娇嗔道:“大坏蛋,你刚刚的模样吓坏人家啦!”   
      众目睽睽之下我哪敢公然打情骂俏,只能偷偷还她一个充满歉意的眼神,转移话题道:“嗯,大家一路车马劳顿,请先去洗漱休息吧!早餐后,‘新月’魔骑士团将随我同返‘碎星渊’要塞,第五十五集团军也稍后跟进。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大,我想跟你一起去,不知道可不可以啊?”从袍哥州就一路随队跟来,却一直沉默无言的安德鲁终于说话了。他眼中一片希冀神色,显是非常希望能跟着我一起走。   
      一瞬间,我想起了慈祥和蔼的老爹,想起了善恶难辨的令狐千年,更想起了香消玉殒的明娜。那段永生难忘的恺撒之旅,有如一柄惊天巨锤连续不断地敲击着我心灵最脆弱的部位,让我黯然神伤不能自己。   
      往事一幕幕地从眼前闪过,我的表情也一次次地变幻莫测,兴奋、欣喜、疑惑、悲伤……当我恢复平静的时候,愕然发现安德鲁一副沮丧若死的表情,显然这小子因为我的犹豫不决而产生了误会。   
      于是,我默默地走到他身前,双手紧紧抓住他厚实的肩膀,沉声道:“安德鲁·欧奈,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柳轻侯的第一位贴身保镖,将十二个时辰昼夜不停地守卫我的生命安全。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吗?”   
      话音才落,安德鲁欣喜若狂地叫道:“老大!啊,不对应该是主公,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大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我也不禁笑骂道:“他奶奶的熊,老子现在是以南疆军区总长的身份跟你小子说话,岂容得开半点玩笑?嘿嘿,你就当卖身给我了吧!”安德鲁赧然以对,呵呵傻笑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待诸人慢慢散去后,偌大的指挥部里只留下我和孔龙,准备单独商谈一些事情。   
      我目光投往窗外春意盎然的庭院,双眸棱芒闪闪,沉声道:“立刻整理一份最新战报,通过最快捷最安全的渠道送到帝都,亲手交给慕容无忧审阅。”   
      言罢我幽幽长叹一声,道:“唉,我刚才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也许是因为这次我们锋芒太露,所以惹祸上身了。而灾祸最有可能的根源就是朝廷的各大势力。看来现在是我们该摆弄国内这盘棋的时候了,”   
      孔龙正容道:“是,末将明白,我会立即着手处理此事!”   
      我欣慰地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本来我该放你大假,好好和宇文雪游玩一番的,唉,对不起,军情实在太紧急啦!”   
      孔龙目露感激之色,淡淡道:“您过誉了,那都是末将份内之事,而且您不是给我调令了嘛!我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两人四眸对望,忽然相视而笑一切理解和支持尽在不言之中。   
      今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在那透明的金色阳光下,花园好像被洗涤过一样,闪烁着各种美丽而新鲜的色彩。那浓密的林子,那鹅毛绒似的草地,那玲珑的假山,那纯净得看到水底的荷塘,那拱背的小桥,都像一副精心绘制的油画般展现在人们面前。   
      慕容无忧独自一人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迤逦前行,在经过几道苍翠欲滴的竹篱笆,终于将春色葱茏、美不胜收的小花园抛掷脑后,走进了一片郁郁苍苍的松柏森林。不知不觉间,天地倏地变成一个幽暗、恬静、安谧的绿色世界,恍若一座与世隔绝的梦中桃源。   
      她慢慢地停住了脚步,伫立在一个浮满绿萍的小湖畔,凝望着清悠悠的湖水呆呆出神。   
      忽然耳畔响起一把沙哑苍老声音,因过于激动而显得有点颤巍巍地道:“无忧,你终于肯来看我了吗?”话音未落,一名篮巾、青衫、白袜、黑鞋的矍铄老者,鬼魅般出现在慕容无忧身旁。   
      他身材不甚高大,相貌清癯且举止安详,尤其高耸山根和斜飞入鬓的白眉下,那双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事物的眼睛,更使他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渊停岳峙不动如山的磅礴气势,教人不敢逼视为之心折。   
      此人正是慕容阀上一代老阀主——“开天辟地”慕容神工。   
      自从那一日在金銮殿上辞官获准后,慕容神工就彻底退出了风云帝国政治舞台和慕容家族权力核心。他把所有权势一股脑儿移交给越来越咄咄逼人的慕容无忧后,就躲到“沁春园”闭门谢客,年余来除了秦颐驾崩那一次外,根本是足不出户。   
      此时此刻,慕容无忧的意外出现,着实让他心中泛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激动和憧憬。可惜这种美妙绝伦的幻想,只短短地维持不了片刻,就被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毁灭了。   
      慕容无忧淡淡道:“相见不如不见,若非事关家族生死存亡,哪怕今生今世我都不会踏入‘沁春园’半步。你不要妄想有那么一天我会原谅你对娘亲所做过的一切,那些事每过一刻都在我心中镌下更深刻的烙印,提醒我慕容神工是一个何等薄情寡义、阴险毒辣的小人!”   
      “好胆!”慕容神工怒喝一声,继而双目杀机大盛,青衫也无风自动,充气皮球般瞬间膨胀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亲生女儿,渴望看到她惊骇、畏惧和惶恐不安,因为哪怕只有一点点征兆,他都可以撤回功力,并借此机会重新构筑父女关系。   
      可惜他再次失望了,那张透明玉石般完美无瑕的脸上,此刻是如斯的冷静淡漠,根本没把生死放在心上。“这一幕好像……”慕容神工骤然发觉眼前的她和一直珍藏于心灵最深处的爱妻,丝丝入扣地重合到了一起,再无半点差异。刹那间,他愁肠百结心丧若死,再也没兴趣做任何游戏了。   
      眼看着衣袂鼓胀到了极限,杀势也一触即发,慕容神工却嘎然停止运气,将提聚起来的全部功力尽数倾泄足底。“轰轰隆隆!”碧波如境的湖水,倏地全部化作一块硕大无朋且呈不规则形状的碧绿厚墙,沿着堤岸齐齐垂直拔高三丈,再重重落回水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最离谱的是,水墙起落明明近在咫尺,慕容无忧却连一滴水珠都没被沾到,显出慕容神工运气施力之术,早已臻至超凡入圣的化境。   
      沉默片刻,慕容神工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唉,随便你怎么想吧……这次来要我做什么事?”   
      看到对方转为公事公办的口吻,慕容无忧若无其事道:“很简单,我想请你说服家族元老会的那帮老顽固,马上全票通过新提案的十七项单边贸易协定。”   
      慕容神工淡淡地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地道:“给我一个理由先!”   
      慕容无忧微微一笑,柔声道:“因为我不想大开杀戒,不知道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呢?”   
      慕容神工厉目一闪,正好瞥见她那对秀眸内充盈着一股喷薄欲出的杀机,忍不住暗暗打了一个寒战,摇头苦笑道:“嘿嘿,什么单边贸易协定,根本就是无偿援助条款。你如此处心积虑地支援南疆军区,帮助柳轻侯那小子增强实力,可曾想过最终将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慕容无忧眺望着湖光山色缄默无语,他尝试说服道:“我必须坦然承认一件事,通过无数次鏖战证明,柳轻侯确是一位天才横溢的名将,遍览整座帝国也唯有夏侯一贯堪堪与他相提并论。不过人力有时而穷,匹夫之勇焉能颠覆江山乎?夏侯一贯起码比他早起步十年,实力更是犹有过之,却迄今仍安分守己地为朝廷把守着北疆,这又说明什么呢?”   
      顿了顿,他继续说服道:“答案只有两个字,实力。在深蓝大陆上傲然屹立了整整八百年之久的风云帝国,哪怕它现在正处于风雨飘摇的阶段,也绝不是区区一两个人可以撼动的。所以我绝不同意你在被情感蒙蔽双眼的情况下,把慕容家族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你说完了吗?”这句话冷冷地蹦出来,嘎然截断了慕容神工的长篇大论。“刷!”一张白纸闪电般飙射到他眼前,然后垂直降落。慕容无忧漫不经心道:“请看完这份最新战报,再下结论不迟。”   
      慕容神工接下白纸凑目望去,渐渐地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而严肃。   
      慕容无忧侃侃而谈道:“时局变化很大,你刚刚说的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柳轻侯不但收编了七海盗盟和风云舰队残部,而且一举击败了恺撒第一名将哈·路西法,导致一百四十万恺撒皇家舰队士兵全军覆没,无人生还。这是继第一场碎星渊保卫战结束后,柳轻侯取得的第二次巨大胜利,给予恺撒帝国的打击根本无可估量。”   
      她嘴角逸出一抹无比动人的微笑,悠悠道:“眼下南疆军区总辖第五十五集团军、第五十六集团军、第五十七集团军、第五十八集团军、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新编七海舰队所属六支舰队,总兵力首次超逾两百万人。其中就算剔除了专为迷惑朝廷而建的第五十七集团军和第五十八集团军这两支杂牌军不算,柳轻侯手里仍牢牢掌握着三支主力集团军,一支超级舰队,其精锐部队总兵力共计一百五十万人。”   
      慕容神工听罢顿时目瞪口呆,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问道:“你从哪里得来这份情报?”   
      慕容无忧避而不答,油然道:“这份绝密情报,暂时只有我们慕容世家独晓,不过再过数日,我就不能保证其垄断性了。言归正传,我要的就是一句话,那十七项单边贸易协定你到底支不支持?”   
      慕容神工倒吸了一口凉气,脑海里有两个念头不断地纠缠厮杀在一起。   
      “值此帝位争夺愈趋激烈的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柳轻侯那个毛头小子,始终成不了什么大器的,何必白白搭上整个家族利益呢!……其精锐部队总兵力共计一百五十万人,若再加上家族源源不绝的武器装备供应,南疆军区的实力,誓将轻松超越包括中央军区在内的任何一个军区,柳轻侯也誓将成为风云帝国最具实力的诸侯。届时不论他支持哪位皇子登基,意见都将举足轻重。”   
      “究竟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慢慢地等待帝位争夺战尘埃落定呢?……还是豪赌一场,趁着权力核心洗牌重组,来捞取更大的利益呢?”   
      正当慕容神工陷入苦思冥想,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慕容无忧一句话让他下定了决心:“柳轻侯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当他成为南疆之王的一刻,就是迎娶我慕容无忧之时。现在该是他履行诺言的时候了,这十七项单边贸易协定就权充我的嫁妆吧!”   
      霎时间,慕容神工感觉自己被逼上了一条绝路,他立刻就知道她刚刚那番话已再无转圜余地。   
      、    


第十六卷 鲸吞  第一章 十方

      因为当年年仅八岁的慕容无忧,曾经用一种决绝的表情宣布过一件事。她说:“我要你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对象是她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和后母,他们曾一起偷偷地虐待她娘亲,使其郁郁而终。当时大部分人都想这小丫头一定是疯了,而另外一小部分人则都嗤之以鼻,并且在脑子里恶毒地谋划着如何收拾她。   
      结果让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是,当晚慕容无忧就实现了白天许下的誓言。三人在吃宵夜的时候,被一枚藏在汤罐底部的防水“轰天雷”炸得支离破碎、尸骨无存,甚至连整座“潇湘馆”都被贻为一片废墟。据事后清查现场、搜集骸骨的铁卫回忆说,母子三人躯体寸寸皆裂焚毁如炭,且与残砖烂瓦混淆一处,根本无法一一分辨成殓棺木了。   
      而那一刻她庄严宣布要杀三人时的表情,简直和现在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慕容神工颓然长叹道:“唉,我们这一辈人都老了,慕容世家的命运就由你一个人来决定吧!迟些时候,我会发动议案解散元老会,这帮老家伙们也应该退位让贤,给你们年轻人一次展现自己的机会了。嘿嘿嘿……”   
      他幽幽凉凉地冷笑了一阵,忽然道:“不过我依然要提醒你一句,千万莫要小看了秦大、秦九以及关山月为首的中立势力,他们绝非善男信女任人摆布的。”   
      慕容无忧郑重点头,肃容道:“是,我明白!不过就眼下来说,他们都对南疆无能为力吧!三百万南征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秦大指挥,从陆路强攻风恺边境的‘波塞冬’要塞,另一路由秦九指挥,在高唐府上船,经海路直放恺撒帝国东海二十八郡。两边风险不相上下,更牵扯着两派所有重量级大人物的神经,在这节骨眼儿,他们够胆动柳轻侯吗?难道就不怕麒麟在碎星渊封门拒客,或者莫琼瑶在海上背后偷袭?”   
      慕容神工闻言不禁气得发须皆张,横眉竖目地暴喝道:“好胆!你身为当朝议政大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帝国六部相之一,却毫无自觉,胆敢随随便便就把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诉之予口,难道你不怕抄家灭门吗?”   
      慕容无忧冷笑一声,针锋相对地反驳道:“帝国、大逆不道、抄家灭门……请你不要危言耸听啦!如果一切刑罚的执行,依照的真是帝国法典的话,那么今早朝会时,就根本没几人够资格活着站在金銮殿上。那些人违犯的刑律,足够他们被凌迟处死一万次有余了。”   
      沉吟了一会儿,她意犹未尽地道:“哼哼,还是收起你们那一套虚伪的人生哲学吧!因为它们已经老得掉牙、土得掉渣了,再也不能适应这个疯狂无比的乱世。让我告诉你现在流行什么,那是很简单很通俗的一句话:‘谁敢踩我尾巴,我就剁掉谁的脚掌’。这才够味道够爽快不是吗?”   
      慕容神工从未见过她态度如此坚决地阐述一件事,一时间不禁再度愣在原地。这一刻他禁不住怒火全消,心底迅速冒起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流,暗忖道:“我的娘啊,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吗?”   
      我刚踏入“碎星渊”要塞北门,便发现城内每个角落都彩旗飘飘、鞭炮齐鸣,到处充满了欢乐喜庆的节日气氛。   
      大街小巷车水马龙,游人熙熙攘攘,胭脂香气随着飞扬的尘埃四处飘散。人们笑逐颜开地奔走相告着袍哥大捷的喜讯,“奥丁!——”“万岁!——”狂呼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不论男女老少农商官兵,都有志一同地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意气飞扬地走在路上。   
      安德鲁万没想到城内如此繁华,大感错愕之余,不禁低呼道:“哇,这里好热闹啊!”   
      我微笑道:“呵呵,其实笑花城也非常繁华,只可惜我们上次是在晚上偷偷摸摸溜进去的,未能好好瞻仰一下恺撒国都的风采!”一言及此,我眼前骤然浮现出明娜那张巧笑倩兮的娇颜,不由得心脏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继而排山倒海般的痛苦倾覆而下差点将我碾成碎片。   
      安德鲁见我脸色忽然苍白如纸,不禁大吃一惊。他迅速抢前一步伸手搀住右臂,施展道宗无上秘法在我耳畔沉喝道:“老大,你要振作啊!”   
      “轰!”我心神剧震,倏地从无边无涯的苦海中挣脱出来,颓然道:“唉,我又想起明娜了!”   
      安德鲁不懂如何安慰,只是充满忧虑地看着我,生怕再次出现意外情况。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安德鲁,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没事啦!嘿嘿,这点痛苦还远远不能击垮‘帝国鉄壁’柳轻侯。”最后一句话若能换个时机说出,肯定会是一番睥睨天下的豪言壮语,可惜此刻说出却充满了一股苦涩无奈的味道。   
      “是!”安德鲁依言松手退下,却不敢离开我过远。散布在周围保护我的数十名新月卫,也察觉不妥,齐刷刷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纷纷用右手轻按刀柄凛然卓立。   
      隔了半晌,我终于恢复冷静,淡淡道:“算啦,我们不逛街了,还是回府吧!”   
      “是,主公!”诸人一齐躬身施礼,遂依照前锋、殿后和左右两翼的阵势,团团保护着我向南城总长府邸走去。   
      本来新月魔骑士团和第五十五集团军在龙腾谷安营扎寨后,我就打算轻车简从秘密返回总长府处理一些要务,顺便也体察一下民情。但是想不到仅仅一句话就彻底破坏了我所有好心情,被迫取消了原定计划,径直赶赴目的地了。   
      这座古雅的小阁楼,低垂着层层帘幕,轻盈的娇燕在堂间来往穿梭。片片落红飘洒在户外的庭莎上,犹如散镶在绿毯上的朵朵彩花,分外鲜艳。朝阳灿射,阑影斜映在凉池之中,随波折荡,显得特别悠闲深静。   
      面对绚烂春色,我怅然若失地从窗子向外望去,只见满窗池水流向西方。阳光照射在白屋的窗棂上,也影入碧波之中,仿佛是一方璀璨夺目的战旗。它勾起我千头万绪的心事,也让我越来越烦恼不已。   
      我心中正感慨万千,走廊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名新月卫隔着扇门恭声道:“启禀主公,予会人员已全部到齐!”   
      我沉声道:“知道了!”当下赶紧收拾情怀,精神饱满地通过一条狭长的独立走廊,走向位于顶楼的议事厅。   
      “咿呀!”随着暗门缓缓开启,我再次出现在这座阔别俩月的厅堂之内。   
      霎时间,厅内诸人不约而同齐刷刷地站起,所有目光皆直勾勾地望着我,流露出无限喜悦和激动无比的情绪,其中还夹杂着几分说不清的敬畏和崇拜。   
      我用充满欣慰和感激目光,慢慢地扫过每个人的脸庞,倏然阳光灿烂地微笑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嗯,事实证明你们都很好,是的,很好!呵呵,都坐吧!”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答道:“是,主公!”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说得充满了力量和气势,像是失而复得了某种最宝贵的东西一样。   
      我背北朝南地端坐主位,左下首依次是欧鹭忘机、库索、慕容炯炯,右下首只有是麒麟一人,右侧旁听席上坐着古辉、辛辣。   
      “唉!”我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俗语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又云: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嘿嘿,人心果然是最难揣测的东西。操他奶奶的熊,那老子我就不猜它,也不想知道它,我只管处理眼前发生的这档子事。大家都开门见山吧,龙克缍和龙之吻叔侄蓄谋叛乱一案想如何处理,请畅所欲言!”   
      诸人面面相觑,半晌谁都没吱声。因为两个原因:第一、此案的量刑裁定权一向归刑部司管辖,孔龙不在场谁都不好说什么。第二、谁都不知道我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生怕一句话说错,连自己都背上黑锅。   
      我把他们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也是保持缄默一句话都不说。   
      隔了半晌,我哈哈一笑,倏地挺直虎躯,双目神光电射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就由我来说。首先、我宣布以阴谋叛逆罪名革除龙克缍户部司司长职务,以严重失察罪名革除彭真户部司副司长职务,以阴谋叛逆罪名革除龙之吻饿狼帮帮主职务。由于龙克缍仍然在逃,所以继续由刑部司发布通缉令追捕;由于彭真与阴谋叛逆案主犯关系密切,所以暂时拘禁继续审查;由于龙之吻已畏罪自杀,所以将不予继续追究罪行。”   
      说到这儿我忽然想起一人,连忙补充道:“哦,还有那个龙之息,他作战勇猛指挥得当,且并未参予叛乱,所以已经无罪释放并官复原职。其次、撤销欧鹭忘机代吏部司司长、代兵部司司长和礼部司副司长三项职务,现在起即刻继任为户部司司长。嗯,大家有问题吗?”   
      我环顾两侧,见六人举手一致通过了这两项决议,遂继续说道:“想必诸位在战报中都看到了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和新编七海舰队的出现,也都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对此我就不废话了。我只想阐明一点,对于这两支合起来人数接近百万的精锐舰队,必须抢在朝廷追究之前从速从快地武装起来。慕容司长,根据目前产量来算,你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慕容炯炯苦笑道:“眼下工部司管辖的工匠总数超逾十万人,均匀分布在冶炼场、武器场、防具场、弩机场、战车场、饲养场六大部门内,另有采掘团、工兵团、运输团若干支。这人员技术方面是足够了,不过设备资金的缺口就差太多了。上回在折子里,下官详细列举了十七款急需设备和资金额度,如果能够顺利解决这些问题,我保证在您所要求的最短时间内完成任务。”   
      我笑容满脸道:“好,说话就是爽快,果然不愧是素有‘鬼才’之称的慕容炯炯啊!嘿嘿,你的条件我都可以满足,设备和资金一个月内也肯定到位,不过还有几件事情需要你亲自办理。喏,先看看这几件东西,然后谈谈感想吧!”言罢我将早就准备妥当的一份绝密档案推至他面前。   
      慕容炯炯信手撕开火漆,抽出资料一看立即目瞪口呆,惊呼道:“天啊,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这……这简直是奥丁大神的杰作啊!”   
      诸人不禁莫名其妙地望向两人,我旋即解释道:“袋内是‘海神号’设计图、‘地狱火’炮弹性能说明以及一些附属资料。大家都知道我柳轻侯一把火将袍哥州烧成了白地,却不知道真正的功臣是一种叫做‘魔血’的奇怪物质。现在我们已经懂得用‘忘忧草’,哦,也就是以前咱们所说的‘魔草’来制造武器和防具,用以倍增战士实力。将来我们要用这种‘魔血’,来制造远程大炮和钢铁战舰,用以征服所有看得见的陆地和海洋。”   
      我根本不理大家难以置信的眼神,扭头对欧鹭忘机道:“欧司长上任后要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找‘魔血’矿井位置。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哦,也就是慕容世家提供的援助到来之前的一个月内,彻底查清南疆范围内每一寸土地上的每一座‘魔血’井。你们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它们来,其他事情就暂时放一放吧!”   
      “是,下官明白!”欧鹭忘机一对秀眸内露出坚毅不拔的意志来,让所有人都感到她的决心不可动摇,想做到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做到。   
      我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跳过库索直接落在摇头晃脑的慕容炯炯身上,沉声道:“慕容司长,你要派人全力协助欧司长的调查工作,另外你本人要亲赴袍哥州,参加港口、造船厂、海军基地、城市等等的重建工作,工部司日常工作暂时由你的副手负责。你看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慕容炯炯连声答应着,眼睛却片刻也没离开过资料和图纸,显然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我莞儿一笑,心道:“他奶奶的熊,敢在军事会议上,头也不抬一下就回答我问话的人,慕容炯炯绝对是独一份儿。呵呵,谁叫人家是权威专家呢!”   
      正自嘲间,麒麟插口道:“目前我军第五十五集团军、第五十六集团军已经陆续开始换装,估计一个月内即可全部完毕。其中单兵装备包括:青铜、白银、黄金、钻石四大骑士套装以及马铠;战车装备包括:一架新式泰坦战车、一门重弩炮、四挺重机弩;还有骑兵配备的飞云兽、车兵配备的蛮牛均已到位。”   
      我愕然点头道:“嗯,不错,速度很快嘛!”   
      麒麟尴尬地道:“是啊,不过也出现了一个小问题。换下来的装备和车辆堆积如山,现在碎星渊的仓库根本储存就不下了。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   
      我见他嘴里吞吞吐吐,眼神却一个劲儿地瞄向库索,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问道:“库司长,你有什么好办法解决一下装备库存问题吗?”   
      库索不动声色道:“下官倒是有个办法,既可处理掉那些装备,又可为南疆为牟取巨大利益。只是操作起来有点困难,必须得到您的鼎力协助才行。”   
      我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笑眯眯道:“但说无妨,这等好事人家想找都找不到呢,现在送到我们面前,我柳轻侯岂有不支持之理?”   
      库索侃侃而谈道:“众所周知,目前高唐八岛三十六郡早已乱成一锅粥,每个郡守都梦想有一天能一统高唐成为帝国皇帝。于是他们相互倾轧征战不休,又偏偏因为缺乏强大实力做后盾,而无力完成这个宏伟目标。”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双目泛起深重的杀机,恶狠狠地道:“我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将这些武器装备一批批贩卖给不同阵营,让他们打得更加热火朝天,迅速消耗实力。要知高唐八岛虽小,却盛产各类贵重金属和矿石,我们借此良机不但能套回大批真金白银充实财政,还可以在某一关键时刻,直接率兵抢摊登陆,一举收拾掉这帮蠢货。嘿,我想郡主殿下一定会同意使用七海舰队来完成这项计划的,归根到底我们仍是在帮助她重新夺回领土。”   
      议事厅内顿时哗然,谁都想不到平时信守沉默是金格言的库索,居然会有如此深沉狠辣的战略思想。若按照他所言,的确不管是莫琼瑶、还是高唐三十六郡郡守都无法拒绝这种巨大的诱惑,而唯一得到获利者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南疆。   
      我深深地瞧了库索好一会儿,沉声道:“好,我同意这项议案。现存的、还有以后换下来的旧式装备全部按照这个办法处理吧!具体执行方面我会和莫郡主协调,你们工部司、礼部司和七海舰队三方面要精诚合作,别搞出什么乱子才好。另外我提醒你们一点,买卖归买卖,计划的宗旨不能忘记,我们要的是整个高唐八岛,而不是区区几亿金币,你们明白了吗?”   
      库索规规矩矩地道:“是,下官明白!”   
      我暗暗心忖:“好小子,算你聪明,知道我这句话就是警告你的。哼哼,若你胆敢借此搞七搞八,哥哥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这时麒麟咕哝道:“水幂涛和雷霆最近几乎是一天就来一封信问候你,好像很想你的样子!”他声音很低,却偏偏又是足以让我听到的音量,明摆着念给我听的。   
      我哑然失笑道:“好你个老戚,有话就明说嘛!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谁知道你讲什么呢?”   
      麒麟闻言大喜道:“呵呵,没啥没啥,就是老待在同一个地方,他们有点腻歪了,想换换防!”   
      我沉吟片刻,正容道:“好,先让我考虑几天吧!我想可能最近就有机会让他们回来一趟,也许还能赶上一场大仗呢!”   
      麒麟连声道:“多谢主公,多谢主公!看来老戚的耳根子终于可以清静几天了。”   
      我巡视众人一遍,淡淡道:“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过了半晌,我见仍旧没人搭茬,遂大手一挥道:“散会!”   
      在一座小花园的小书房里,架上琳琅满目的图书,被翠竹帘子透进来的阳光照得斑斑驳驳,反射出幽静的光辉。   
      我半躺在太师椅上假寐,脑海里却电光石火般飞闪过一幕幕悲伤往事,片刻也不让人安宁。正心烦意乱的时候,一名新月卫隔着门叫道:“启禀主公,慕容司长说有要事求见!”   
      我稍稍感到有些意外,心中暗忖道:“这小子现在不是应该捧着那份绝密资料研究个不眠不休嘛!他怎么还有闲暇来看哥哥我呀?真是奇怪啊!”   
      不过想归想,这家伙一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此番说不定是临时想起了什么要事向我汇报呢。一念及此,我连忙道:“嗯,请他进来吧!”   
      隔了不久,慕容炯炯挑帘而入,躬身施礼道:“下官慕容炯炯拜见主公!”   
      我悠悠道:“免礼平身吧!快坐下,快坐下,这里就你我两人,也不必再刻意遵守那些繁文缛节了。嗯,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刚刚开会的时候,我看你只顾研究图纸和资料了,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没汇报啊?”   
      慕容炯炯正襟危坐后,恭恭敬敬道:“下官此番是来向您交差的。”   
      我好奇问道:“哦,什么差事啊?”   
      慕容炯炯淡淡一笑道:“主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道您就不记得曾经交给我‘獠牙’、‘炼狱’、‘雷神之锤’三柄神兵,用以打造终极神器‘十方俱灭’了吗?”   
      “什么?”我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霎时间,我的身躯“飕!”地从椅子上飞起临空横渡半丈,鬼魅般窜至慕容炯炯身前,双眸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一字一字地问道:“你是说终极神器‘十方俱灭’已经炼制成功啦?”   
      慕容炯炯镇定自若地道:“是的,主公!终极神器‘十方俱灭’确已炼制成功,眼下只剩最后一道程序滴血认主了。呵呵,恭喜恭喜呀!主公得此神器定能号令天下,一统江山,何愁霸业不成啊!”   
      我禁不住欣喜若狂,急得火烧火燎般问道:“在哪里?快带我去看!”   
      慕容炯炯想不到我如此急切而激动,赶紧站起身来道:“东西在武器场的秘密仓库内,下官带路领您去吧!哦,我差点都忘记了,那儿还有一副神魔骑士套装和马铠也是准备要送给您的,其主要制作原料就是,上次在点将台让您充满全部能量的那块儿‘忘忧石’,还有……”   
      慕容炯炯依然故我地罗嗦不已,我哪有心情听他解释那么多废话呀,连忙打断道:“暂且打住,等我们到了仓库你再慢慢说吧!来人啊,马上给我备车,直奔武器场!哦,还有……紧急集合一营铁血卫沿途开道,按照一级警戒状态处理。”   
      “是!”一名新月卫迅速应声,雷厉风行地执行命令去了。   
      一旁慕容炯炯看得瞠目结舌,低声咕哝道:“我的天啊,至于嘛?一级警戒状态明文规定凡阻挡军队前进道路者,不论任何原因皆杀无赦啊!主公他是不是疯啦?”   
      我哪有功夫理他嘀咕些什么,右手轻轻一提像拎小鸡似的抓起他,眨眼间从窗口标出,倏地笔直射入相隔数十丈外的那辆马车内。   
      “希律律!”牵辕的十二匹飞云兽齐齐咆哮一声,遂撒开四蹄旋风般卷出总长府。   
      这一刻,我终于看到了一丝能够正面挑战深蓝三大宗师的曙光。   
      “十方俱灭,我来了!”   
      “吱嘎!”随着最后一扇厚重如山的钢门缓缓开启,久违的秘密仓库终于呈现在眼前。   
      我回想起一道道千奇百怪的恐怖陷阱,迷宫般蜿蜒曲折忽进忽退的通道,还有沿途所见整整一个满编主力团的精锐骑士驻防,不由得对头前带路的慕容炯炯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此警戒森严的军事禁地,休说是一个人,恐怕就算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了。   
      慕容炯炯微笑道:“主公请进,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   
      “哦!”我饶有兴致地迈步入内,立时被眼前景致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一座正方形中等规模的展览厅,边长皆为四丈,四周乳白色墙壁和天棚上镶嵌着无数颗夜明珠,透明无暇的水晶地板也光可鉴人。经过巧夺天工的设计,使每颗夜明珠和每块水晶都分布在最恰当位置,通过不断地折射洒下一片片温馨柔和的光线,将整座厅堂映照得亮如白昼纤毫必显,任何物品影子都淡得可以忽略不计。   
      在展览厅中心位置,傲然屹立着一尊光辉璀璨的骑士雕像。   
      他腰脊挺得笔直,身躯稳如泰山地端坐在一匹神驹战马上,双目平视前方,左手臂弩横搁胸前,右手高高扬起一柄利剑,一股撕天裂地的可怕气势喷薄欲出。   
      当然我震惊的不是它的气势,它再强也强不过深蓝三大宗师吧,面对他们的时候我都一点没吃惊过,何况是区区一尊雕像呢!真正让我震惊的是构成这尊雕像的物品,那赫然是一副完美无缺的神魔骑士套装和马铠。   
      乍看它连人带马通体呈现一种纯粹黑色,可待注目片刻,却发生一种诡异绝伦的变化。铠甲表面蓦然将人的目光一口吞噬,让注目者进入一个美至难以形容的世界。   
      空间向四面八方无限延伸开来,有如浩瀚无垠的宇宙一般,其间布满了千千万万枚璀璨繁星,一时间好像整座银河都被挪移到了铠甲里面,说不出的精彩绝伦。但变化犹未停歇,亿兆星辰骤然渐渐淡去,隔着银河幽幽出现两尊硕大无朋的身影。一尊十二只光翼的炽天使和一尊十二只暗翼的堕落天使,淡淡的隔着银河相望。   
      这一幕场景和当初那块“忘忧石”演示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点是矿石变成铠甲了。   
      我忍不住赞叹道:“哦,我的天啊!亲爱的慕容炯炯,我将永远赞美你的智慧与才能!你简直是传说中那位无所不能的神匠,让我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作品,它本该只属于天堂或者地狱,而你这位超级天才却改变了命运的轨迹让它出现人间。”   
      慕容炯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呆呆地享受着潮水般的阿谀奉承,浑然未发觉我正用手轻轻抚向那尊骑士雕像。眼看指尖距离铠表越来越近,我却没发现雕像的双眸正渐渐变成一黑一白两种颜色,越来越亮,越来越厉,握剑的右手也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微扬起。   
      就在手指碰触铠表的瞬间,一股沛莫能御的庞大能量倏忽沿着指尖、手腕、前臂、上臂一路高歌猛进,直刺心脏要害。我的身体如遭雷殛地剧烈震颤不已,五脏六腑也针刺般难受到了极点,更糟糕的是,抬眼我就看到一道黑色闪电拖着硕大无朋的扇型残影当头罩下。   
      这一刹,我的思维陷入一片空白,浑然忘记了抵抗,只是下意识地扬起了右腕挡去。   
      “嗷!嘶!”两种奇特的声音交织混杂在一起,同时刺入双耳,震得我一阵晕眩。当我恢复正常意识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柄利剑将神兽从头至尾一分为二,劈裂的躯体却并不消失回归魔灵镯,反倒一寸一寸被剑身吸噬同化着,那头神兽高逾四丈的庞大身躯,竟然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柄剑也醉酒般由纯粹黑色变成嫣然酡红,剑身还不停地轻轻颤抖呻吟,好像在呢喃地诉说着什么,形态极为可爱。只可惜它通体充斥着一股无匹无对的强横力量,让人面对它时总得战战兢兢地小心防范,根本无心他顾。   
      “我的娘啊,真是好险啊!”直到此刻,我才有机会抬手擦去额际冷汗,哪曾想右腕忽然一轻,继而地上就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我低头一看,竟是坚固无比的魔灵镯龟裂成无数碎片同时坠地了。   
      这时,慕容炯炯已恢复清醒,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诚惶诚恐道:“主公,您没受伤吧?都是下官疏忽大意,差点酿成大祸!唉,我真是罪该万死,怎就忘记了神器在滴血认主前,还需要一件活供品拜祭天地呢!”   
      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平静地道:“是吗?刚刚若非我能及时召唤神兽出来挡掉那一剑,此时此刻柳轻侯早已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嘿嘿,你这一忘威力不小啊!”   
      “噗通!”慕容炯炯颓然跪倒在地,眼神却丝毫不见慌乱,一字一字说道:“微臣一直忠心耿耿报效主公,任何时候都不敢稍有懈怠之心。此番无意中铸此大错,却怎都覆水难收了。唉,余深知罪孽深重,只想恳请主公大发慈悲容许小人多活百日,能够完成魔血大炮和钢铁战舰这两项计划,为主公霸业进献最后一份绵力。”   
      我目不转睛地瞅了他半晌,蓦然苦笑道:“慕容兄,请恕轻侯刚才无理了!”言罢双手搀扶他起身,同时输送两道真气过去助他稳定心神。   
      慕容炯炯露出疑惑表情,问道:“主公,您这是——”   
      我幽幽长叹一声道:“唉,因为正值非常时期,所以轻侯不得不怀疑每一名形迹可疑之人。不过慕容兄不必担心,我从你眼中读出的只有赤胆忠心四个字,那是万万和卑鄙无耻的叛逆者牵掣不上半点关系的。嘿嘿,现在你可否将如何滴血认主讲述一遍呢,我可没有第二枚魔灵镯供它劈砍了!”   
      慕容炯炯松了一口气,恭声道:“神器滴血认主的过程非常简单,只要您刺破任意一处皮肤后,挤出一点血来滴在锋刃上即可。届时神器会自动脱去出炉时穿戴的那层剑衣,露出本来面目了。”   
      我闻言不禁微微一愣,愕然问道:“哦,那祭品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神器出炉后要祭天,当时你和它肯定距离最近,为何却安然无事呢?”   
      慕容炯炯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淡道:“下官也不知道。不过根据古老相传,神器出世必需见血销魂,那是雷打不动的规矩。至于它为何没收取微臣性命,可能只有一个原因。”说到这儿,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等我发问。   
      我无奈地虚心求教道:“什么原因呢?”   
      慕容炯炯龌龊地笑道:“嘿嘿,唯一的原因就是,神器是一种最高贵最强横的武器,普通人它怎能看上眼呢?这珍贵无比的第一次当然得留给强者嘛!”言罢他还冲我暧昧地眨眨眼睛,其意昭然若揭,无非是说:“主公,神器的第一次都给你了,以后可要好好待它哦!”   
      我听完差点晕倒在地,心中暗忖道:“我靠,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呀!神器和第一次都能扯到一起,慕容炯炯这个变态佬的逻辑思维能力果然惊人。”   
      我不再搭理他,反倒走前一步靠近那柄利剑。   
      这一次我的动作绝对堪称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因为我不但将全部精神高度集中于一点,随时准备晋入“本相”境界避难,而且“灭世魔体”也瞬间提升至最高境界,浑身都裹入一道擎天柱地的暗金光柱中。更离谱的是,我甚至连“圣灵盾”都取了出来,郑而重之地固定在左前臂上,准备在关键时刻抵挡它的致命一击。   
      可惜我精心准备的三重保险连一道也没能用上,因为这次它根本就对我视而不见,剑尖始终都斜斜指向地面,安安静静地停在空中纹丝不动。   
      我终于放下心来,轻轻将右手中指捺在剑锋上。   
      “嗤!”一颗血珠被迅速吸入剑身,我生怕它再玩花样遂想赶紧缩手离开,岂料异变陡生。那根手指恍若粘在锋刃上岿然不动,而我体内的灭世魔气则山洪爆发般丝毫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入剑身,眨眼间已经损耗超逾三成功力,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我吓得魂飞天外,想也不想立刻启动了“本相”境界。   
      “轰!”天地万物倏地陷入绝对静止状态,灭世魔气的流失也嘎然而止。我慌忙挪开手指,蓦见那柄魔剑接近柄端的一截锋刃猝亮如电,原来的纯黑剑衣竟奇迹般褪去了三寸。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暗忖道:“他奶奶的熊,慕容炯炯简直是个白痴!哥哥我就说堂堂神器岂是区区一滴血液可以搞定的嘛,他还非得坚持什么见鬼的滴血认主!果然不出我所料,要想褪掉剑衣,不但需要宿主持续供应足量精血,而且还得奉献天文数字的真气去炼化。这柄‘十方俱灭’剑长逾八尺,岂不是说我至少得投入八倍真气才能尽褪剑衣吗?这……这恐怕是深蓝三大宗师与我一齐联手都办不到的事情吧!”   
      我郁闷之极地撤掉“本相”境界,席地盘膝而坐,一边默默地恢复功力,一边抱头苦思冥想。   
      慕容炯炯这回也老老实实地站立原地,再不敢胡乱说话了。因为那俩馊主意都差点成功秒杀我,他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出第三个了。   
      时间悄然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功力尽复倏地站起身来。   
          


第十六卷 鲸吞  第二章 恶棍

      慕容炯炯喜形于色地问道:“主公,您想到解决方法啦?”   
      我双目精光电闪,淡淡道:“我想到了一个最笨的办法,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呢!”言罢缓缓走近“十方俱灭”剑,伸出右手中指,第二次轻轻捺在剑锋上。   
      “嗤!嗤!嗤!……”随着一滴滴鲜血融入剑身,灭世魔气也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地汹涌而出。眼前情形几乎与上次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点是我预先就启动了“本相”境界,可以保证自己能够随时安全离开。   
      纯黑剑衣一寸一寸地消融,当它褪至剑柄下方一尺三寸的位置时,我的真气终于消耗殆尽,遍体传来一种整个人都被吞噬一空的虚弱感觉。   
      “是时候撤退啦!”我暗暗警告自己,马上就想收回手指。   
      正转念间,脑域精神海骤然传来一阵剧烈波动,继而小宇宙内赫然浮现出一尊顶天立地的灭世魔君,将亿兆星辰皆映成了一片暗金色。刹时间,一股浩瀚无垠的灭世魔气迅速从眉心倾泻而下,光速填满了每一条经脉、每一处穴道、甚至是每一颗细胞。那种充盈无比的动人感觉,爽得我呻吟出声,连魔剑噬魂都再不觉任何痛苦了。   
      此时此刻,我勉勉强强地站稳脚跟,以避免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所击倒,嘴里不断地梦呓道:“我的天啊,想不到‘灭世魔体’居然还有一种涅槃重生功能呢!嘿嘿,魔剑啊魔剑,这回你可有难了!”言罢不由分说将灭世魔气加足最大马力,一股脑儿地全部灌入魔剑体内。   
      我聚精会神地察看着消褪速度越来越快的纯黑剑衣,却浑然不觉两股灭世魔气已顺势侵入神魔骑士套装和马铠之内,正如秋风扫落叶般将所有光暗能量迅速吸收、转化、释放成灭世魔气,甚至连最隐蔽细微的角落也不放过。   
      “呜!”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虎啸,我掌中赫然出现一柄绝世魔剑——“十方俱灭”。   
      它由雷神之锤、炼狱、獠牙三柄神兵合铸,经天雷地火炼制整整九九八十一日才大功告成。乍看此剑长逾八尺,重逾百斤,剑脊宽厚,剑头钝圆,全剑无任何华丽雕饰,黝黑剑身上蕴含的那股盖世霸气也深藏不露。   
      我不禁暗暗有点纳闷,刚刚褪化剑衣时,它还灿烂辉煌光芒万丈,怎么一眨眼就变得如此平凡普通了呢?   
      当下我功聚双目,仔细观察起来。只见剑身菱纹层叠若密云排布,锋刃则于层云之中如铁骑匝出直射月华,剑柄更如龙尾盘卷,掌心盈握处还暗镶冰螭、炎魃、诅咒、爆元素、天谴等五颗神奇钻石构成南斗十字星座图案。   
      我直瞧得目瞪口呆,心道:“好家伙,原来神兽异能并未消失,只是被它原封不动地吸收过来挪为己用啊!嘿嘿,刚刚还真让哥哥我心痛了好一阵子哩!咦,这一颗从来没见过,难道是新生成的吗?”   
      正思忖间,一旁的慕容炯炯赞叹不已道:“好剑啊好剑,十方俱灭果然不愧是旷世神器啊,它甚至比我昔日在剑神宫中所见的那柄屠龙更胜一筹!传说中铸造剑器有三个登峰造极的完美境界,分别是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大盈若缺,想不到竟被它一剑全部独揽了。唉,我慕容炯炯能亲手打造并得睹此剑,哪怕即刻魂游地府,也算没虚度此生啦!”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顿时勾起刚刚那两次让我心惊胆颤的可怕经历,不由气得暴跳如雷道:“他奶奶的熊,哥哥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根本就是想谋杀本王,对不对?”   
      慕容炯炯连忙陪笑道:“呵呵,这……这个嘛……您现在是不是手持十方俱灭,而且浑身一根毫毛也没伤到啊?下官曾经承诺过的事情,现在都已分毫不差地完成,至于其中的细枝末节嘛,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我斤斤计较啦!”   
      我被他噎得哑口无言,毕竟拿人家手短嘛!何况魔剑十方确是天下无双的神器,甚至可以毫无悬念地压过剑神关山月的爱剑屠龙一头,我怎都该心满意足了。   
      我默然片刻后,沉声道:“好啦,本王对你既往不咎,现在你快想办法弄这副体积庞大的神魔骑士套装和马铠出去吧!哦,你还得给十方找一柄剑鞘来。”   
      慕容炯炯满口应承下来,随即走到展览厅的角落里不知道按动什么机括,墙壁上倏忽变出一扇门,门内是一间小小的储藏室。他钻进室内,先取出一柄暗金剑鞘递给我,然后手脚并用地费力推出一方边长三尺的暗金装备箱。   
      我见他累得满头大汗,不禁心生怜悯,忙将十方锵然归鞘后,走过去帮他做苦力。岂料我一触手就觉得坚硬异常,忍不住问道:“咦,这箱子质地好怪,你用什么材料打造的?”    
      慕容炯炯兴致勃勃地解释道:“那是一种铁匠梦寐以求的稀有金属——精金,用它来打造物品,不论锋锐度和坚硬度都将火箭般攀升十倍百倍千倍档次。举个例子说吧,一把锈迹斑斑、缺口处处的菜刀,只要重铸时加入一钱精金,它就可以立刻变成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只不过由于精金太过罕见,就算是富可敌国也无处可买就是了。”   
      我听得呆若木鸡,半晌才口干舌燥道:“咳咳……那这只箱子一共用了多少精金啊?”   
      慕容炯炯笑眯眯道:“不多不多,它构造异常简单,我才用了区区数十斤精金就搞定了。”   
      “什么?”我失声叫道:“你……你用那么多精金只造了一口装备箱?”   
      慕容炯炯愕然点头道:“是啊!哦,我想起来了,不仅仅是装备厢,那支十方剑鞘也是用精金打造的。嘿嘿,这可是风云、恺撒两大帝国的皇帝陛下才配拥有的殊荣啊!因为工部司最近发现了一处精金矿脉,所以提前就给主公装备上了。您还满意吗?”   
      我哭笑不得道:“满意,满意,本王非常满意!可经你这么一搞,哥哥我以后岂敢佩戴十方见人啊?万一被别人认出来,岂不是证据确凿的谋逆大罪嘛!本王看你是真嫌我命太长了,是不?”   
      慕容炯炯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连连解释道:“主公,请您听我解释。这精金除了色泽略微黯淡外,外形酷似普通黄金,我敢担保找遍整座帝国都难有三两人识得,您尽可放心大胆地随意佩戴出门。”   
      我不置可否地点头,淡淡问道:“嗯,除了精金,你们工部还发现什么宝贝没有啊?”   
      慕容炯炯哪敢隐瞒,恭声答道:“世间堪堪能与精金相提并论的只剩下密银和陨铁,其中密银稍次,陨铁稍强,不过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瑰宝了。据古老相传密银只产于恺撒帝国南部边境亚马逊河流域的密林深处,被当地各族族酋奉为镇族之宝,外人几乎没有机会得到的。而陨铁则更加神秘,传说是天上掉落的陨石中提炼获得,迄今从未听说谁得到过。”   
      “原来如此!”我遗憾地摇摇头,吩咐道:“好啦,废话少说,赶快把这大家伙拆掉重装吧!我们在仓库里已耽搁了好些时光,期间外面发生什么变故可就不好了。”   
      “是!”慕容炯炯应声而动,伸手就去触碰铠面。   
      此时我正在低头观察装备箱,耳畔猛听得一声惨叫,继而一团黑影倏忽飞来。我想也不想随手探出剑鞘,轻描淡写地一牵一引,将吓得面无人色的慕容炯炯放回地上。   
      “哎哟!”他刚一着地,就抱着那只肿成猪蹄形状的右手连连呼痛。   
      我赶紧用“锁魂”境界探测却未发现任何内伤,他只是血脉流速有点异常缓慢,骨骼受到强劲冲击有点变形而已。当即走到他身边,我轻握患处输送去一缕灭世魔气。“呼!”慕容炯炯整个人都浸入一团暗金光影里熊熊燃烧起来,这可是当世最高档次的医疗术,爽得他情不自禁地直哼哼。   
      疗伤完毕,我莞儿一笑道:“慕容兄,您怎么突然有兴致表演空中飞人啊?”   
      慕容炯炯直勾勾地望着那尊不知何时变成暗金色的骑士雕像,苦笑道:“我刚才没仔细看就伸手去卸,想不到主公刚刚洗剑时,早就把它也顺手升级了。唉,现在它浑身充斥着主公特有的真气,根本就是生人勿碰的典型。如今只能麻烦您自己动手搞定了,微臣最多在旁边指点两句完事。”言罢还耸耸肩膀,脸上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奶奶的雄!慕容炯炯你这个死变态佬,想偷懒就明说嘛,何必找那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呢?”我郁闷无比地充当起劳工来,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以后我也得亲手装卸和穿戴铠甲,拣日不如撞日,现在学也没什么啦!”   
      时间逝如流水,我足足装卸了三遍,才彻底搞清楚神魔骑士套装和马铠的来龙去脉。期间慕容炯炯对各个零件的性能都介绍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我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这才住嘴。第四次我单独一人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轻松自如地将一箱零件十息间拼成了那尊骑士雕像,随后在三息间又将它恢复成零件状态装回装备箱,以满分成绩通过了考试。   
      当背背装备箱、手拎十方剑的我昂首阔步迈出仓库的一瞬间,深蓝大陆强者排行榜立刻变得扑朔迷离,再也搞不清孰高孰低了。   
      “十方出世,谁与争锋!”我想这句话很快就会传遍整座大陆了。   
      傍晚时分,武器场外濛濛细雨如烟如雾,笼罩得附近景物迷迷茫茫的看不真切。一阵风吹来,雨丝被卷着扭着不分方向地乱飞,渐渐地雨幕越下越密,城市里水雾升腾,天地的界限也再不清晰。   
      我和慕容炯炯刚步出正门,早有安德鲁和风萧萧抢步走近贴身护卫,同时重重雨幕中不知闪过多少条矫健身影,层层叠叠如铁桶般封锁了现场。   
      安德鲁一边接过装备箱,一边撑伞躬身施礼道:“启禀主公,刚才库司长曾三度催驾,说帝都派钦差大人驾临碎星渊,若您出库请立刻赶回总长府议事。”   
      “哦?”我微微一愣,遂伸手探出伞外默默感受着凉浸浸的雨丝,让自己慢慢恢复冷静。   
      隔了片刻,我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微笑道:“呵呵,朝廷的手脚真够麻利的!如果他们划拨预算的时候,也能够这么干脆那就好啦!走,去看看都来了哪些大人物吧!噢,对了,若慕容司长没其他公务也请一道上车,我忘了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呢!”   
      慕容炯炯欣然道:“遵命!”   
      “嘭!” 的一声随着车门重重关闭,漫天风雨也被隔绝窗外,厢内刹时变成一个寂静空间,让人颇感压抑郁闷。   
      我和慕容炯炯面对面临桌而坐,看着他略微忐忑不安的脸容也不安慰,遂起身斟满两杯美酒,将其中之一递给他。   
      他愕然接过浅浅地抿了一口,继而眼睛瞪得溜圆将杯中一饮而尽,赞不绝口道:“好酒啊好酒,下官尚是首次品尝此等佳酿呢!敢问可否——”刚说到这儿,他忽然住口赧然道:“嘿嘿,请恕下官鲁莽,怎能随意向主公索取心爱美酒呢?”   
      我哑然失笑道:“此酒名曰‘天池鳞’,是高唐酿酒大师楚残雨百岁寿诞时亲手调配的封山之作。据说当年一共也只酿制了八瓶封存,除去喝掉、失落、收藏、战祸等等原因,迄今世上遗留下来的仅剩这一瓶喽!噢,我说错了,应该是大半瓶才对,我们刚刚还喝掉了两杯呢!呵呵,你若喜欢的话,待会儿就带回府去慢慢品尝吧!”   
      慕容炯炯双眼一直眼巴巴地盯着酒柜,舌尖还不自觉地舔舐嘴唇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就差没扑过去把那瓶“天池鳞”抢在手里了。此刻他陡然听到我说的最后一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问道:“主公,您是说要将它送……送给我?”   
      我正容道:“慕容司长一直对本王忠心耿耿,做事也兢兢业业,他日就算封侯拜相也非难事。这不过是区区一瓶美酒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慕容炯炯慌忙起身施礼道:“下官蒙主公如此厚爱,定当肝脑涂地报答君恩!唉,炯炯生平嗜好有二,一是设计制造,二是杯中之物。前者能让我一展抱负扬眉吐气,后者能让我灵感如泉创作不断,实乃缺一不可。今日得到这瓶‘天池鳞’,下官定能借它醇厚意境,构思出一件经典之作来!”   
      我倏地坐直哈哈大笑道:“炯炯果真鬼才也,现在除会上给你的绝密资料外,我还有一物需你亲自主持设计,可有信心吗?当然灵感所需的美酒,我将想方设法给你弄来,要多少有多少!”   
      慕容炯炯愕然瞧着我,疑惑道:“请问主公要设计何物?”   
      我故意避而不答,转移话题反问道:“你对当世步兵战车有何见解?”   
      慕容炯炯略作思索,侃侃而谈道:“战车系统创始于黑暗战国时代早期,鼎盛于龙皇朝时代中期,没落于龙皇朝时代末期。它拥有整整四千年悠久历史,以攻势迅猛、防御坚固、远程近战两者皆宜而闻名于世,是平原大作战不可或缺的攻击手段。”   
      “可惜随着时间流逝,人们渐渐发现战车受到诸多限制。第一、它只能在平原行驶,在沼泽、森林、丘陵、沙漠地带不但威力大打折扣,而且根本就是自寻死路。第二、它多取坚硬木材制造,以铁皮碗钉契合,所以一般抵受不住火攻和强弩透射,但若改为全钢铁制造却又太重,光凭牲畜移动艰难。第三、随着重装骑兵的出现,这种即可近程冲锋又可远程奔袭的钢铁怪物,终于击垮了战车系统。我个人认为龙皇朝末期南北大起义的最终胜利,从纯粹的战略战术角度来说,实际就是新式重装骑兵对旧式木制战车的胜利。”   
      我拍案叫绝道:“不错,慕容兄对骑兵和战车的理解着实透彻,轻侯非常钦佩!”言罢我话锋一转,淡淡问道:“那对新式泰坦战车,你又有何点评呢?”   
      慕容炯炯胸有成竹道:“一言以蔽之就六个字:减负加攻加防。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我始终找不到一种力大无穷的牲畜来代替蛮牛。所以表面看来新式泰坦战车风光无限,实际上它的持续作战能力非常弱,是一种攻防超强、移动超弱的畸形战争机器。唉,实在是太遗憾了!”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唏嘘不止感慨万千,谁都看得出他曾经搜肠刮肚也找不出答案来。   
      我仰天狂笑,透出说不尽的豪雄气概,遂扶案而起逼视着对方,一字一字道:“慕容兄的选择范围一直局限于牲畜,岂非等同于画地为牢吗?”   
      慕容炯炯闻言一愣,苦笑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淡道:“难道你忘记了‘海神的心脏’吗?嘿嘿,既然它能令‘海神号’那种庞然大物都横越东西大陆了,区区一辆战车又算什么呢?你只要设计一个‘泰坦的心脏’就行啦,唯一分别不过是把旋叶制动改造成车轮驱动罢了。”   
      慕容炯炯身躯剧震,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瞅我半晌,终于发出一声鬼哭神嚎般的怪叫道:“天啊,答案原来如此简单!”   
      我看到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搀扶住慕容炯炯的手臂,同时输送一股真气过去助他平复汹涌澎湃的血脉。   
      当慕容炯炯恢复冷静的一刻,第一句话居然是:“停车,我要马上赶回工部司,请主公特许我沿途施行一级警戒状态开道。”   
      他眼睛里疯狂射出两道咄咄逼人的精芒,那股架势根本不容任何人拒绝,我还能说什么呢?当即下令铁血卫沿途开道,新月卫贴身保护,让慕容炯炯乘坐另一辆马车飞也似的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了。   
      车厢内,我呢喃自语道:“他奶奶的熊,今晚总算知道啥叫炼金狂人啦!”言罢思绪倏地又转到了总长府的不速之客身上,心中暗忖:“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我虔诚祈祷奥丁大神垂怜,您千万莫要送来太大的‘惊喜’才好!”   
      车窗外,雨越下越大,渐渐织成了一张密密匝匝的水网漫山遍野地覆盖下来,把整个碎星渊都置于水气氤氲之下。   
      大雨倾盆直下,街道上空无一人,马车仅用了一顿饭功夫就赶回了总长府,停靠在白屋廊下。   
      我刚走下马车,就见四名新月卫拱卫着一名礼部司信使从一楼大厅内迎了出来。那名信使跑到近前躬身施礼道:“启禀主公,礼部急件!”言罢恭恭敬敬地递过一封火漆密封的绝密信件。   
      我轻轻点了一下头,脚下却半步不停笔直走进白屋,身后安德鲁知机接过密函快步跟了上来。   
      一路急行步入更衣室内,我在四名绝色美婢的服侍下,迅速地梳洗打扮,然后郑重地穿戴上一整套正规朝服。   
      一旁安德鲁趁此功夫拆开密函,用传音入密向我念颂内容:“主公在上:今番钦差突如其来,礼部司毫无察觉,为此微臣库索请罪。经事后调查发现,他们一行百人在一个月前化妆成商旅,从帝都西进,越过赞布府边界后,再折入南疆境内。沿途先后驻留落日、白骨、长鲸三大要塞,于今日午时抵达碎星渊。”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心中暗忖道:“我操他奶奶的熊,你们明摆着是为查探南疆地盘而来啊!嘿嘿,一个月前,那不正与老子失踪的时间非常吻合嘛!你们既然如此心急,那我又何必客气呢!”   
      安德鲁见我脸色阴晴不定,下面的内容顿时念不下去了。   
      我倏地抬头,双目透射出无限杀机,寒声道:“念!”   
      安德鲁连忙应是,继续读道:“根据调查显示,此行为首者乃是横空飞来阁阁主秦五,随行人员有内务部侍郎刘禝,兵部军机处陆锦江、封靳,独孤家世子独孤锋寒,苏家外戚第一高手甄麴,其他人员一概为横空飞来阁秘密训练的一流高手,推测仅是履行保镖职责。报告完毕!”   
      我皱眉苦思,不知不觉间四名绝色美婢已经给我换装完毕后悄然退去,更衣室内只剩下安德鲁一人了。   
      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主公,钦差大人尚在等候,您看是推到明日,还是——”   
      我断然摇头道:“不,我现在就去!朝廷既然如此兴师动众,那么拖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话音才落,室内“劈啪!”一声脆响,灯罩内的蜡烛无由地爆出两朵芯花来。   
      我莞儿一笑道:“古人有云:灯爆双芯乃大吉大利之兆啊!”言罢语锋骤寒,冷哼道:“何况现在南疆还是我柳轻侯的一亩三分地儿,如果谈不拢绝对没他们什么好果子吃的。”   
      安德鲁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我龙骧虎步地迈出门槛直奔议事厅。   
      我乍入厅门,目光就落在桌旁端坐的数人身上。他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大阵营:西首空着主位,第二个坐席开始依次是麒麟、库索、欧鹭忘机三位南疆重臣,东首坐着四位身份尊贵的客人,背后站着两名锋芒毕露的青年将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充满了宽容、温和、睿智、冷静气质的年轻人。   
      他身材傲岸挺拔,四肢修长粗壮,宽广的高额,斜斜的奇长的浓黑剑眉直连鬓角,一双仿佛洞彻世情的晶莹剔透眼神,拥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强大魅力。   
      那赫然是我最敬畏的敌人之一——秦五。   
      由于今天场合特殊,所以着装也非常正式。只见他身穿一袭明黄滚龙袍,头戴一顶八宝珍珠冠,双脚蹬着一双厚底牛皮官靴,配合着那副英俊相貌和健硕身材,整个人说不出的雍容气派,让人产生矮他一头的沮丧感觉。   
      倏忽间,秦五的强大气势就牢牢将我锁定,根本不容我再分神去观察其他人。   
      我暗暗苦笑一声,抢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微臣秦南参见五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您大驾光临,未能远迎之罪尚请海涵!”   
      秦五哈哈大笑着起身走近,一边用双臂搀我起身,一边朗声说道:“此言差矣,贤弟在袍哥浴血疆场之时,愚兄还在帝都喝酒赏月呢!呵呵,若用这区区两个时辰就能等来帝国第一名将,我秦五绝对是求之不得,甘愿等他七天七夜呢!来来来,待为兄给你引见几位朋友!”说着与我把臂走向东首诸人。   
      我嘴里连声道:“罪过,罪过!”脚下不由自主地跟着他。   
      这时厅内诸人已纷纷站起,根据官职高低依次晋见道:“下官内务部侍郎刘禝,兵部军机处陆锦江、封靳,帝都北督侍大将独孤锋寒,帝都御林军侍大将甄麴参见威武王殿下!”   
      我赶紧吩咐免礼平身,同时留神观察着他们。   
      刘禝是一名须发灰白的低矮老者,他身穿一身特别华丽的暗红色宦官朝服,背脊有些佝偻形如一个问号,眉眼低垂整张脸几乎缩到高领之内,让人根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其实就算他扬起脸来,我也敢保证绝对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因为能够在残酷无比的宫廷斗争中升迁至内务部侍郎一职者,莫不是城府深沉老奸巨猾之辈,想要看破他们心底机密,还不如让哑巴张口说话容易一点。   
      陆锦江和封靳二人皆是文职高级将领,乍看外表温文尔雅,实际内心冷酷无情。   
      听到兵部军机处这五个字的时候,许多人都会轻易理解为兵部下属的某个单位。其实这个部门跟兵部没有半点关系,它是直接隶属皇帝陛下管辖,职责为专门监视帝国各大集团军动向的秘密情报机构。   
      风云帝国皇帝直辖三大秘密组织:兵部军机处、横空飞来阁、内务部。其中除兵部军机处负责监视外,横空飞来阁负责行动,内务部负责管理。如今三巨头一齐光临南疆,我不禁冷汗涔涔,心知大事不妙。   
      我匆匆对独孤锋寒和甄麴瞥了一眼,倒也没太留意。只是凭直觉感到独孤锋寒变化不小,他比在帝都时少了几分飞扬跳脱,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甄麴却是一名貌不惊人的老气青年,唯有注视我的一瞬间,双眸才露出一闪而逝的精芒来,显示出不俗的武功修为。   
      当众人想要再次落座的时候,秦五倏地抬手阻止,正容道:“本殿驾临碎星渊,其实奉有皇太后秘旨。嗯,既然威武王已到场,那就请刘大人立即宣读吧!”   
      “嗯噷!”刘禝习惯性地轻咳一声,在场诸人莫不匍匐跪倒三拜九叩。   
      他慢悠悠地取出一道圣旨,尖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任命内务部侍郎刘禝为钦差大臣至南疆公干,沿途各府各州官员不论官职高低必须倾力协助,钦此!帝国历811年4月4日。”言罢他将圣旨交给我过目,但见谕旨右下端落款处除明文规定的玉玺外,还在旁边加盖了一枚凤凰宝印,证明这道旨意是新皇登基前夕,皇太后代掌朝纲时发布的。   
      我心中暗暗大骂道:“我靠,你耍哥哥我哪!搞了半天,居然只是一封任命函。”   
      正寻思着,只见刘禝变魔术般又取出一道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南疆总督、南疆军区总长、三等威武王秦南,率领南疆官兵舍生忘死抗击敌寇,终于全歼了屡犯我境的恺撒皇家舰队。鉴于此等不世奇功,朝廷特嘉奖如下:1.晋升三等威武王秦南为二等常胜王,御赐稷下名剑‘吹雪’。2.取消原第五十五集团军番号,建立新番号为‘常胜军’,新军全体官兵都职升一级,爵晋一阶。3.凡属此役有功之臣,朝廷都将一次性发放整年薪金作为奖励。其中建立特殊功勋者,一律按照功劳大小御赐各级风云魔舞勋章以资鼓励。钦此!帝国历811年5月14日。”   
      我、麒麟、库索三人都以为完事了,却愕然发现刘禝只将圣旨交给我查验,却未让大家免礼平身。难道说他还要继续……   
      果不其然,刘禝真的取出了第三道圣旨,阴阳怪气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邻国恺撒屡屡犯我边境,是可忍孰不可忍,故朝廷于新年后,已先后征调五大军区三百万雄兵参予南征。鉴于当前战事愈演愈烈,今特别颁布第11号紧急征调令内容如下:1.撤销原新编第59集团军番号,将其全员编入新编风云舰队,由秦五担任总长,即刻起程开赴高唐府入海口,支援二路南征军。2.撤销雷霆、水幂涛二人第57、第58集团军总长职务,由兵部军机处陆锦江、封靳继任,即刻赶赴末日峡谷前线,支援一路南征军。3.晋升帝国侍元帅、一等伯雷霆为南疆西路镇抚使、三等侯,晋升帝国侍元帅、一等伯水幂涛为南疆北路镇抚使、三等侯。钦此!帝国历811年5月14日。”   
      这道旨意念完,早已学乖的诸人静悄悄地翘首以待,等着刘禝再变出第四道圣旨。岂料他老人家竟然一动不动,眼神嗔怪地瞪着我们。   
      隔了片刻,我们这才恍然大悟,赶紧齐声高呼道:“谢主隆恩!”继而再次三拜九叩结束了这场繁琐无比的宣读仪式。   
      诸人重新落座后,秦五率先道贺道:“呵呵,恭喜贤弟再度荣升啦!想我风云建国800余年来,能够晋升二等王爵者已屈指可数,而以年仅二十三岁之资进阶者更可堪称是空前绝后。愚兄比起贤弟你来真是惭愧得很哩!”   
      我心底暗暗问候着秦家祖宗十八代,嘴上却不得不虚与委蛇道:“哪里哪里,小弟能有这么一点点成就,都要归功于先皇运筹帷幄,诸位皇子决胜千里,满朝文武同舟共济,还有南疆将士们的誓死效命。嘿嘿,小弟岂敢妄居此贪天之功啊?”   
      秦五被我一番厚颜无耻的超级马屁拍得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神来,干笑道:“嘿嘿,贤弟你太谦虚了,我看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目前南征东南两大战线都进行得如火如荼,急需帝国后备力量的支援与帮助。你是南疆军区总长,倒是说说看第57、第58、第59三大集团军的交接最快需要多长时间呢?”   
      我面露为难之色,叹道:“唉,这恐怕至少得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吧!”   
      “啊!”厅内诸人一听顿时哗然,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尤其是秦五等人万万没想到我如此无赖,双眸震惊中犹带着一股暴怒。麒麟、库索、欧鹭忘机等三人也都吓了一跳,他们早料到我会讨价还价,却未料到还价还得如此离谱。   
      秦五静默了片刻,皱眉道:“贤弟所言,愚兄可就有点不明白了。要知钦差大人驾临碎星渊之前,曾经先后视察过落日、白骨、长鲸等三大要塞。我们沿途所见的驻军,莫不是军容鼎盛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师。不知三月交接之期,都将浪费在什么上头呢?贤弟若是耽误了南征大计,恐怕不太好吧?”   
      他最后一句隐带威胁恐吓之意,我却丝毫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噢,殿下恐怕是误会微臣了。您和诸位大人沿途所见的强盛景象,仅仅是为迷惑敌人的暗探而设置的假相罢了,如今的南疆军区其实危机四伏一触即发呀!”   
      “哦,是吗?”刘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下官只听说王爷在疆场上战无不胜,想不到在反间方面也能做到滴水不漏,甚至连我们这群专门搞情报的专家们都骗了过去。嘿嘿,下官突然很想知道详细情况哩!”   
      陆锦江和封靳也连连附和道:“正是!正是!王爷实乃吾辈学习之楷模,下官等愿闻其详!”   
      我苦笑道:“岂敢!岂敢!本王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丝毫没有卖弄之意。唉,我就实话实说吧,其实眼下的南疆军区根本没有可用之兵了。休说刚刚组建不足半久的第57、第58、第59等三大集团军根本没有形成战斗力,就是素称精锐部队的第55、第56集团军,经过连番激战也仅仅剩下一副空壳子了。请诸位好好想想,南疆自帝国历809年起迄今两年间一共与多少敌人战斗过?”   
      我环顾四周一眼,黯然闭起双目,缓缓屈指算道:“从勒·路西法和林·路西法联手奇袭开始到哈·路西法孤身逃往截止,南疆一共经历过:一场塔卡玛干盗盟歼灭战、两场碎星渊要塞保卫战、一场豪族联盟歼灭战、一场长鲸要塞保卫战、一场袍哥州反击战,总计六场大规模战役,小规模战役更是不计其数,交战敌人总数近千万人。”   
      “常言道:杀敌一万自损七千,又言:一将功成万骨枯,本王能够晋升今时今日高位,不知牺牲了多少南疆热血男儿啊!现在南疆军区表面强盛,其实骨子里全都是老弱残兵,殿下和诸位大人要征调军队,本王绝对支持,毕竟吾等身为帝国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只不过万一因这几个集团军战斗力太弱而贻误战机,本王担待不起如此重大的责任啊!另外当初本王征集新军的时候,完全只重人数未重质量,光顾想以百万大军的浩瀚声势吓退哈·路西法求得喘息之机,这战斗力方面也成问题。还有第55、第56集团军新伤旧创皆未复原,只凭借他们恐怕守卫不住南疆全境……”   
      我罗里罗嗦地痛陈家史,听得秦五脸色阴沉似水,双眸寒芒大盛。   
      猛然间,他倏地抬手嘎然截断话头道:“且慢,南疆境况朝廷非常清楚,贤弟就不必继续介绍了。现在我们讨论的是,把握住南征中稍纵即逝的战机,并做出强有力的支援。一地得失比起帝国荣辱根本无足轻重,更何况南疆有贤弟坐镇,还有身经百战的两大精锐集团军驻扎,定可保边境万无一失。愚兄希望贤弟能以大局为重服从朝廷安排。若有难处你尽管提出来,本殿和钦差刘大人既然来到南疆,自会助你解决一二。”   
      闻听此言,麒麟、库索、欧鹭忘机三人皆面面相觑,同时用眼神交换了一个信息:“老大果然不愧是老大呀,愣是成功施展了一招虎口拔牙。嘿嘿,终于可以狠狠地敲诈他们一笔了,就不知老大的胃口究竟有多大!”   
      刘禝、陆锦江、封靳、独孤锋寒、甄麴等五人却不约而同恶狠狠地盯着我的嘴唇,生怕出现狮子大开口的场面。   
      我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遂装出感激涕零的模样,欣然道:“微臣代表南疆全境百姓衷心感谢殿下和钦差大人的无私帮助了。其实南疆面临的困难概括起来说就八个字:匪患、兵祸、民变、官贫。经过两年艰苦战斗,匪兵之患基本上都圆满解决了,现在只剩下官民问题。众所周知边境作战的粮草器械、民工薪金,都由军队隶属的州府财政承担。可本府新建不久库存金粮严重短缺,偏偏每次面对的敌人都声势浩大,需要连年征战。时至今日本府赤字累累,早已臻达破产边缘,全靠朝廷信誉拖欠着各地百姓战时充当民工的薪金,这也是饮鸠止渴之举,早一刻解决少一分危险啊!另外本府地理特殊,全境八成以上皆是荒漠戈壁产粮极少,根本不能满足和军队需要。所以我想殿下和诸位大人能够帮助解决一下钱粮问题。”   
      秦五巡视了一遍诸人,尤其是得到五位同伴一致支持的眼神后,双目精光灼灼地盯着我的眼睛,沉声道:“贤弟暂缺多少金粮,请报出一份明细来吧!”这句话乃是蕴含摄魂夺魄的魔宗上乘心法说出,旁人听来普普通通与平常说话毫无二致,而受袭者听来却增强了千百倍威力,心神将不知不觉间被施法者控制,惟命是从。   
         
        


第十六卷 鲸吞  第三章 狭路

      可惜此番秦五用错了对象,休说我现在“灭世魔体”大成,就算时光倒流回到在帝都的时光,他也万万不是我的对手。因为魔界无上精神宝典“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岂是可任人随意说笑的一件事。   
      我微微一笑,双目骤亮形如两轮烈阳,同时浑身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霸气横扫全场,意态豪雄地哂道:“不多不多,50亿金币和2000万石粮食足矣!”   
      霎时间,堂内静得坠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十八只犀利眼眸一律直勾勾地瞪着我,好像在看一只稀有怪物。   
      隔了半晌,秦五才艰难无比地打破沉默,试探性地问道:“贤弟刚刚是说,想要50亿金币和2000万石粮食,你是在……开玩笑吧?”   
      此言一出刘禝等人顿时哄堂大笑,仿佛刚刚听到了一个世界上最荒诞的笑话,紧张气氛立刻缓和了许多。不过麒麟等人却一概板着脸孔默不作声地聆听着谈话,因为他们知道我从不乱开玩笑,尤其在这场至关重要的政治谈判中,更不会自贬身份扮演小丑角色。   
      我发出一阵长笑,随即嘎然止住笑声,一字一字道:“您说呢?”   
      秦五首次露出凝重神色,双眼射出两道森厉寒芒,与自然流露出一股雄霸天下的强横气势,状若魔王复生的我互不相让地对视着。   
      众人都停了下来,不发出任何声息,唯一可闻的就是堂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大家都明白这场谈判已经进行到最关键时刻,不论我和秦五谁在气势上稍有退让,都会酿成一败涂地的局面,现在就看谁掌握的底牌更具威胁,谁的手段更加狠辣了。   
      我倚仗的当然是南疆五大集团军和七海舰队,凭借超逾200万士兵的指挥权构成讨价还价的本钱;秦五则依靠整座帝国为后盾,赌我不敢轻易造反。   
      事实上朝廷最顾忌南疆军区的一点就是,我兵雄势厚且死死扼守在了南征东南两路大军的退路。一旦跟我翻脸,通过以往经验推断,不择手段如我第一个报复性计划肯定是用第56集团军封闭碎星渊要塞,用七海舰队封锁东海航道,最差的结果也能掐断秦大和秦九两大军团的补给线。   
      若更加毒辣一点,只要恺撒帝国不计前嫌答应联手,这两路大军在腹背受敌且缺粮少药的情况下,动辄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而恺撒帝国新败抵抗乏力,绝对乐不得宿敌国内出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若我张口跟他们要50亿金币和2000万石粮食,恐怕马上就能达成交易。   
      一念及此,我双目厉芒闪动,神情却出奇地沉冷,缓缓道:“殿下若觉为难,微臣也不敢继续相逼。嘿嘿,看来我只好找别人想想办法,以渡过这道难关啦!”言罢我倏然起身离座,头也不回地向堂外走去,麒麟等人知机地紧跟其后而来。   
      “且慢!”刘禝尖声阻止着,语音中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一丝慌乱。   
      在场诸人中,他是除秦五外第一个真正明白我刚刚那番话中潜台词的人。不同的是,秦五心如磐石身如金刚,万万不会在无力回天前做出任何妥协,哪怕堂外瞬间冲入千军万马也绝不皱眉头一下,刘禝却很怕死。   
      我心中更加笃定,表面上却佯装不知继续迈步走向厅门。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豪赌,动辄牵掣到千万大军的生死存亡和两大帝国的兴衰成败。   
      此时此刻,诸人皆醒悟过来,露出复杂无比的表情:刘禝惊怒万分、陆锦江和封靳目光游移不定、独孤锋寒面若死灰、甄麴忐忑不安地用右手握紧剑柄,所有指节全泛出了白色,现在谁都知道拒绝提议后他们定将惨淡收场。   
      秦五由始至终未望我一眼,脸容波澜不惊,雄躯更如钢浇铁铸般坚定不移。   
      表面上看他镇定自若一点都不着急,其实脑海中的杂念恍若翻江倒海般狂涌不绝。眼前五名同伴都眼巴巴地瞅着他,十只眸子里充满了畏惧和苦苦哀求,这让他气得差点咬碎钢牙,痛悔遇人不淑。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们一枪一个全部秒杀,可是不行,五个人代表着四大势力:内务部、兵部军机处、独孤家、苏家。其中无论哪个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得罪得起的,若他们全部发生意外,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想到这儿,他恶狠狠地猛跺一脚,咬牙切齿道:“贤弟,请留步!”这五个字在静谧厅堂内回荡不休,倏忽传向厅门。   
      这一刻,我刚刚抬脚跨过门槛,闻言嘎然止步,然后停顿了一会之后,这才施施然转过身来。   
      目睹此景的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呼吸也恢复至正常状态。他们刚刚眼睁睁地盯着我的身躯动向,任谁都捏了一把冷汗,生怕我一意孤行就那么硬生生地离去,现在自然把心装回了肚子里。   
      于是接下来的谈判再无悬念,我以疾风扫落叶之势逼迫他们签署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具体内容如下:1.南疆军区全力协助朝廷,在一个月期限内整合三大集团军,并且保证顺利交接完毕。2.朝廷无偿援助南疆50亿金币和2000万石粮食。鉴于帝国处于南征期间钱粮紧缺,经双方协商后决定,免除南疆十年赋税抵扣45亿金币和2000万石粮食,余下部分由国库出资1亿金币、独孤家和苏家各出资2亿金币偿付。支付方式为即时从帝国银行南疆分行直接划拨至南疆府户部司。3.南疆军区将袍哥州反击战中俘获的一万余名恺撒士兵全部移交给风云舰队,以供朝廷索取必要情报指导帝国南征。4.由帝国工部出资,塔卡玛干府出动人力物力,自帝国历811年6月14日起正式重建袍哥州。5.……一共拟定了林林总总的数十个条款,莫不让南疆占尽便宜。   
      全部协议一式两份,在我和秦五正式签署完毕后,双方各拿一份存档备忘。   
      会议桌一侧的秦五默然片晌,忽然仰头一阵长笑,瞧往厅外大雨滂沱的黑夜,含笑不语好一会儿后,目光才再次落到我身上,哑然笑道:“贤弟果然是当世豪杰,愚兄今日输得心服口服,唯有他日再领教一二喽!”   
      我若无其事道:“岂敢岂敢,昔日在帝都殿下和九公主都对微臣照料有加,在下回到南疆后每日牢记不敢或忘,一直想找机会回报几分。嘿嘿,想不到直至今日才能达成宿愿,实在是惭愧啊惭愧!”   
      话音才落,两人神态欢愉到极点地相视大笑,表面上简直亲逾兄弟,谁也想不到片刻前他们还差点拔剑相向拼个你死我活呢!   
      宵夜被心情糟糕透顶的刘禝等人一口拒绝,纷纷借口旅途劳顿要返回迎宾馆安歇,当下我也不再勉强,只派人先一步通知馆长对这批人一定要用最高规格招待,就护送他们一行人回去了。   
      当马车赶回总长府时已过午夜,我透过车窗远远望去,白屋二楼餐厅赫然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看到我露出一抹疑惑不解的眼神,安德鲁微笑道:“主公,那是麒麟侍元帅、库司长、欧司长在等您共进晚餐呢!临行前,您不是让他们在白屋等待,说还有要事吩咐的嘛!”   
      “噢,看我这记性!”我恍然大悟地拍拍脑门儿,哑然失笑道:“嘿,都是秦五惹的祸,害我丢三落四差点乱了章法。嗯,车就直接停靠在白屋廊下,夜深了,你吩咐他们也早点安歇吧!”   
      安德鲁恭恭敬敬应声道:“是,主公!”随即伸手召来一名新月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刹时间拱卫马车左右的整营新月卫幽灵般悄然隐去了。   
      我趁此间隙背靠厢壁,闭起双眼,放松全身肌肉,整个人都陷入冥想状态之中。我努力回忆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以及因此可能导致的后果,还有待将采取的应变措施,一时间心念电转思绪万千,直到安德鲁轻声在耳畔呼唤,我才“醒”过来,原来白屋已经到了。   
      餐厅的四壁挂满名人字画,条几上摆着很多珍品古玩。窗台上下白兰花、红石榴、橡皮树、柳叶桃等大盆花摆成行列,几十盆小盆的奇花异草散布在东西两廊,爬山虎的油光翠绿枝叶蔓延在整个中厅,映的厅堂都绿生生的,空气中透着清香。   
      如此幽雅恬静的环境,柔和的灯光,铺着洁白桌布的大圆桌,精致的刀叉酒杯,使人一见就想坐下来好好享受一番。   
      我乍入餐厅就忍不住赞道:“好家伙!月余不见,这座餐厅变化竟如此之大,连我这主人都差点认不出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呢!呵呵,不知谁有此等巧夺天工的妙手啊?”言罢径直望向餐桌一侧盈盈而立的欧鹭忘机,目中充满激赏神色。   
      后者轻摇螓首,柔声道:“忘机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吩咐园丁们把餐厅搞得有点生气罢了,岂敢蒙受主公赞誉呢!”   
      麒麟闻听此言,哈哈大笑道:“还是让我老戚说句公道话吧,这座餐厅确比过去生机盎然了许多,欧司长就甭谦虚啦!我看咱们是不是马上开席啊,俺都快饿死了!”他大嚷着饿,眼角余光却狠狠盯在桌上那瓶极品美酒“风摆莲”上,恨不得一口吞掉才甘心的模样,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我苦笑一声吩咐开席,珍馐佳肴马上流水般送了上来,片刻间就摆满了餐桌。   
      这时,我缓缓举起酒杯,郑重道:“这一杯祝贺咱们与朝廷谈判圆满成功,干!”说完一饮而尽,将点滴无存的空杯搁置台面上。   
      三人有样学样地一饮而尽,继而风卷残云般扫荡起餐桌上的每个角落。原来陪伴秦五等人迄今,三人除灌满一肚子茶水外根本就粒米未进,难怪吃相如此“恐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望着满桌狼藉,心知今天要想在餐桌上谈论正事恐怕是行不通了,遂马上吩咐婢女们撤掉残宴,众人移驾议事厅。   
      议事厅内大家重新落座后,我正容道:“诸位对今晚发生的事有什么看法?”   
      麒麟沉吟片刻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叹道:“唉,他们摆明是为削弱主公兵权而来。也许刚知道您失踪时还不着急,可当您联合七海盗盟全歼恺撒皇家舰队时,他们就坐不住了。只因第55、第56集团军是您的嫡系精锐,他们知道纵使换了两名总长也照样指挥不动,动辄还可能会引发整个南疆军区的哗变,所以才把目标改成第57、第58、第59集团军。毕竟前两者新组建制不久,根基不稳不说,而且驻地或偏远或临近帝很容易控制;而后者素为秦氏垄断,量您也不敢不交出来。”   
      库索点头道:“我完全赞同老戚的意见,朝廷肯定是怕出现南疆独大的局面,才走了调兵南征这步棋。从他们谈判时的诚意来看,朝廷并无扼杀我们之意,可能仅仅是一种安抚和警告。毕竟主公拥有无敌声誉,真翻起脸来输的也未必是我们。”   
      欧鹭忘机轻蹙蛾眉,幽幽道:“可是我们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呢?就算第57、第58集团军都是垃圾团队吧,可他们至少每人都能值勤巡逻啊!现在突然少了这么多人,这道缺口如何弥补呢?另外需要谨记的是,我们手里的编制可只剩下常胜军和第56集团军了,根本不够用哩!”   
      我笑吟吟地瞅着她,淡淡道:“肯定够用的。”   
      看着欧鹭忘机一双清澈明净的星眸射出怀疑眼神,我不禁越发得意起来,好整以暇地道:“关键就是四个字:李代桃僵。我临来碎星渊前已经嘱咐过孔龙,让他把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内居心叵测之徒统统隔离出来,并且以这批人为骨干,再掺入大批流氓、罪犯、盗贼、恶棍、赌徒、浪人、酒鬼、乞丐,凑够30万人送给秦五。”   
      欧鹭忘机失声惊呼道:“啊,这样也行?”   
      她难以置信道:“你想用一群军事训练度为零的普通人,去代替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士?这根本行不通的,除瞎子外谁都看得出区别呀!”   
      我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含笑不语,倒是麒麟果然老奸巨猾第一个领悟到我话中真谛,哂道:“嘿嘿,没什么不行的,里面不是还有一批正牌皇家骑士嘛!只要登台亮相的是他们,保证秦五挑不出任何毛病来,我就不信他还能一个个去辨认真伪。届时只要他们出了南疆,哪怕露出破绽我们也可死不认帐,让他打落牙齿自己吞掉。”   
      欧鹭忘机苦笑道:“我明白了!”她万没料到表面上吃亏无比的谈判背后,居然隐藏着一招如此厉害的杀手锏。换句话说,朝廷虽然得到了三大集团军的支配权,可是南疆军区的损失却仍旧微乎其微,甚至达到足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我轻描淡写道:“嗯,现在比较麻烦的问题是部队番号。我想既然第59集团军已被取消编制,而饿狼帮也群龙无首,那么是否可以将这两个系统名下的全部人马整合,重新组成一支新军后暂时编入常胜军序列呢?对外我们就统称为常胜军,总长下辖也仍旧是四大主力军团,唯一不同的是,每支军团的人数都将是帝国同类军团的两倍规模。”   
      麒麟兴奋地道:“果真如此的话,这支新军就能名正言顺地开赴落日要塞驻防了。一来可以远远避开朝廷耳目,二来可以继续保护南疆西部稳定。哈哈哈……实在是一石二鸟的妙计啊!”   
      库索不甘落后,插口道:“我想七海舰队最好也暂时编入常胜军序列,在建成袍哥州之前就在长鲸要塞驻防。这样既可以养精蓄锐,又可以填补第59集团军撤走后产生的防御空挡,同时也不会那么惹人注目了!”   
      欧鹭忘机愕然道:“难道你们的意思是……想让常胜军驻防白骨要塞不成?”她这句话问得非常有道理,因为常胜军是南疆第一精锐部队,自然要安排在最前沿阵地,如今帝都方面摆明了息事宁人的态度,我们却重兵压境,谁都不敢保证其中会否出现一些难以预料的变数。   
      我哈哈一笑道:“正是如此!不过在换防前后必须营造出一个假相,那就是常胜军已经一分为三,分别驻扎在落日、白骨、长鲸三大要塞。如此方能成功欺骗敌人。至于调遣常胜军北上的目的嘛,很简单,就是为防备朝廷暗下毒手。眼下南征打得轰轰烈烈,不论谁胜谁败都必将实力大损无力兼顾南疆,我们是时候应该小心帝国内部潜在的敌人了。”   
      麒麟咋舌道:“好家伙!第55集团军36万人、第59集团军加上饿狼帮也是36万人,再加上七海舰队的48万人,常胜军总人数约为120万人,实力远远超出帝国境内任何三支主力集团军的总合啊。这指挥协调方面,我看恐怕很容易会出现混乱不堪的局面啊!”   
      我胸有成竹道:“这一点我已想到了解决办法。原第55集团军就叫常胜1军,原第59集团军就叫常胜2军,原七海舰队就叫常胜3军,分别由我、孔龙、莫琼瑶担任总长,由水幂涛、雷霆、楚山担任次长。另外常胜1、2、3军的称呼要严格限制在南疆高级将领之间,不得应用于普通函件。嗯,刚刚这条决议就由忘机记录下来,会议结束后立刻发往三大要塞吧!”   
      欧鹭忘机点头道:“是!”言罢遂又问道:“那换防规定在什么时间呢?”   
      我略作思索立下决定,沉声道:“当然是越快越好!我决定常胜1军暂由古辉和辛辣指挥,常胜2军暂由龙之息、汤姆、艨艟指挥即日启程,必须在部队交接前抵达白骨和落日。常胜3军换装完毕后马上进驻长鲸。孔龙也暂时留在长鲸把持大局,直到换防和交接全部结束再去赴任。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库索森然道:“礼部司已与户部司首度联手,在南疆全境布下天罗地网,保证他们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绝逃不过我方耳目。”   
      我欣然点头表示赞赏,心中幸灾乐祸地暗忖道:“嘿嘿,秦五啊秦五,这回你可要倒霉了!不知道睚眦必报的库索,会不会连你方便的时候也派上三五十人在旁监视呢?”   
      厅内蓦然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当我终于从虐待秦五的遐想中醒来时,发现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我,眼神皆颇为古怪,而且脸上肌肉都不自然地抽搐着,明显是极为辛苦地忍住狂笑。   
      我莫名其妙地检查了一下自身,却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忍不住问道:“他奶奶的熊,为什么都用如此暧昧的眼神看着哥哥我啊?难道是……刚才我笑得太奸诈了?”   
      “正是!”难得我自己主动承认一回出糗,三人居然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继而毫无形象地捧腹狂笑起来,甚至连最矜持的欧鹭忘机都笑得花枝乱颤,盈盈一握的纤腰都直不起来了。   
      隔了好一会儿,我等他们终于笑够了,肃容道:“大家还有其他建议吗?”   
      麒麟坐直虎躯,正色道:“主公,下官以为外患既除,内忧也已大致解决,南疆是不是应该着手进行一次大规模军事变革呢?”   
      我心中一动道:“你是指——”   
      麒麟双目爆出咄咄逼人的精芒,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我建议南疆官兵全体进行一次职业考核,然后根据考核成绩决定升降去留。最低标准定为:青铜骑士、狂战士、冠军剑士、长弓手。”   
      此言一出诸人均倒吸一口凉气,库索第一个脸露不敢苟同的神情,苦笑道:“戚兄精益求精的精神,小弟非常钦佩。不过您的要求是不是有点过高啊?一下子把标准提升到正副营级,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通过考核呢!就礼部司来说,冠军剑士全部加起来也不够一个营哩!”   
      欧鹭忘机在旁附和道:“库兄所言极是,户部司的情况还不如礼部司呢,万万不可照此计划进行!”   
      我不动声色地瞅瞅二人,再看看麒麟却一句话都没说,因为我知道麒麟老谋深算,万万不会没想到后着的。   
      果不其然,但见麒麟淡淡一笑,侃侃而谈道:“二位莫要着急,老戚我说的是最低标准,却没说是一次就决定去留。我本意是借考核之机,彻底检验并提升一次全军战力。所以,考核中成绩不合格者将一律强制编入训练营,直到他们的成绩全部达标为止。当然其中若有朽木烂泥之辈,自然会被淘汰出局,对整个南疆都是一件大好事。”   
      库索和欧鹭忘机闻言不再坚决反对,倒开始冷静地寻思起计划的可行性来。毕竟麒麟的计划一旦实现,确实对南疆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点头赞道:“呵呵,老戚说得很有道理,就不知具体计划如何?你说来听听吧!”   
      麒麟感激地瞧我一眼,续道:“我想此次考核各集团军、各部门都单独进行,不过必须采取总长主持、刑部司监督、审核、记录备案的双重保险制度,以防出现作弊现象。鉴于刑部司成员都是铁血卫出身,在此次考核中全部免试通过,专门施行裁判职能就好。”   
      “当第一次考核结束后,成绩合格者发放相应装备,成绩不合格者没收相应装备,并强制其参加强化训练,不参加者一律撤销军籍,逐出军队。而后参加训练营的官兵,一律按照其表现发放薪金,譬如一名营长只能表现出一名骑士的实力,那么他的薪金就会从每月8金币变成每月1金币6银币。当然他也可以随时申请晋级考核,合格即可重新官复原职。其余依此类推……”   
      诸人闻言齐齐动容,欧鹭忘机悠然神往道:“戚兄所言极是,忘机以为只要这项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南疆军想要天下无敌也指日可待。不过光顾提升武力是否有失偏颇,能不能增添一些兵法韬略方面的训练和考核呢?最好是能够增加实战对抗演习,来检验其成绩。”   
      库索也出谋献策道:“我建议训练营的教官最好从铁血卫中选拔。另外可由主公从哥舒大人遗留的秘笈中,挑选几种容易练成且威力强大的功夫普及化,让普通官兵速成。”   
      听罢三人一番言论,我忍不住拍案叫绝道:“好,你们的意见我全部采纳,稍后就由欧司长帮我整理成书面文件,直接发到各集团军总长手里。呵呵,依我之见,日后南疆军区选拔和训练官兵就都按照此法进行吧!”   
      诸人齐齐躬身领命道:“是,吾等谨遵主公号令!”   
      清晨,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城市里的屋顶上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微微的晨风吹皱了一湖碧水,垂柳的绿丝条和高高的白屋的倒影在水中晃动。一会儿,红日冉冉上升,给湖面洒上了一层金辉。湛蓝的天空,棉絮似的白云,展翅飞翔的鸟儿,欢游的鱼群,人们的笑脸,都把倒影投在凛凛波光之中。   
      我轻轻推开窗户,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昨夜的疲劳早已不翼而飞。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轻松写意的感觉了。回忆往昔岁月,我莫不深陷在战争与权谋的漩涡中挣扎求存,如今诸事暂时告一段落,反倒有点爽然若失起来。   
      蓦然背后脚步轻响,一对白皙嫩滑的藕臂温柔如小蛇般穿过腋下,紧紧扣在胸前。   
      欧鹭忘机紧贴着我雄阔的背脊,梦呓般呻吟道:“轻侯,你终于活着回来了。唉,当初听到你失踪的消息时,人家都不知有多担心呢!”   
      我心中一震,转过身来揽住她柔软无匹的腰肢入怀,低头望着那双美丽神秘的星眸,深情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担惊受怕了!我保证今后再不会随便去冒险了。”   
      欧鹭忘机脸上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微笑,欣然点头道:“嗯,我们一言为定!”说完忽然拉着我走到办公桌前,指着一叠码放整齐的文件道:“轻侯,你快帮我看看,人家弄出来的东西是否还有疏漏!”   
      我心疼地道:“唉,我不是说过今天上午弄好就可以的吗?”   
      欧鹭忘机嫣然一笑,语气平静轻柔地道:“早一刻弄妥总是好的,反正这几个月来我都习惯了通宵工作。”   
      我心脏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顿时呆若木鸡。这一刻,我深深后悔将吏、兵部司的事务同时交由她打理,从刚刚那句平平常常的话语中,我听出了无限辛劳与疲惫。   
      我干涩地叫了一声:“忘机!”   
      欧鹭忘机抬头深注地望着我的眼睛,问道:“你怎么啦?”   
      我心中暗叫惭愧,轻叹道:“这段日子真的累坏你啦!”   
      欧鹭忘机微耸香肩,姿态神情无比动人地横我一眼,道:“哼,你知道就好,说吧,想怎样补偿人家啊?”   
      我微微一愣,旋又想起一件物事,欣然道:“嗯,有了!你随我来,我给你看一件东西,保证你会喜欢。”说着牵着她温软滑腻的柔荑,径直走向卧室。   
      “哎呀,你这人……现在是白天啊!”欧鹭忘机明显误会了我的“好意”,娇嗔不依地甩开了我的手掌。一瞬间,我看到她羞得连耳根子都变成了玫瑰色。   
      我禁不住轻抚额头,哀鸣道:“晕啊,不是你想的那种事啦!”   
      欧鹭忘机咯咯娇笑着跑开,道:“人家才不上你这个大色狼的恶当呢!”   
      我摸摸鼻子,苦笑道:“算了,还是我拿出来给你看好了,免得你继续胡思乱想!唉,现在的女孩子思想咋就这么复杂呢?”言罢一边慨叹着人心不古,一边迈步走入卧室取出一个长条型包裹。   
      欧鹭忘机有点好奇地凑过来,骇然道:“好强烈的剑气啊!”   
      我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忘机真不愧是三级大剑师,竟然只凭遥感就可分辨出深藏匣内的剑气强弱。嘿嘿,若你能够在开匣前说出这柄剑的名称来历,那它就送给你了。”   
      欧鹭忘机沉吟片刻,蓦然嘴角露出一丝充满自信的笑意,淡淡道:“拿来吧!这柄一定是高唐王室珍藏千年的神兵,青红双剑之‘青冥’剑。对吧?”   
      我脑海一片空白,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怎能猜到是它?”   
      欧鹭忘机哂道:“这有何难,只要稍加思索谁都能猜到的,怪只怪你留下的线索太多了。你看这包裹用的是高唐格裂飞群岛的特产‘浣纱锦’,木匣的材料是高唐名树‘铁甲松’,还有匣内暗藏三颗高唐极品香料‘龙涎香’,那可是唯有高唐皇室才用得起的奢侈品。有了这三点证据支撑,我就断定这柄剑一定是高唐名器,而你唯一接触过的高唐大人物只有莫姐姐,听闻她用的就是青红双剑,所以——”   
      我听得头晕脑胀,连声道:“佩服佩服,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如何记得住那么多的物品来历。噢,对了,你为何不猜它是‘赤霄’,而断定是‘青冥’呢?”   
      欧鹭忘机轻笑道:“送人礼物自然要先了解对方的需求。赤霄属火刚猛暴烈,除轩辕一脉外,魔宗极少有人能用;倒是青冥属水阴柔诡异,颇为适合我的心法。呵呵,若莫姐姐连这点小事都调查不清楚的话,那她又有何本事管理偌大的七海盗盟呢?”   
      我暗忖道:“他奶奶的熊,想不到瑶瑶一柄破剑居然暗藏如此多的机关!唉,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啊,想摸透是很难很难地!”   
      正想着耳畔忽然“锵!”地一声龙吟不绝,眼前欧鹭忘机柔荑中赫然出现一柄剑来。   
      此剑长三尺六寸,宽两寸四分。阳光下观瞻此剑,剑锋如一泓清水,手抖则剑身若莲花盛开,静止则仿佛有天龙神游青冥。   
      欧鹭忘机脱口惊叹道:“好剑!”言罢爱不释手把玩着,甚至用纤纤素指轻抚剑脊,那股温柔挚爱的眼神,不禁让我醋意大起:“呜呜呜,她还没那么摸过我呢!”   
      过了半晌,她才依依不舍地还剑归鞘,遂走到落地镜前,珍而重之地将它配在腰畔。当然有了这柄青冥剑,原来那柄普通佩剑自然是随手丢到一旁,再也懒得去瞅一眼了。   
      一边照着镜子,欧鹭忘机婉约地道:“轻侯,你看人家这么配好看吗?”   
      “好看好看!”我连声赞叹着,心里转悠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我正神游物外之际,蓦然腰间剧痛被人狠狠掐了下,抬头一看正是欧鹭忘机。   
      她媚眼如丝地瞟了我一眼,娇嗔道:“你这个大坏蛋,跟人家在一起的时候还敢分神去想莫姐姐,哼哼,不理你了。”   
      我赶紧一边赔礼道歉,一边分辨道:“哪儿敢啊,刚刚我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欧鹭忘机满脸不信的神色,冷然道:“信你才怪!”   
      我微笑道:“真的不是啦!我刚刚在想有了十方、银翼龙王、光翼弓,即可将省下的一些东西送给最需要他们的人。譬如胧月弓赠给水幂涛,幽灵驹赠给麒麟,还有那柄吹雪剑赠给孔龙,让他用‘樱花吹雪’施展‘天剑绝刀’,也是一件颇富诗情画意的事情哩!”   
      欧鹭忘机听得一呆,讶异道:“你真舍得把它们送人吗?要知其中不论哪一件拿出来,都属无价之宝啊!”   
      我淡淡道:“这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嘛,我看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嗯,胧月弓和吹雪剑就交给信使带去,幽灵驹就让老戚自己来骑吧!嘿嘿,如果凭他准圣骑士的实力都无法降服它,那也就怪不得我帮它另择贤主喽!”   
      “是!”欧鹭忘机习惯性地嘴里一边答应着一边伸手拿笔去记,我趁她不备右臂轻捞将她一把横抱在怀内,旋风般转身向卧室走去。   
      “啊,你吓死我了——"欧鹭忘机还想说什么,却尽被我封在唇内,在我一双怪手寻幽探胜的刺激下悄然情动,热情无比地轻吐香舌任我肆意轻薄。这一吻恍若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直到两人感到郁闷和窒息方才结束。   
      我轻轻舔弄着她的耳垂,笑嘻嘻道:“嘿嘿,让你昨晚不理我,现在遭到报复了吧?”   
      欧鹭忘机舒服得扭曲着魔鬼身材,娇吟道:"你……你还说呢!昨夜你好像要一口吞掉人家似的……如果人家不赶你走,恐怕明天上午都完不成公文哩! "言罢媚态横生地白了我一眼,星眸中充满了火热激情。   
      我不禁老脸微红,结结巴巴道:“这个……嘿嘿,难道你现在就不怕我吃掉你了吗?”说着俯身扑向欧鹭忘机,同时还不忘记“嘭!”地一声把卧室门重重关闭。   
      片刻后,一阵阵销魂酥骨的呻吟响起满室皆春,情欲有如一波波惊涛骇浪淹没了我们所有的理智,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无尽的男欢女爱。   
      在阳光灿烂的春日清晨,碎星渊要塞显得非常的宁静和明丽。   
      撒加在道地塔卡玛干式小街上徜徉,两旁低矮的平房整齐地延伸过去,形成一条漫长的青灰色走廊,庄严曼妙,仿佛要把你引向什么神秘王国。   
          


第十六卷 鲸吞  第四章 陷阱

      新辟的街道是宽阔的,没有平房,却种着绿绿葱葱的道旁树,新建的阁楼,倒是柔和的浅灰与奶黄,阳光洒在这种街道上显得特别明亮。   
      撒加一边走一边感慨万千,呢喃道:“天啊,两年前的贫民窟现在居然变成了天堂,如果姑爷不告诉我路线,人家绝对找不到目的地的。唉,这都是那个人的仁政所致吧!难怪没几个人愿意参加这次行动呢!不过为了小姐,我甘愿……”   
      她闲逛似的曲曲折折兜了老大一个圈子,直到确认真的无人跟踪后,这才迅捷如鬼魅般腾身飞入道旁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院。   
      朝阳下,院子里显得明亮和整洁。迎面是一堵影壁墙,墙后有一幢四缝三间青砖灰瓦的屋宇,屋前有口小池塘,屋后是片竹木林,一股淡青色的炊烟正从屋顶上升起,飘在青松翠竹间。   
      院坝里的花草林木掩映之下,有一段石板铺成的小小的人行道,她沿着走过去有三级石梯,登上宽敞的阶沿。   
      “笃笃笃!”撒加依照约定的暗号敲响门扉。   
      片刻后,门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张肤色黝黑的中年人面孔,他不动声色道:“姑娘,你找谁啊?”   
      撒加深瞥他一眼,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道:“我找他。”言罢自香囊里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腰牌在他眼前晃晃,遂又马上收了回去。   
      中年人脸色一变,躬身施礼道:“不知芳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迎,快请进!”   
      撒加也不客气,立刻抬脚步入屋内,身后那扇门“咿呀!”一声迅速地关闭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隔了片刻,“嗤!”一枚火折幽幽亮起,发出一团蓝黄相间的火苗,照亮了周围环境。   
      屋内东墙边柴禾堆得齐天棚高,顺墙根有一间房门紧闭的卧室,门口垒着锅灶,西墙上唯一一扇窗户被厚木板钉得密不透风,挡住了所有光线,难怪大白天也伸手不见五指。   
      撒加正往四处打量,耳畔忽听到一阵“嘎嘎!”的声响,也不知中年人按动了什么机括,地面倏地一翻,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中年人低声道:“您要找的人就在下面,请!”说着就将手中的火折递给撒加。   
      撒加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却见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只好依言沿阶而下。   
      整条甬道干燥整洁,不论地面、墙壁、还是天棚皆使用青砖砌成非常坚固,而且空气清新不会给人压抑感觉。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工程,显是设计者筹备了很长时间,投入了很多精力才筑成的避难所。   
      撒加心情忐忑地前行了十余丈,拐过一个弯道倏然眼前一亮,看到了一扇厚重铁门。   
      她抢步上前伸手用力一拉,铁门应手而开,继而耳畔遥遥传来一阵“嘎嘎!”闷响,竟是入口处的翻板恢复原状了。   
      “好精妙的机关啊!”撒加暗暗慨叹,可等她看到铁门背后的东西时,却整个人都目瞪口呆。   
      眼前赫然是一座中型会议室。   
      室内陈放着整套豪华会议桌和高背虎皮交椅,四壁上悬挂着一些山水花卉画,迎门里这一排雕花装饰的屏风,屏风上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狼仰天啸月,屋角是棕榈、文竹、节节高、万年青和一些玲珑的盆景,地板上铺着深红色地毯。   
      棚顶莲花状的吊灯已经点燃,映照得室内纤毫必显。   
      灯下稳稳端坐着三名形态各异的男子,正对一张地图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听到门声才抬头望了她一眼。   
      撒加环视诸人,见正是姑爷龙克缍、膀阔腰粗状如棕熊的那尔轰、以及一名成熟稳重的陌生中年男子。   
      龙克缍道:“你来得正好,坐,我们正在讨论营救计划呢!”   
      撒加依言坐到那尔轰下首,低头审视起那张地图来。从文字标注来看,这是一张完整的碎星渊要塞平面结构图,它甚至包括了全部的地下排水系统和城市防御系统,需要注意处皆用红笔勾勒出来。   
      龙克缍沉声道:“当日收审彭真的罪名仅是严重失察,最大刑罚不过是撤销原有官职,所以按照刑律并未押入正规监狱,而是单独囚禁在要塞南区刑部司下属的一座别院里。看守是隶属铁血卫直辖的一支整编泰坦步兵营,不论是实力和忠诚都是勿庸置疑的,所以我们没必要浪费时间去硬闯或者收买,那是绝对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巧取。”   
      那尔轰奋然道:“姑爷敬请吩咐,那某和麾下八百儿郎绝没有一个是孬种,就算是赴汤蹈火,吾等也要救出小姐!嘿嘿,反正都是光棍没有家室拖累,就算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的疤痕,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言罢醋钵般巨大的拳头捏得咔咔直响,一副恨不得马上找人拼命的架势。   
      龙克缍点头表示赞许,眼神却盯在中年人身上,问道:“林兄有何建议?”   
      “林……他是林尘!”撒加赫然想起当初彭真慎重无比地提到的这个人,想不到横空飞来阁南疆区总管林尘竟也卷入了这场营救行动之中,事情顿时变得异常复杂。   
      她感到浑身冰冷,心脏也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因为她知道这一次绝非是简简单单的营救行动了,一旦与柳轻侯的宿敌横空飞来阁携手合作,那就百分百会被南疆高层定位成叛逆罪格杀勿论,可惜……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林尘微笑道:“一切悉听龙兄吩咐,小弟将亲率150名精锐高手从旁倾力协助。”   
      龙克缍忽然目光闪闪地端详着撒加,淡淡道:“你联络到多少人?”   
      撒加强作镇定,恭声道:“一共320名精锐战士,他们都是驻留绿洲不愿离开的原‘黄蜂’盗贼团一流好手。这次他们分批化妆成各种身份进入的碎星渊,肯定不会引起敌人注意的。”   
      龙克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遂将目光移往地图,右手食指在纸上不断划出一道道优美弧线,脸色凝重地说出全盘营救计划。   
      临了,他指着身后那扇门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门后是另一条秘道,保证你们可以不受任何监控地安全离开。我最后强调一遍,时间是午时三刻整,所有人都必须在那时候统一行动。嗯,龙某言尽于此,希望将来尚有可见面的一天吧!”言罢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   
      “咿呀!咿呀!咿呀!”耳畔连续响起三次铁门开合声,刹时间整座会议室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秦楼楚馆,芙轩海斋”指的是碎星渊要塞最著名四大酒店,其中秦楼、楚馆是全国连锁的百年老店,后台分别是苏家和独孤家;芙蓉轩和海棠斋则是近两年才兴起的新贵,不过独树一帜的风格也着实吸引了不少顾客。   
      芙蓉轩的环境幽静雅致,用餐者虽众却皆是闻人雅士,均能自觉保持着肃静,除了偶尔传来的绵声细语外,你绝对听不到任何噪音。   
      “叮铃!”一声风铃悠然响起,店门倏开倏合走进一名衣冠楚楚的文静青年。   
      看到他,坐在最里间的库索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把刚端起的茶杯又缓缓放回原位。因为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将彻底破坏早餐的兴致,不过幸运的是餐桌上的碗碟基本都空了。   
      欧阳控来到库索身旁坐下,传音入密道:“属下参见库司长!”   
      库索淡淡点头,同样以传音入密问道:“情况如何?”   
      欧阳控恭声道:“自昨晚掌灯时分起,先后共有三人进入西区溪尾街文坊巷4号。第一个是第56集团军第4军第3师副师长那尔轰,第二个是兴盛隆商会会长林尘,第三个是户部司督察处一级督察撒加·布雷拉。”   
      库索兴致盎然地问道:“嗯,这些人的背景和同党你可调查清楚了吗?”   
      欧阳控道:“是,卑职已调查清楚。结果如下:1.那尔轰在编入第56集团军之前,一直隶属于彭真领导的黄蜂盗贼团,而且曾先后担任过彭真的警卫团团长、第一万人队首席千夫长、万夫长,是彭真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2.兴盛隆商会是金雕盟在南疆的一个分支,按理说林尘应该是费家亲信,但是与帝都交换情报后的结果表明,林尘的真正身份其实是横空飞来阁驻南疆区总管。3.撒加·布雷拉是彭真贴身侍女,一直担任着户部司督查处一级督察职务,直到彭真被刑部司隔离审查,这才跟着被停职反省。”   
      库索动容道:“好家伙,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嘛!我们这次说不定可以一网打尽呢!对了,你们有没有发现龙克缍的踪迹?我不相信林尘那种老油条会跟那尔轰或撒加这种小鱼小虾合作,能够惊动他的必是重量级人物,最有可能的就是龙克缍本人。也许我们都估错了一件事,那就是龙克缍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碎星渊,他一直就躲在城内,等待着援救彭真的时机。”   
      欧阳控愕然道:“啊,这一点卑职可从来没想到过!”   
      库索轻拍了他一下肩膊,欣然道:“你已经很不错了,看来我真该好好谢谢孔龙呢!他确实派遣了一名得力干将给我。嘿嘿,我看过你的履历,成功办理过很多大案子嘛!小伙子好好努力吧,将来的前途定然无可限量!”   
      欧阳控心中一热,感激道:“多谢大人栽培!”   
      库索忽然问道:“如果你是龙克缍将如何营救彭真?”   
      欧阳控心中浮起龙克缍冷酷无情的脸容,深吸一口气道:“声东击西!”   
      库索目光落到他脸上,微笑道:“哦,具体如何运作?”   
      欧阳控沉声道:“任何一次军事行动皆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要素。如果我是龙克缍一定会选择今日午时三刻动手。因为白昼的警戒力量通常是黑夜的十分之一规模,而午时三刻又正是人们饭后最懈怠的辰光,龙克缍当然熟知这一点,所以他定会趁此机会动手。我首先会派遣数十支小队在城内四处杀人放火制造混乱,吸引人们的注意力,然后亲率一批精锐高手从地下排水系统潜入别院中心,偷渡泰坦步兵营设置的地面防线,以闪电战迅速解决战斗,最终抢完人从原路撤退。”   
      库索沉吟道:“若果真如此,我们要怎样应对呢?”   
      欧阳控的唇角露出一丝诡异绝伦地笑意,若无其事道:“既然龙克缍对彭真誓在必得,那我们与其扬汤止沸,不如使一招釜底抽薪!”   
      库索听得目瞪口呆,像首次认识他般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遍,叹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欧阳控连忙谦虚道:“大人谬誉了,卑职不过是胡乱猜测揣摩罢了,一切还请您亲自裁决。”   
      库索长身而起,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本官绝非嫉贤妒能之辈。呵呵,唯有不断挖掘人才为南疆效力,主公霸业方能早日实现。嗯,现在我以礼部司司长的身份即刻任命你为‘狗尾’行动指挥官,全权负责抓捕龙克缍。”   
      说到这儿,他再次拍了拍欧阳控的肩膀,淡淡道:“礼部司副司长的位置还空着,我看好你。”言罢转身离开座席,头也不回地走出芙蓉轩。   
      原地只留下欧阳控直勾勾地望着库索的背影呆呆发楞,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库索说的最后一句话。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过劲来,就像一名意外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似的欢呼雀跃起来,惹来无数客人嗔怪鄙夷的目光也浑然不觉。   
      骄阳肆虐的正午,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空间没有一丝微风,空气仿佛凝滞了,风不吹,鸟也不叫,刑部司别院里死一般沉寂,甚至连绿草和鲜花都在酷热中昏睡,根本没有人敢在太阳下行走。   
      这是一座拥有三百年历史的古宅,大理石阶,钢铁大门,四壁嵌满青铜铸出的鬼怪图案,弧圆的大门楼高擎着一弯新月标志,象征着刑部司执掌南疆所有官员生死的超然地位。   
      四面院墙均用二尺见方的铜龙石筑成,边长百丈,高逾四丈,厚约八尺,呈等边四角型牢牢护住内宅。院墙四角分别耸立着一座大型哨塔,塔上架着三门重机弩,除常备六名正副射手和三名瞭望手外,塔内还有五名狙击手,九名刀斧手、以及二十七名突击手随时待命。   
      墙头插满了蓝汪汪的锋利刀片,墙缘还覆盖着好几层密实层叠的铁丝网,墙内绿草如茵,不过皆高不盈寸,一眼望去连一棵树也没有,视野异常辽阔。   
      草坪上不时有一队牵着巨型獒犬的巡逻队经过,他们皆是全副武装的泰坦步兵。这些人一个个浑身裹在灿银色重铠中,左臂横举一面长约五尺的方形银盾,右手轻握着一柄两边锋刃蜿蜒,中间脊背高高凸起的银斧,目不斜视地沿着鹅卵石路缓缓前行,神态凝重并充满了警惕。   
      宅内的建筑共分三重:第一重是圆形分布的官兵营房,第二重是六芒星状分布的刑部司别院办公地,其中包括审判庭、刑讯室和监狱、武备库、会客室和餐厅、档案馆、财务室,第三重是刑部司别院的中心建筑物——血月楼,楼分五层专供刑部司要员和其他大人物驾临时接待用,一般除清洁工外严禁任何人入内。   
      此刻,安德鲁正怀抱漏影宝刀,在血月楼顶五重檐下的阴影中盘膝而坐,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草坪上不断转圈巡逻的泰坦步兵们。   
      他在观察这群连主公都忍不住推崇备至的亚述族战士。   
      这些人的身体都特别强壮,超逾九尺以上的雄伟身躯总是让人望而生畏。他们拥有宽阔的肩膀,狭窄的腰身,古铜色的肌肤之下是一块块儿小山般隆起的发达肌肉,深褐色的眼珠始终射出两道刚毅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他们还拥有高傲的性格和天生的荣誉感,因此无论遇到多么可怕的敌人都绝不退缩,仿佛生来就是一群霸气十足的强横战士。   
      最可怕的一点是,这群超级野蛮人统统来自铁血卫的训练基地——龙腾谷哥舒堡,而且据说不是以铁血卫身份参予本次行动,而是以铁血卫教官的身份加入的。因为他们皆是两年前柳轻侯亲自招揽的第一批铁血卫成员,甚至还得到过“深蓝魔王”哥舒嫩残的亲手点拨。   
      在兵部司的档案上,这支泰坦步兵营的番号是南疆军区第55集团军第3军第111营,但是却从未在任何一次战役的任何一张战报里出现过,那意味着它是一支非特殊任务绝不出动的王牌部队。   
      安德鲁静静地回忆着临行前翻阅过的绝密档案,心头涌起难以形容的感觉。   
      他终于知道主公想杀龙克缍的心情有多么迫切了。   
      整整五百名装备精良的泰坦步兵,每个人实力都等同甚至超越一名三级白银骑士,臻达一级黄金骑士的水准,这是什么概念啊?何况除了宅内的一个泰坦步兵营外,宅外不知尚有多少兵马埋伏,铁血卫、礼部司、户部司……碎星渊要塞内几乎所有能够调动的机动部队都集中到了这里,只等龙克缍和他的同伙出现就一网打尽了。   
      安德鲁苦笑着侧耳听了听顶楼卧室内的动静,结果仍然只能听见一个纤细微弱的呼吸声。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屋子里难道真的只有彭真一个人吗?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呢?莫非他也能够像我一样随时随地陷入胎息境界……”   
      安德鲁怀着这个疑问,用精神能逐寸逐寸地扫描着整座卧室,结果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正当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城中心的警钟骤然连续不断地疯狂鸣起,顷刻间“当!当!”的钟声响彻全城,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碎星渊要塞东南西北四区足足腾起七八十处火头,滚滚浓烟伴着呛鼻的气味迅速向四面八方蔓延,大半座城市都被覆盖在乌黑阴影之中。其中尤以南区灾情最严重,不但火势比别处猛烈十倍,一阵阵浮游的黑烟更浩浩荡荡地淹没了整座刑部司别院。   
      安德鲁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呢喃道:“好戏终于开锣了!”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别院两扇大门顿时被炸上半空,直翻滚了好几个筋斗,这才重重跌落在草坪里砸出两道深盈数尺的沟渠。刹时间,剧烈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别院四面围墙亦被相继炸开一道缺口,数以千计的矫健身影迅速冲了进来,分成数十个小队分工明确地攻向各自的目标。   
      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四座大型哨塔上十二挺重机弩、一百零八支突击弩、二十架狙击弩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频频散播着死神的意旨,几乎每一瞬都有敌人倒在血泊之中。可是他们却仍然倚仗着人多势众,高擎着铁盾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同时右手冲锋弩不断喷吐着一道道锐芒。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敌人已经成功冲至哨塔之下,与守军展开了舍生忘死的搏杀。   
      此时此刻,别院内三重建筑也陷入迫在眉睫的危机之中。   
      火警乍起,久经战阵的泰坦步兵们就迅速撤入别院第二重,掐断了所有通往血月楼的道路。并以小队为单位结成十座铁桶阵型严密戒备。   
      战斗饴始,就有超越己方三倍规模以上的敌人潮水般蜂拥而上,发起最猛烈的攻势。一瞬间,刀枪似雪箭矢如蝗在浓烟中乍隐乍现,处处充盈着一股惊心动魄的杀机。   
      铁桶阵中泰坦步兵们一排排单膝着地,小心翼翼地隐蔽于银盾后方纹丝不动。耳畔叮叮咚咚的箭盾交击声疾如狂风暴雨,他们都能冷静从容地聆听,只是右手紧紧握着双刃银斧,默默等待着敌人冲至眼前的一刻。   
      乱矢飞烟中,若你从半空鸟瞰即可发现一幕奇景,每一名泰坦步兵身上竟都缓缓泛起一波璀璨银芒。起初它很微弱,仅是薄薄淡淡一层,渐渐地银芒有如一圈圈涟漪般扩散开来,将全身铠甲、武器、盾牌皆囊括其中,迅猛炫目至让人睁不开双眼的地步。   
      可惜敌人完全察觉不到这种异状,只知状若癫狂地闷攻而上,恶狠狠地扬刀舞剑,喊杀震天。   
      箭雨稍歇,敌人也已冲近泰坦步兵们盾阵前五尺,异变就在这一刹发生。   
      “奥丁!”伴随着这声整齐划一的断喝,所有泰坦步兵齐刷刷地顶盾而起。霎时间,一股惊天地泣鬼神的浩瀚气势应声而出,有如一道钢铁长城横在敌人面前,当敌人被震慑得全体一顿的瞬间,泰坦步兵掌中一轮轮银月横空飞出,顷刻又寸寸皆裂变成漫天星雨罩向敌群。   
      “嘭!”“轰!”“嘎崩!”“喀嚓!”各式各样的怪声伴随着短促尖锐的惨叫不断响起。但见敌阵中一面面铁盾分崩离析,一柄柄刀剑粉身碎骨,猝不及防下,敌人大片大片地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后方也是一阵大乱。   
      尸体上的致命伤非常显眼,那赫然是一柄柄银灿灿的小斧头。它仅巴掌宽窄,五寸长短,却重逾四斤八两,外形酷似双刃银斧,简直就是它的一个袖珍版。此物单柄叫“旋风斩”,集十二柄组成一枚空心圆盘后叫“霹雳轮”,是亚述族泰坦步兵们的独门暗器。   
      这玩意体积虽小,却胜在锋刃犀利,重量惊人,在泰坦步兵的般若功全力催迫下更是无坚不摧,能够瞬间碎盾、断刃、破甲、震裂敌人全身骨骼,再穿背而出连续凿入第二名甚至第三名敌人体内。   
      整整六千柄“旋风斩”化作一片银云击中目标的瞬间,泰坦步兵们及时抓住战机,发动了一次最强横的反冲锋。他们在眨眼间变铁桶阵为锋矢阵,恶狠狠刺入敌阵腹地,展开了一面倒的大屠杀。分割、合围、歼灭,十队泰坦步兵配合无间地不断重复着这三个步骤,就像一架构造精密的绞肉机,不断吞噬着敌军性命。   
      敌人本就被突如其来的暗器搞得心慌意乱,再加上亚述族泰坦步兵们人人雄壮如山凶猛如虎,杀人更如斩瓜切菜般利落,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知不断后退了。于是,尽管他们人多势众仍不禁足足退出二十余丈,直到后方大批精锐高手出马,这才堪堪站稳阵脚,挡住泰坦步兵们杀戮的舞步。   
      这时候,远隔三条街外的一所普通民宅内,欧阳控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桌上地图呆呆出神。   
      屋内除他外,还有五名精明干练的年轻副官站在门口,不断和来去匆匆的传令兵交换着最新战报和命令布署,一步步实施着欧阳控的计划。   
      在他们胸前分别佩戴着一枚特别通行证,证上盖着吏部司、兵部司、刑部司、礼部司、户部司五司金印。这意味着当全城戒严时,唯有他们才可以在五司警戒范围内随意行走,传达“狗尾”行动指挥官的命令。若是其他人擅自逾越限界,哪怕是顶头上司也要格杀勿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欧阳控的眼神如一潭静水,没有一丝涟漪,也没有半点波澜,就这么默默地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一名副官和其他四人低声商量了一阵儿,遂快步走到欧阳控近前,躬身施礼道:“启禀大人,所有部队皆已进入指定作战位置,请指示!”   
      欧阳控微微点了一下头,淡淡道:“嗯,继续待命!”说完自顾自地在地图上轻轻划了一笔,将包围圈最后一道缺口填满,封成一枚完美无缺的圆。   
      五名副官不由得面面相觑难掩眸中惊骇之色,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攻入别院,他却居然按兵不动。他们实在搞不懂上司究竟在等什么。   
      其实欧阳控的内心世界远没有表面那么风平浪静,他也曾一度怀疑过作战计划的可行性,但是当他想到对手是原南疆户部司司长的时候,就释然了。如果龙克缍仅会放火强攻此等雕虫小技的话,那他就根本不配称霸南疆情报界。所以那肯定是一种虚张声势的试探,若此时收网定被藏匿暗处的龙克缍识破埋伏,即刻远扬。   
      “现在拼的就是耐心,谁更能忍,胜利就属于谁!”欧阳控喃喃地警告自己,心灵倏然变得磐石般坚不可摧。   
      隔了不久,不远处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名传令兵迅捷如飞地跑来,气喘吁吁道:“启禀大人,血月楼周围敌踪初现。他们总人数约在三百名左右,根据身法推断均是天空剑士级数以上的高手,更有数名超级高手推断不出级数,其中一个瞧身形酷似龙克缍。请指示!”   
      欧阳控深深吸了一口气,略微思索后,沉声道:“通知所有作战部队预备,‘狗尾’行动即将在十息后正式开始。我现在倒计时,十、九、八……”随着他惊心动魄的声音,五名副官分别掏出一支特制信号弩,对准了天空。   
      欧阳控犹然不慌不忙道:“……二、一。敲响特级警报,全城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任何闲杂人等胆敢上街者一律格杀勿论!我宣布‘狗尾’行动正式开始!”   
      “呜!呜!呜!呜!呜!”五支响箭应声射入长空,发出一串凄厉无比的尖锐啸声。顷刻间,城中心的八十一口警钟同时嘹亮响起,每条街道每条小巷都在眨眼间就布满了人山人海的南疆士兵,整座碎星渊都“活”了过来。   
      尤为壮观的是城南刑部司别院周围。只听轰隆轰隆的车轮声、希律律的战马嘶鸣声、急促齐整的脚步声声声入耳,数百辆泰坦战车、数千匹神骏战马,数万名全副武装的精锐战士,把这座仅有方圆百丈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发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集团式冲锋,沿途一旦遭遇反抗者一概杀无赦,在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就或歼或擒了敌军布置在外围负责阻截的两千六百余名战士,随即迅猛无俦地从四面八方鉄壁合围,恍若一只硕大无朋的铁手牢牢握住了血月楼。   
      安德鲁暗暗地长嘘了一口气,整个人越发蜷缩至屋檐下阴影深处,两支大耳朵直挺挺地竖起来,默运道宗先天无上玄功监听起屋内动静来。   
      “喀喇喇——轰!”“咝咝咝咝咝!”“锵!”“啊!”“咕咚!”掌风山崩海啸,剑气纵横交错,侵入血月楼的敌方精锐高手,马上遭到新月卫的迎头痛击。刹时间,兵刃撞击声、惨叫声与尸体坠地声不断交织在一起,编成一曲血肉横飞的悲歌,充满了一往无回的惨烈意味。   
      形势对敌人极度不利,因为血月楼内的秘道中不断涌出一批批新月卫,前仆后继地阻挡敌人上楼;而血月楼外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南疆士兵,以及成千上万挺“霹雳雷霆”式重机弩、“黑暗精灵”式十字狙击弩、“龙卷风暴”式突击弩。这些平素难得一见的最先进武器,此刻齐刷刷地瞄准着每一扇门窗和缝隙,一旦看到敌人身影,二话不说就是一轮疯狂射击,直到把尸体射成蜂窝状才肯甘休。   
      安德鲁静静聆听着千百股纷乱嘈杂的声音,并从中细细分辨着想要锁定的目标,慢慢地数股凌厉可怖的破空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显然是敌方首脑人物,突进和上楼速度异乎寻常地迅捷,简直像鬼魅般不可捉摸。沿途虽不断有一批批新月卫奋不顾身地阻挠和拦截,却根本压制不住敌人前进的步伐,转眼间他们就冲至顶楼卧室门外。   
      在这里他们遭遇到了突袭以来最激烈的抵抗,哪管以他们的强横实力亦只有两人能够冲出重围,破门而入。   
      “快救人——”一把清朗的嗓音悠悠传来,即使在眼下这种万般焦急的情况下,犹然透出一股温文儒雅的韵味,显出独具一格的大家风范。不过他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余下的话就尽被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新月卫们截断了,接下来他能够做的事情,只剩下竭尽全力堵住房门这一桩了。   
      安德鲁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另一名敌人的动静,可是既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衣袂破空声,那个人就像一个幽灵般存在着。这个发现不禁吓得安德鲁的小心肝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甚至连全身汗毛亦皆倒竖起来。   
      “我的娘啊,这个人武功之高简直深不可测嘛!难道他就是龙克缍……老大,你真会拿小弟的性命开玩笑啊!你让我监视他,还不如说是让我来送死直接明了一点!呜呜呜——”安德鲁更加小心谨慎了,整个人就像一只冬眠的棕熊,除了心口那点温热外浑身毛孔都自动封闭,晋入了胎息境界。   
      “轰!”周围倏地万籁俱寂,一切声响和图象皆放大千百倍映入安德鲁的脑海。这一刹,他竟在无形的庞大压力下,悍然突破了“镜花水月”第九层瓶颈,晋升至第十层境界,甚至连卧室内的景象都点滴不漏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座舒适怡人的卧室。   
      淡青色的墙壁上镶嵌着多块工艺精美的金银雕塑,罗浮竹制成的拼花地板上铺着大幅的墨绿色暗花地毯,幽雅恬静的陈设中,每一件家具和古董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精品,尽显主人富甲天下的身家和宏伟气魄。   
      安德鲁的“眼睛”匆匆掠过门口的时候,赫然发现了两个敌人其中之一。那位仁兄把一双长袖舞得如痴如醉,恍若排山倒海般沛莫能御,伴随着一阵阵轰隆隆的风雷声,愣是将数十名新月卫堵在门外难做寸进。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这小子好雄浑的内力啊!恐怕就算是哥哥我上去也不一定是他的敌手哩!嗯,幸亏俺的任务只是监视而不是打架,不然可能会死得很惨哩!”   
      安德鲁一边暗呼幸运,一边转移目光向那位正主望去。   
      从这个角度看去,龙克缍的身材魁梧之极,脸部线条硬朗且轮廓鲜明,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和冷酷无情的眼眸,显得他整个人都分外刚毅坚忍,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枭雄人物。   
      此刻,他正一步一步走向紧靠东墙的那张宽阔的胡床,厉眸中几乎不可察觉地闪过一丝狂热无比的爱怜之情,有如一辈子最珍贵的事物就摆放在那里,等待和他重逢。   
      安德鲁凭借敏锐无比的直觉,感到龙克缍的情绪出现了一丝丝波动,而且这种波动还有愈演愈烈之势,不由得心下暗暗惊悸,遂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压抑感。   
      对一名绝顶高手而言,任何情绪异常都是绝对要不得的,他必须时刻保持冰雪般的冷静,这样才能避免任何疏漏,防止厄运降临己身。此情此景下的龙克缍,显然没有做到这一点,他只是在表面上强作镇定,内心却丝毫都不平静。   
      只剩下三步两步一步,随着与胡床的距离越来越近,龙克缍的右手也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他触摸到了帐幕,并温柔地挑了起来准备吊在挂钩上。   
      他的眼神充满了美妙的憧憬投往床榻,谁都可以感觉到那种期待和喜悦……可是,当他完全分开两片帏幕,眼神终于触及床榻上的事物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十六卷 鲸吞  第五章 代价

      安德鲁看到一幕此生难忘的恐怖表情,那是一种从极度喜悦到极度愤怒的瞬间转变,龙克缍的脸部肌肉在一刹那抽搐、扭曲、跳动、痉挛、简直狰狞如妖魔鬼怪,而双眼……那简直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没有一丝七情六欲,只是充满了暴虐、血腥、杀戮,让任何人都不敢正视。   
      安德鲁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也没时间仔细研究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彻底忘记了呼吸。   
      “啊!”一声惊天动地的狼嚎响起,所有人的耳膜像被硬生生撕裂般疼痛无比,瞬间一齐失去了听觉,那正是龙克缍状若癫狂的痛苦咆哮,一代绝顶高手俨然变成了一个疯子。安德鲁脑海里的画面亦陡然定格,所有人皆因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而无法动弹,形成了一刹那的静态画面。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床底骤然浮现出一道硕大无朋的璀璨银弧,恍若倒悬的雨后彩虹般横空出世,沛莫能御地撩向龙克缍的丹田重地。   
      这一刀贯满气劲后重逾万斤,可是却给人一种虚虚荡荡浑不着力的感觉。刚猛霸道兼容阴柔诡秘,刀法能臻达这种极致境界的绝顶高手,就算找遍整座深蓝大陆也不过是寥寥几人,想不到其中一位居然能够潜忍在床底陪伴灰尘躺那么长的时间,一直等到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才肯出刀。   
      安德鲁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轮硕大无朋的璀璨银弧尽数没入龙克缍体内,留下一道整整三尺多长的凄厉刀口,“哗!”殷红的鲜血有如山洪爆发般狂喷出来,直溅出四五丈远,甚至连那名蒙面刺客也被淋成了落汤鸡。   
      “荷!荷!”龙克缍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大口大口剧烈喘息着,伤口血流如注他却看也不看一眼,只顾用双眸紧紧锁定面前的那位蒙面刺客。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异常古怪,谁也说不清那是顿悟,或是愤怒,也许还蕴涵着三分决绝和十二万分的遗憾,不过最终都变成了一句话:“你……为何……要……杀我?”   
      短短一句话被他断断续续地分成了四段,中间还参杂着两次剧烈的咳嗽,蒙面刺客却只能默默地等他说完一动也不敢动。因为那把恢复原状的圆月弯刀正被龙克缍用左掌牢牢握在手心里,他尝试过回抽三次,却连一次也没成功,刀身仿佛硬生生地焊在那里,任凭他施展十二成功力也如蜻蜓撼柱般无济于事。   
      更可怕的是,他的右手甚至是整座身躯都被粘连在刀柄上,承受着对方一波又一波滔天巨浪般的庞大气劲侵袭,浑身骨骼都被挤压得咔咔直响,随时都可能粉碎于无形。   
      这一刻,蒙面刺客心中悔不当初,要是早知如此就该在偷袭得手的刹那弃刀远扬的,哪会陷入眼下这么狼狈的境地。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体正被一寸一寸不可抑止地挪向龙克缍,对方皎洁无暇的右掌正缓缓伸向他的天灵盖。   
      安德鲁直勾勾地盯着龙克缍的手距离蒙面刺客的头越来越近,这才霍然想起是否应该出手相救。但是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嘱托,让他中止了蠢蠢欲动的拔刀式。临行前,柳轻侯曾经亲自吩咐过:“此去血月楼,你唯一的使命就是把听到看到的所有内容全部记下来,然后完整无缺地告诉我。其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你出手干涉,明白吗?”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瞬间,龙克缍的右手终于触及了蒙面刺客的头颅。不过大大出乎预料之外的是,眼前并未出现脑浆迸裂的血腥场景,龙克缍仅仅是一把扯掉了蒙面刺客的面巾。   
      “啊!”安德鲁看罢差点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眶外了,那名刺客赫然就是龙克缍的嫡亲侄子龙之息。他为避免认错重新上下仔细打量了那个刺客一遍,结果却毫无二致。刺客确凿无疑就是龙之息,因为他脸上那道永远无法磨灭的蜿蜒剑痕实在是太显著了,更何况除了主公帐下“刀斧手”中的“刀”龙之息外,谁还能施展出那么霸气十足的刀法来呢?   
      “哈哈哈——”瞧见刺客真面目的龙克缍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可惜笑声中没有半点欢愉之色,反倒充满了浓烈至化解不开的悲愤。   
      隔了片刻,笑声歇止,他一字一字地问道:“说,你为何要杀我?”也许是鲜血已快要流干了,也许是真气自疗起了效果,也许是回光返照的作用,总之他的话出奇地流利起来。   
      安德鲁却从这两句一模一样的问话当中幡然醒悟到一件事,原来龙克缍早就从偷袭的那一刀上推断出刺客是龙之息,难怪他脸上表情一直如此奇怪。现在他更加好奇面临死亡威胁的龙之息会如何作答了,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下,他是会拼命求饶,还是会痛斥其非呢?   
      龙之息的脸容波澜不惊,尽管头顶那只巨掌随时都能将他压得粉身碎骨,但他仍毫不示弱地直视着龙克缍的眼睛,一字一字地答道:“因为……你……阻碍……金狼族……复兴!”话音才落,“喀嚓!”一声脆响脚下的地板寸寸皆裂,龙之息整个人都矮了一截,愣是被对方的无俦巨力硬生生压制得跪倒在地。   
      龙克缍疯狂咆哮道:“你他妈的胡说八道!我龙克缍是在振兴伟大的金狼族,而你这个懦夫才是在阻挠和破坏复兴!”说着双掌加力,将龙之息压得腰脊重心越来越低,浑身骨骼咔咔的响声也越来越密集。   
      龙之息夷然不惧,一边艰辛万分地抗拒,一边竭尽全力调整真气尽量保持话语连贯道:“现在金狼族只剩你我二人,它脆弱得就像一根嫩藤,随时都有可能夭折了化为尘埃,永远埋没于苍茫大地之中。此时此刻,我们需要做的不是像你一样高歌猛进,而仅仅是寻找一个依靠休养生息。而柳轻侯就像一株每天都在茁壮成长的参天大树,在它的庇荫下我们才能无视风雨和酷暑严寒,甚至可以攀附在它的躯干上扶摇直上。这才是真正的金狼族复兴之路。”   
      顿了顿,龙之息双眸蓦然精芒大盛,义正词严道:“而你彻底违背了这条方针,所以我必须杀掉你,因为任何人犯错都一定要付出代价,你的代价就是生命。”   
      “是吗?不过现在要死的是你吧?”龙克缍阴森森地狞笑着,双掌骤然增大增厚了数倍,整个身躯也膨胀如球。“月殒!”随着一声暴喝,卧室内蓦地一片光明,恍若一轮硕大无朋的明月缓缓陨落,慢慢分解成无数璀璨碎片,人们睁眼如盲再也看不到任何物体。   
      当安德鲁恢复“视觉”的时候,愕然发现龙克缍直挺挺地跪在床榻前,一动不动地抱着一个漂亮女人。她体态婀娜,风姿绰约,容颜更像天仙般美丽,唯一遗憾的是肌肤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赫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生不能同室,但愿死能同穴。祝你们来世再做夫妻吧!”安德鲁感慨万千,一转眼却愕然发现龙之息没死,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层层璀璨光晕里,不断痛苦地抽搐和无声呻吟着,慢慢地芒影越来越淡越来越薄,最后只剩下一丝毫光也缩入龙之息体内消失不见。真不知龙克缍那一招“月殒”究竟有何后遗症,希望他莫要武功尽废才好。   
      房门口的林尘最倒霉,由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月殒”的强光照射双目顿时失明,得理不饶人的新月卫们充分贯彻“趁他病要他命”的卑鄙伎俩,乱刀齐下肢解了这位超级高手。   
      诸事完了,安德鲁怀着沉重的心情悄悄钻出檐下阴影,移向来时的秘道。   
      “呜!”一阵凉风出来,恍忽间他好像听到了一句呢喃:“阿真,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啦!”   
      欧阳控依照总督府办公厅的指示来到白屋顶楼议事厅时,发现欧鹭忘机、库索、慕容炯炯、麒麟正端坐会议桌旁,沉默无语地等待着主公柳轻侯的驾临。   
      库索招呼他坐在身后的旁听席上,就继续去看那份“狗尾”行动全程战报了。其实南疆四巨头每人都在埋头研究着那份战报,一时间议事厅内除偶尔传出刷刷的翻页声外静寂若死,这不禁让第一次有幸进入峰会场地的欧阳控紧张万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然后努力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厅内的布置上,慢慢地纷乱的脉搏和心跳逐渐正常,欧阳控终于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正无所适事间,神采飘逸的欧鹭忘机淡然道:“请问欧阳师长,彭真是怎么死的?”   
      欧阳控闻言一愣,遂幡然醒悟到那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是在问自己,连忙起身施礼道:“回禀欧司长,彭真是自杀而死。根据刑部司法医鉴定,她的心脉是自己运功截断的,估计起因是不想连累至龙克缍无法突围。”   
      “哦,是吗?”欧鹭忘机冷笑一声道:“若非你们以她做诱饵,彭姐姐岂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我还想请问你们帝国律哪条哪款规定她罪当处死?”   
      此言一出,议事厅内刹时静得坠针可闻,众人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其中麒麟若有所思,慕容炯炯满脸苦笑,库索面无表情。   
      正当欧阳控剑眉一扬打算申辩的时候,厅内蓦然响起一把重金属般铿锵有力的嗓音道:“忘机此言差矣,没有人判过彭真死罪,更没有人敢擅用私刑。她的死唯一的责任人就是龙克缍。如果他不谋反,彭真就不会受到牵连,乃至最后落得惨淡收场。在彭真之死的问题上,我们谁都没做错什么。你和彭真亲逾姐妹,她去了你很难过,这种感情大家都可以理解,但是莫要被私人感情蒙蔽理智,随便迁怒到别人身上。”   
      随着话音,我神色平静地走进议事厅,诸人纷纷起身施礼。我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们落座,却并未坐到主位上,只是背负双手闲庭信步般来回走动。   
      欧鹭忘机气鼓鼓地嘟着小嘴儿一言不发,我没理会她,反倒走到欧阳控面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赞许道:“‘狗尾’行动的战报我刚看完,你做得很好,哪怕我亲自出马也不过如此了。”   
      欧阳控受宠若惊道:“主公谬誉了,卑职岂敢与您相提并论,折煞欧阳控了。”   
      我哈哈大笑道:“年轻人会谦虚是一种美德,但是若过度谦虚就是一种傲慢的表现啦!我曾听好几个人说起过你,也看过你的全部履历。嗯,可以用八个字概括:心如磐石,身如金刚。这很好嘛,作为一名特殊战线上的指挥官,就是要做到这种境界。对了,你还是铁血卫副师团长吧,我现在以塔卡玛干府总督的身份,破格提拔你为礼部司代副司长。呵呵,记住是代副司长啊,如果你不称职,我随时可以撤掉你的。”   
      欧阳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激动得热泪泉涌,感激万分地呜咽道:“卑职定鞠躬尽瘁,以报主公知遇之恩!”言罢双膝跪倒,就要做起磕头虫来。   
      我赶紧扶他起来,微笑道:“咱们南疆不兴这套繁文缛节,你要报答我,就好好为南疆百姓做一点有益的事情吧!”   
      欧阳控恭恭敬敬地道:“是,卑职明白!”   
      这时,我双目金芒骤然大盛,威严肃穆地环顾了诸人一圈后,沉声道:“我想要大家都明白一件事:南疆就像一艘航行在汪洋大海上的船,既有可能遇到狂风骤雨的恶劣天气,也有可能碰到凶残狰恶的怪兽匪徒,但是只要我们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一定可以抵达梦寐以求的彼岸。做为这艘‘船’的船长,我对龙克缍事件只能表示万分遗憾,同时我还要强调一句,任何危害这艘‘船’的人和事,我柳轻侯都将用最严厉的手段去铲除它。”   
      说到这儿,我看了一眼欧阳控,淡淡道:“俘虏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欧阳控忙答道:“回禀主公,俘虏正关押在刑部司一号监狱内接受审讯。不过……这些人中的横空飞来阁高手好像都受过专业训练,对普通刑罚适应度非常高,而另外那些小杂鱼都是原黄蜂盗贼团成员,倒是没几个能挺过半个时辰的。”   
      我嘴角浮起一抹冷酷无情的笑意,幽幽地道:“不管你采用什么方法,我只要这次参予劫狱的全部案犯和幕后主使者名单。就给你一个月时间彻查此事,届时所有俘虏和后来抓捕的案犯,不论罪行轻重动机如何,一律给我斩首示众。我要让全南疆乃至整个风云帝国的敌人都知道一件事,惹毛了我柳轻侯统统要惨淡收场。”话音才落,议事厅内温度骤然下降了十来度。   
      欧阳控战战兢兢道:“是,卑职保证完成任务。”   
      我看着四巨头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不禁暗暗后悔施展“灭世魔体”蕴含的霸气说话了。于是,我话锋一转,柔声问道:“龙克缍和彭真的遗体是如何处置的?”   
      麒麟接口道:“龙之息希望能够按照金狼族的习俗,将二人尸体在南天门山脉主峰的鹰愁崖上进行天葬,这是他受伤昏迷前唯一的要求。”   
      我点头道:“嗯,就按照他们的习俗办理吧!对了,他的伤势如何?”   
      麒麟皱眉思忖片刻,苦笑道:“无甚大碍,不过最近几天恐怕都没法跟人动手了。只是……”   
      我瞅他一副为难模样,不禁笑骂道:“老戚啊老戚,在座都是自家人,你为何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啊?”   
      麒麟沉吟道:“我刚才在想,龙克缍那最后一招‘月殒’也许并非是要杀龙之息,而是要把苦修多年的第十二层‘啸月’魔功毫无保留地输送至他体内,以确保金狼族镇族奇功薪尽火传。”   
      麒麟这番颇有见地的推论,不禁让我对他有一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觉。其实当安德鲁转述全过程的时候,我就大约猜到了是这么一回事,现在麒麟的推测不过是更加确定了我论断的正确性罢了。   
      我摆摆手截住他后面的话,轻描淡写道:“此乃人之常情,而且无可厚非。龙之息始终立场坚定地站在我方,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我不想再补充说明什么。如果他能够因此修炼成第13层啸月魔功,对南疆对霸业都是一件大好事嘛!”   
      诸人面面相觑,万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更没想到我根本就不在乎龙之息将来会有多强横。这种睥睨天下谁与争锋的霸气,深深地感染了他们,让厅内因麒麟的话引发出的一点点危机感顿时消失于无形之中。   
      我正要再说两句替龙之息开脱的话,厅外蓦然传来安德鲁的声音道:“启禀主公,长鲸要塞发来一封特急快件,请您马上审阅!”   
      在迎宾馆酒吧的一个宁静角落,秦五露出沉思的凝重神色,瞧着杯内的美酒,很久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叠厚达数十页的浅蓝色信笺摆在右手边,那就是让他用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足足审阅了三遍,并将心情搞得糟糕至极点的根源所在。   
      信笺内容如下:“启禀殿下:‘狼群’行动彻底失败。我方损失有:南疆区总管林尘阵亡,隶属总部‘雷霆’小组的五名超级高手中3名阵亡、2名被俘,隶属南疆区分部的150名精锐高手中139人阵亡、11人被俘。现南疆区分部所在地——兴盛隆商会被正式查封,所有财产全部充公划归塔卡玛干府财政,近期通过兴盛隆商会运送的所有货物皆被南疆各地驻军扣留,商会名称被永久取缔,商会成员一律划为风云帝国一级通缉犯,并加入塔卡玛干府刑部司黑名单。具体名单如下:……”   
      “其他损失有:指挥官龙克缍阵亡、营救目标彭真阵亡,主要发展对象那尔轰阵亡、撒加·布雷拉被俘,参予行动的3270名战士中2446人阵亡,824人被俘,龙彭二人的私人兵团全军覆没。具体名单如下:……所有被俘人员,将一律按照叛国罪处以极刑,具体行刑日期为帝国历811年6月15日,具体行刑地点在碎星渊中心广场。落款:南疆区副总管薛长亭。”   
      秦五慢慢回忆着全篇信笺内容,脸上终于绽出一丝充满自嘲意味的笑容,哑然失笑摇头道:“换过是今天,我定然不会在盛怒下同意龙克缍的请求,派遣大批精锐高手参予到‘狼群’行动中去,以泄昨夜被柳轻侯戏弄的恨意。嘿嘿,可惜现在一切都太晚了,覆水难收啊!就这样算了吧,我们在南疆的这一场赌博已经确确实实地彻底输掉哩!”   
      薛长亭苦笑道:“唉,我们从一开始就太低估柳轻侯这小子了。他年纪虽轻,思虑却异常周密,手段也特别狠辣,好像根本就是在刑部司别院布置好一个陷阱,等待我们往里跳似的……”   
      秦五举杯笑道:“既然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继续想它了。嗯,你的善后工作处理得非常好,我现在以横空飞来阁阁主的身份,正式任命你为南疆区总管,即刻起行驶所有职权。不过碎星渊你是没办法待了,不如这样,明日就随我一道启程赶往长鲸要塞吧!我希望你能在未来的新袍哥州大展拳脚,要是有可能的话,尽快地重新在碎星渊设立总部。拜托了!”   
      薛长亭受宠若惊地慌忙举杯,和秦五碰了一下后,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窗外夜幕悄悄地降临了,城市里一盏盏灯火悠然亮起。白昼的浓烟、烈火和杀戮似乎一下子就被吞噬得干干净净点滴无存,可事实上又有多少冤魂怨鬼在半空中徘徊游荡呢?   
      没人知道,更没人会去关心。   
      “高唐位于风云帝国东部,东濒须弥洋,西隔高唐海峡与深蓝大陆相望。它是一个典型的岛国,从北向南分别由熊岛、库州岛、金瓯岛、天堂岛、阁道岛、海伦岛、土珠岛、乾罗岛等八岛组成,领土所辖还包括附近3300多个岛屿,整体构成一个巨大而不规则的变异八卦形状。高唐境内人口约为2390余万,均为高唐族,通用高唐语。   
      首都釜城位于政治中心地——阁道岛上,人口约300余万,是高唐八岛最大的城市。境内东部多为山地高原,西部及沿海以丘陵平原为主,全境森林广布,覆盖率高达70%以上,矿产和水力资源富足,有红河与淡江横贯东西疆域,属于温带季风气候,冬季漫长而春秋短暂。   
      高唐是深蓝大陆与深红大陆最重要的远洋贸易中转港,故自黑暗战国时代起,深蓝大陆的历代国王与皇帝莫不对它垂涎三尺,均曾发动过声势浩大的侵略战争。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侵略者都未能征服这个高傲骄横的民族,哪管是一时被占据,最终都能抢夺回来。   
      这种分裂且被侵略的状况一直持续到龙王朝灭亡为止。到大约龙王历3200年到时候,高唐第一大岛——库州岛岛主莫黦王横空出世,他经过长期的战争和兼并,逐渐统一了阁道岛以北、红河中下游的北高唐。到龙王历3250年的时候,北高唐的国王莫黦王亲率大军向南高唐发动了总攻。经过一连串非常残酷的战争,莫黦王征服了南高唐,有史以来首次实现了高唐八岛的统一,高唐出现了第一个完整而强大的奴隶制国家。   
      莫黦王统一之后,自称为高唐帝国始皇帝,并依照高唐八岛的变异八卦形状,命令神匠公输伽以一块天赐宝玉雕琢了传国玉玺——‘乾坤印’,象征着南北高唐统一永不分离。为了便于统治全国,他特意把都城从自己的家乡,迁徙到了南北高唐接壤的阁道岛釜城,而后他也成为了高唐第一王朝的第一个统治者。   
      从莫黦王开始,一直到风云历784年为止,高唐共经历了前帝国、古帝国、中帝国、新帝国、后帝国等几个时代。此后,高唐逐渐衰落,曾先后遭到过斯图亚特王朝、恺撒帝国等侵略,到风云历694年风云千万大军东征时,更是差点就被并入了风云帝国版图。   
      莫氏王朝的威信经过这一系列的社会动荡,跌到了历史最地点,不但是各地诸侯,甚至连平民百姓都不再企盼皇室能够力挽狂澜,重现高唐雄风了。时值风云历794年,高唐帝国末代皇帝贤德王莫尼罗终于再也镇压不住激烈的政治矛盾与社会矛盾,惨死于一场规模空前巨大的阴谋叛乱之中。   
      当时釜城皇宫被洗劫一空后烧成灰烬,致使大量宫廷珍宝或焚毁、或流落民间。幸好事前贤德王莫尼罗早有预见,把最珍贵的宝物统统收藏至秘密仓库,并把藏宝图、宝库钥匙连同爱女莫琼瑶一同托付给了‘海神’轩辕天之痕。   
      不过当莫琼瑶成年后,依照藏宝图找到并开启宝库时,却愕然发现所有宝物均在,唯独缺少了那枚至关重要的传国玉玺——‘乾坤印’。要知自开国皇帝莫黦王以来,历代帝君莫不要奉印登基,‘乾坤印’其实已经成为了高唐皇帝的象征。所以尽管莫琼瑶拥有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若没有它也照样只能望‘位’兴叹。   
      这也是莫琼瑶不能直接介入高唐诸侯混战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拥有‘乾坤印’,高唐人就承认你是正统继承人,没有‘乾坤印’,高唐人将认为你是一名带领海盗联军闯入高唐八岛的侵略者,两者待遇实有天壤之别。”   
      一鼓作气说到这儿,库索才若无其事地停顿片刻,等待议事厅内的大佬们消化以上内容,顺便就相关问题做出提问。结果厅内鸦雀无声,不论是欧鹭忘机、还是慕容炯炯、麒麟皆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欧阳控更是流露出无限崇拜的眼神盯着顶头上司。   
      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库索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从地理风貌、历史渊源、政治、经济、文化、社会体制乃至鲜为人知的宫廷秘闻,把一幅栩栩如生的高唐画卷展现在众人面前。这充分显示出做为一名礼部司司长,库索绝对兢兢业业亲历亲为,否则断然无法轻松蒙混过关。   
      不过刚刚传阅完毕莫琼瑶的亲笔信后,我选他而不是选对高唐一直密切关注的欧鹭忘机来介绍和分析高唐历史现状,却并非只因他是礼部司司长。更重要的理由是,远在两年前他就矢志定居高唐,而且在前不久的军事会议上,他更语出惊人,要将旧式军火贩卖到高唐,加剧诸侯们的内战实力消耗。   
      这些都清楚地说明一件事,库索对高唐的熟悉程度已远远超越欧鹭忘机。所以我把欧鹭忘机调任为户部司司长,从某方面来说,即是彻底解开束缚库索的枷锁,让他能够在高唐八岛上大展拳脚,为将来把它成功纳入南疆版图奠定最坚实的基础。   
      隔了半晌,欧鹭忘机率先打破沉默,叹道:“公主殿下的亲笔信上说,相隔整整18年后‘乾坤印’重现高唐八岛,希望我们南疆能够施以援手使它物归原主,告慰贤德王在天之灵。可是此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我甚至怀疑它的出现根本就是一个大阴谋的开始。”   
      麒麟点头道:“不错,姑且不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单从政治意义上来说,这枚‘乾坤印’绝不亚于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它的出现定然会导致高唐内战日趋激烈,提前进入白热化状态。南疆若在此时搅和进去,恐怕不管在声誉上,还是实际利益上,都将陷入被动招致巨大损失啊!”   
      我不置可否地微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间,忽听一直保持缄默的慕容炯炯轻咳两声,插口道:“我想关于那枚‘乾坤印’补充一点说明。古老相传但凡真命天子出世必有天赐神物相佑,根据帝国图书馆秘藏史料记载,当年莫黦王降临人世的时候,即有一枚天赐宝玉傍身,却谁都不知道它的来历。不过从他转战南北戎马一生,却从未遇到过一名敌手来看,‘乾坤印’不仅在政治上具有至高无上的象征意义,而且在武道修行上也属旷世瑰宝。”   
      他顿了顿,继续道:“因为史料上还隐讳地记载着秦魔舞和断狱·路西法曾经先后挑战过莫黦王。呵呵,当然任何一名史官都不会愚蠢到随意贬低开国皇帝陛下的,所以史料上并未明确指出到底谁胜谁败。不过根据高唐建国后,一直到莫黦王、秦魔舞、断狱·路西法三人相继去世都无战事来看,三人谁都没占到任何便宜。”   
      说到这儿,慕容炯炯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我腰畔佩戴的“十方”,断然道:“所以我敢断言‘乾坤印’出世后,高唐八岛所有潜藏高手定将空群而出参与争夺。唉,那时候就绝对不止是政治问题了,还必须依靠无与伦比对武力去解决纷争。”   
      霎时间,五双精光灼灼的厉眸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等待着做出最后裁决。   
      我收敛笑容,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这世上真能令我柳轻侯动心的事物屈指可数,现在排在首位的就是把风云、恺撒、高唐、斯图亚特、赞布、日尔曼、印第安纳、亚马逊统统纳入版图,成为深蓝大陆的主人。我相信终有那么一天,通过在座诸位的努力下,大陆上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再有战争,百姓可以依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过他们幸福太平的日子。”   
      这一刻,麒麟等无不动容,望向我的眼神里亦充满了激动情绪。   
      我环顾诸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后,坚决地道:“为了实现这个宏伟目标,我们必须夺得‘乾坤印’,而且唯有如此方能迅速获得刚刚加入的七海舰队的真挚友情。不过为避免节外生枝,此番高唐之行,我决定以纯粹私人身份参加。这样既可避人耳目,又可在将来为南疆与高唐间保留一些转圜余地,也算一举两得吧!各位有什么意见吗?”   
      库索建议道:“主公,如今的高唐局势混乱不堪,是否带领大批新月卫随行护驾啊?”   
      我哈哈大笑道:“那还算什么私人身份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南疆王驾临高唐啦!此番我就带安德鲁和龙之息去,其他随从均由莫琼瑶安排好了。我想凭她七海盗盟盟主在高唐的势力,总能保护我这个外国人安然无恙吧?”   
      一言及此,我蓦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道:“秦五等人有何反应?”   
      欧鹭忘机应声道:“刘稷返京,陆锦江和独孤锋寒启程去了落日要塞,封靳和甄麴动身赶赴白骨要塞,唯有秦五仍旧逗留在迎宾馆,想必是在等待‘狼群’行动的结果。根据帝都传来的可靠情报表明,独孤锋寒将就任第57集团军总长副官,而甄麴将就任第58集团军总长副官。”   
      我不禁幡然醒悟,失声道:“好狡猾的关山月!这个老狐狸分明是想用错位支援法,来避免南征期间发生内战啊!居然用秦五和独孤锋寒做人质,我看秦大和秦九是绝对打不起来了,这应该是关山月和六部相的一致决议吧!”   
      众人先是愕然,接着也认为我这推断很有道理。   
      我微笑道:“反正恺撒大军就够他们头痛的了,我们也别太奢求了。嗯,老戚再拟两份公文,督促一下常胜1军和2军快点启程,务必赶在对方抵达之前到达白骨和落日。此外我暂离南疆这段时间,大家就多多担待和辛苦一些了。”   
      诸人闻言刷地一声齐齐起立,躬身施礼道:“预祝主公高唐之行马到成功!”   
      我的目光幽幽地落在窗外的凄迷夜色之中,呢喃道:“但愿如此,散会吧!”   
      明月初升,悬于天穹,澄清的银辉映照着碎星渊的界石碑。当浮云蔽月时,月光暂时消隐,隔树观花,绿树红葩点缀如画。这明月隐现的瞬间变化,显得既明澄悲凉,又迷茫而美丽,刹那间的感悟让我有些痴了。   
      “无忧啊无忧,此刻你是否也在想我呢?”   
      这一刻,我愁肠百解分外思念起远隔万里之遥身在帝都的慕容无忧来。近两年来,我们虽然聚少离多,她却始终坚定不移地默默在背后支持着我。不管是家族的压力,还是外界的干涉,都从未能让她动摇半分,亦让我倍觉愧疚于她。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看来高唐事毕,就该赶赴帝都一趟与她完婚了。嗯,应就此事和琼瑶也商量一下,最好是能够一箭双雕啦!不不不,还有欧鹭忘机这丫头,是一箭三雕才对嘛!嘿嘿!”想到这儿,我嘴角浮现一抹得意非凡的微笑,脑海中憧憬起三女共侍一夫的幸福时光。   
      蓦然,身后的安德鲁提醒道:“主公,前面就是龙腾谷了。”   
      “嗯!”我淡淡地答应了一声,遂嘎然勒住了银翼龙王的缰绳,幽凉地问道:“安德鲁,你吃过狼肉吗?”   
      “希律律!”飞云兽发出一声剧烈咆哮,终于以纤毫之差擦过银翼龙王的鬃毛,停在我左侧半步左右的位置。我这式急停就是专为检验他的骑术而设,结果却不太尽如人意,安德鲁虽然没被当场掀下坐骑,却也被搞得手忙脚乱外加灰头土脸。   
          


第十六卷 鲸吞  第六章 驯狼

      他惊魂初定,长嘘了一口气道:“好险啊!”言罢忽又想起刚刚那个问题,愕然道:“属下从未吃过狼肉,也不知是否美味!”话音才落,他猛然迎风抽抽鼻子,惊讶道:“前面好像有人在烤肉啊?难道那就是您说的……狼肉?”   
      我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不置可否道:“想知道答案的话,去问问主人不就行了嘛!”说完再次催动银翼龙王急速前行,迅猛无俦地冲上了那座遮挡视线的巨大沙丘顶点。   
      两人伫立丘顶遥观坡下风景,但见一堆熊熊篝火上正架着一条健硕肥狼。篝火旁盘膝端坐一名雄伟如山的黑袍男子斜斜地背对沙丘方向,正专心致志地用左手连续转动支架上的横杆,不停翻转炙烤着狼肉。油脂滴滴答答地坠落火中,不时窜起一道暗蓝焰苗和袅袅青烟,诱人的肉脂香气也不断随风飘来。   
      令人瞩目的是,在他右手外测一寸三分处的黄沙中,笔直插着一柄黑黝黝的畸形连鞘弯刀,刀旁并排摆放着三只密封未启的酒坛,似乎是耐性十足地在等待着什么人。   
      安德鲁瞅见那尊崇山峻岭般不可逾越的伟岸背影后,立刻失声惊呼道:“原来是他!”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废话,当然是他啦!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   
      火光掩映下,三人脸上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猛狞。谁都没有说话,目标均是烧烤架上的猎物,终于一只重达百斤的肥狼在三柄锋利匕首连续半个时辰的切割下,很快只剩下一堆枯骨。酒坛也快空了,明月却随雾气的淡薄变得更加明亮,倒映在酒坛中月影随碧波荡漾,飘忽不定。   
      龙之息哈哈一笑,长身而起道:“痛快啊痛快,很久没这么开怀畅饮啦!”   
      “锵!”他掣出圆月弯刀,用左掌轻轻抚摸着刀身,高声吟唱道:“我有一宝刀,出自明月溪,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锷边霜凛凛,匣上风凄凄,寄语逐鹿侯,何当来见携。”   
      一曲歌罢,龙之息神情专注于刀锋之上,一字一字缓缓地道:“此刀名曰‘金狼’,是爹爹以吾族世代相传的独门秘法炼制,并于我十二岁生日时赠送的玄铁宝刀。它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灵性,可吸收明月光华而威力大增,月圆之夜最为凄厉。”   
      正在篝火旁捧起酒坛准备牛饮的安德鲁酒意上涌,戟指怪笑道:“那不成了妖精吗?”   
      龙之息也不反驳,只是迎向明月悠然扬起宝刀。   
      眨眼间,金狼刀身魔幻般褪去一层金光,紧接着锋芒骤然大盛化作一轮皎洁明月,像霜,像白玉,像明镜,像珠玑一样明亮、透彻,银辉四射。更可怕的是,刀锋恍若拥有生命般在一寸一寸自动成长,慢慢形成一道完美无瑕的圆弧方才停止。   
      安德鲁看到如此古怪的情景,不由得瞠目结舌,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我也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啸月刀?”   
      根据哥舒嫩残的讲述,若有人能把金狼族啸月魔功练至第十三层境界,在月圆之夜即可衍生出一种极度强悍且极度变态的神秘武功——“啸月刀”。其典型特征就是,刀锋将自动进化至刀客心目中的最完美境界,并且可以在战斗中最大限额透支月能。   
      当年哥舒嫩残就非常“幸运”的,在月圆之夜的戈壁滩里,遇上了啸月魔功刚刚大成的龙荒楼,结果一场恶战下来让人家修理得惨不忍睹,被他引为生平奇耻大辱。   
      一念及此,我不由瞟了龙之息一眼,暗暗揣测道:“他奶奶的熊,莫非你小子今天还要称称哥哥我的斤两不成?嘿嘿,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啊!”   
      在月色洒照下,龙之息脸容不见半点情绪波动,有如一头高傲的金狼王般庄严威武,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从容,合而形成奇特的魅力极其震慑人心,让人生出陌生而又熟悉的怪异感觉。   
      他身躯岿然不动,金狼刀却似缓实疾地遥指向我,豪迈不羁道:“当日仅舍弟有缘领教主公不世剑法,之息一直引为生平憾事。今日相请不如偶遇,之息抖胆请主公赐教几招,让属下开开眼界!”   
      我慢慢站起身来,伸手解下“十方”郑重插入银翼龙王背囊内,眼神却毫不避让地迎上龙之息似可洞穿肺腑的目光,哈哈大笑道:“赐教两字我倒是不敢当,但做为一名武者,若有幸能亲眼目睹盖世奇功‘啸月刀’,怎也告慰平生了。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只用这双手掌做武器,领教那柄名震天下的金狼刀呢?”   
      今趟轮到龙之息勃然变色,冷笑道:“空手对狼刀?好胆识,好气魄!主公果然不愧是曾经挑战三大宗师的顶尖高手,之息敢不从命?”   
      说话间,他双目神光电闪形如实质般紧紧锁定我,同时一股无比坚凝的气势扑面而至。   
      我立刻生出感应,浑身骤然散发出一股莫测高深如高山大海的气势,不但铜墙铁壁般无懈可击,更可怕的是让对方产生一种错觉我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名擎天柱地的盖世魔君。   
      刹时间,两人不断催发气势,方圆数丈顿时涌起汹涌澎湃的气浪不断交撞冲击,衣袂激扬,须发狂舞,情景诡异到了极点。   
      安德鲁下意识地默运“镜花水月”化做一枚庞大水球护体,高速退往战场远处,期间愣是被排山倒海的气势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他眼中,龙之息宛若一柄所向披靡的神兵利器,锋芒毕露中隐透桀骜不逊的狂放气魄;柳轻侯侧仿如一座坚不可摧的战争堡垒,固若金汤中暗含睥睨天下的雄浑气势。两人都是那么教人胆颤心寒,更令人感到他们之间的争斗誓必惊心动魄。   
      放任对方气势蓄至巅峰状态后,我漫不经心道:“三刀为限,若不能打败你,就算我输哩!”   
      龙之息听到如此猖狂的叫嚣居然毫不动气,仅仅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幽凉道:“之息得罪啦,看刀!”话音未落,金狼刀骤化一道雷霆万钧的璀璨银弧,闪电般拦腰扫来。   
      安德鲁看得呆若木鸡,两人明明相距足有两丈至三丈,可龙之息刀芒一展,锋刃却货真价实地直抵柳轻侯腰眼,速度简直快至不可思议的地步。   
      在我眼中,龙之息则是利用挥刀之势,把十三层啸月魔功尽数注入刀身,故距离再非问题,若被形如实质的刀芒扫中,下场绝对比被刀锋扫中还要凄惨十倍。更可怕的是,身周空气中隐藏多时的螺旋劲气亦同时启动,倏地形成千百股纵横交错、纠缠不清的龙卷风,让人如陷泥潭般动弹不得,唯有乖乖待宰的份儿。   
      如此刀法,我尚是初次得睹,不过远不足惧。   
      我身躯纹丝不动,左手撮掌成刀,看也不看全凭直觉迎向刀芒最盛处。   
      “噗!”这一掌匪夷所思地正好劈中刀脊,发出一记如击败革的怪异声响。霎时间,沛莫能御的刀劲就被无数诡异莫名的真气紧紧缠住,瞬息吸噬得空空如也。   
      安德鲁不禁瞧得莫名其妙,不但臆想中惊天动地的交击声没有出现,更见龙之息触电般浑身剧震,狼狈不堪地收刀急退三丈,直至回归起点方才站稳阵脚。   
      我并未乘胜追击,只是默默观察着“葵花”吸来的神奇月能,看它们迅速转化成灭世魔气的全过程。勿庸置疑随着“灭世魔体”大成,“葵花”也臻达从前梦寐以求的境界了,否则断难连第十三层啸月魔功吸附的月能都“拿”了就走。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这种月能似乎虚有其表,经过转化后对灭世魔气的补益简直是沧海一粟。   
      我不由得紧锁眉头,心中暗忖道:“毛病究竟出在哪里呢?莫非是灭世魔体太强大了,非光暗之翼级数的超级能量不能补充吗?晕啊,不要这么变态吧!”   
      正寻思间,龙之息双目眯成两线,精芒烁烁地狠狠瞪着我,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刚才施展的是什么妖术,为何能够不知不觉间卸去我的刀劲?”   
      我哑然失笑道:“什么他娘的妖术,老子用的是正经八百的最上乘武功。若你怕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不然待会儿可就要颜面扫地喽!”   
      龙之息豪情万丈地嗤之以鼻,马上一扫颓废之气,双手缓缓举刀直至头顶,一股龙卷风立即以他为中心升起,地上的沙砾碎石也均环绕着他盘旋飞舞。不一会儿,整座战场都融入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中,双目再不能见物,两耳也塞满尖锐无比的风哨子。   
      安德鲁紧张得双手攥满冷汗,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变化。其实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双目聚焦不过是潜意识的动作,真正派上用场的是精神能量。   
      只见四周风势越来越猛烈、越来越集中,逐渐将龙之息包裹在内形成一团高逾五丈的巨大风茧。在月光辉映下,它不断散发出璀璨夺目的银光,遵循着某种特定规律始终摇曳不定。不知不觉间,战场倏地安静下来,只剩下明月、风茧、柳轻侯三者泾渭分明地默然对峙,构成一幅诡异绝伦的风景。   
      “凄惶斩!”三个字瞬间打破了沉寂,那枚风茧蓦然腾空而起,飞临柳轻侯斜上方,刺出一团硕大无朋的精芒铺天盖地地往下罩去。   
      这一刀最令人胆寒的是,精芒每坠落一寸,体积就壮大一倍,速度也迅猛一倍,而风茧亦随之缩小一圈。若听任这种状况发展下去,刀锋临头恰是风茧全部转化为精芒的一刻,届时融会风月能量并被蓄至巅峰的一刀,恐有开天辟地之威。   
      我忍不住惊叹道:“好刀法!”说着一拳柔如棉絮般轻飘飘击出。   
      “轰!”拳刀交击,宛如晴天霹雳般声震四野,龙之息给震得凌空两个筋斗,翻回原处。   
      安德鲁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因为刚刚柳轻侯那一拳不带半点拳风,也没半分劲道,恐怕八旬老妪都要比它打得强劲有力。反观龙之息那一刀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威势,在至简至拙中隐含千变万化,且能借风茧使外力内气生生不息,来而复往,若天道之循环不休,大幅增强了真气的凝聚力和持久力。但是结果却大相径庭,狼狈不堪的反倒是龙之息,柳轻侯却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连靴印都不曾下陷一寸。   
      龙之息把刀收到眼前,另一手抚刀叹道:“好拳法!想不到主公已臻达禅宗至高无上的‘真如’境界,竟能在一瞬间以芥子纳须弥的原理卸去刀劲,今晚此战着实让之息大开眼界啦!请接我最后一刀吧!”   
      “封神斩!”金狼刀疾劈而出,像一轮支离破碎的明月残片,划破虚空,穿梭岁月,直取我的眉心。那积蓄至巅峰的劲力杀气像火山熔岩般爆发,沛然有莫可抗御之势。更可怕的是,刀锋每前进一寸,残片间的距离就近一分,甚至可以大胆预测,当刀锋劈至眉心的刹那,所有碎片定可凑成一轮完美无缺的明月启用超级必杀。   
      这一刀绝非侥幸,若不是经过第一刀“弧月斩”和第二刀“凄惶斩”中暗留一手奠定了坚实基础,绝不能达此成果。最厉害处是此刀不到发劲时敌人完全生不出任何感应,拿捏时间更是精准得无懈可击,恰好是趁我惊讶于对方能够一语道破那一拳来历的时候,劈出这集中全部精气神无坚不摧的一刀。   
      电光石火间,刀锋已经迫在眉睫,我此时才生出感应。虽是事起突然和毫无征兆,但识别危险的本能这一在关键时刻,让我几乎是完全下意识的,悍然启动了“本相”境界。   
      天地万物倏地陷入了绝对静止状态,龙之息也瞬间石化,犹然保持双手握刀疾劈而下的姿势。那柄犀利无匹的金狼刀嘎然停在距离我眉心仅剩一寸三分处,刀尖冒着幽幽寒光,显出一种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这一幕吓得我魂飞魄散,内外重衣都被瞬间冒出的冷汗湿个通透,心脏更是不争气地扑通扑通狂跳不已。我恶狠狠地盯着龙之息,真恨不得马上一掌劈了这混蛋,可转念一想我又改变了主意,决定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蓬!”金狼刀劈中目标,第十三层啸月魔功立如长江大河般倾泻过去,岂知竟是毫不着力的虚虚荡荡,以龙之息坚如磐石的心境,亦要暗吃一惊,但想收回这一往无回的狂霸刀势,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地松手弃刀,倏然掠向左侧敌人无法攻击的死角。哪曾想眼前一花,一只巨掌迎面抓来,乍看似乎没有任何招式花巧,甚至没带起半分劲气狂飚,可是龙之息想遍所有招数,无论作何闪躲退避,仍逃不出那一掌的笼罩。最后他干脆放弃了顽抗,乖乖地被我用右手铁箍般扣住咽喉,双脚离地的提在半空之中。   
      一直旁观的安德鲁此时心中泛起难以形容的感觉。他只觉龙之息的攻击固是神妙无边,令人难以抗御,但柳轻侯的反击更是妙到毫巅,处处透出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武道至理,一时间傻傻地愣在原地,聚精会神地揣摩着刚刚领悟的心得,浑然不知三刀之约已经结束了。   
      我双目杀机大盛,死死地盯着龙之息,一字一字问道:“你为何要杀我?”   
      龙之息毫不避让地回瞪过来,却哑子般不言不语,眼中充满了慷慨赴死的决绝意味。可惜他全部功力皆被灭世魔气控制得服服帖帖,除了肌肉偶尔会轻微颤抖外,全身皆软绵绵的连一丝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了,顿时让他的烈士风范变得严重底气不足。   
      我哑然失笑道:“我猜应该是因为龙之吻和龙克缍之死吧?”   
      闻听此言,龙之息瞳孔骤然放大一倍,鼻端呼吸也粗重起来。霎时间,他眼中闪过一抹深入骨髓的憎恨和一段魂牵梦系的思念之情,弟弟和叔叔的身影一幕幕轮番浮现脑海,狠狠地敲打着他那脆弱不堪的心灵。   
      “你杀了我吧!”龙之息嗓音沙哑地缓缓说出这句话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等死。   
      我饶有兴趣地瞅着他,却忽然丢垃圾般一把将他扔到地上,轻蔑地摇头道:“我不会杀你的,因为我怕弄脏了自己的手掌。如果你觉得真有必死的理由,那么就用它自杀好了。”说完左腕一抖,金狼刀化作一道银虹“锵!”地一声插在龙之息面前。   
      做完这件事后我再不理会他,头也不回地走向远处休憩中的银翼龙王。   
      安德鲁匆匆忙忙地跟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摆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继续前行。其实生命就是一场豪赌,这一次我赌的是,龙之息绝不会用老爹亲手为他打造的宝刀自刎。三步两步一步,当我最后跨上银翼龙王雄阔背脊上的时候,耳畔蓦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龙吟,那正是金狼刀归鞘的悦耳声响。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赌赢了,在与命运的无数轮豪赌中再次险胜了一局。   
      夕阳的半个脸孔已经没入地平线,黄昏挟着习习凉风飘然而至。一股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来,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山色被映得一刻儿深赭,一刻儿淡青地转换着颜色。到日头落尽,云影无光时,温柔的暮色笼罩原野,远山近树的轮廓都模糊了。   
      袍哥州旧址在望,我却愕然发现一幕奇景。那日与萧晚携手炮制的巨坑,居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赫然出现一片百花争艳的大型园圃。   
      我过去从未遇见过这种姿态如此繁茂,芳香如此浓郁的鲜花,它们鲜艳夺目的花朵如同光焰闪烁的红灯,它们茂密参差的绿叶宛若绿色的蛟龙盘绕着花茎。朵朵盛开的鲜花与那片片温柔的绿叶互相辉映,鲜艳如锦,嫣然可爱。阵风吹来,浓香四散,飘拂于空中,闻后使人酣然陶醉。   
      那花轻叶润的秀丽和那清馥诱人的芳馨,均让我不可抑止地想起一个人来。“明娜——”我呢喃地自言自语着,就那么在圃外负手伫立良久,浑然不觉时光的流逝。   
      “主公!”安德鲁轻声提醒了一下,我有如大梦初醒般一震,思绪瞬间从悲欢离合的轮回中剥离出来,耳畔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旋风般转过身来,恰见莫琼瑶在数十名“九曜卫”簇拥下,翩然而至。   
      她乌黑闪亮的秀发在头上结成云状发髻,身穿高唐时下最流行的绚烂盛装,香肩如削,腰若绢束,脖颈白天鹅般长秀柔美,衬托得那修长挺拔的傲人身材,浸透出一股灵秀隽永之气教人呼吸顿止,生出自惭形秽之心。   
      刹那间,我看得目瞪口呆,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一句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想不到一别数日,她除了清减几分外,依旧是人比花娇,媚艳无匹的俏模样。   
      我正在胡思乱想,莫琼瑶已姗姗走近,梨涡浅笑道:“人家就知道你会在明园流连忘返,所以特地从码头赶来恭请大驾哩!”   
      “明园?”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立刻幡然醒悟到名字背后的深刻含义,一时间心中悲喜交织,再次说不出话来。   
      莫琼瑶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人家拜托你的事情办到没有?”   
      我微微一怔,强颜欢笑道:“青冥剑已送交欧鹭忘机了,她很喜欢呢!”   
      岂料莫琼瑶蹙起黛眉,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谁问你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啦!人家问的是,魔血矿井的探测、挖掘、还有开采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我苦笑道:“此事交由南疆户部司主管,其余五部司协办,应该很快会有消息的,但绝不会是最近几天。”   
      莫琼瑶秀眸中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叹道:“唉,看来此去高唐,我们只能乘坐‘纵横号’喽!本来人家还想利用‘海神号’给那帮胆小如鼠的笨蛋郡守们施压呢!”   
      我这才恍然道:“‘海神号’燃料告竭了?”   
      莫琼瑶轻摇螓首道:“情况尚未那么糟糕,目前它只是暂处于半休憩状态,关键是‘地狱火’式炮弹快要用光了,这才是重中之重。虽然用‘魔鬼鱼’式重型弩炮替代也算差强人意,但始终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啊!一旦碰上大规模海战的话,它攻击力偏弱的缺点将尤为突出。”   
      我暗暗咋舌不下,心中惊骇欲绝地想:“他奶奶的熊,‘魔鬼鱼”还弱啊?那可是工部司最新研制出的64管齐射炮,普通战舰根本经不起它一轮攻击,就变成蜂窝煤了。”   
      不过想归想,话却不能那么说,我连忙安慰道:“不要着急,困难仅是暂时的,只要度过这一段难熬辰光,军火你要多少就有多少。何况风云恺撒正打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我们,而余下的势力,就算给他们天做胆也不敢侵犯袍哥海域的。”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从被安慰者变成了安慰者。当我终于醒悟到被她戏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两人已经登上了马车,疾速驶向袍哥州码头。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这艘“纵横号”已经在海上航行了六天六夜。   
      它从袍哥州临时码头起航,途经盗盟控制下素有“高唐粮仓”之称的赫扎尔群岛,再穿越怒涛汹涌的高唐海峡,最后准备顺着洋流直放至此行目的地,即高唐领土最南端的乾罗岛清州深水港码头。   
      我站在四层舰桥护栏前,极目远眺地平线尽头的一片阴影,估计那或许就是高唐海岸线的轮廓,又或许仅仅是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岛,反正凭我现在的航海术是根本预测不出的。   
      这个想法让我懊恼了一会儿,随即释然道:“嘿嘿,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若我柳轻侯陆战海战样样精通,那诸如索佩罗那帮家伙,非要郁闷得一起撞墙自杀不可!唉,就当是哥哥我做善事,放他们一马吧!”   
      发现我嘴里念念有词,脸上还得意非凡的模样,安德鲁凑来问道:“主公,您有何喜事啊?”   
      我不动声色道:“没什么,倒是你最近没事的时候频频失踪,都干什么去啦?”   
      安德鲁显然想不到我会反问一句,顿时吓了一跳,做贼心虚道:“这……这个……我……我没干什么啊!”   
      我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绝伦的笑意,淡淡道:“不是吧?那我怎么今早听琼瑶说,总有一个体形酷似你的胖子,整天去骚扰她的贴身侍女玲珑呢?”   
      “玲——珑?”安德鲁像被火烧屁股的猴子似的一跳三丈,嗓音刹时提高八度,哭腔道:“我的娘啊,殿下怎么乱说话呢!那个小辣椒太厉害了,简直就是一只超级母老虎,送给我都不敢要啊!我找的是小——”下面的话嘎然截止,瞅他那副模样好像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似的,因为随随便便被我一诈,就把心底秘密说漏嘴了。   
      我哑然失笑道:“小蝶!你要找的是小蝶对不对呀?”   
      安德鲁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脸红耳赤道:“您……您怎么知道的?”   
      我尚是初次看见安德鲁忸怩不安的窘状,不由得开怀大笑道:“这件事现在整艘‘纵横号’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啊,不是吧?”安德鲁惨叫一声,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这下子全让我搞砸啦!”   
      我瞅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忽然心生不忍,收起嘻笑表情,正容道:“安德鲁,做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应该生是豪杰死也鬼雄,焉能面对一点儿挫折就心灰意冷呢?当日‘海神号’上面对数千夜叉战士,你又何曾皱过半分眉头?”   
      安德鲁嗫嚅道:“这不太一样吧?敌人冲上来,我顶多一刀劈死他了事,可现在人家根本就不理睬我呀!”   
      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模样,在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后,笑骂道:“笨蛋!情场如战场,若敌人没送上门来,难道你就不会主动跑过去消灭他吗?”   
      安德鲁听得似懂非懂,不禁心痒难耐道:“您是说——”   
      “孺子不可教也!”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遂巨细无遗地对他密授机宜。   
      “啊——啊啊——啊啊啊!”片刻后安德鲁失声惊呼起来,而且一声比一声高亢,显非如此难以宣泄心中的震惊。到最后他可怜兮兮地瞅着我,犹豫不决道:“老大,这真能行吗?”   
      我露出一抹情圣般的动人微笑,拍胸保证道:“行,当然行。不过你必须按照我说的要求去做,譬如……”说到这儿,我故意拉了一个长音儿,遂双手紧紧抓住安德鲁粗壮肩膀,疾风暴雨般暴喝道:“挺胸、收腹、提臀,双眼要炯炯有神电芒四射,气势要如猛虎下山勇不可档。嗯,不对不对,不是锋芒毕露的这种,而是深不可测的那种。对对对,就是现在这副模样,没问题了,去吧!”   
      安德鲁在被我一番言传身教后,喜滋滋地向四楼舱门走去。   
      瞅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发怵,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告诉我,安德鲁此行必将再次折戟情场。   
      “呜呜呜——”一串雄浑壮烈的号角声,在辽阔的海面上连续不断地响起,瞬间就传遍了方圆数里内每个角落。   
      那赫然是在“纵横号”周围负责保驾护航的“银龙”级战舰们发出的警号。不过其含义仅仅是提醒一下旗舰,外围有大量不明船只靠近罢了。若真到了交战的时刻,那一艘艘舰体狭长、迅捷如鬼的恐怖战舰,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冒犯虎威的倒霉蛋。对敌人来说,被撕成碎片都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凭栏环顾四周,只见绚烂的阳光下,空旷的海面上,突然有二十四艘银光熠熠、色彩眩目的剑型龙头战舰奇迹般出现在视野里,之前却半点征兆都没有。更邪门的是,它们自动组成了三层防御阵,而且每层八艘“银龙”级战舰与“纵横号”之间的距离简直一模一样,有如事先测量好了似的。最离谱的是,它们的防御阵还能随着洋流的缓急伸缩自如,俨然就是一面无懈可击的银盾,其战舰的操控技术让人叹为观止。   
      我正瞧得目眩神迷之际,海面上蓦然响起一阵肃杀的战鼓声,“咚咚咚!”每一锤皆重逾千斤,震动四方,而且充满了一种猖狂暴虐的味道。   
      隔了片刻,四面海域倏然出现五、六十艘形态各异的杂牌战舰,团团包围上来。引人瞩目的是,他们的旗杆上悬挂的竟赫然是一面面黑骷髅十字旗。   
      我惊呼失声道:“海盗?”话音才落,旋又忍不住捧腹狂笑。   
      我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仍抑制不住那种滑稽可笑的感觉。于是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呢喃呻吟道:“这帮菜鸟实在是太可爱了,居然敢以海盗的身份来打劫这行当的老祖宗七海盗盟?晕啊,难道他们事前根本就不查对象是何许人也吗?这也太业余了吧!”   
      我正开心地看猴儿戏,背后蓦然传来一把冷冰冰的声音道:“很好笑吗?”   
      霍然回头,正见莫琼瑶秀眸射出无尽的杀机,傲然卓立在舱门前。此时,她的右手还紧紧握着剑柄,显是很想找一物体劈成碎片以泄心头之恨。   
      我吓得噤若寒蝉,蔫蔫的一声也不敢出,心中暗忖道:“安德鲁啊安德鲁,你应该看看现在的瑶瑶,那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超级母老虎!嘿嘿,玲珑比起俺家瑶瑶来,不过就是一只只会喵喵叫的小花猫罢了。”   
      沉默片刻,莫琼瑶轻启秀美的樱唇,淡淡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这都怪那帮混蛋太过分了!明明知道师尊就在岛上闭关修炼,他们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冒名行凶,简直没把当年的七海血誓放在眼里,根本就是对盗盟全体成员的公然挑衅!”   
      这时,我已开始在心中暗暗替那帮菜鸟念诵超生咒了。莫琼瑶这顶帽子扣得绝对又大又沉,照她那么一说,那帮菜鸟们简直就是七海公敌了,不被凌迟处死已经是天大恩赐。   
      海面上,那面“银盾”阵愈来愈密实紧凑,而且犹在继续收缩,看样子是想一直缩至能够允许运动作战的极限为止。其战术意图非常明显,那就是将敌舰全部吸引过来,在近距离内凭借雄厚装甲和强大火力一举歼灭他们。   
      但是对敌人来说,后退即意味着害怕,更令他们产生误解的是,每艘战舰上迄今仍看不到一架投石器。要知在这个时代一艘战舰和一艘商船的区别只有两点:一个是防御性装甲,另一个就是攻击性武器。其中后者尤为重要,一般通常置为各类投石器和弩炮。一艘没有投石器和弩炮的船舶,不是商船还能是什么?这是敌人想当然的推测。   
      可惜“银龙”级战舰属于一项特例,因为它们缺乏“地狱火”式炮弹,所以刚刚拆除了甲板上的“波赛冬”式巨炮,而换装了隐蔽性极强的内舱“魔鬼鱼”式重型弩炮。因此乍看起来,纵横舰队好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乖巧地集中在一起等待他们洗劫一般。   
      战鼓声越来越急,敌方舰艇组成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进入射程了,却不知为何忽然齐刷刷地停了下来,鼓声也嘎然而止。   
      整片海域一片死寂,谁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正疑惑间,猛听得一把粗豪的嗓音越过百丈海面遥遥传来:“前面的舰队给我听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乖乖束手就擒是你们唯一的活路。我们是大名鼎鼎的库州岛死神舰队,今趟只为求财,不为劫命。是战死还是苟活,我给你们六十息的考虑时间,希望你们想清楚了再回答。现在起计时!”   
      “咚!”鼓声再起,不过这次是一个单音节,看来是充当计时器用的。   
      我哑然失笑道:“想不到敌酋还真有点头脑,不但知道要保持安全距离,还懂得用言语来瓦解我们的斗志。嘿嘿,总算开始有点看头哩!”   
      莫琼瑶嗤之以鼻道:“哼,什么有点头脑,我看是猪头狗脑。只要在海上混过几年的人,谁不知道‘银龙’级战舰乃是天底下速度最快、操控最灵、火力最强的王牌战舰?他居然能不认识。”   
      顿了顿,她不屑一顾地挨个儿戟指着敌舰奚落道:“你再看看他们所谓‘大名鼎鼎’的死神舰队编制:一艘老式的‘狂鲨’级大型战舰、四艘半死不活的‘海豚’式中型战舰,十三艘破烂不堪的‘龙虾’式小型战舰。喏喏喏,其余那些更是无级别无格式的垃圾舰艇,都不知是从哪座无名造船小厂抢来的。他们都混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了,还敢学人出海抢劫,真让我替他们害臊。”   
      我情不自禁地摸摸鼻子苦笑不已,默默承受了她的驳斥。因为莫琼瑶这番话虽尖酸刻薄至极点,却偏偏每句话都切中要害,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海面上鼓声犹在咚咚咚地响个不停,弄得我更加郁闷且无处发泄。   
        


第十六卷 鲸吞  第七章 秘史

      霍然间,我双目精芒电闪,平静至近乎冷酷地道:“操他奶奶的熊,这鼓声煞是惹人厌烦,待我让它好好安静一会儿。”话音未落,我左手闪电般掣出光翼弓,右手倏地变出一支穿阳箭,似缓实疾搭在弦上,看也不看就直射而出。   
      此刻从空中俯瞰,只见“纵横号”上倏地高速飞出一道金光。   
      它先是斜斜俯冲向海面,待堪堪触及海水的瞬间,却骤然微微扬起箭头,仅用箭尾轻轻划了水面一下,就继续窜射向敌方旗舰。从这一刻起,那点金光慢慢变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刺眼;而海面亦再不平静,一道细浪正以惊人的高速紧随金光之后扬起壮大。   
      当敌人注意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结局早已注定。   
      灿烂阳光下,那枚高速飞行的椭圆型暗金光蛋,倏然在触及敌舰前爆裂开来,化作一只庞大无匹的暗金凤凰凤唳九天,然后曳起十二条璀璨夺目的焰尾,流星赶月般撞上了主桅。   
      “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云霄,那根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主桅应声而断、随即寸寸皆裂,连着风帆都倾倒下来。霎时间,整艘旗舰严重向右侧倾斜过去,眼看着船覆人亡在即,舰上的人纷纷跳海逃生。   
      可惜他们忘记了一件事,紧随金光之后跟来的是一座排山倒海似的万丈巨浪。它就像一只天神的巨掌,恶狠狠地拍在了那艘摇摇欲坠的旗舰上,掐灭了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轰隆隆!” 天崩地裂的爆炸声再度响起,那艘“狂鲨”级大型战舰瞬间支离破碎,不一会儿就被大海吞噬得无影无踪了。   
      若非海面上悠悠飘浮着木桶、皮鼓、尸体等杂物,几乎教人怀疑刚刚做了一场有生以来最可怕的噩梦。   
      战场在足足死寂了三百息之后,忽然响起一片山崩海啸似的欢呼声。   
      “万岁!万岁!万岁!”纵横舰队编制内的二十五艘大型战舰上,整整两万六千名官兵不约而同地疯狂呐喊起来。   
      一瞬间,我什么都听不到了,满耳尽是汹涌澎湃的声浪,触目即是兴奋莫名的人群。他们用各式各样的方式宣泄着喜悦之情,或振臂高呼,或捶胸顿足,或拥抱哭泣,或喃喃自语……最离谱的是,居然有一群闻讯跑出来的厨师,用铁铲当当敲起了锅盖。   
      尽管我也大吃一惊,但是仔细想想也没啥了不起的,心想:“不就是击沉了一艘老式的‘狂鲨’级大型战舰嘛,至于这么激动吗?嗯,还是我的乖乖好老婆够镇定、够冷静,你看到现在都没啥动静呢!真不愧是高唐公主啊,果然有大将风——”   
      刚想到这儿,莫琼瑶已旋风般冲过来抱住我,就像小女孩般又是尖叫又是狂跳起来。她美靥洋溢着幸福的光辉,秀眸充盈着势如潮水的爱慕与崇拜之情,整个人都被激情燃烧起来,竟然首次在万众瞩目下,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嘴唇。   
      时间仿佛停顿在这一刻,我们疯狂地拥吻着,只知尽情用唇舌去挑逗去满足对方,直到地老天荒,浑然忘记了周遭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瞬间的狂热开始慢慢消退,淡化,湮灭。   
      唇分,莫琼瑶依然靠在我温暖舒适的怀抱里不肯离开。   
      她仰起俏脸,目光迷离地道:“轻侯,你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物。我从未见过那么神奇、那么强大、那么绚烂辉煌的箭法,我的部下们也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你知道吗?迄今为止,除师尊外没有任何人能征服他们,但是今天你做到了。你不但征服了他们,同时也征服了我。”   
      我愣了一下,遂低头在她耳边坏笑道:“嘿嘿,原来我还以为在碧落楼时就征服你了呢,看来是我搞错哩!”话音刚落,腰眼立时被狠狠地掐拧了一下。   
      莫琼瑶娇嗔地白我一眼,佯怒道:“你这个大坏蛋,以后不许再提起那件事。”   
      我哈哈大笑着揽过她柔软的腰肢,忽然脸容一整,正色道:“是,轻侯谨遵公主殿下谕旨!”   
      当我们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战场上的时候,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已经彻底结束。   
      海面上除了几艘犹在缓缓沉陷的敌舰暴露在空气中的桅杆外,各式各样的飘浮物也随处可见,而且数量比刚才还多了整整十几倍。   
      我目测伤亡时才发现,二十四艘“银龙”级战舰和预想中一样分毫无损,反倒俘获了将近三十艘杂牌舰艇。那些船舶的甲板上还蹲着一片片黑鸦鸦的俘虏,乍看总数足有三、四千人的规模。   
      我苦笑道:“嘿嘿,这次战斗简直毫无价值。除了消耗掉一批弹药外,纯粹是上演了一幕以强凌弱的大屠杀闹剧。无聊啊无聊,现在这帮人和船怎么处理呀,带上明摆着就是累赘嘛!”   
      莫琼瑶幽怨地道:“看来这六天的训练,人家是白费心思啦!难道你就只学会了宫廷礼仪,却学不会用高唐人的思维看待眼前的事物吗?”   
      我心中一动,像隐隐把握到一些模糊的念头,但总不能清楚地描画出来。   
      莫琼瑶见我依旧疑惑不解地瞅着她,无法领悟个中奥妙,不禁无奈地叹气道:“难怪师尊常说,人性中习惯乃是排列第二位的强大力量,只能用另一种习惯去替代,却绝对无法强制消灭。那就像眼前这些俘虏和战舰,被你这个风云人看在眼里是累赘和包袱,但是被我这个高唐人看在眼里,却是大笔的金钱和补给。究其根源来说,只不过因为我们相处的社会制度不同,风云贩卖奴隶和军事物资是非法的,但在高唐奴隶商人和军火商人却是最受欢迎的一个群体。”   
      我恍然大悟道:“正是如此,卖掉他们不就一了百了了嘛!呵呵,我刚刚陷在思维定式里没爬出来,让瑶瑶看笑话啦!”   
      莫琼瑶淡淡道:“谁敢看常胜王殿下的笑话呀!难道他就不怕被蓬地一声炸个粉身碎骨吗?”说完她像小女孩般咯咯娇笑起来,秀眸中充满了天真无邪的快乐,哪里还有半点不愉之色。   
      这时我才知道自己第二次被这丫头给耍了。   
      “笃笃笃笃!”舱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四下,惊碎了二人独处的静谧世界。   
      门开,一名九曜卫卓立阶下恭恭敬敬道:“启禀殿下,刚刚突击审讯敌军俘虏时,我们发现了一名隐藏的特殊人物。索佩罗大人不敢怠慢,所以命小人请二位移驾去看看。”   
      “哦?”莫琼瑶和我面面相觑,脑海中同时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不约而同地暗忖道:“这群乌合之众里,居然还有一位能令索佩罗都举棋不定的人物?真是令人期待的家伙呀!”   
      莫琼瑶微笑道:“那就把他带到会客厅吧!本殿估计能被索佩罗瞧得上眼的人物,哪管现在是阶下囚的身份,也理应得到适当的尊重哩!嗯,还有尽量把他弄得干净一点,本殿不喜欢血肉模糊的场面。”   
      “是!”那名九曜卫恭声领命而去。   
      舰桥上又只剩下两个人了,不过温馨不再,却有一股诡异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我甚至强烈预感到,那个特殊人物定会带来一个惊心动魄的消息,可惜没办法预先知晓。   
      这时,莫琼瑶清脆悦耳的嗓音在耳畔幽幽响起:“走吧,我们去看看!”   
      我乍一进门,就发现这是一间非常典型的高唐式会客厅,布局陈设都说明它已经使用多年。   
      会客厅最内侧,正对厅门的高台上摆放着一面上抵室顶的巨型屏风,屏风上画着一幅雄伟壮丽的山河图,磅礴气势几欲破纸而出。   
      屏风前是一张巨大的高背座椅,金灿灿的椅表铺着一张完整无暇的白虎皮毛,它是倒置的,故人一坐上去,双足恰可踏在狰狞可怖的虎头上,平添几分威严。   
      沿着三层阶梯而下,厅两侧分别搁置四张银闪闪的座椅,椅表皆铺着一层厚厚的锦垫。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我们脚下那清一色光可鉴人的水晶地板。   
      我差点呻吟出声:“天啊,这得多少金币才能购置啊?”   
      幸好刚才从屏风画雄浑无匹的笔力上,我已经推断那定然出自轩辕天之痕的手笔,故此时不但能忍住心中异样心情,还能据此想到那八张银交椅定是以前八大天王的座席。   
      “卑职参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阵轰然礼拜声和一记熟悉无比的刺痛,让我倏地清醒过来,连忙强作镇定道:“众卿免礼平身!”说完向挽着我右臂的莫琼瑶投去歉意的一瞥,结果正迎上她嗔怪的目光。   
      我苦笑一声,传音道:“晕啊,哥哥我快受不了了。你们高唐搞这么多繁文缛节干嘛?这样跪来跪去,能够解决什么问题啊!他娘的,我将来一定要改变这种尊卑分明、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尊敬应该是从心底发出的,不是靠跪拜跪出来的,除非人人都是贪生怕死、奴颜婢膝的小人。”   
      莫琼瑶听完我的牢骚,这回罕有地没有动气,仅是深深地凝视了我一眼,柔声道:“你看看他们的眼神,除了崇拜和仰慕,有你说的那些卑微之色吗?师尊曾经说过,不论何时何地,社会如何发展变化,人们总还是需要一个英雄做为偶像来崇拜的。而那个英雄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率领他的仰慕者们走上一条幸福的康庄大道。所以,我请你不要再继续抱怨,而是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这番话有如醍醐灌顶使人豁然开朗,我马上收起戏谑心态,郑重地点点头,然后龙骧虎步地穿过人群登上台阶,坐在了那张高背巨椅上。   
      莫琼瑶则坐在我右下首侍女临时搬来的座椅上,脸上没有半点愠色,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   
      其余人等皆无资格列席,唯有站立阶下听命。其中索佩罗站在距离最近的位置,另有二十名手按刀柄,神态倨傲冷漠的九曜卫,分列客厅两侧负责安全警戒。   
      片刻后,索佩罗躬身施礼道:“启禀殿下,是否现在就提审那名……俘虏?”   
      莫琼瑶见他表情犹豫不决,不禁大是奇怪,问道:“听你这话,好像尚不能确定其俘虏的身份,那是为什么?”   
      索佩罗抓头道:“因为……这个……他……他说自己的籍贯是土珠岛,而且身份是——”   
      莫琼瑶娇躯一震,双眸立时射出两道咄咄逼人的厉芒,恶狠狠地瞪视着索佩罗,沉声问道:“是什么?”   
      索佩罗低声道:“是……是净土宗宗主枯砚大师的师弟。”   
      此言一出,我和莫琼瑶同时头皮发麻,均感事情异常棘手。   
      要知高唐族内绝大多数人信奉道宗,态度之虔诚深蓝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就算是历代侵略者,对待那些敏感人士都要礼遇有加,以免激起百姓暴动。想不到今天我们竟然“幸运”地俘虏了一个,而且看索佩罗忐忑不安的模样,恐怕还没少“热情招待”对方。   
      莫琼瑶黛眉猝扬,就要当场发作,我赶紧按住她的香肩,抢先发言道:“既然他是职业道士,那为何这位号称‘通灵者’的高尚人士,要藏身于那帮卑微的强盗群中呢?”   
      索佩罗见我大力为他开脱罪责,赶紧顺水推舟大喊冤枉:“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因为起先我们找到他的时候,这位道爷一句话都不说,而且穿着打扮和那帮混蛋一模一样,所以兄弟们就以为碰上了难啃的硬骨头,狠狠修理了他一顿。谁料到刚打了几下,他就爆出这等猛料啊?”   
      “噗哧!”莫琼瑶竟被他滑稽的表演给气乐了,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停停停,你再说下去就比挨打的人更加可怜啦!这次有人故意袒护你,本殿就承他的情饶你一遭,若下回再犯,则两罪并罚,让你在禁闭室内好好反省几个月。听到了没有?”   
      索佩罗连声称是,目光不由充满感激地瞥了我一眼。   
      我微微一笑,提醒道:“你快命人去请那位道长过来,然后立刻消失。难道你还想留在这儿,等人家指证不成?”   
      “是是是,卑职胡涂!”索佩罗连忙施礼告退,出外张罗去了。   
      趁着正主没来,我看了一眼莫琼瑶,欲言又止道:“我是否也该回避一下啊?”   
      莫琼瑶古怪地望了我一眼,低声道:“国师是在赫扎尔群岛上功德圆满羽化成仙了,这件事高唐八岛家喻户晓尽人皆知。师尊和我都不希望出现其他版本的谣言,所以请你也最好记住这一点。”   
      我心中一沉,遂脸容严肃地点头道:“是,轻侯记住了。”   
      厅内顿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我想说点什么,莫琼瑶却先一步握住了我的手掌,俏脸泛着迷人的笑意,深情地道:“过去即历史,我们别再提从前了好吗?就当那些事从未发生过吧!现在琼瑶很幸福,也很满意眼前的一切,真的不想再有任何变故,尤其是你。”   
      我从容不迫地望着她,双目精芒闪闪,充满霸气道:“放心吧,一切都会如你所愿!我柳轻侯以三级魔骑士的实力向你保证,绝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什么。”   
      莫琼瑶欣然点头,看来是毫无保留地相信我能够说到做到,不由得让我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这时,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名九曜卫搀扶着一个精神萎顿的男子走了进来。   
      我细看那人,猜他年纪在五十许间,神态气质予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皮肤白皙细滑,显未干过任何粗活,和外面甲板上的俘虏相比,就像绅士和乞丐的分别。   
      尽管他现在鼻青脸肿和衣衫不整,但是骨子里仍然保持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傲慢和优越感,那是先天遗传和后天培养的结果,绝非普通人能够模仿得来的。若非早有供词证明他是高级道士,包管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是一名拥有良田千顷、家财万贯的贵族老爷。   
      莫琼瑶使个眼色,立时有人搬来一张椅子请他坐下。   
      对方倒也毫不客气,身子一下就栽歪过去瘫在椅背上,软绵绵得像一条被抽去骨架的死蛇,再无半点生机。   
      我皱起眉头,马上分离出一股精神能侵入他体内查探,结果不禁被吓了一大跳。   
      此人肋骨断掉三根,经脉淤塞七处,五脏偏离原位,最可怕的是,胸腹间还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暗黑真气蠢蠢欲动,若非他懂得用先天真气苦苦抵御,恐怕早已命丧多时。   
      “他娘的,居然是天魔功!”我心中暗暗大骂,也来不及打招呼,就飕地一声鬼魅搬闪现在那人身前,探手一掌按向他头顶百会穴。   
      两名九曜卫感觉眼前一花,随即强风袭面,几乎想也不想就拔刀相向。   
      顷刻间,空气中倏地划过两道厉电,恶狠狠地当头劈至,等他们看清扑来的人是我,迅猛无俦的刀势已经无可挽回。   
      “锵!”两刀不分先后同时命中了我的左臂和胸口,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   
      “住手!”这一幕兔起鹊落快至极点,直到攻击完毕莫琼瑶才来得及出口阻止。   
      当她看到刀锋触及身体,误以为我要遭遇不测之际,却见那两名九曜卫正呆若木鸡地站立原地,两柄肇事长刀也早已回归刀鞘。   
      我无暇说话,只能摇头阻止他们行动和说话,全神贯注地输送灭世魔气和葵花真气双管齐下,保护心脉和攻击天魔。   
      “轰!”厅内骤然亮起,旋又熄灭,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映过一轮灿烂辉煌的骄阳。   
      当他们恢复视力的时候,才愕然发现我和那人已离地半尺诡异无匹地悬浮到空中,笼罩在一团椭圆形暗金光罩内一动不动。   
      渐渐地光罩越来越厚,越来越亮,猛然间“蓬!”地一声巨响,我背后有两只硕大无朋的灭世之翼也徐徐展开,每片暗金羽毛皆熊熊燃烧起来,跳动的火焰神秘而静谧,让人产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一刻,我把“灭世魔体”和“葵花”均提升到极致,促使他经脉和骨骼都开始急速愈合了,仅剩的麻烦就是在胸腹间那股盘桓不去的天魔气。   
      迄今为止,我尚不能断定凶手是不是魔女,但绝对可以排除舜。因为若是他出手,根本不可能留下活口,更何况有燕憔悴为乾坤五行炉之事与其纠缠不休,他也没时间和精力跑到高唐杀人。一念及此,我放下大半心事,排除掉唯一顾忌的老魔头,余下诸魔女魔孙尚未瞧在我眼内。   
      我透过“锁魂”的内视功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股天魔气,呢喃自语道:“宝贝儿,你给我乖乖地待在那儿别动,否则老子可就不客气了。”一边说着,我一边调动天文数字的“灭世魔气”,一寸寸地缓缓从四面八方包抄了上去。   
      当然它们的任务不是消灭,而仅仅是保护宿主内腑不受伤害,真正的杀手锏还是一股庞大无匹的“葵花”真气。它化整为零慢慢渗透过一层层壁垒,当距离目标非常近的时候,才迅速恢复原状,变成一把巨大钢钳恶狠狠地夹向天魔气最集中的位置。   
      电光石火间,那股天魔气居然通灵般预知了危险,抢先窜入相反方向企图突围,“葵花”全力一钳竟也被它以毫厘之差躲了过去。不过我早有所料,“灭世魔体”顿化作六面铜墙铁壁,瞬间合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死死地困住了它。   
      更阴险的是,我还把“葵花”真气统统渗透进去,有如千百条毒蛇般死死缠住它,然后剧烈压缩成一枚小球收回我体内。做到这步田地,我相信就算是舜亲自出马也要甘拜下风了。   
      “呼!”我长嘘了一口气,缓缓收功落地睁开眼睛。不知何时,身边围上了一大堆人,包括莫琼瑶在内,一众九曜卫们莫不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默然半晌,我见他们仍如木雕泥塑般纹丝不动,忍不住打趣道:“表演结束,我要收门票啦!”   
      “啊!”莫琼瑶率先醒过味儿来,掩饰地咳嗽一声,问道:“他的伤势不碍事了吗?”   
      我傲然道:“由我柳轻侯亲手医治,岂有不愈之理?不过出手伤他的人,乃是与上次偷袭海神号的魔女同级数的超级高手。体内大患虽已除去,余下仍要靠他自身功力慢慢调养,毕竟天魔功乃是魔界四大宝典之‘天魔策’所记载的盖世魔功,被它所伤后,绝非短时间能够痊愈的。”   
      莫琼瑶欣慰道:“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了,刚刚我差点以为他要——”话说到这儿嘎然而止,她的目光凝滞在我身后。   
      我微微一愣,就听身后传来一把微弱却清晰的声音说道:“贫道枯竹谢过施主救命之恩!”   
      我霍然转身,只见那人岳嵉狱峙地卓然而立,虽然脸容仍苍白如纸,但是气势却与刚才受伤时已截然不同,身上隐隐显露出一代宗师风范。   
      此刻,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迷惘,似乎脑海里也正浮想联翩,不知神游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我被他瞅得心里发毛,不由得干咳一声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岂料一旁莫琼瑶如梦初醒般惊呼道:“您刚才说您是枯竹……大师?”话音未落厅内众皆哗然,二十名九曜卫齐刷刷地跪倒一片,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那人苦笑一声,长叹道:“唉,惭愧啊惭愧,贫道正是那个不争气的枯竹。诸位不用多礼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吧!”   
      我不禁大吃一惊,心道:“他奶奶的熊,这回我可救对人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名震高唐的顶尖人物。”   
      要知高唐八岛虽然人杰地灵高手辈出,但是能够名动天下者却寥寥无几。其中“海神”轩辕天之痕最具代表性,早已是深蓝大陆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不过在高唐人心目中,还有几个人的地位几乎不亚于他。   
      他们就是:熊岛的任鬼神、库州岛的金破天、金瓯岛的朱光熹、天堂岛的李德宗、阁道岛的雨少爷、海伦岛的完颜瞾、土珠岛的枯竹大师、乾罗岛的八旗老鬼。这些人或武功绝顶、或权势熏天、或匠心独具、或富甲天下、或世代官宦、或艺压群芳、或万众尊崇、或穷凶极恶,总之在各个领域拥有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巨大影响力。   
      其中枯竹大师既是道宗第一大门派净土宗的现任掌门,也是高唐八岛名副其实的宗教领袖。他不但拥有将近千万信徒,更掌握着高手如云的“造化堂”,绝对是一名打个喷嚏高唐上下即要全体感冒的超级大人物。   
      我依足晚辈见长辈的规矩深施一礼后,坦然道出心中疑问,道:“不知大师因何受伤,又怎会流落到那群海盗之中?晚辈刚刚百思不得其解,请您解惑!”   
      枯竹沉吟片刻,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愤怒与无奈交织在一起的古怪表情,幽幽道:“贫道迄今也未搞明白个中症结,不过事情既由‘织女’完颜曌引发,我想只要找到她,总能理出一点头绪的。”   
      “完颜曌?”莫琼瑶和我同时惊呼失声,面面相觑间皆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异样。因为我们俩不约而同联想到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魔女,她们俩到底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枯竹不为所动地瞧也不瞧我们一眼,沉声道:“不错,就是号称高唐第一才女的‘织女’完颜曌。大约在二十天前,我在釜城参加完一场非常重要的会议后,带着一批弟子乘船返回土珠岛。途中经过海伦岛补给食物和饮水的时候,完颜曌突然出现了。她谎称要向我请教一些道术和修炼法门,设法挽留了我们。”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皱着眉头努力回忆道:“当时我见她慧心独具,并且见解精辟,就忍不住和她谈论起来。想不到她居然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提出的问题有时甚至能难住我。于是,时间就在研讨中不知不觉过了很久,间中我有三次喝掉了她亲手调制的‘紫碧螺’。”   
      这时,莫琼瑶轻声问道:“莫非茶中有毒?”   
      枯竹悲伧一笑,摇头道:“不,茶里没有毒。如果是毒药,贫道定能事先察觉。因为我与枯砚师兄修炼目标和方向上皆大相径庭,他精修符咒,我擅长炼丹,所以若有人胆敢下毒,绝对欺瞒不过我的眼睛和鼻子的。”   
      我也被勾起好奇心,见他慢慢吞吞地卖关子,忍不住催促道:“不是毒,那又是什么?”   
      枯竹露出一个深思表情,缓缓道:“是三样很普通的调味品,它们之间风马牛不相及,但若在十二个时辰内连续饮用后,再嗅到一股‘极乐草’燃烧时发出的烟雾的话,就会合成一种剧烈无比的麻药。”   
      莫琼瑶倒吸一口凉气,道:“那贱人好厉害的手段。”   
      枯竹点头表示赞同,继续说道:“当时我们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早已埋伏在侧的大批高手潮水般掩杀过来。贫道率领的七十二位弟子全部深中邪毒且寡不敌众,加上还要掩护我脱离险境,就那么……统统牺牲在屠刀之下了。而我竭尽全力突围,最后仍难避过此劫,当胸中了完颜曌一掌坠落茫茫大海之中。”   
      我心中一软,深切感受到这位老人无可解脱的遗憾和愤慨,连忙岔开话题道:“之后您就被死神舰队救上了船吗?”   
      枯竹幽幽道:“是,他们见我衣着华贵,且生死不明地漂浮在海上,就用绳索套住我救上舰艇。那时我刚刚才清醒一点,除懂得服下一颗‘再生丹’保住生机外,全部残余功力皆用在与那道古怪真气周旋之上了。结果十余天煎熬下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了你们出现。此等救命大恩,贫道定要好好补报二位!”   
      我轻咳一声,老脸微红道:“嘿嘿,大师广积善德福泽万民,得此际遇实乃理所当然之事,晚辈二人岂敢贪天之功啊!”   
      莫琼瑶附和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那魔女本就是我们的宿仇大敌,能与她作对的事情岂有不做之理?再说令师兄枯砚大师与晚辈的渊源深厚无比,其实大家算得上是一家人哩!”   
      枯竹微微一愣,遂幡然省悟道:“啊,看来贫道有点老糊涂了。本来看到银龙战舰、九曜卫,还有二位如此出类拔萃的修为,我就应该猜到你们俩是谁的。”   
      我谦逊道:“大师谬誉了,轻侯哪里担当得起呢!”   
      继而话锋一转,沉声道:“请恕晚辈直言,其实伤害您老的那个完颜曌,我们不久前也刚刚和她结下过一段梁子,当时那名魔女正在帮助麦哲伦家族的私人舰队攻打‘海神号’。起初我非常疑惑不解,因为完颜曌的武功师承明显是恺撒帝国的一名绝代高手,那个人却根本不可能与麦哲伦家族有任何联系的。不过现在想来他们两者之间定然关系匪浅,而且图谋对象更可能就是整个高唐八岛!”   
      枯竹一对精眸射出复杂难明的神色深深瞧着我,忽然异军突起地问道:“你们也是为了‘乾坤印’才东渡高唐的吧?”   
      我和莫琼瑶皆为之愕然。   
      枯竹微微一笑,侃侃而谈道:“贫道对你们在南疆的所作所为知道得一清二楚。眼下正值秦王朝南征之时,数百万精锐大军齐聚南疆东北边境,随时都有可能调转枪口,端掉你们的老巢。这时候,你们不顾后果地赶赴高唐,据我分析除了那枚‘乾坤印’,再无一样能够让你们瞧得上眼的东西了。”   
      我坦然承认道:“大师果然目光如炬,轻侯佩服得五体投地。”   
      莫琼瑶则庄重而威严地道:“‘乾坤印’乃是高唐帝国历代帝王登基时必备的信物,晚辈身为皇位唯一合法继承人,有绝对的权利和义务让它物归原主。请枯竹大师明鉴!”   
      这番话说得软中带硬,显然是对枯竹刚刚的一番调侃感到愤怒无比。其实也难怪她生气,好好的一件事情,被枯竹那么一说,就好像我们是偷摸跑到高唐来抢别人的东西似的,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枯竹倒是不以为忤,微笑道:“对不起,贫道刚刚有些失言了。其实我想说的是,那个卡尔·麦哲伦和完颜曌的联合体,从某种角度来看的话,跟你们俩的关系何其相似啊!”   
      我尚来不及开口,莫琼瑶已经脱口道:“那怎能相提并论?”   
      枯竹沉吟片刻,淡淡道:“应该是差不多的,你们若有兴趣听我说一件事,就会明白了。”   
      我连忙点头,同时施个眼色让莫琼瑶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勉勉强强地接受了。   
      枯竹道:“这要从南北战争时期说起啦!当时统一北方四岛的是莫黦王,统一南方四岛的是希娅·麦哲伦。他们两人不但有决胜千里的智计,亦有定国安邦的韬略,所以谁都不愿臣服对方,最终导致在阁道岛上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决战,史称釜城之战。”   
      我和莫琼瑶齐齐“啊!”了一声,都感到非常意外和惊讶。这显然是一段鲜为人知的秘史,因为我从库索处只得知莫黦王的名字,莫琼瑶介绍首都的时候,也只告诉过我南北高唐之间的釜城之战,却只字未提过希娅·麦哲伦。否则据此独特的姓氏,无论谁都会轻易联想到今时今日名震天下的麦哲伦家族。   
      枯竹露出激赏神色,点头道:“不错,希娅·麦哲伦就是风云帝国高唐府麦哲伦家族的第一代族长。昔日在釜城之战兵败后,他带着残兵败将跨海西撤,依附了当时刚刚崛起的秦魔舞,开创出那片偌大的风云帝国。当时莫黦王也妄图赶尽杀绝,可惜那场大战中他也仅仅是惨胜收场,并无余力追逃敌军。”   
      我一拍额头道:“难怪后世史料中没有任何具体记载,现在看来定是莫黦王自尊心作祟,曾经严令国内任何人都不许谈论和撰写这方面的事情,以粉饰他战无不胜的丰功伟绩。毕竟一场损失惨重的胜利,对那位目空一切的君主来说绝对是个无法容忍的污点。何况仇人就与他隔海相望,而且活得滋润无比,这更让他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啊!”   
      莫琼瑶亦恍然大悟道:“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想来那场声势浩大的东侵,也定是麦哲伦家族极力促成的。因为不管从历史渊源或地理位置来说,搞垮高唐帝国后的最大受益者都将是他们。我现在唯一弄不明白的是,完颜曌在其中担当的是什么角色?按理说完颜家族历史非常悠久,而且他们清誉卓著,驻扎海伦岛上也算根深蒂固,根本没理由参予到外人与高唐间的恩怨之中啊!”   
      枯竹冷笑道:“嘿嘿,外人?完颜曌的祖先完颜雍乃开国元勋之一,官拜一等海伦公,史料上却找不到半点功勋,谁又知道他才是左右釜城之战胜败的关键人物呢?当年若非他暗施援手,恐怕八百年高唐帝国早已不姓莫,而改姓麦哲伦了。”   
        


第十七卷 蚕食  第一章 海豹

      我微笑道:“想不到高唐立国竟有如此曲折的过程。轻侯请问大师,那完颜雍既然背叛过希娅·麦哲伦,如今卡尔·麦哲伦又岂肯与她合作呢?难道她就不怕旧事重提吗?”   
      枯竹摇头道:“内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据我分析个中仍有不足外人道的秘辛吧!要知完颜雍乃是希娅·麦哲伦的表弟,他的背叛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一刻,我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疲惫神色,立刻道:“大师,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枯竹点头道:“人老了,精力就不够用,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啦!”   
      莫琼瑶赶紧吩咐四名九曜卫抬来一顶软轿,亲自搀扶枯竹坐了进去抬往密室休养,与此同时,她分出一半九曜卫守卫在侧,防止出现任何意外。要知道这位老爷子可是国宝级人物,出了半点差错,高唐八岛至少一半人要拿我们问罪的。   
      好不容易将一切处理完毕,莫琼瑶心神皆疲地坐到椅子上,有气无力道:“轻侯,我们现在怎么办?是送他回土珠岛,还是先去我们的目的地乾罗岛啊?”   
      我沉吟片刻,双目骤然精芒大盛,一字一字地缓缓道:“琼瑶,是生是死就是这一铺啦!”   
      莫琼瑶疑惑不解道:“你在说什么呀?”   
      我唇角浮起一抹冷酷无情的笑意,轻描淡写道:“我说的是统一高唐霸业!”   
      莫琼瑶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娇嗔道:“有话你就直说,不要唧唧歪歪的卖关子,弄一些人家不懂的话出来!”   
      我哑然失笑道:“好吧,那就不打哑谜了!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如何利用枯竹大师出现的契机,好好做点事情!譬如请他出山,由你以高唐公主的身份宣布其就任高唐帝国国师一职;或者干脆做掉他,然后嫁祸给完颜曌和卡尔·麦哲伦,让整个道宗和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再无闲暇干涉我们的统一霸业!”   
      “什么?”莫琼瑶失声道:“你怎可那么做?这……这前后相差也太离谱了点吧!你刚刚才救活人家一命,现在就要……”说完用一种无比陌生的眼神瞅向我,秀眸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也不去安慰她,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漫不经心道:“有何不可?政治本来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若一心要做大善人,哥哥我早就回家种地去了,还待在这乱世混个什么劲啊!”   
      莫琼瑶斩钉截铁道:“绝对不行,我坚决反对你那么做!”说完她略微犹豫了一会儿,语气缓和一些道:“嗯,我定会竭尽全力请他出任国师一职的,但是不论成败都不许你插手乱来。”   
      我双目精光闪闪道:“对不起宝贝儿,我不能答应你。因为在这个叫做乱世争霸的游戏里非友即敌,我绝对不能容忍一个象枯竹般强势的棋子暧昧不明地存在。如果他敢拒绝,那么就必须死,我想道宗总有一人不会拒绝荣华富贵吧!”   
      “你这人——”莫琼瑶樱唇轻张,下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她娇秀无伦的脸庞上露出无限嗔怒,倏地背转身去,气鼓鼓地透过舷窗遥望海天一线。   
      我看得出一件事,其实她心底还是同意那种做法的,唯一不能接受的只是出谋划策的是我罢了。归根结底,她不能容忍的是情郎乃一名心狠手辣兼不择手段的阴谋家。   
      我暗暗苦笑一声,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搂向她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因为双手移动的速度很慢,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躲避。但是我的担心无疑多余了,她仅仅象征性地扭动着娇躯抗拒了几下,就像一只温顺的羊羔般软绵绵地靠在了我怀里。   
      这时,我居高临下看到了两道蜿蜒垂下的泪痕,不由得心里一疼,连忙施展花言巧语和温柔手段安抚起来。   
      或许是俺天生就是情圣的材料,莫琼瑶蓦然被哄得“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遂转过身来用一双藕臂有如温柔小蛇般缠上我粗壮的脖颈,呵气如兰道:“轻矦,你要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许欺负人家了。”   
      我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不过想归想,给我天作胆也不敢当面说出来啊!呜呜呜,晚上我还要享受温香软玉的滋味呢!于是,我对天发下一系列毒誓,定要对她百依百顺和百倍呵护,这才换得这位姑奶奶肯彻底原谅我犯过的“错误”。   
      一场小小插曲结束,天已完全黑下来了,莫琼瑶的注意力也开始转移到了晚餐的菜式上。可是我犹未彻底放弃刚才的计划,仰望着漆黑如墨的天幕,心念更是早飞到了高唐八岛上空,静静地俯瞰这块肥得流油的可口美味。   
      “怎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拿下整座高唐八岛呢?真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啊!”   
      冷风凛凛,雨水沥沥。   
      “轰隆隆——喀喇喇!”一声声清亮的霹雳响彻长空,一道道耀目的闪电划破了风雨飘摇的黑夜,雨水象断了线的珍珠下个不停,数十艘战舰甲板上遍布积水,溢出船舷的水四处流去。   
      恍惚间,倾盆大雨在密云排布中的电闪雷鸣,听来还疑是猛虎发怒时发出的长啸;雨冲击着惊涛骇浪的海面,就像一条被惊醒的苍龙将欲腾飞而起。东头的黑风犹如驾着澎湃的海水一般,汹涌而来,其势头之迅猛又如由海底掀起的巨浪,直卷入天空的中央。雷暴和骤雨的声威气概,渐有震天撼地、席卷万物的之势。   
      纵横舰队顶着霹雳闪电,冒着狂风暴雨,扛着惊涛骇浪,有如幽灵般突破层层迷雾迫进清州郡码头,下锚停靠在了岸边。   
      雨天的清州郡万里长空如同漏了一般,大雨瓢泼遍地积水,码头上看不到半条人影。   
      “纵横号”四层指挥舱内,索佩罗放下单筒魔镜,小声嘟囔道:“他娘的,难道巴瑟斯这小子想找死吗?我明明通知了他今晚来接船的,如果仅仅因为下一场暴风雨没来,恐怕公主殿下非得剥掉他的皮不可!”   
      “哦,琼瑶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吗?”他身后蓦然传来一把重金属般铿锵有力的声音。   
      “啊!”索佩罗吓得魂飞魄散,右手拔刀的瞬间霍然转身,却见我好整以暇地站在舱门口,笑嘻嘻地看着他,眼神里还充满了调侃的意味。   
      “嘿嘿,这个……那个……卑职参见王爷!”索佩罗尴尬万分地收刀躬身施礼,眼神却偷偷瞄向舱门外,神态有如一名做了坏事怕人发现的小贼。   
      我哈哈大笑道:“你是在找琼瑶吗?放心吧,她还在睡美容觉呢!本王是睡不着才一个人起来转悠转悠的!”   
      “哦!”索佩罗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苦笑道:“刚才差点吓死卑职了,卑职还以为——”   
      我微笑道:“你还以为琼瑶也来了是吧?”   
      索佩罗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幸亏只有王爷驾临啊!”   
      我故意皱了一下眉头,半真半假道:“可是按照我和琼瑶的亲密程度来说,她来和我来有什么区别吗?亲爱的指挥官阁下!”   
      索佩罗立刻哭丧着脸道:“您……能不能饶过小人这一遭啊?”   
      我视若不见地摇摇头,话锋倏转道:“请问索兄对高唐可熟悉吗?”   
      索佩罗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有问必答道:“卑职还算略知一二!因为卑职一直添掌纵横舰队,所以每次盟主和公主殿下驾临高唐,都是由卑职护驾前来的。”   
      我佯做恍然大悟状,笑眯眯道:“原来如此!呵呵,本王最喜欢异国风土人情,可惜没人导游,而且临来仓促金银也没携带几文,这真是有点浪费大好时机啦!”   
      话音才落,索佩罗早已闻弦而知雅意,涎着脸道:“殿下不必担忧,卑职愿做您在高唐期间的全职导游,还有相关的一切花费卑职也愿全部包揽了,请您放宽心尽情游玩吧!”   
      我表面上义正词严地道:“这个……不太好吧?本王怎么好意思让索兄破费呢?”   
      索佩罗心中暗骂:“他奶奶的,还装什么啊!”不过想归想,给他熊心豹子胆也是不敢诉之予口的。他态度万分诚恳地道:“卑职一直未能对您尽点孝心,此番恰逢其会,定要好好招待您一次!”   
      我见他终于说出这句话,遂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然道:“既然盛情难却,本王也就不好意思再推辞了。本王听说高唐有三宝——清酒、秋鱼、娃娃蟹,其中百年清酒最醇,半岁秋鱼最嫩,足斤娃娃蟹最香。我看就吃这三样吧,其他的你就不用准备啦!索兄意下如何啊?”   
      索佩罗闻言差点瘫软在地,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是,卑职明白!”言罢心中将柳轻矦祖宗十八辈统统问候了一遍。要知柳轻矦要的这三样虽非稀世奇珍,却也是高唐最名贵的酒菜了,单只百年清酒一坛,就得金币数以千计,更别提产量稀少的天价海鲜秋鱼和娃娃蟹了。   
      我强忍着爆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问道:“刚刚索兄提及的巴瑟斯是何许人也啊?”   
      索佩罗振作精神,小心翼翼地答道:“启禀王爷得知,巴瑟斯是七海舰队驻高唐乾罗岛清州郡的联络官,平时负责情报交换。由于月前原清州郡守杜登勾结麦哲伦家族谋反,被我军彻底清剿干净,郡内领地也全部落入我们掌握,故巴瑟斯也跟着水涨船高,他凭借对郡务的熟悉,破格被公主殿下升任为清州郡代郡守。嗯,纵横舰队抵达的日期也是卑职昨晚发信给他的,使其早做迎驾准备。”   
      我露出深思的神色,缓缓问道:“巴瑟斯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索佩罗愕然瞅了我一眼,慎重无比道:“此人年约四旬,已成家,现有一妻两子一女均在南疆生活。他是盟里的老人,本属秦天王麾下,后调归公主殿下管辖。此人平时作风非常严谨,无任何不良嗜好,优点是一诺千金说到做到,缺点嘛,就是为人太过死板,一切都要按照规定执行,从不打半点折扣。”   
      听到这儿,我抬手嘎然截止他下面的话,叹气道:“唉,看来他遇到麻烦了。”   
      索佩罗狐疑地道:“您是说——”   
      我幽幽地道:“如果巴瑟斯真象你形容的那样严谨,我想别说是下雨,就是下刀子他也能够及时赶到码头迎接纵横舰队的。可是现在他并未出现,甚至连一个报信的人没有,所以我猜——”   
      索佩罗仍旧半信半疑道:“会不会是有事耽搁啦?何况巴瑟斯并非单枪匹马,为维持郡内治安,舰队还特意留给他一个警卫团的人马呢!”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断然道:“好,你不相信是吧?我俩打个赌吧!如果巴瑟斯安然无事,那之前我们游览高唐的约定就一笔勾销;如果万一被我猜中了,那么原来的约定就增加一倍。索兄以为如何?”   
      索佩罗欣然道:“一言为定!”   
      我淡淡道:“那还等什么,给我马上派出侦察小队,深入清州郡全境刺探军情。”   
      乾罗岛全境酷似一个“丫”形,清州郡即位于东北部伸出的角状陆地上,深深地插入了高唐海峡,构成一个天然深水港口。它们分别被当地人称为“乾罗左角”和“清州湾”。   
      清州郡的郡属人口约67万,百姓中大多数是靠海吃饭的渔民,少数是男耕女织的庄稼人,余下者全部是奴隶士兵和奴隶工人。   
      郡内只有一座城市——清州城,城内聚集着所有官吏、贵族、地主、富商,还有数千可提供武力镇压的麻衣武士,以及薄有资产的平民阶层。奴隶是没有资格待在上等人生活的城市内的,他们只配苟活在城外的牛马营内,和苍蝇、臭虫、老鼠为伍。甚至是占据清州郡总兵力近九成的奴隶兵们,也只能在破烂不堪的军营里野兽般栖息和生活。   
      与岛上其它五郡一样,做为郡城的清州城防御堪称坚固。它拥有四丈高两丈宽的城墙,巨木为心薄铁为皮的宏伟城门,城楼上是三步一隔共计两百一十二口箭垛,中轴线上座落着三座中型塔楼,充当着了望台、烽火台、指挥塔的角色。   
      凄迷雨夜里,清州城外的渔村早早地就沉睡过去了,抬眼望去漆黑一片,周围不见半点灯火。   
      安德鲁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侦察小队潜行,看着五十名同伴个个悄无声息地行走如飞,心中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窝囊和委屈。   
      他低声嘟囔道:“他奶奶的熊,这是什么行军方式啊?说轻功不是轻功,说身法不是身法,居然还是介于奔跑和行走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呜呜呜,难为哥哥我如此吨位,加上道宗新一代超级高手的身份,竟然学不会……晕啊,早知道我就不向主公强烈要求跟来凑热闹了!”   
      蓦然耳畔传来一记低声沉喝:“噤声!”   
      安德鲁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正是这支“海豹”侦察小队的小队长邦库库。透过层层雨帘,邦库库的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一双虎眸精光闪闪地瞪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责备。   
      安德鲁见状连忙抬手致意,表示自己知道错了请他原谅。   
      “你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邦库库恶狠狠地抛下这句话的瞬间,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遂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表情后,迅速插向队伍前列。那显然是眼不见为净的消极处理方式,看来他也知道没办法惩处这位从未受过任何侦察兵训练的高级侍卫长阁下了。   
      安德鲁暗呼侥幸,心道:“幸亏哥哥我的军阶是特种营级,不然邦库库这小子非得把俺论斤剐了不可!唉,咋就学不会呢?嗯,俺还是用精神探测瞅瞅,到底这鬼步法里有何奥妙之处吧!”一念及此,他迅速分离出一丝精神能,偷偷地侵入身前那名队员的双腿经脉仔细观测起来。   
      顷刻间,一副生机勃勃的经络图就巨细无遗地浮现于脑海中。安德鲁一边急速地奔跑,一边飞快地模拟。不一会儿,他的足音骤然消失,移动速度也快了数倍,最难得的是除却体力消耗外,半点真气份额都不占用。   
      这一刻,安德鲁兴奋得几乎高声欢呼起来,不过想起邦库库那双冰冷的眼神,他终于能够悬崖勒马,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声音扼杀于喉咙之内。   
      正奔跑间,前面的队员骤然一齐匍匐倒地,安德鲁哪敢怠慢连忙照做,一下子扑倒在泥浆和污水里,头盔和面罩顿时被喷得斑斑点点肮乱不堪。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忽略掉侦察小队的存在了。   
      电光一闪而逝,周围再度恢复一片黑暗,令人欣慰的是城头并未响起刺耳的警钟,侦察小队居然侥幸逃过了一劫。   
      邦库库几乎低不可闻地吆喝一声,四十九名侦察兵立时象离弦箭般窜射出低洼地带,倏地没入城墙下的阴暗角落。   
      这一次安德鲁后发先至,第一个紧紧贴到了城墙根,此举马上让所有人皆对他刮目相看起来。邦库库更是表情古怪,似乎万万没想到这个“大笨象”轻功之高居然臻达超逾飞鸟的境界。安德鲁笑眯眯地没说话,能被同伴认同确是一件非常写意的事情。   
      可惜邦库库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恢复成一贯的不动声色,他迅速做出一连串手势,意思说:“小队分三组:第一组攀墙入城,擒拿一名够级别的俘虏逼供;第二组原地守候在城下接应,第三组远距离监视,随时准备狙杀追击之敌。”   
      侦察队员们配合行动惯了,倏然点头就散入黑暗中各自准备去了。   
      安德鲁是第一次参予行动,不禁急得火烧火燎的,情非得已下一把拉住了邦库库的胳膊,用手指连连点着自己的鼻子。   
      邦库库瞅了他一眼,指了指距离城堡最远,同时也是最安全的第三组,做了一个去的手势。   
      安德鲁连连摇头,因为他不懂侦察兵标准手势,只好拍了拍硕大无朋的漏影刀,顺手一掌轻描淡写地按在城墙上。   
      邦库库本来恼羞成怒打算拒绝这名战时违抗命令的混蛋,可当他看到安德鲁的手掌离开城墙的时候,却不禁目瞪口呆。只见坚硬的花岗岩石上赫然露出一枚深约两寸的掌印,正“扑簌簌!”地不断掉落大量粉末。   
      隔了片刻,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遂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返身奔向偏僻的墙角。   
      安德鲁紧随其后跟上,嘴角浮起一抹得意洋洋的微笑,心道:“嘿嘿,这就吃惊了?要是哥哥我告诉你,刚才俺只用了一成功力,你小子还不得把眼珠瞪爆吗?哈哈哈……”   
      “喀喇喇——轰隆隆!”又一道闪电过后,雷声隆隆响起。   
      与此同时,借着雷声的掩护,十余根精钢软索迎空抖得笔直,有如一条条怪蛇般“噗噗噗!”地连续钉入墙头石壁内。那种特殊工具正是特制的攀爬装备——“壁虎”。“咔咔咔!”侦察兵们将钢索一头扣到腰间,遂手脚并用恍若一只只猿猴般灵活无比地攀爬了上去。   
      邦库库一边爬一边担心地瞧了一眼犹站在城下的安德鲁,心想:“就您这吨位,恐怕爬不上来吧?”他暗觉好笑,等待看猴儿戏的刹那,蓦然眼前一花安德鲁已经踪影不见。随即头顶刮起一股剧烈无比的旋风,整整一大团黑影掠了过去。   
      邦库库吓得差点松手掉下城去,定睛看时却发现那竟又是安德鲁的杰作。这回邦库库只能在心底写一个大大的服字了,能够全凭脚力跃上城墙的人绝对堪称是军中一流高手,起码自己是难望颈背的。他万万没想到“大笨象”居然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人,心底崇拜之情也油然而生。   
      从城楼俯瞰下去,清州内外景色竟是截然不同。城外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城内却灯火飘摇,颇有一番诗情画意的浪漫气氛,包管痴男怨女们会欢喜到极点。   
      邦库库无暇欣赏美景,双目鹰隼般迅速略过非军事单位,一眼就盯在城防哨所指挥部上。这是距离最近,撤退最方便,而且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了。因为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哨兵们一个个困得东倒西歪,仅有的清醒者也蜷缩着身体,躲到了门洞里面取暖。最引人注目的是,根据城楼上哨兵的数量来推断,那座哨所里的值勤军官最低也是一名副营长,显然是套取情报最适合的人选了。   
      邦库库阴森地笑了一下,轻轻拍了一下安德鲁,做出了几个非常简单的手势,意思说:“就你和我带着六个人冲进去,除目标外一律格杀勿论,其他人统统架起狙击弩和突击弩,负责火力掩护。完毕!”   
      安德鲁双眸亮起一道寒光,缓缓点头,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现在才想起把哥哥我当高手用,不嫌有点晚了吗?嘿嘿,不过区区一个哨所也算差强人意,老安我就委屈一下漏影刀吧!”   
      夜幕下,哨所静悄悄地浑然不知道一场杀戮即将降临到他们头上。   
      不知不觉间,雨下得更猛烈了。   
      邦库库随手抹了一把面罩上的雨水,低喝道:“全体预备,一、二、三——行动!”话音才落,八名侦察兵已对准魔镜十字星锁定的目标要害,同时扣动了扳机。   
      “蓬!”八箭齐射,耳畔却只闻得一声闷响。但见哨所门前、岗楼垛口后的八名麻衣武士无一例外地被齐齐爆头。殷红的血液、白稠的脑浆、森森的白骨喷溅着飞出数丈,一颗颗大好头颅有如被敲得稀烂的西瓜般四分五裂。   
      不过这一幕仅仅预示着狙杀行动刚刚开始,八名狙击手在扣动扳机的瞬间,已经充满自信地调转狙击弩,锁定下一个目标去了。似乎之前那一箭能否命中目标,早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根本无需挂怀。   
      安德鲁一边飞下城墙,一边观察着狙击手们的神态,心中不禁感慨万千道:“我靠,王牌部队真他妈的牛啊!一个个拽得就象箭神转世似的。不过……他们也确有自信的本钱啊!”   
      “卟!”安德鲁双脚着地,身后亦传来数声略微沉闷的牛皮靴摩擦石板的声响,邦库库和六名侦察兵也顺着软索滑下城墙。   
      八人片刻也不停留,笔直冲向哨所。看情形他们压根就没考虑过前面是否埋伏着敌人,想必是充分信任背后城楼上那八名狙击手不是吃干饭的,何况他们自己左手上还稳如磐石般平端着一柄随时待击的“蝗虫”式突击弩呢!   
      十丈距离转瞬及至,在邦库库和安德鲁率领下,八条人影旋风般卷入了哨所正门。   
      从建筑物的装潢看,这是一座颇有年头的老屋,分为东西两厢和正厅。经验丰富如邦库库没有一丝犹豫就做出两个手势,下令分头突击。他和安德鲁一组冲向房间狭小、外观却比较精致的东厢,其他六人一概冲向空间明显大出数倍的西厢。   
      “轰!”厚重的房门在瞬间寸寸皆裂,千百枚碎片四处飞旋激射,爆炸性的破坏力量顷刻充斥整个空间。此时若屋内门扉附近潜藏着暗哨,定会被伤得千疮百孔不复人形。   
      下一刻,安德鲁已经鬼魅般闪现在屋内。   
      紧随其后跟进的邦库库不禁看得目眩神迷,最令他感到惊奇的是,安德鲁仿佛在房门碎裂前的一刹那就冲入了卧室,可那明明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你们是谁?”室内立时响起一把暴烈的男音、一声尖锐的女人尖叫,还有长刀锵然出鞘的动静,不过随后马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咔!”一根火折子幽幽燃起,照亮了室内的悲惨景象。   
      墙上遍插着数以百计的残破木片,地下躺着一名赤裸裸的三旬男子,床头还有一名生死未卜的赤裸女子。   
      令人瞩目的是,那名男子的右臂以一种非常怪异的姿势扭曲到了背后,搭眼即可看出其臂骨已全部粉碎性骨折。在距离他右手三寸位置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柄精钢长刀,刀身被拦腰斩断,临近刀柄的一截锋刃蜷曲如蛇,有如被大象践踏过一般。   
      邦库库用一种充满敬佩的眼神瞅了安德鲁一眼,低声赞道:“安兄,好雄浑的臂力啊!”   
      安德鲁非常谦逊地道:“雕虫小技难入行家法眼哩!这厮被我用真气封锁了全身经脉,现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小弟对刑讯逼供实属外行,接下来的工作就麻烦邦兄出手喽!”   
      邦库库欣然道:“那小弟就代劳了!”话音才落就一脚踏在俘虏受伤的右臂上,同时另一脚踢中了目标的哑穴。这两脚有如兔起鹊落,动作快逾闪电,而且位置拿捏得精准无比,时机也掌握得恰到好处,不愧是王牌侦察小队——“海豹”的首领。   
      安德鲁目不转睛地看着,但见那名俘虏骤然象一只海虾般弓着身子弹起半尺,遂又重重地坠落地面。他喉咙里呜呜地哀嚎不已,双眸直翻白眼,口涎鼻涕也齐齐流了出来。最触目惊心的是,他手指脚趾都绷得紧紧的,显是痛到了极点。   
      邦库库冷静从容地观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眼神中没有半点怜悯,有的仅仅是一种猫戏老鼠的残忍和无情。他悠然自得地看了片刻,待对方从最初的震痛中恢复过来,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俘虏双目无力地瞪着邦库库,眼神直勾勾地充满了怨毒和惊恐,此刻在他眼中邦库库恐怕比魔鬼还要可怕百倍了,一时间不知是因怨恨还是因麻木不仁,那人竟然岿然不动,毫无反应。   
      “哦!”邦库库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露出一丝歉意道:“对不起,我忘记封掉你的哑穴了。”言罢立刻一脚踢在对方身上,解开了哑穴。   
      那名俘虏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嗫嚅地道:“毛阿拉得盖森米达!”   
      安德鲁闻言微微一愣,遂倏然想起自己身在高唐领土上,那人讲的当然是高唐语了。   
      邦库库毫无意外的表情,也用高唐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次俘虏回答得很快,他只说了两个字:“里窝那!”   
      接下来的审讯工作非常顺利,在邦库库和里窝那的一问一答中时间飞快流逝。不一会儿,邦库库的审讯记录上已经抄满了满满一页。忽然,邦库库虎眸精芒大盛,恶狠狠地问了一句:“药本业,滚跌儿机会哈嫩撒兰恩努故隐秘嘎?”   
      里窝那犹豫了片刻,非常谨慎地瞅了床上一眼,那意思显然是害怕被那名女人听到。   
      邦库库淡淡一笑,抬手就是一弩,随着“蓬!”地一声闷响,那名倒霉的女子顿时脑浆迸裂,立时被当场击毙。   
      里窝那长嘘了一口气,快速地用高唐语说出一大串话语,直听得邦库库频频紧皱眉头。临了里窝那用一种非常可怜的眼神瞅着邦库库,哀求地诉说着什么。这回安德鲁听懂了,那显是让他饶过自己一条贱命的意思,不过邦库库却根本不为所动,再次抬起左臂,重重地扣动了扳机。   
      “蓬!”里窝那的脑袋被炸得四分五裂,脑浆和鲜血喷洒得到处都是,距离很近的邦库库和安德鲁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淋得浑身都是碎肉。   
      安德鲁气得哇哇大叫道:“我靠,你他妈的太变态了吧?”   
      邦库库用一种冷酷无情地眼神瞪着他,一字一字地道:“这个王八蛋磨磨蹭蹭地耽误了我们最宝贵的时间。你知道吗?审讯笔录记载的全部内容,都比不上他最后一句话重要。他妈的,这次攻占清州郡的居然是四郡联军,而且他们背后还有一支多达四万人的赤眉军。”   
      安德鲁听罢呆若木鸡,半晌才迟疑地道:“你是说……长津郡、三嘉郡、灵光郡、尉砧郡四郡联手,还有黑狱里的死刑重犯们组成的赤眉军?”   
      邦库库沉重地点了一下头,遂旋风般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室门。   
      安德鲁慌忙跟上,乍闻院子里传来邦库库的低喝:“大家注意,情况有变。根据最新情报显示,敌军是由乾罗岛第一高手八旗老鬼亲率的四万赤眉军,以及四郡联军一万六千名麻衣武士和十二万名奴隶兵。请大家牢牢记住这个情报,以备禀报公主殿下得知。现在我命令,‘海豹’侦察小队全体撤退,任何人不得恋战!完毕!”   
      “是!”六名侦察兵轰然应诺,遂冲向哨所大门外,邦库库和安德鲁留在队尾断后。   
      就在这一刻,城楼上蓦然传来一阵嘹亮刺耳的警钟声,有人被发现了,清州城内也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而等待“海豹”侦察小队的却是一场力量相差极度悬殊的残酷战斗。   
      邦库库一把拉住安德鲁的胳膊,低声吩咐道:“瞅准机会你先闯出去,我们掩护你!”   
      安德鲁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道:“不,我们一起冲出去。你放心吧,凭哥哥我这口漏影刀,全清州城加起来都不够俺砍的。嘿嘿,其中还包括你说的那个乾罗岛第一高手叫什么什么老鬼的家伙。”   
      邦库库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好,冲你这股豪气,咱们就拼他娘的一次!”   
      距离黎明仅剩半个多时辰了,雨势小了很多,只从昏暗的天空淅淅沥沥地垂下。   
      “从现在开始该下血了吧?”   
      雨幕中不知谁幽幽地呢喃了一句,给凄凉黑夜带来无限杀机。   
      清州城西门素有重兵设防,若非疯狂肆虐的暴风雨襄助,“海豹”侦察小队想要混进城内绝非易事,此节直到突围时方露端倪,让一直轻视敌军的邦库库心中叫苦不迭。   
      他瞅了一眼城楼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再回头看看西大街影影绰绰的麻衣武士,毅然做出决定道:“目标……”话音未落安德鲁一把截断话头,沉声道:“西城门。”   
      诸人的目光刷地一声聚焦在他脸上,充满了疑惑不解。要知取道西城必须做到两件事,一是至少承受两轮箭雨袭击,二是必须瞬间破开城门。否则全体队员皆会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终将力竭战死。   
      邦库库目光炯炯地盯着安德鲁,眼神中并未露出被抢风头的不快,相反透出一股绝对信任和支持的神色。他想也不想就举手道:“好吧,我同意安德鲁的建议!”   
      余下诸人包括刚撤下来的八名狙击手在内,十四名侦察兵齐刷刷地举手同意了。这要归功于邦库库一贯英明果断,迄今为止他还从未判断失误过,这让“海豹”小队凝聚力极强,且总是以他马首是瞻。   
      安德鲁见状如释重负地大笑,意态豪雄道:“接下来就看哥哥我的啦!”言罢率先冲向西城。   
        


第十七卷 蚕食  第二章 双锋

      千万道雨线密密织成一张巨网,铺天盖地地浇洒下来。冰凉彻骨的雨水淋在身上,不但寒意倍增,更遮掩了弓箭手们的视线。夜漆黑如墨,从灯火摇曳的城楼上望下去,城中伸手不见五指。   
      南智丘暴喝道:“你们这帮蠢货,还不给我把气死风灯全投下城去,难道想摸黑射击不成?”   
      此言一出,麻衣武士们方如梦出醒,立刻将城头悬挂的灯笼统统扔到了城门左近。由于气死风灯乃是用油蜡纸特制的物品,能够风雨不浸,霎时间在数百灯笼映射下,雨中的西大街立刻被勾勒出一抹模糊轮廓。   
      与此同时,弓箭手们发现了借墙角阴影蛇行鼠窜的敌人。这回根本不用南智丘命令,数百支狼牙箭就嗤嗤作响地突破雨帘激射而去。按说掷灯和射箭的动作几乎一刹那完成,定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岂料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海豹”侦察小队的成员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掩体躲了起来,并及时做出反击。   
      眨眼间,一蓬比暴雨更密集十倍的乌芒扑面而至,猝不及防的弓箭手们一瞬间被撂倒了三十几个。他们身上中箭处统统被炸出一个海碗大小的血窟窿,形状凄厉到了极点。紧跟着一蓬蓬乌芒接踵而至,期间根本未留下一点喘息余地,顿时又有四十余名弓箭手光荣殉职。   
      南智丘看得睚眦欲裂,口中狂呼道:“大家小心,统统隐蔽攻击!”   
      可惜弓箭手们都被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弄得六神无主,只顾盲目还击,过了老半天,直到他喊第四次的时候,才总算听清楚长官的命令匍匐在地。此时城头囫囵的弓箭手数量已经不足两百人,足足减员了近五成。   
      南智丘凭借超人一等的敏锐触觉,在敌人第一轮反击前就卧倒在地,双眼透过垛口的缝隙,死死地盯着敌人隐藏的位置。   
      令他感到万分诧异的是,敌人的远程攻击武器居然不是传统弓箭,而是一具具泛出幽蓝色金属光泽的圆筒。它们一概被固定在左右腕部,前端伸出半尺长短,只要手指轻轻一扣,就有一丛丛乌芒狂泻而出。中招者轻辄如遭雷劈立刻失去战斗力,重辄身躯被凿穿一枚大洞马上丧命。最离谱的是,他们根本不用标准姿势瞄准,竟似可通过圆筒上端的魔镜锁定目标,而且精确度高得吓人,几乎每一箭都可消灭一个弓箭手。   
      南智丘倒吸一口凉气,嗫嚅道:“我的天啊,那到底是什么武器?”   
      这一刻,他脑海里乱成了一锅粥,无数纷乱杂念涌起。其中最触目惊心的问题就是接下来的战斗应该如何继续,与那帮持有最先进武器的精锐战士们搏杀,己方还有没有胜算了。   
      正当南智丘心乱如麻之际,西街上的增援部队终于赶到了,那整整五百名麻衣武士让他感到一丝由衷的心慰,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幕噩梦般的场景。   
      伴随着嗤嗤作响的尖锐破空之声,一蓬蓬乌芒铺天盖地地倾泻过去,那群毫无提防的麻衣武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倒在血泊之中。不过这也难怪,一来他们没有掩体遮挡,二来他们装备的仅仅是皮制盔甲,凭借如此简陋的防御,想要抵抗能够洞穿精钢甲胄的突击弩箭,简直是痴人说梦。   
      “啊!啊!”一声声刺耳的惨叫蓦然惊醒了后排的麻衣武士,他们连忙施展懒驴打滚之类的祖传绝技,向街道两侧的店铺和阴影狼狈滚跑过去。此刻为营救自己宝贵的生命,所谓佩刀武士的尊严和荣誉,早被他们象垃圾般抛弃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直紧盯着战场形势的安德鲁,等的就是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他猛然断喝道:“冲!”说完身化怒矢闪电般射向城门洞,“海豹”队员们亦同时启动,紧紧跟着他展开了一段亡命冲刺。   
      南智丘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双目杀机大盛,愤然站起身来声嘶力竭地喊道:“他们要突围,快给我射击!”   
      他无疑捕捉到了战场上唯一一个能够全歼敌人的契机,可惜的是,与这位卓绝的指挥官相比,士兵们的反应速度简直慢到了离谱的程度。不知是由于惊魂未定,还是由于恐惧那一蓬蓬夺命乌芒,总之直到“海豹”队员都冲入了城门洞,才有零零散散的箭矢无力地射落城下,根本毫无威胁可言。   
      姑且不说城上南智丘气得暴跳如雷,此刻城下的邦库库和“海豹”队员们的神经也紧绷到了极限。身后有如狼似虎的麻衣武士越追越近,眼前有两扇高逾三丈、重逾数千斤的巨大城门挡住去路,眼睁睁地瞅着那根长逾两丈、粗逾一抱的铁门闩,以及门闩上那砣重逾百斤的超级大铜锁,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安德鲁毅然道:“都给俺靠墙站着去,看哥哥我如何打开城门。”言罢化作一缕轻烟窜出城门洞。   
      诸人虽听得不甚明了,却仍下意识地依言行事,统统背靠城门洞的内壁而立,打算瞅瞅安德鲁究竟有何本事打开城门。   
      密密斜织的雨帘里,安德鲁气定神闲地傲然卓立,双手左上右下在虚空中缓缓转动起来。霎时间,天地万物都陷入了一种奇异而神秘的韵律之中,随着他的双手悠悠脉动。   
      这一刻,安德鲁置身于一个万籁俱寂的世界里,不管是天上的风雨雷电、还是身后麻衣武士和弓箭手的呐喊嚎叫,都再也不能影响他分毫。因为他已与天地合一,与乾坤重叠,再无半点隔阂和障碍,渐渐地千万雨滴百川归海般汇聚一处,一团直径丈许的庞大水球慢慢从无到有地浮现于安德鲁指掌之间,犹自凌空旋转不已。   
      所有人都瞧得目瞪口呆,傻傻地观望着这一幕奇迹,甚至连手里弓箭和刀枪垂落都浑然不觉。那是一种超逾现实存在的神奇力量,它狠狠地震撼着每一颗脆弱的心灵。   
      安德鲁双手缓缓驾驭着水球,神态异常肃穆而庄严,有如正在进行一场隆重而盛大的仪式。此时此刻,水球俨然凝聚了他毕生功力和全部精气神。   
      “破!”一声晴天霹雳般的断喝骤然响起,惊碎了大家的梦魇。   
      安德鲁双掌前推,那枚庞大无匹的水球立刻携着雷霆万钧的威势,凌空滚向城门。它的转速快至肉眼难辨的程度,每前进一寸破坏力也更增一分,顷刻间水球已正面击中城门。   
      谁都无法精确形容那一瞬的场景,只觉整座城楼都栽了两栽晃了两晃,有种地动山摇的错觉,继而超级大锁被挤压成纸一般薄,粗重笨拙的铁门闩也被拱成圆弧状,“嘎吱嘎吱……”在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里,深入石壁三尺的铆钉也纷纷拔起脱落,石灰扑簌簌地坠落地面。   
      陡然间,那座厚实如斯的城门终于承受不住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轰然爆裂成千百碎块漫天激射而出。   
      “呼!”安德鲁长长嘘出一口浊气,然后幽幽地气沉丹田收掌伫立。   
      此时,麻衣武士们距离他背后不足五丈,却同时止住了脚步,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惹恼这位天神般的超级高手死无葬身之地。毕竟刚刚那一幕太具震撼性了,谁都晓得自己的身躯没有城门坚固。   
      “海豹”队员们就在城门爆裂的瞬间,同时冲入了那座支离破碎的框架中,几乎是跟残片一起飞出城外,卷入茫茫夜雨之中。   
      料敌机先的南智丘,这回提前召集了一批弓箭手,埋伏在城门上方严阵以待,就等着敌人破城而出。不知是出于直觉还是预感,他断定敌人能够很快克服城门的阻碍,出现在射程内。果不其然,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被他抓住了。就在城门爆裂的刹那,近两百支狼牙箭疾风骤雨般朝着“海豹”队员们倾泻下去。   
      夜里无灯无火,城上城下一片漆黑,弓箭手们凭借的全是听觉和手感射击,准头自然是糟糕透顶。但是箭矢覆盖范围不大却特别密集,故偶然也有几支流矢命中侦察兵。“铮!铮!”连续不断的金铁交鸣声中,被射中的人却仅仅晃了两晃,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跑去,任何一支狼牙箭居然都无法穿透他们的轻盔薄甲。   
      弓箭手们毫不知情,正打算弯弓搭箭开始第二轮射击的时候,城下蓦然传来一声“呜!”的一声厉啸。继而“噗噗噗噗!”一连串儿沉闷的撞击声密密麻麻地响起,城楼上探身射击的弓箭手瞬间被一片片撂倒,爆头、穿胸、截手、断脚,无一人能够囫囵退却。   
      最骇人的是,花岗岩堆砌的城墙也无端冒出点点星火,恍若满天星辰般美丽夺目,城下射来的乌芒愣是将花岗岩都凿穿了,弄得城墙表面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城头引发的战斗提醒了城下呆呆发楞的麻衣武士,他们猛然记起了自己的职责,遂纷纷扬起手中锋利的长刀,一步步欺近安德鲁。   
      就在这时,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一直纹丝不动的安德鲁,忽然间从头至脚塌陷、融化、变形,最终变成了一滩污浊的雨水,真人却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不见了。   
      夜浓如墨染,雨瓢泼如故,耳畔传来一阵阵痛吟和惨叫,愈发搞得人心乱如麻。   
      “混蛋!”南智丘愤怒地狂吼着,一掌重重地拍在了城墙上。斯役己方一败涂地,整整一千名麻衣武士居然伤残过半,而敌人仅有的十余名侦察兵却秋毫无损地突围而去,在南智丘近十年的戎马生涯里从未遇到过如此离谱的战果,那还是他生平第一次惨败。   
      过了良久,南智丘慢慢从盛怒中恢复冷静,脑海中迅速分析和归纳起战报来。   
      片刻后,他幡然省悟到了敌我间最大的差距:“没错,此役失败乃非战之罪也,皆因敌人拥有那些犀利无匹的远程武器!他娘的,这帮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淅淅沥沥的夜雨连绵不断,直到清晨才停歇。   
      天空更加阴沉,铁块般的乌云,有如连绵起伏的山峰衔接在一起,像铁笼一般把清州城团团囚住。一缕缕灰白色的轻雾,缓缓地从鳞次栉比的屋顶上浮过;一阵阵阴凉的海风,也把冷森森的寒气灌入人们的体内。   
      西城校军场里,泥泞不堪的地上,一字排开地摆放着数列盛放尸体的芦席。他们都是在昨夜战斗中阵亡,尚来不及安葬的麻衣武士遗骸。因为大部分尸体都四分五裂,所以打扫战场的人们也只能勉强把他们维持人形收敛,结果泥土就被不断从芦席里渗透出的血水所浸殷,显露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来,使人分外地触目惊心。   
      南智丘身穿一袭纯黑色武士服,腰间围着一条巴掌宽的白银带,头上还绑着一条中央绣着醒目奠字的黑色缎带,默默地伫立在尸体旁边,垂首哀悼着死去的部下们。   
      他的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他的五脏六腑像被一把锋利的锉刀来回地挫着,鼻子酸涩,喉咙却堵塞着哭不出声。   
      恍惚间,一只手轻轻拍在他肩膀上,耳畔也传来一把冷漠无情的嗓音道:“南智千户,请你节哀顺便,我们想听取一下昨夜最详细的战报。”   
      南智丘霍然转身,惊愕地发现背后不知何时站立了很多人,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四名同样身穿纯黑色武士服,头绑奠字黑色锻带,腰间却围着巴掌宽黄金带的男子。他们正是占领清州郡的麻衣武士部队里,地位最高的四大郡守。   
      说话者乃一名瘦小枯干的老人,他即是南智丘的顶头上司,长津郡郡守石板井。此人名副其实的石板一块,性格坚韧而冷酷,内心世界永远像一眼幽深老井般一陈不变,是典型的顽固守旧派分子。   
      乍闻噩耗,他第一时间就召集了其他三位郡守,赶至校军场聆听汇报。岂料南智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搞得他心中愤怒之余,也油然升起一丝迷惑。要知南智丘乃是他帐下四大千户之首,率领的更是长津郡最精锐的第一千人队,现在居然被打得损兵折将,甚至连建制都几乎失去,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嘛!   
      按照以往的火爆脾气,石板井真想马上拔刀将南智丘大卸八块,可察看过尸体堪称“恐怖”的受创情况后,他又立刻改变了主意。因为这一幕凄惨景象带起了无数个疑问,都需要南智丘来做详细解答。   
      “南智千户,请喝一口酒压压惊吧!”在石板井扬手要打南智丘耳光之前,三嘉郡郡守马塔德悠然开口,缓和了尴尬无比的局面。   
      马塔德是一名肥胖如猪的中年人,那张白白嫩嫩的大饼子脸上始终保持着慈祥笑容,无疑诸位郡守中此君人缘最佳,因此才敢在关键时刻充当和事佬。身旁侍卫依照他的吩咐,将一樽扁平银瓶递给了南智丘,任他狠狠灌下了一大口。   
      极品清酒下肚后,南智丘顿觉精神大振,先前的颓废和悲痛也不翼而飞,遂在四位郡守连番提问下,条理分明地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对答如流。   
      诸人默默地聆听着,偶尔才飞快地提出问题等待解释,最后大家都沉默无语了。因为归纳整场遭遇战后的结果表明,敌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双方的实力根本就没在同一个档次上。如果敌人不是一支小分队,而是成千上万的正规军,那么战役胜败简直不言而喻。   
      “我们现在怎么办?”灵光郡郡守赖临泽苦笑着环顾同僚们问道。   
      他是四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位长官,甚至比南智丘还年轻四岁。按照规定,像他这种从未经过戎马生涯的“幼齿仔”根本不能兼任部队指挥官,可惜灵光郡郡守赖深钟刚刚去世,遗下子嗣中也唯有他才刚刚成年,于是只好赶鸭子上架走他一遭再说了。   
      此言一出,石板井、马塔德、赖临泽三人的目光统统聚焦在尉砧郡郡守洪戈尔的脸上,等待他发言。四人中石板井老谋深算,马塔德笑里藏刀,赖临泽不学无术,三人唯一的共同点皆是对军事指挥非常外行。   
      洪戈尔则截然不同,他是一名彻头彻尾的军人,虎背熊腰的身板,咄咄逼人的眼神,处处充盈着一股大将特有的凛然气势。事实上,洪戈尔的战绩也足堪自傲,不论是以三百麻衣武士镇压掉一万五千名奴隶暴动,还是仅以十名铁卫刺杀原尉砧郡郡守篡权夺位成功,都说明了他具有惊人谋略和过人胆识。   
      “嗯!”洪戈尔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首先我们要搞清楚敌人的虚实,然后再考虑是战是和。刚才临来前,我已经派遣四队侦骑出城察探去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的!在此我想请各位大人放宽心,俗语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乾罗岛毕竟是我们土生土长的地方,一支外来军队就算再强横,也无法与岛上全民皆兵的数百万百姓搏斗吧?”   
      石板井微微一愣,问道:“洪大人的意思是,这些家伙来自别国吗?”   
      洪戈尔颔首道:“不错,岛内绝无如此犀利的远程武器!我想除了两大帝国的精锐部队外,其他人既无能力也没资源去研制这些恐怖的东西出来。”   
      马塔德狐疑道:“可是他们来乾罗岛干什么?此地自古就是穷乡僻壤,若想掠夺财富和资源,怎都要首选金瓯岛和天堂岛才对啊!那些地方才有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和物资嘛!”   
      洪戈尔点点头没说话,却听一旁的赖临泽嗫嚅地道:“你们说那些人的目的地会不会就是清州郡啊?也许他们本来就和谋杀杜登大人的叛乱者是一伙儿的呢!”   
      “啊!”三人听罢顿时呆若木鸡,俨然是谁都未想过那种可能性。因为它太简单了,所以最容易被人忽略掉。是啊,如果敌人的目的地不是清州郡,那他们往岛上派什么侦察小队,而且下手还如此歹毒呢?   
      洪戈尔倒吸一口凉气,缓缓道:“若赖大人推论成立的话,我想敌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嗯,单凭眼下军力,我们至多能够抵御住他们两千人的进攻,这是远远不够的。现在我们只能一边向八旗阁下求援,一边组织奴隶兵上阵了。诸位意下如何?”   
      石板井和马塔德面面相觑一眼,后者苦笑道:“实不相瞒,连续几天来阴雨绵绵,我们的军粮和物资在路上损失不少,所以这个供给嘛就少了一点点……那帮泥腿子因此积怨不小,频频聚众闹事,被我们镇压了数次后,目前正处于严加看管之中。嘿嘿,我担心一旦被他们得知消息,会引发新一轮更大规模的暴动啊!”   
      洪戈尔皱眉道:“马大人此举处理得不甚妥当吧?唉,且不管它,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敌军随时都可能会兵临城下,可是我军军力却严重不足,必须马上得到有生力量的补充!”   
      石板井无可奈何道:“我尽量想办法解决吧!他们要的无非是粮食和衣物,只要各位大人解囊相助,相信问题应该不大哩!”   
      他言辞闪烁,刻意忽略掉了最关键的两件事:一是奴隶兵们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吃过一顿饱饭了,而且居住条件也几乎形同虚设,根本就处于挨浇淋雨的露天营地之中,因此很多体弱者皆得风寒疟疾、高烧腹泻不止;二是私自派人残酷虐杀了前来交涉的十余名奴隶代表以儆效尤。两件事情加在一起,奴隶兵们的怨恨岂能简单地用“不满”两个字来形容,那根本是誓不两立的局面了。   
      由于这些事情只发生在长津郡和三嘉郡的奴隶部队中,并未波及到灵光郡和尉砧郡,所以赖临泽和洪戈尔并不知道其中详情。事实上相较石板井和马塔德这些老一辈官僚来说,赖临泽和洪戈尔要仁慈许多,在食物和住宿方面也优待不少,所以并未引起奴隶兵们的大规模抗议示威。   
      于是一座随时可能会爆炸的军火库内,悄悄地摩擦出了点点星火,而这场祸事的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犹在考虑着怎样降低奴隶兵们的待遇,才能更加充实自己的钱包。就这样四大郡守各怀鬼胎地结束了这次性命攸关的军事会议,分头离去准备作战去了。   
      谁也想不到一场更猛烈的政治风暴正在酝酿成型,等待爆发……   
      纵横号的议事厅里,我、莫琼瑶、索佩罗三人静静地坐在椅上,审阅着“海豹”小队刚刚递交上来的侦察报告。   
      隔了半晌,索佩罗率先发言道:“根据报告所述,敌人共有一万六千名名麻衣武士、十二万名奴隶兵参予了攻城战役,另外还有四万名赤眉军在后方虎视眈眈。可是我们留守清州城的人马全部加起来才五千人,而且装备也停留在盗盟时期,他们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什么呢?我不信敌方将领在战前没有派探子去查过城内部署,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此乃一场蓄意针对七海舰队的阴谋!”   
      莫琼瑶秀眸闪过一丝不屑神色,幽凉地道:“就凭八旗老鬼那点儿实力妄想称霸乾罗岛,简直就是不自量力。本殿看他是活腻歪了,竟敢趁着七海舰队主力赶赴袍哥之际攻我城池灭我盟众,此举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我见二人一唱一和,好像马上就要率领部队赶赴清州城大开杀戒的架势,连忙提醒道:“二位暂且息怒,本王觉得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万万急不得!”   
      “啊?”两人惊愕地把目光转向我,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要知我素来以敢打硬仗闻名天下,此时退缩实与一贯威名背道而驰,难怪他们大感意外了。   
      索佩罗疑惑地道:“您的意思是——”   
      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这场仗打是一定要打,不过应该怎么打却很有点儿讲究。要知我们此番面对的敌人不同以往,不管他们是奴隶兵还是麻衣武士,那可都是高唐百姓中的一员啊!我们不能依靠大量杀伤这群听人号令行事的棋子来削减敌人的实力,那绝对是得不偿失的愚蠢行为。毕竟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战役的胜利,更重要的是,获得全体高唐百姓的鼎力支持,尽快统一分崩离析的高唐八岛,所以失民心的事情万万做不得。”   
      莫琼瑶闻言沉思片刻,忽然莞尔一笑道:“嘻嘻,看你踌躇满志的样子,就知心中早已胜券在握。说吧,别浪费时间了,人家还没吃早餐呢!”   
      我听罢差点栽倒在地,苦笑道:“不是吧,你连猜一猜的兴趣都没有吗?”   
      莫琼瑶笑盈盈地瞅着我不答话,倒是一旁的索佩罗凑趣道:“嘿嘿,主公智计天下无双,属下早在您火烧袍哥的时候就领教够了。所以嘛,这个费脑筋的事情卑职当然是能省则省啦,您就能者多劳吧!”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俩一眼,遂正容道:“好,那我们就言归正传,说说解放高唐的战略吧!众所周知,高唐建国以来曾先后被斯图亚特、恺撒、风云等等显赫一方的军事强国入侵过,可它们到最后都是一无所获地悲伧离去,而高唐依旧是高唐,从未归附到任何一个帝国名下。你们想过其中的原因吗?”   
      莫琼瑶干脆利索地摇头表示不知道,索佩罗则委婉地道:“请主公指点迷津!”   
      我气得真想就那么拂袖而去,不再理会这两个大懒虫,不过想归想做却是要不得的。   
      于是只好顺着脑海中的思路,继续侃侃而谈道:“个中原因多如恒沙之数,不过我想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却肯定是民族问题。由于高唐民族结构单一,而且在各方面都拥有与众不同的风俗习惯,所以它特别排外,几乎不肯接受任何泊来文化,故民族融合也就成了天大的难题。形象地说,高唐就像一块坚硬无比的石头,纵然岁月和风雨能够侵蚀它的外表,却永远无法改变它的核心。”   
      话音才落,莫琼瑶接口道:“你是想说,统一高唐必须从内部着手对吗?”   
      我欣然点头道:“不错,必须从始至终都牢牢抓住这个内字做文章,这也是我们战胜卡尔·麦哲伦最重要的策略之一。想想吧,如果麦哲伦家族被视为外来侵略者,而我们却被视为民族英雄,那么局面将是何等有利啊!”   
      索佩罗皱眉道:“可是如何才能营造出主公描述的那种局面呢?嘿,毕竟昔日七海盗盟的声誉并不太……”   
      我缓缓摇头道:“非也非也,不管我们用盗盟的旗号,还是用南疆的旗号,最终都必将被人扣上‘侵略者’的帽子而导致功败垂成,所以必须借用一种名正言顺的幌子介入到诸侯争霸当中去。嗯,这答案就在琼瑶身上。”   
      莫琼瑶幡然醒悟道:“你要打菊花王朝这张牌?”   
      索佩罗亦拍案叫绝道:“妙哉,世上哪还有比公主殿下更具号召力的争霸者呢?”   
      看着两人激动模样,我忍不住泼冷水道:“你们切莫高兴得太早,要知菊花王朝唯一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其实是一柄双刃剑。若用得好自然无往不利,但若用不好我们自己也会被伤得鲜血淋漓。因为百姓并不在乎你是谁,他们只在乎你做过什么。”   
      莫琼瑶露出深思的表情,秀眸猝然亮起,兴致盎然道:“轻矦何不一次就把话说完,琼瑶现在很有兴趣听你畅谈定国安邦的谋略呢!”   
      我哑然失笑道:“好吧,那我就不再卖关子实话实说了。若想凭借菊花王朝皇太女的身份重头收拾旧山河,必须做到以下几件事:第一、宣布在高唐八岛上永久废除奴隶制,并用包括诉诸武力在内的任何方式坚决执行和维护它。第二、严厉打击所有恶霸豪强,并没收其全部财产和土地,无偿分发给一无所有的奴隶们,保障他们最基本的生活来源。第三、从七海舰队中抽调所有高唐后裔,组成一支精锐部队来乾罗岛,做为将来正式复兴菊花王朝的坚实班底。第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努力促进统一高唐的霸业。”   
      这番话在我脑海中酝酿已久,此时说出真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可是做为听众的莫琼瑶和索佩罗却不禁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室内死寂了良久,索佩罗才倒吸一口凉气道:“我的娘啊,主公果然是大手笔。看来您是想把高唐八岛搅个天翻地覆才肯甘休啊!这……这几条若施行起来,恐怕我们会第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遭到所有贵族的联合打击哩!哈,奴隶、财产、土地,那几乎是他们最敏感的神经,绝对是一触即有反应啊!”   
      我淡然道:“不错,急病还需猛药医啊!高唐积弱已久,若想重新振作,必须彻底清除其罪恶根源方能奏效,所以难免要大动干戈。不过你毋庸太过担心,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支持我们的人会越来越多的。想想吧,就拿乾罗岛来说,全部正规军不过区区2万人,而奴隶兵却有足足15万之多,那是何等强横的力量源泉啊!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而已。”   
      此时,莫琼瑶轻叹道:“唉,就不知命令颁布后,会在高唐八岛上掀起几多腥风血雨哩!”   
      我闻言哂道:“如果不颁布,岛上就没有战乱了吗?从最初的三十六郡诸侯争霸开始,演化至今时今日诸如八旗老鬼的鲸吞蚕食,高唐八岛有哪一刻是和平安宁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们自相残杀虚耗国力,并陷百姓于水深火热而不顾,倒不如由我们来掌握乾坤,决定历史走向。”   
      莫琼瑶芳心剧震,情不自禁地动容道:“好一个掌握乾坤,决定历史走向!嗯,我决定就按照你说的四条逐一实施。嘿,我们是否第一个拿八旗老鬼开刀呢?”   
      她说来说去最终又绕回到战争问题上,我有些气馁地想道:“晕啊,她怎么如此热衷于杀戮呢?难道就不能淑女一点,或者用一些计谋解决问题吗?”   
      正寻思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名九曜卫敲门而入,躬身施礼道:“启禀殿下得知,根据‘秃鹫’小队报告清州城内一片大乱,四郡麻衣武士似乎正和奴隶兵们打得热火朝天呢!”   
      “什么?”我呆了一下,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词汇“奴隶大起义”。   
      命运的轮盘居然在这一历史性时刻蓦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以最激烈的方式加速转动起来,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样的机遇和挑战呢?   
      奴隶大营建在与清州城东门相隔数里外的山坡上,外围用两排木栅栏圈着构成简陋的防御工事,内部是由数以千计的帆布帐篷组成的东南西北四座营寨。在每座营寨入口处皆矗立着两座高逾三丈的木制哨塔做预警之用,塔上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有人值班,一旦出现警兆将立即敲响警钟通知部队紧急集合御敌。   
      通常营寨内的常备军力约为奴隶兵总数的十分之一,即三千名麻衣武士规模。这是原菊花王朝的明文规定,可惜严格遵守者并不多见,随着菊花王朝的没落和衰亡,更是形同一张废纸了,如今驻守每座营寨的麻衣武士仅有一千名左右。   
      造成麻衣武士们懒散且麻痹大意的原因有很多,最关键的一条是,多年来乾罗岛上都施行着恐怖无比的连坐法。举例来说,只要有一名奴隶出逃,他隶属的十人队全体成员都将被凌迟处死;如果出逃的是一个十人队,那么他们隶属的百人队全体成员都将被凌迟处死;依此可类推至百人队、千人队、万人队叛逃时的处罚情况。所以没人敢随便出逃,因为那意味着你不但要躲过官方追捕,更要避开同伴的监视,基本上成功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就依靠着这种残酷无比的刑律,整座乾罗岛的奴隶制度一代代固若金汤地延续下来,甚至从未出现过任何一次大规模的奴隶暴动。即使有少量逃跑的奴隶,最终也都会被邻郡抓捕遣送回来,或者就地处死、或者改换门庭继续服奴役。   
      当南智丘率领三百余名残兵败将,驱赶着五、六十辆装满粮食的牛车驶入西营盘的时候,把守营门的麻衣武士们明显地愣了一下,心中暗暗嘀咕道:“真奇怪,怎么今天第一千人队来换防的人数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啊?啊,居然还血迹斑斑地带着伤,难道说又开战了吗?”   
      当然这番话他们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万万不敢诉之于口,因为赶牛车的麻衣武士们一个个眼珠子布满血丝,神态疲惫中带着悲愤,一副随时都会拔出刀子找人拼命的架势,那是谁也不想招惹的主儿。   
      蜿蜒如蛇的车队缓缓穿过营门后,渐渐分成四组驶向四郡的粮仓所在地。   
      押送粮草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南智丘无精打采地布置了一下岗哨和巡逻队后,就孤身一人走向西营盘千户大帐,准备去和第二千人队千户高桐生做例行的防务交接。   
      路上,他看见一支奴隶兵百人队正扛着钝斧,在两名麻衣武士监督下,走向营外的树林中去伐木,以供给军械部制造箭杆的材料。   
      他们身上穿着单薄的布衣,手腕和脚踝戴着沉重的镣铐,均是一副面黄肌瘦满脸菜色的模样,神态也是无精打采之极。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额头正中皆烙印着一枚丑陋狰狞的“奴”字纹章,象征着这些人是高唐社会地位最卑贱的奴隶一族。   
      这样的百人队在西营盘多达两百余支,日常负责制造武器、搬运货物、修葺城防、种植和收割粮食、战时充当炮灰等等一系列最繁重和最危险的工作。而且他们的待遇也是最差劲的,跟普通奴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加糟糕百倍。因为普通奴隶起码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奴隶兵却要时刻徘徊于生死边缘,却连一顿饱饭都享受不到。   
      “啪!”一声清脆的皮鞭声,吸引了南智丘的注意力。   
      原来那支百人队里有一名奴隶忽然摔倒在地一动不动,带队的麻衣武士在呼喝未果后,气急败坏地跑过去没头没脑地抽了几鞭子,可仍然毫无效果。   
      此时他不禁恼羞成怒道:“他娘的,你这个贱种快爬起来,不然老子剁了你喂狗!”言罢锵地一声拔出了腰刀,准备直接干掉那名胆敢忤逆管带命令的奴隶兵。   
      眼看着同伴就要血溅三尺,那群奴隶兵们却一个个无动于衷,只是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深沉的悲哀和麻木不仁的表情。的确他们已经习惯了承受悲惨的命运,脑海里唯有的一点点反抗意识,也早被残酷的生活经历消磨殆尽了。   
      “住手!”南智丘赶紧制止了那名麻衣武士。他倒不是出于怜悯,而仅仅是为贯彻石板井的命令和战事的需要,毕竟在此等风声鹤唳的关口,进一步激化正规军和奴隶军的矛盾实属不智。   
      那名麻衣武士闻言一愣,遂见是第一千人队的南智千户大人亲口制止,不由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在收刀入鞘后,跑过来躬身施礼道:“卑职奴隶大营第133百人队队长费利,拜见千户大人!”   
      南智丘脸容阴沉地瞅着他,半晌方道:“你难道看不出他是饿晕了吗?”   
      费利不知长官是哪根筋不对了,今天居然管起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不过察言观色乃伺候上级的第一本领,能够当上百人队队长的他更是个中高手。听出长官语气是非常认真的,当下不管事出何因费利都一口承认道:“卑职失察,请大人责罚!”   
      南智丘叹了一口气,淡淡道:“算了吧!你现在给我马上通知号兵,让所有外出的百人队立刻回营准备作战。哦,另外告诉伙头军管事的一声待会儿开饭,伙食要加量加菜,如果搞得奴隶兵们没力气打仗,我会亲自砍掉他的狗头。明白了吗?”   
      费利恭声道:“是,卑职明白!”说着双手接过南智丘递过来的令牌转身离去。   
        


第十七卷 蚕食  第三章 抉择

      处理完这档子事儿,南智丘也不管刚才那名奴隶的死活,径自迈步走向不远处的千户大帐。   
      “呜!”一股料峭的寒风猎猎地吹拂着他的衣袂,恍惚间充盈着一种易水潇潇的悲壮行色,可惜他一点都未察觉到。   
      “咿呀!”南智丘挑开帐门步入,恰见一名彪形大汉起身迎来。   
      这人长的高大魁梧,敦敦实实的好像半截铁塔,穿着一副青铜铠甲,护心宝镜擦得光可鉴人,行走间龙骧虎步,那张四方大脸满嘴胡髭,洋溢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正是第二千人队千户高桐生。   
      千户大帐内陈设非常简单,除一套办公桌椅外,只有一张行军床、被褥、衣柜而已。南智丘被让至床榻落座,高桐生则拎过一把椅子坐到他面前,看架势似有满肚子疑问要请教这位同僚。   
      南智丘苦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高桐生见一贯勇猛过人的他如此颓唐,不由沉声问道:“情况真有传说中那么糟糕吗?”   
      此言一出,南智丘忽然仰天躺倒在床上,长嘘了一口气道:“桐生,我不是要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局势绝对要比你听到的更糟糕百倍!知道吗?我的第一千人队和敌人交锋前后不足一刻钟,却牺牲近五成兄弟,另有百余人至少还得休养大半年才能恢复战力。”   
      高桐生浓眉一扬,骇然道:“敌人一共出动了多少人?”   
      南智丘呢喃道:“潜入城内者十余人,埋伏城外接应者三十余人,估计那仅是敌人的一支侦察小队。”   
      “什么?”高桐生霍然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道:“一千对五十,伤亡居然如此惨重?这……这怎么可能呢?”   
      南智丘唉声叹气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就摆在我们眼前。敌人拥有的武器和盔甲都远远超过我们的现有装备。天亮后,我曾亲自检查过敌人埋伏过的位置,那里距离城头至少有二千五百步。另外根据昨晚弓箭手们的发射密度推算,足够笼罩城门正下方十丈区域长达一盏茶之久,我想当时就算是一只老鼠窜过,也会立刻被射成马蜂窝的。可我并未在现场发现任何一丝血迹,那证明敌人的盔甲坚固度足以抵御我们的强弓劲射了。他们居然能够秋毫无损,即使中箭了也不过是摔个跟头,爬起来继续跑路。你说我们这场战争应该怎么打?”   
      高桐生被问得哑口无言,沉默片刻后,低声问道:“那石板大人的意思是——”   
      南智丘露出一抹讥嘲的笑意,淡淡道:“当然是老办法,拿奴隶兵们当炮灰,再伺机歼敌。毕竟我们拥有整整十余万的有生力量不是吗?”   
      高桐生满脸忧形于色道:“问题是连麻衣武士都抵挡不住的敌人,奴隶兵能够做掉他们吗?要知道麻衣武士的制式装备至少是硬皮盔甲和折铁刀,而奴隶兵们却只有单薄的棉甲和青铜刀啊,那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嘛!他们到底懂不懂……”   
      南智丘摆摆手制止了高桐生下面要说的话,冷静地道:“这不是一名千户应该的担心的事情。我们的职责就是执行石板大人的命令,不管他是正确还是错误,都必须坚决执行。如果你不想自己变成奴隶兵,那么最好听我良言相劝。”   
      高桐生脸容一整,肃穆地道:“是,桐生晓得了,多谢南智兄提点!”   
      南智丘微笑道:“大家都是同僚,所以我不想你有任何意外。嗯,此番石板大人派我前来,除押运粮草供给奴隶兵们之外,还要我们第一千人队接替你们第二千人队在奴隶大营的防务。现在清州城内非常吃紧,尤其是西城门被敌方一名超级高手轰成碎片后,四位郡守大人都非常震怒,命令撤出驻扎奴隶大营的半数麻衣武士回防城里。由于我的部队需要大规模休整,所以干脆向郡守大人申请和你全线换防了,你依命行事吧!”   
      高桐生连连点头道:“是,桐生明白!那奴隶大营就请南智兄多多费心了。”言罢重重地握了一下南智丘的手掌,旋风般转身离开千户大帐而去。不一会儿,帐外传来一阵紧急集合的号角声,第二千人队喊着口令秩序井然地列队开出奴隶大营,直奔清州城奔去。   
      “呼!”南智丘长嘘了一口气放松心神,却忽然眼冒金星,被一股疲惫不堪的感觉侵袭全身,不知不觉间合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毕竟他已经有一天一夜未曾休息片刻了。   
      冷清孤寂的帐内,南智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而悠长。一个从心灵深处生出来的快乐的微笑,在他毫无牵挂般的脸上闪现,这一刻,他梦到了初恋情人,并在她的温柔体贴下陶醉着。虽然这是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连被褥都是粗布制的,而这间帐篷也小的象鸟笼子一样,但是这一刻简直变成了快乐的天堂。   
      “吱嘎嘎……”帐门慢不可察地被挑开一条缝隙,缓缓探入一截锐利的刀锋。当门缝敞开到足以容纳一个人进出的时候,飕飕飕连续窜入数条人影,迅疾的身法带起的风声却微不可察。   
      他们穿着清一色的靛蓝厚布棉甲,藏在背后的右掌中统统盈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青铜长刀,借着微弱的日光,可以看到一张张死板僵硬的脸孔和冷酷无情的眼神,这批人无疑都是杀人如麻的老手。   
      “三——二——一——开始!”领头的奴隶兵高举左手并伸出三指缓缓地一根一根屈起,当他左手握成拳头的时候,五名同伴已统统占据了最有利位置,高高扬起战刀砍向床榻。   
      霎时间,六柄长刀化作一片青芒,天罗地网般罩向南智丘。他们竭尽全力,务求一举毙敌。青芒闪电般向南智丘劈去,这一下杀着,纯粹是要利用对方沉睡时警惕性降至最低点的空当痛下辣手,故哪管他武功高强也难在己方精确计算下,逃过乱刀分尸的命运。   
      南智丘安详地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精铁佩刀仍搁置枕畔,一床薄薄的棉被却像魔术般倏地弹上半空,有如乌云遮月反卷住了六柄长刀。六名奴隶兵的视线顿时受阻,而棉被导入刀身的强横内劲,更震荡得他们手臂麻木不仁,暴退的身形也不由得慢了一拍。   
      南智丘时机拿捏的分毫不差,竟懂得恰在那一瞬拔刀出鞘,刺削劈斩间,每一刀都凶狠无匹地击在敌人的致命要害部位。   
      “嗤嗤嗤嗤嗤嗤!”连续不断的六声轻响过后,奴隶兵们齐刷刷地扑倒在地,寂然不动。他们临死前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而南智丘直到这一刻才施施然地睁开眼睛,那么凌厉可怕的攻势竟恍如睡梦中施展的一般。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遂听闻一把平淡的声音在帐外道:“南智兄果然机警绝伦,这等小孩儿过家家般的阵杖本就是难不倒你的。”   
      南智丘全身一震,倏然坐起身来,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藏头缩尾不敢相见?”   
      那人哈哈大笑,意态豪雄,一点没有因为南智丘的话语有分毫恼怒,悠然自得道:“能令一贯波澜不惊的南智兄产生兴趣,西门渡不胜荣幸。”   
      “什么?”南智丘听罢心底搅起惊天巨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他一愣神之际,整座千户大帐篷蓦然被千百柄战刀割得支离破碎,而后倏忽消失不见。情景变得诡异绝伦,只见南智丘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床上目瞪口呆地瞅着四周,海风毫无阻碍地吹拂在他肌肤上,淡淡的阳光也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若非随空飘飞的碎布,刚才俨然就像黄粱一梦般虚幻和不真实。   
      灰暗的阳光下,围着千户大帐的遗址边缘,在泥泞中伫立着一圈圈一层层数以千计的彪悍身影。他们同刚才的刺客们一样,身上穿着清一色的靛蓝厚布棉甲,掌中握着明晃晃的青铜长刀,触目即是一张张死板僵硬的脸孔和冷酷无情的眼神,这些人居然也无一不是杀人如麻的老手。   
      最引人瞩目的是,傲然卓立在众人身前的一尊高大身影,他双目有如黑夜里两颗宝石,精光灼灼地注视着南智丘。此人看起来年约四十岁左右,算不上英俊,却充满了一种成熟男人的特有的魅力,非常赏心悦目。瘦削的面庞,高挺微勾的鼻梁,轮廓清楚分明,两眼精光电闪慑魂夺魄,加上永远都保持着笔挺的腰板,一看便知道是非常难惹的人物,    
      南智丘愕然瞅着他额头上的“奴”字烙印,嗫嚅道:“你……难怪……原来如此!”   
      西门渡幽幽凉凉地道:“不错!若非藏于长津郡的奴隶兵营中,我西门渡恐怕早被贵族老爷们绞死多时了。嘿嘿,这一招恐怕谁都没想到吧?”   
      南智丘恢复冷静,沉声道:“不错,想当年‘绿林军’大起义席卷整个高唐八岛时,那是何等威风煞气,又有谁会想到堂堂‘绿林军’总统领西门渡,居然肯屈尊待在肮脏不堪的奴隶兵营里面受罪呢?大家都以为你死于金破天的围剿中了,哪知那次死的仅仅是你的替身而已。”   
      西门渡漫不经心道:“这只是雕虫小技罢了,让南智兄见笑啦!”   
      说话间,远处陡然传来一阵喧嚣吵杂的声响,包括金铁交鸣声、刀斧劈入骨肉的吭哧声、钝器砸扁脑袋的喀嚓声、濒临死亡时绝望的惨叫声,还有奔跑声、咒骂声、求饶声、哀嚎声……等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声音编织成一幅兵荒马乱的图画,栩栩如生地浮现在南智丘的脑海里。   
      霎时间,南智丘脸色苍白如纸,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本来他以为西门渡组织的叛乱只是一时兴起且仅限于西营盘的小规模暴动,岂料此刻喊杀声遍及四营,由此可见对方的此番叛乱行动乃是蓄谋已久并精心策划过的杰作,搞不好甚至会酝酿成第二个“绿林军”大起义,那绝对是灭顶之灾啊!   
      眼看南智丘惊惶失措的表情,西门渡眼内杀机盈露,仰首长笑,浩浩荡荡的笑声愣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都压制了下去。   
      隔了片刻,西门渡笑声倏然停止,淡然道:“南智兄,你能否帮在下做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南智丘凛然不解,狐疑地瞅着对方。   
      西门渡继续说道:“事情很简单,清理完奴隶大营后,我想连夜攻下清州城。可是仓促之间,却并未准备充足的攻城器械,这必然会造成我军巨大的伤亡。所以,西门渡想请南智兄帮忙叫开城门,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清州城”三字入耳,南智丘虽早已猜到对方想说什么话,却仍忍不住憟然大惊,全身袭过一阵冰冷。他暗暗心忖道:“这也算微不足道的小事吗?若我真依他所言行事,那岂不马上成为一名声誉扫地人人唾弃的叛徒了嘛!但是若我不遵照他吩咐行事,恐怕立刻就会人头落地了。究竟应该如何是好呢?”   
      瞬息间,南智丘脑海里转过思绪万千,终于开口道:“前辈的思虑恐有不周之处吧?像眼下这般惊天动地的大场面,就算是远隔数里外的清州城内也早已听闻,并做出了相应的战备。今番去诈开城门,您觉得可能性会有多大呢?”   
      西门渡恢复冷漠的神情,冷眼扫了南智丘一遍。他的眼光犀利如剑,南智丘感到背脊迅速升起一道寒流,瞬间游遍全身,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莫不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的观察下,想隐藏任何事情都成了痴心妄想。西门渡的武功境界之高,竟然早已远远超逾了他能够认识和理解的范畴之外。   
      他背负双手,闲庭信步般行至南智丘身旁,柔声道:“南智兄多虑了,不管诈开城门与否,在明天清晨之前,清州城头都必将升起‘绿林军’大旗,此乃确凿无疑之事。你的态度决定的仅仅是战斗的伤亡数字和自身生死罢了。”   
      南智丘只感手足寒冷如冰,暗暗慨叹西门渡真不愧是一代枭雄,由始至终都牢牢控制着谈话的节奏和方向,根本不由得自己拒绝和选择。   
      西门渡转身缓缓踱步走回原处,背脊完全卖给了南智丘,那简直像一座不设防的城市,根本就是一副予取予求任人宰割的格局。可是南智丘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在他眼中的西门渡浑身处处都是破绽,偏偏每处破绽都似有若无,有如一条潺潺流过的小溪,看似毫无危险,但当山洪暴发的一刻,却会成为最可怕的致命陷阱。   
      西门渡终于回至原处,转身微笑道:“南智兄考虑妥当了吗?”   
      这一刻,远处的杀伐声已经渐渐地微不可闻,一队队奴隶兵正秩序井然地向西营盘走来。他们的衣服和脸上犹然喷溅着鲜血,有如故意绘制的某一古老种族的战斗图腾,充满了残忍和冷酷的韵味。冷眼旁观下,南智丘没看到任何一名幸存的麻衣武士,他看到的只有一具具赤裸裸的丑陋的尸体僵直地躺在地上。不知何时他们的武器、盔甲、战袍等等物品,统统都被聚集到了一处,等待新主人的领取。   
      南智丘在悲愤莫名中,由衷地感到一丝惶恐不安,他不想自己像昔日同伴一样变成一具毫无知觉的冰冷尸体,那种感觉光是想想都会让他干呕不止,浑身战栗。他并不畏惧死亡,可是像猪狗般毫无意义地被屠宰,绝非是自己做为一名伟大武士的宿愿。   
      西门渡对南智丘的动摇露出快意,微笑道:“既然南智兄不好意思说话,我就当你默认此事了。嘿嘿,现在我谨代表‘新绿林军’全体成员,正式欢迎你加入反抗贵族暴政的大家庭之中。从此时此刻算起,你就是我们‘新绿林军’的兄弟了。”   
      他盯着南智丘续道:“当然鉴于南智兄的身份不同,晋级程序也将略作改动。我以‘新绿林军’总统领的身份亲自任命你为‘光头师’副统领,并兼任攻占清州城的先锋官。”海风把西门渡的长发吹得拂飞乱舞,有种难以形容的邪恶,在他身周的奴隶兵们亦面容冷漠,像一点属于人的感情也没有。   
      南智丘强压下脑海中动摇不定的意志,这才愕然发现包围自己的数千名奴隶战士已经齐刷刷地摘下了头盔,而盔下居然连半根头发都没有,光秃秃青惨惨的,有如一面面古老墓碑表层滋生的苔藓。   
      “他们在向我……行礼?”南智丘呆呆地瞪着那群左手捧盔,右手按刀的彪悍战士们,赫然了解到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西门渡肯饶恕他,一贯视荣誉超逾性命的高唐战士们也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这名临阵脱逃的指挥官。   
      由始至终,南智丘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而西门渡也绝对没有放他一马的菩萨心肠,他的命运从遭遇西门渡的一瞬间,就已经被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清州城的正午阳光,今天被灰暗的云层吞没了去,一天昙色,遮印得满城惨淡无光,又加之以四周的山影和西南的尖风,致弄得城市上方寒空黯黯,阴气森森,从早晨起就酿成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天气。   
      天空低垂如灰色雾幕,落下一些寒冷的碎屑到赖临泽脸上。一只远来的鹰隼仿佛带着愤怒,对这沉重的天色的愤怒,平张的双翅不动地从天空斜插下,几乎触到城墙对面不远处的土坡上,而又鼓扑着双翅,作出猛烈的声响腾上了高空。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那只鹰隼的飞行表演,仿佛刚刚想起此行目的,头也不回地问道:“宁千户叫本郡来,不会是纯粹为欣赏雨前这一幕糟糕透顶的景致吧?”说着他狠狠地搓了搓双手,徒劳地想把侵入肌骨的寒冷统统驱除出去。   
      宁悬流苦笑一声,老老实实地向这只“超级菜鸟”报告道:“启禀郡守大人得知,末将于半个时辰前,忽然听闻城外奴隶大营隐隐传来阵阵喊杀之声,遂派遣数批得力侦骑前往查探,想不到却统统有去无回。故特请大人您前来,作出指示。”   
      赖临泽狐疑地望了宁悬流一眼,妄自揣测道:“他们会不会途中耽搁了,或者马失前蹄,再或者被守军留下吃酒了?”   
      宁悬流听罢气得真想马上一拳打扁赖临泽的鼻子,偏偏尊卑有别、地位悬殊,连动他一根指头都将惹起极大风波,只能苦苦隐忍下这股怒气。   
      “喀嚓!”脚下板砖传来一记清脆的爆裂声,宁悬流脸色变得非常阴霾,沉声道:“末将两人一组,先后共派出了六组侦骑前往奴隶大营察看,就算当中有一二人胆敢玩忽职守,想来也不会统统违抗军令。所以末将大胆预测,奴隶大营恐怕产生了某种变故,那十二名侦骑亦因此遭遇到了不测!”   
      赖临泽全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瞅着宁悬流,问道:“宁千户所说的变故是指……”   
      宁悬流刚想答话,蓦然直勾勾地呆瞪着正前方,利刃切断般截去了下面的言语。不止是他,城头所有士兵都紧张兮兮地瞅着城外不远处。四五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由数百名全副武装的麻衣武士押送下,在奴隶大营方向的地平线上出现,答案揭晓亦在眼前。   
      赖临泽手忙脚乱地鼓捣了半天,才终于从随身皮囊里掏出了单筒魔镜凑近眼帘察看。   
      “啊,统统是隶属长津郡第一千人队的麻衣武士!宁千户,你快看那领头的不正是南智丘嘛!”他兴高采烈地叫嚷着,话语中除透露出如释重负的心情之外,更多的是表露出一种对宁悬流太过杞人忧天的责怪。   
      宁悬流脸色依旧阴沉似水,他接过单筒魔镜后,仔细观察着那支队伍每一处可疑的蛛丝马迹。武器、铠甲、装束、气质、神态……由于距离过远,光线阴暗,故视野有点模糊,不过那些麻衣武士们穿戴的确凿无疑是长津郡的制式装备,率队者也正是长津郡第一千人队指挥官南智丘。   
      “这个时候他们不镇守营盘,跑回城来做什么?”宁悬流呢喃自语着,心中隐隐涌起一丝不妥当的感觉,有如一块重逾千斤的大石压在那儿,让他感到万分难受。   
      赖临泽耳尖地听到了他的话,不无嘲讽地冷笑道:“嘿嘿,南智千户转瞬即至,届时宁千户当面盘问个水落石出就是。”   
      宁悬流也不反驳,倒是躬身施礼道:“是,末将谨遵郡守大人号令,定要严加盘查所有出入清州城东门的队伍。来人啊,给我全面加强城防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擅自打开城门,违令者定斩不饶!”   
      “是!”传令兵轰然应诺,转身跑下城楼去传令去了,徒留赖临泽无奈地狠狠瞪了宁悬流一眼,自顾自地拢着披风抵御起越来越重的寒气来。   
      车队迅速逼近,南智丘越众而出,朗声道:“在下长津郡第一千人队千户南智丘,特奉郡守大人之命,押送一批新制箭矢回城复命,恭请守城的兄弟打开城门。”   
      赖临泽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戏谑地瞧了宁悬流一眼,就要下令大开城门。岂料却被后者抢了话头,向城下质问道:“呵呵,原来是南智兄啊!小弟灵光郡第二千人队千户宁悬流,特奉郡守大人之命,在此把守西门城防。”   
      南智丘暗暗皱了皱眉头,心道:“糟糕,这小子可不好对付!”想归想表面上却若无其事道:“哦,是宁兄当值啊,那就好办了!我麾下的兄弟们都折腾了快两天一宿了,可否先开城门放我们进去,然后再行喝酒聊天啊?”   
      宁悬流皮笑肉不笑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不过小弟有一事不明,想请南智兄指点迷津!我于半个时辰前听闻奴隶大营一阵骚乱,遂派遣了十二名侦骑前往查探却迄今未回。不知南智兄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南智丘心中骤然一紧,眼睛却愈发眯缝起来,淡然道:“哦,宁兄听到的恐怕是,那些粗鲁不堪的奴隶们由于能够吃到一顿饱饭所发出的欢呼雀跃声吧?至于您麾下的侦骑,小弟一个也未瞧见啊,不知是不是被东营盘的兄弟们留下吃酒了!”   
      宁悬流阴森森地上下打量着南智丘,从那张镇定自若的脸容上,却找不到一丝慌乱和紧张的神色,同样是身经百战的将领,想要撬开对方的精神堤防实在是太难了。   
      时间在难堪的静默中一点一点流逝,城下的麻衣武士们开始骚动起来,大有一种群情激愤之色。南智丘趁势发作道:“宁兄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请速速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不然小弟立刻掉头就走,从其他城门入城。届时郡守大人若要治我延误军机之罪,在下定要向你讨个公道!”   
      宁悬流尚在犹豫不决,赖临泽却有点受不了了。除了寒冷刺骨的天气外,不想待会儿面对那位出名难缠的长津郡守石板井,也促成了他的抢先发布打开城门的命令。   
      “嘎嘎嘎——”伴随着两扇巨大的城门缓缓开启,滚滚的车流一辆接着一辆有条不紊地驶入了清州城。这些运粮车体积远远超过普通马车,若以每辆可搭载一百二十石粮食计算,总重量将臻达六千石大关,当初运出清州城的就是这些数目。   
      宁悬流幽幽地瞄着车轮的印记,恍惚间仿佛抓到了一丝线索,偏偏它又像泥鳅般总是逃脱着他的掌握。眼看着车队已经驶入大半,不经意地一抬头他猛然捕捉到了那个破绽,不禁声嘶力竭地吼叫道:“小心,车里有人!”   
      凭借曾经担任过军需官的经验,他在最紧要关头,蓦然想起了装载箭矢和人员时,车轮印记的显著不同之处。瞬息间,整座清州城西门上下隶属灵光郡第二千人队的麻衣武士们统统都愣住了,他们疑惑不解地望向宁悬流,有的甚至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   
      剧变陡生。   
      “呼!”数十辆马车上,那一块块巨大的伪装用帆布不约而同地被高高掀起,随后数以千计的矫健身影从中车棚下窜射出来,手中疯狂挥舞着锋锐的刀斧,虎入羊群般杀向四周的敌人。促不及防下,城门附近的麻衣武士们统统在一个照面下就被砍翻在地,随即剁成了肉酱,更有甚者连敌人是谁都没看清楚就眼前一黑魂游地府了。   
      一时半刻间,没人能够清楚分辨敌我,因为敌人的武器装备、穿着打扮皆与麻衣武士们一模一样,要在刀光剑影中一一区分开来简直难如登天。   
      宁悬流气得暴跳如雷,连声下令道:“第一、二、三百人队去左面堵住甬道,第四、五、六百人队去右面守住塔楼,第七、八百人队射住阵脚,不要再顾忌城下的弟兄了。传令兵快敲警钟啊,你他妈的还傻愣着在那儿干什么,找死啊!”   
      一旁的赖临泽早被吓得魂不附体,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哪里还有半分片刻前颐指气使的模样。他只顾可怜兮兮扯着宁悬流的衣角,断断续续地道:“我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怎么办啊?”   
      宁悬流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若非时下战况非常紧急,他真想马上拔刀干掉赖临泽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不过考虑到稳定军心的重要性,他强忍鄙夷和愤怒,镇定地道:“警钟一响,城内援军顷刻即到,郡守大人毋庸担心。”   
      不过他说归说心底却一点把握都没有,看到城下那帮勇猛强壮的奴隶兵一个个悍不畏死拼命往上冲的架势,能否守住城楼还是一个未知数。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武器装备一点都不比己方差劲,而阵势、武技、士气却莫不远远超越己方,人数也臻达整整六千名之多。   
      正当清州城西门陷入一片混乱不堪的境地之时,城外突然传来“呜呜呜——”三声低沉雄浑的号角长鸣,接着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起。   
      眨眼间,从泥泞中,从土坑里,从水渠下,从山坡上……猛然站起一列列一行行的奴隶战士,他们疯狂呐喊着一个“杀!”字,玩命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向清州城西门。这些曾经满负屈辱的战士们黑压压地覆盖了整片城西平原,有如一道土褐色的滔天巨浪,把每一寸土地都塞得满满当当,其威势之盛简直所向披靡。    
      城头众人顿时感到喉焦舌燥,恐惧的情绪紧紧攫抓住了他们脆弱的心灵,使其士气全丧,濒近于崩溃的边缘。这一刻,他们彻底忘记了昔日在奴隶兵们面前飞扬跋扈的身姿,只知道无论怎样欺凌都逆来顺受的奴隶兵们,现在变成了另一副完全陌生的模样,有如一群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洪荒猛兽般狰狞恐怖。   
      宁悬流沉痛地瞥了一眼城外汹涌澎湃的兵潮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眸。一招棋差,满盘皆输,当赖临泽下令打开城门的一刻,这一战就已经万劫不复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逃脱乱刀分尸的命运。   
      “该死的赖临泽,该杀的南智丘,该剐的奴隶兵……”宁悬流歇斯底里般低声嘶吼着,语音中充满了极度的懊悔和愤恨。“如果城门未失守,如果早一步觉察敌人的阴谋,如果不是一只超级菜鸟当权……”无数个可能性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盘旋飞舞着,快要将他折磨得疯掉了。   
      忽然,他听到身后一个软弱无比的声音,嗫嚅地道:“宁千户,我们……我们逃跑吧!”   
      宁悬流闻言旋风般转过身来,恰见赖临泽吓得面如土色,两腿像弹棉花似的不住打颤,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锵然擎出腰刀恶狠狠地刺向他的心脏。赖临泽怎都未想到一直对他唯唯诺诺的奴才,胆敢作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躲闪不及下立时被一刀了帐。   
      “啊——”伴随着他凄厉绵长的惨叫声,目睹此景的守城城灵光郡士兵们,精神堤防终于彻底崩溃了。因为他们在窥见到郡守被千户刺杀,这种荒谬绝伦的景像出现的同时,也发现了城下漫无边际的敌人,正铺天盖地地掩杀过来。   
      刹时间,原本就危如累卵的西门防线,马上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般引起连锁反应,一个接着一个地倾塌于无形之中了。兵败如山倒,没有人能阻止士兵们的恐慌性溃逃,包括一直以来都极受他们爱戴的千户宁悬流也无法力挽狂澜,阻止事态继续恶化。在宰掉赖临泽这块绊脚石的同时,他亦丧失了士兵们最基本的信任感,沦为与南智丘同级的内奸和叛逆的代名词了。   
      “不要逃,不要逃……你们他妈的给老子站住,去守城,我们的援兵马上就到了!”宁悬流徒劳地叱骂和劝阻着逃兵,可眼下这等兵荒马乱的时节,谁又有兴趣听他瞎掰什么呢?无可奈何下,他毅然挥动腰刀干净利索地宰掉了跑在最前方的三名士兵。宁悬流打算靠杀戮来阻止一下颓势,哪怕只能阻止一小会儿也好,因为只要能够多抵抗一刻,这些人的生命就也将多延续一分。   
      可惜没有人明白他的苦心,被阻挠的士兵们在鲜血刺激下更是杀红了眼,他们纷纷舞动长刀劈砍向逆流而上的宁悬流。哪管后者武功高强,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在汹涌澎湃的人潮中,在数百柄战刀无孔不入的斩刺下,浑身浴血奋战不休,最后颓然倒地。   
      宁悬流死后犹然怒目圆睁,冷眼旁观着溃逃中的士兵们。他看着他们在不听自己劝告下,惨遭随后掩杀而来的“光头佬”们鸡鸭般宰割着。那完全是一边倒的大屠杀,鲜血遍染整座西城,并顺着城墙和甬道潺潺流下,看起来就像一张血泪斑斑的巨大脸谱,充满了悲伧无奈的情绪。   
      当战斗暂时告一段落,南智丘意兴阑珊地缓缓登上西城楼指挥塔的时候,不由得心底五味杂陈,连自己都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曾几何时,他做梦也未想过会以叛军的身份,残酷地杀戮昔日的战友,并在事后践踏着他们的鲜血一步步走上城楼。可是这一切就在短短的半天时间里突然发生了,那么意外,那么猛烈,没有留给他哪怕是一丝一毫准备承受的时间。   
      观瞧着城下一队队奴隶兵们在集结、整合、并布署新的作战目标,他才幡然醒悟地呢喃道:“原来这就是战争,而且才刚刚开始呢!是的,我们不过攻克西城门罢了,敌人的主力依然毫无损伤地驻扎城内,所以战争必须继续下去,无论谁都不能无法逃避的!”言罢他忽然又为“我们”和“敌人”,这两个倏然转换位置的字眼儿沉思起来。   
      正午的清州城战云密布,在西门被攻克后,却万分意外地陷入了短暂的休憩状态。因为双方都在等待最佳的作战时机,只不过一方士气如虹,另一方却胆战心惊而已。   
      这一刻,所有人都已刀剑出鞘、箭拔弩张,默默感受着大战前最紧张的气氛。   
      暴风雨即将来临。   
      两侧的海岸线像两条细长的臂膀向左右斜伸出去,又像是大鹏展开的双翅,飞在云雾里翱翔。港湾外面的两个小岛犹如乌龟和螃蟹在那里斗法,岛上不知有什么,远远地望去,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使人产生一种幻想,希望能长出翅膀来,飞到那里去看看。   
      此刻巨鲲湾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岸边渺无人烟,只有蓝色的海水拍击着岛岸,给岸线镶上了一圈白沫组成的边。   
        


第十七卷 蚕食  第四章 天壤

      我、莫琼瑶、索佩罗和数十名陆战团长,怔怔地伫立在“纵横号”的五层舰桥上,目瞪口呆地遥看着远处壮观无比的景象。   
      绕过岛边一座突出的石崖,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桅杆组成的茂密森林,那是数以百计的大、中型三桅方帆战船的标记,它们静悄悄地停泊在港湾内,无声无息地恍若一支沉睡中的幽灵舰队。   
      各人都有点紧张,索佩罗惊呼道:“我的娘啊,四郡联军真是下了血本了,这里停靠着足足十二艘‘狂鲨’级大型战舰,一百八十多艘‘海豚’式中型战舰呢!我看他们是把全部家当都转移到清州郡来啦!主公果然神机妙算,竟然能够预料到敌舰停泊的确切位置,索佩罗佩服得五体投地。”末了那句话语里充满了诚恳无比的意味,显出这位七海舰队的著名骁将,这一刻真的是彻底服输了,甚至连一点点较量的潜意识都消失殆尽。   
      我瞅着索佩罗面上有点尴尬的表情,淡然道:“其实本王也是随便猜猜而已!试想整整十四万人马若从陆路侵入清州郡,哪怕是瞎子聋子都会知晓的,必然难以逃脱守军的耳目。所以,这种情况下,海路将是他们的唯一选择。再根据地理位置分析,只有三嘉郡的领地比邻清州郡,可以迅速杀奔主战场,故除它之外,其余三郡都必须通过海路行军才能达到兵贵神速,不打草惊蛇的目的。”   
      莫琼瑶微笑道:“不错,只要推断出以上几点,敌舰聚集之处就呼之欲出了——巨鲲湾。因为除了清州港之外,乾罗左角最适合停泊船只的深水港只剩下此地了,不是吗?”   
      此言一出,诸人眼眸中皆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并由衷地钦佩起柳、莫二人的智计来。霎时间,五层舰桥上静得坠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莫琼瑶身上,等待号令。   
      我极目望去,背后是怒涛汹涌的高唐海,在满天乌云下波澜起伏,眼前是无遮无拦的清州城,有如被凌辱中衣不遮体的女子般瑟瑟颤抖着。不知不觉间,一股凌云壮志悄然从心底升起,我意态豪雄地环顾群雄一眼,沉声道:“我命令,现在起立刻执行‘雀巢’行动!”   
      “是!”诸人轰然应诺,随即井然有序地离开了舰桥,急忙赶赴各自隶属的舰只。   
      不一会儿,二十五艘大型战舰上缓缓垂下足足超逾四百艘的登陆艇,黑压压地逼近了海岸两翼。很快艇上那两万名装备精良的陆战士兵就兵分两路,一路“水鬼”悄无声息地潜游向敌舰停泊地,另一路“黒鳄”神出鬼没地冲向码头。   
      莫琼瑶通过魔镜观察了片刻后,不禁哂道:“嘿,我们有点小题大做了!轻矦你看,他们根本全无戒备,俨然就像一座不设防的城市般稀松平常。我敢打赌,这一役从开始到结束,根本永不上半个时辰哩!”   
      我笑盈盈地道:“那是因为敌人把全部兵力都撤回城内布防了。毕竟他们先前对奴隶大暴动的危害性严重估计不足,以为依然能够像往昔般用区区数千人即可摆平麻烦。如今悔之晚矣,倒是平白送给我们一个大便宜。嘻嘻,这数百艘战船怎都可换得一大批粮食和金币了吧!”   
      莫琼瑶微微一愣,问道:“你想卖掉它们吗?”   
      我神态从容,微笑道:“不错,我确实有此打算。若要成功安抚这批奴隶大军,必须得有充足的金币和粮食做后盾,我们带来的那点儿钱粮显然是不够用的。另外乾罗岛素有不毛之地的美誉,就地取材恐怕也只能搞到这些战舰了。”   
      莫琼瑶美目由战场转到我的脸上,娇笑道:“难道你忘记了四郡郡守都是当地的土财主了吗?他们可统统都是富得流油的家伙啊!”   
      我无可奈何地摇头道:“问题是在抵达他们的老巢搜刮财宝之前,我们必须扛过八旗老鬼的四万名赤眉军强攻啊!不过我可不想让纵横舰队插手这件事,发生哪怕仅仅一个人的伤亡,必须得由奴隶大军自己搞定。”   
      莫琼瑶难以置信地瞅着我,惊讶道:“啊,你说什么啊?居然要凭一群装备一塌糊涂的乌合之众,去对抗乾罗第一劲旅赤眉军?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哩!”   
      我冷哼一声,眸中猝然亮起两道厉芒,冷酷无情地道:“我们没有责任和义务抚养一群窝囊废,南疆军也不需要一支乌合之众组成的垃圾部队。更重要的是,麦哲伦家族的军队随时都会出现,我们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训练一支合格的军队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剑与火去自然劣汰,用战场来检验到底谁够资格享受铁血军人的待遇啦!”   
      “轰隆!”一个惊天裂空的闪雷后,暴雨倾盆洒下。   
      我幽幽凉凉地望着迷茫的天空,任凭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也不运功抵御,径自呢喃自语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柳轻矦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只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罢了。琼瑶,希望你能理解我!”   
      莫琼瑶哑口无言地望着我,粉嫩无匹的娇颜蓦然一片苍白,惨笑道:“我不知道,也许女人真的不适合参予这种残酷无比的政治斗争吧!唉,今后的事情都由你做主吧!我再也不想听到任何与阴谋诡计相关的东西了,我真的受够啦!”   
      狂风骤雨中的舰桥上,莫琼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显得非常凄美和无助。   
      我心中一痛,赶紧抢步上前搂住了她柔软无匹的腰肢,温言软语道:“琼瑶,相信你的夫君我吧!柳轻矦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鬼神,无愧于亲朋,无愧于部属,更加无愧于你——我最挚爱小娇妻。”   
      “嗯!”莫琼瑶凝视了我良久,骤然轻伸玉臂紧紧地搂抱住我粗壮的脖子,疯狂地寻找起我炽热的嘴唇来。   
      乾罗岛的噩梦,终于由这一吻开始了。   
      暴雨不分丝缕,像整块幕布沉重地降落大地,白昼也变得有如午夜般漆黑一片。风把雨和水搅拌在一起,像密集的子弹般噼噼啪啪地射来,打在人的脸上身上像针刺一般痛,砸在地上亦射起无数的箭头,屋顶上也落下万千条瀑布一泻如注。   
      尽管天威肆虐至如此地步,清州城内的大街小巷仍打得热火朝天。   
      在南智丘率领下,一支整编“光头师”恍若一柄犀利无匹的匕首,恶狠狠地刺入了四郡联军阵内,肆无忌惮地绞杀和收割着敌人的性命。在这群近万名亡命之徒身后,是一群群铺天盖地的奴隶兵,他们悍不畏死地挥舞着刀剑枪斧倾轧而来,所过之处均是鸡犬不留,尽情宣泄着强忍了数千年的悲愤和怒火。   
      在城中心暂充指挥塔的钟楼上,马塔德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背脊冷飕飕地,浑身如坠冰窖般难受无比。他嗫嚅道:“我的天啊,这帮陷入疯狂状态的士兵,还是那些猪狗不如的奴隶兵吗?是谁……是谁让这群沉默的绵羊,变成了铁胆雄狮啊!”言罢浑身肥肉都哆嗦成了一个,牙齿更是不由自主地磕碰个不停。   
      石板井也脸容惨变,却仍能勉勉强强地稳住心神,阴森森道:“据我观察……他们的行动分工明确、秩序井然,背后定有一名擅长组织和策划的高手在操纵一切。如果我们能够干掉那十恶不赦的混蛋,这些人在群龙无首之下,定然不战自溃。”   
      听完两名同僚的话,洪戈尔心底为之啼笑皆非,表面神色却无忧无喜,目光利如锋刃般紧盯着战场,沉声道:“二位大人言之有理,看来只要宰掉那名领导者,这群乌合之众定然溃败无疑。不知您两位谁愿意去执行这项‘简单’之极的任务啊?”   
      一瞬间,马、石二人皆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去宰杀位于敌人大后方的领军人物,那简直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嘛,白痴才去呢!   
      洪戈尔充满鄙夷地瞥了两人一眼,冷冷地道:“这一役敌我间力量和士气相差太过悬殊,我方已没有半点获胜的把握,唯有先从巨鲲湾撤到海上,再通知八旗大人前来支援方是正理。二位意下如何啊?”   
      “啊……你说什么?”马塔德立时呆若木鸡,而石板井也小眼睛滴溜乱转,心中盘算起这笔烂帐来。   
      当初闻听隶属赖临泽的灵光郡部队丢掉西城的时候,他们两人均调遣镇守东门和南门的两股嫡系部队第一时间赶到,打算吞并赖家的地盘攫取利益。那时洪戈尔就有意无意地姗姗来迟,表现得一点都不热衷,两人还以为他是装模做样,现在局势明朗才发觉吃亏的反倒是自己。因为如今两人身边除了五百人的警卫队之外,其余人马统统投入到了西城防御战的泥潭内,在赖家的另外三支千人队消耗殆尽以后,他们的本部人马根本就被纠缠着动弹不得。若此时撤退,他们必将血本无归啊!   
      洪戈尔笑眯眯地再次提醒道:“二位若打算继续留守此地,那小弟可就先走一步啦!至于城外的船舶,我定会派人精心看管的,二位准备撤退时绝对不会出半点差池哩!”   
      石马二人暗暗诅咒着洪戈尔十八代祖宗中的所有女性亲属,脸上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连声否认道:“不不不……我们打算和您一起撤退。是的,一个暂时的战略性撤退,那可是为了将来的大反攻做准备啊!”   
      他们厚颜无耻地说着,就好像逃跑是一件比获得胜利更光荣万分的事情似的,而且在洪戈尔咀嚼话意的时候,已经用人类难以想象的惊人高速,嗖嗖两声消失在楼梯口了。   
      “杀啊!”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骤然于近在咫尺处响起。洪戈尔扭头望去,但见“光头师”的一个千人队赫然突破了麻衣武士们布置的层层堡垒,出现在了中心大街上。再进一步,就是充当指挥塔的钟楼了。洪戈尔心知大势已去,再也不敢做片刻停留,匆匆如丧家之犬般跑向北门。一股四千人的精锐麻衣武士,紧紧地跟在郡守大人身后,撤出了风雨飘摇的清州城。   
      不一会儿,城内的呐喊和搏杀就渐渐没落,终于渺无声息了。   
      仅仅相隔十数年后,在高唐八岛上威名赫赫的“绿林军”,就再次复活并且占领了一座郡级城市,这象征着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奴隶翻身作主的时代即将开始了。   
      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了,直有卷天席地之势。   
      偶尔猝亮的青白色闪电,照得城内街道上猩红一片,满眼都是残肢断体和破刀烂铠,污水搅拌着鲜血永无休止地流淌向下水道,整个场景有如修罗地狱般凄惨和酷厉。   
      一队队奴隶士兵正在紧锣密鼓地打扫战场,他们的搜索重点除了活口就是完好无损的铠甲和兵器。前者是杀无赦,后者是扒无赦,片刻后大街上到处充斥着赤条条的惨白色尸体来,愈发显得战争冷酷无情起来,人命甚至比牲口更加廉价,死后也无法保留基本的尊严。   
      西门渡卓立在钟楼顶层刚刚还是洪戈尔占据的位置上,熟视无睹地瞅着这充满血腥的一幕,却感觉恍若吃饭喝茶般稀松平常。过了一会儿,他双睛精光灼灼地盯着虚空中某一焦点上,表情似笑非笑,头也不回地问道:“报告一下敌我伤亡情况!”   
      “是!”在他身后默默伫立的十数名统领中,一名整个人像以钢筋架成般结实坚韧的汉子越众而出,恭恭敬敬地道:“启禀总统领大人得知,斯役我军共阵亡三千七百四十二人,重伤六百九十八人,轻伤无数。敌军的伤亡如下:隶属灵光郡的麻衣武士全军覆没,其中包括郡守赖临泽阵亡;长津郡和三嘉郡的兵力皆损失九成以上,郡守石板井和马塔德仅仅各带一支约五百人的警卫队逃走;至于尉砧郡的部队,由始至终我们都未瞧见一名士兵出现过。”   
      西门渡冷笑一声道:“嘿嘿,想不到洪戈尔还算个人物,此情此景下犹能全身而退,很不简单啊!蒯统领,是南智丘在率领‘光头师’继续追击敌人吗?”   
      蒯桓躬身禀报道:“是的,总统领大人!南智统领在破城后一直率队衔尾追杀着敌军,此刻正赶赴巨鲲湾一带。他们在沿途遭到了隶属尉砧郡麾下的麻衣武士们的激烈抵抗,伤亡比较严重,已经请求我们派遣援兵前往支援了。”   
      西门渡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悠然闲逸道:“南智丘确是一员虎将,我西门渡果然没有看错他。嗯,蒯统领,我命令你统辖各部人马留守清州城,继续休整和安抚百姓,本座要亲率‘虎豹营’前去助南智统领一臂之力。”   
      十数名统领们立刻识趣地齐声喊道:“我等预祝总统领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杀得那帮贵族老爷落花流水,扬我绿林浩荡军威!”   
      划破长空的闪电过后,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炸雷,暴雨哗哗地下着,像有千针万线,把天地密密集集地缝合起来,淋得麻衣武士们如一只只落汤鸡,在泥泞中狼狈不堪地腾挪前进着。背后数十丈外是紧追不舍“光头师”,一柄柄雪亮的刀斧愈发加快了他们逃亡的脚步。   
      眼前不远处即是密密麻麻的战舰编队,那可是企盼很久的生还希望,当本来已经筋疲力尽的麻衣武士们看到那一点点影影绰绰的灯火之际,竟然奇迹般恢复了体力,以超逾刚才数倍的速度,连滚带爬的飞快跑向岸边。   
      一路上什么武器、铠甲、粮袋、珠宝……所有能够加载负重的东西,统统都被弃之不顾了。每个人都忘记了尊卑、忘记了长官、忘记了同伴朋友,只知道争先恐后地涌向战舰。渐渐地战舰投下的阴影越来越大,人影也显得越来越渺小,生存的希望随之也越来越真实可靠了……   
      便在此时,一个平淡冰冷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并迅速地传遍四面八方:“进攻!”   
      话音才落,梯形战舰编队里倏然飞出成千上万的落石,每块落石皆大如磨盘,重量超逾数百斤,刹那间遮蔽了漫天风雨,没头没脑地向敌群扑去。这一轮突袭厉害异常,因为投石器均属“狂鲨”级大型战舰的制式装备,加上雨急风狂中对空能见度极低,麻衣武士们就是想躲也不知道应该躲向哪里。   
      这些落石的本身重量加上惯性超逾千斤,岂是脆弱的武士刀和轻薄的硬皮铠所能抵挡的,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麻衣武士们纷纷被砸成了肉饼。最倒霉的是着急上船的那些人,他们绝大多数属于石板井和马塔德的部下,而且统统站在射程范围内,猝不及防下,这一轮打击几乎令他们全军覆没,仅以数十人身免,却也个个被吓得魂飞天外。   
      他们被打懵了,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为什么接应舰队会反戈相向,断绝掉自己的最后一线生机。人群中侥幸躲过落石雨的马塔德歇斯底里地尖声喊道:“你……你们想造反吗?本官是马塔德,尊贵的帝国二等伯爵,三嘉郡守备大人,我要把你们这群胆大包天的混蛋们……”   
      “蓬!”地一声闷响,马塔德的脑袋倏然被炸得支离破碎,肥胖蠢笨的身躯直挺挺地仰天摔倒在地,好像到死都不相信敌人已经不知不觉地占领了全部战舰的事实。   
      转眼间,蓬蓬蓬的闷响连成一片,一幕幕铺天盖地的乌芒参杂在暴风雨中拼命地倾泻向敌群。中箭者根本连惨叫和呻吟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撕裂成了一堆堆谁也认不出来的碎烂肉片。   
      第二轮箭雨比第一轮落石要更可怕十倍百倍千倍,不论是密度、射程、命中率都远远超逾了后者。这轮死亡光雨持续的时间不足短短三百息,可是造成的危害却遍布了岸边方圆二里的每个角落,但凡进入该范围者不论人畜皆十死无生,尸骨无存。   
      南智丘率领的“光头师”愣住了,洪戈尔率领的麻衣武士残部也愣住了,所有人都停止了无谓的杀戮,呆若木鸡地瞅着那黒暗中的数百艘战舰,眼眸里流露出最恐惧的神色。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投降……我投降了……”一名目睹惨状的麻衣武士,发疯似的哭嚎着,“当啷!”一声抛弃了手中的武器,有如一滩烂泥般跪倒在沙滩上。仿佛一个连锁反应,其他麻衣武士们受到感染般一个个接二连三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也相继跪倒在了沙滩上。他们的表情皆惶恐不安,哪里还有半点高唐武士独有的强大斗志可言?   
      洪戈尔难以置信地瞅着这一幕荒唐闹剧,半晌才幡然省悟过来,拼命挥舞着腰刀喝道:“快起来,你们这帮蠢货,难道以为投降就可以活命了吗?那群魔鬼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可是部属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个个木然地瞪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小丑,或者是一个狂蹦乱跳的蚂蚱。面对几乎是人力不可抗拒的威势,麻衣武士们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们选择了放弃一切抵抗,静静地等待着那群未知和强大的敌人裁决,因为那也许是仅有的一线生存机会。   
      南智丘努力咽了一口唾沫,沙哑地道:“全体退后五百步!”言罢率先向后退却。这是自他指挥“光头师”以来,发布的第一个撤退命令。奴隶兵们茫然听从着,一队队秩序井然地向后走去,顷刻间留出了一大片空旷的缓冲区域。   
      战场上所有人皆鸦雀无声,仿佛心头压抑着一块块重逾万均的巨石,唯有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依旧肆虐不休,无形中给战船上那些神秘的敌人更增添了千百倍的威势。   
      岛外两百多艘大中型战舰雁翅形排开,像一张天罗地网般将海岸线合围。这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战略战术,既有纵深又层次鲜明,绝对可让敌人进攻时难受到极点。   
      要知乾罗岛沿岸线路绵长,通常只要有一个地方被突破,整条防御阵线就会完全崩溃,唯有傻瓜才会摊薄阵营作出全面封锁。但是这一次敌人却有恃无恐,因为他们拥有庞大规模的战舰编队,以及深蓝大陆最犀利的远程武器做后盾。反观“绿林军”装备简陋不说,更被前一轮歼灭战吓得士气全无,这一仗根本不用打就已分出胜负输赢了。   
      南智丘想到这里,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正要下令全线撤退返回清州城,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阵密集又急促的脚步声。   
      霎时间,从本阵后方的风雨里,竟蓦然冒出了一群群披坚执锐的奴隶士兵。令人瞩目的是,他们身上的硬皮铠均撤掉了双臂护甲,浑厚结实的手掌里盈握着一柄柄重量惊人的厚背鬼头大刀,那一道道蜿蜒崎岖的血色锋芒,在朦胧的水影里浸泡出一丝丝清冷的光辉,显得分外煞气逼人。   
      刀凶人更凶,这些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战士们,一个个目光寒冽眼神冰冷,尤其是看人的时候,就像看待一只待宰的羔羊般冷酷无情,想来下手时也绝不会有丝毫心慈手软。   
      南智丘眉峰一挑,心底的忐忑倏地平静下来。因为他知道只要这支王牌近卫军——“虎豹营”出现的地方,“绿林王”西门渡就必在左近,而眼前这枚烫手的山芋,也正好找到了可供处理的对象。   
      “咚!咚!咚!”二十四记巨鼓声响过,“虎豹营”整整一万名精锐士兵已经全部各据各位,与“光头师”有如两把梳子般天衣无缝地咬合到了一处,构成了一道长逾六百尺,厚逾二百尺的密集冲锋阵势。得到大批增援后,“光头师”的亡命之徒们顿时士气大振,一个个摩拳擦掌地等待总攻击的命令。   
      南智丘目睹此景不禁暗呼不妙,赶紧朝着中军方向挤去,他要阻止霸气十足的新东家在一时冲动下,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此时,西门渡正被近百名特别强壮的铁卫簇拥着排众而出,走至战阵最前沿,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怒海中岿然不动的敌方战舰群。   
      “末将参见总统领大人!”南智丘跑得气喘吁吁地躬身施礼道。   
      西门渡视若不见地一扬下颔,翘向身前不远处跪倒一片的麻衣武士们和数以千计的残肢尸体,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南智丘连忙把战况的来龙去脉,用最简练的语言概括出来,遂在略微犹豫片刻之后,又将镇守西门时午夜的遭遇战也补充了进来。   
      西门渡不动声色地听完,眼眸中猝然闪过一道精芒,良久地陷入沉思中不言不语。   
      就在此时,一把重金属般铿锵不绝的声音响起:“对面军中不知哪位主事,本王有要事协商,可否借一步说话呢?”这寥寥数语顷刻间就浩浩荡荡地传遍了整片海域,震得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都如针刺般疼痛难忍,即使不想听用双手堵上耳朵,也难逃被强迫聆听的厄运。   
      西门渡首当其冲,被震得腾腾腾连退七步这才站稳脚跟,不由得脸上勃然变色,心底的惊骇难以用语言形容。来不及察看因要企图搀扶他,而被震得萎然倒地的四名铁卫,他一边运气调息着汹涌澎湃的血气,一边暗暗忖道:“我的娘啊,此人功力深不可测,若他亲自出手的话,‘绿林军’中包括我在内,恐怕都难是他三合之将啊!操他奶奶的熊,这小子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啊!”   
      西门渡勉强咽下在众属下面前丢脸的那口窝囊气,倏然仰天长笑道:“我乃‘绿林军’总统领西门渡,尊驾有何要事说来便是,不管文斗还是武斗,本座统统接着就是。不过本座手下素来不死无名之辈,你最好说出姓名来历以免误伤。”   
      这番话表面上说得豪气干云,其实背后留着很大的余地,根本就是全权交由对方决定是战是和之意。在敌人实力不明朗的情况下,这无疑是最佳的应对策略了。   
      “哈哈哈——”一阵睥睨天下的长笑声,压过滚滚焦雷和惊涛骇浪,也以压倒性优势遏制了西门渡的豪笑,悠闲写意地道:“本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总统领大人是否愿意与我喝茶聊天,畅谈心事。时间地点嘛,就一概由您决定好了,会面时,本王只带五十人参加吧!”   
      战场上的人停止了呼吸,只有数万颗紧张又忐忑的心脏在跳动。虽然素未谋面,但是那名神秘男子言辞中透露出的那股盖世霸气,已经永远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名战士心中,再也无法抹去。   
      西门渡不由得心中又惊又怒,他惊的是敌人的有恃无恐和胆大包天,怒的是自己的胆小怯懦和拙嘴笨舌。从开始对话起,那个可恶的家伙就牢牢控制了主动权,有如一名炉火纯青的剑客,用一招招沛莫能御的剑式,一步步把他逼到了悬崖尽头,根本不留一星半点的退路。而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初生婴儿般只能任其摆布,却偏偏又无可奈何。那种窝囊劲儿,是他起事以来首次遭遇到的,哪管当年与“大将军”金破天决战库州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般狼狈不堪。   
      “呼!”西门渡缓缓地做了一次深呼吸,重重地踏前七步,目光毫不畏惧地盯向舰队方向,朗声道:“既然如此,本座就在清州城中心大街上的养生阁三楼准备好一桌美酒佳肴,随时恭候阁下大驾光临喽!”   
      “一言为定!”那名神秘男子斩钉截铁般说完,声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由始至终数百艘战舰上不曾出现过半点杂音,俨然透露出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纪律性。   
      西门渡恨恨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全军撤退,回清州城!”伴随着他的命令,一队队奴隶士兵秩序井然地离开了这片令人心胆俱裂的海岸线,赶赴大本营清州城。   
      蓦然间,一阵悲绝人寰的惨嚎声响起,众人扭头一看不由得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战场上的那群俘虏们,人人都浑身千疮百孔,血水正如千万道喷泉般疯狂涌出。更有甚者,头碎腰折四肢寸段,再不复半点人形。整整二千多名俘虏在眨眼间就被密密麻麻的箭雨解决得半个不剩了,事前没有半点征兆,事后更无一个活口,这等雷霆手段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不过最可怕的却是另一幕场景,整整六十排锋利无比的四尺短矛,齐刷刷地插在“绿林军”刚刚站立过的地方,构成一座矛与矛前后左右间隔完全一模一样的方阵,没有一根短矛超前,也没有一根短矛滞后,就像事先丈量好了一根一根用手插进去的一般精确无误。   
      这明显是一个下马威,西门渡惊怒之余,也暗暗在心中庆幸着,如果对方心怀歹意,恐怕这批短矛的射程绝对不会仅仅控制在无害的范围之内,那将会酿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呀!   
      雨线扯地连天地垂落,一副无休无止的架势,地上污水横流,化作一条条灰暗昏黄的小河。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个静谧和暴虐完美融合到一起的水世界里,无论巨鲲湾还是清州城,都不能例外地承受着这场百年罕见的特大暴风雨的洗礼。   
      高唐八岛上的人们也概莫能外,只不过他们要承受的“暴风雨”更多更广更狂躁而已,可惜的是,谁都无法逃避这场宿命的安排。   
      在清州城,养生阁是最具规模的大酒楼,若非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和富商巨贾,一般人绝对支付不起那昂贵无比的酒资。该楼位于城内中心大街的北端,附近皆是妓院、赌场、钱庄、商号等高消费场所,堪称是店铺林立,笙歌处处,若非现在处于战时宵禁状态,将不分昼夜永远都是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此时正是掌灯时分,养生阁灯火通明,却看不到任何一名客人,倒是街头巷尾、阴影角落里处处埋伏着披坚执锐的彪悍战士,神情紧张地盯着楼上。   
      在阁内最高的第三层一个特别华丽的大包厢内,四人面对面分坐两席,一边享用着精致茶点,一边小心谨慎地打着哈哈。近窗主席上端坐的正是“绿林军”正副总统领西门渡和蒯桓,另一方是我和莫琼瑶,此外室内再无旁人,随行护卫的龙之息、安德鲁、以及数十名“九曜卫”则统统等候在一楼大厅内。   
      西门渡初见我们的时候,表情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不过那一瞬间的震惊,却逃不脱我无所不在的精神探测。倒是一旁的蒯桓不动声色地问道:“敢问楼下那群身披黒袍,腰插双刀的骑士,可否就是昔日名震天下的‘九曜卫’呢?”   
      此言一出,不禁让我立刻对他刮目相看,想来西门渡也是因为看穿了他们的身份来历,这才显出惊异神色的吧!   
      我哈哈大笑道:“蒯兄真不愧是‘绿林军’副总统领,果然目光如炬。不错,他们正是‘九曜卫’。”这番话本来是应该由莫琼瑶回答的,因为“九曜卫”乃是她麾下等闲连我都调动不了的嫡系高手,不过为显示一家之主的领袖风范,只好由我逾矩代劳了。   
      西门渡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双目精光烁烁地盯着莫琼瑶,沉声问道:“西门渡斗胆请问芳驾尊姓大名?”   
      莫琼瑶优雅从容地道:“西门总统领不必客套,小女子就是莫琼瑶!”   
      “啊!”虽然早猜到她的来历,但是听到人家亲口承认,西门渡和蒯桓二人仍忍不住大吃一惊。要知莫琼瑶除尊贵无比的高唐帝国皇位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外,还是“海神”轩辕天之痕的嫡传弟子和“七海盗盟”代总盟主,如今不论在高唐还是深蓝大陆,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何况民间还传说她和近年来迅速崛起的风云帝国绝代名将柳轻矦过从甚密,在无形中更增添了此女说话的分量。   
      蒯桓不失时机地追问道:“那这位是——”   
      我淡淡一笑,悠闲写意道:“小弟柳轻矦,见过二位总统领大人。”   
      此言一处,西门渡和蒯桓顿时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西门渡苦笑道:“本座居然能在乾罗岛这种穷乡僻壤的孤岛上,得见二位当世翘楚,真乃三生有幸啊!”   
      蒯桓接下话茬,非常默契地继续说道:“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呢?”   
      我轻描淡写地道:“说到指教,小弟可不敢当,就是有点事情想和西门总统领商量一下罢了!”   
      西门渡不动声色地道:“愿闻其详!”   
      我瞅了一眼蒯桓,见他也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遂郑重地道:“我想请‘绿林军’全体加入高唐帝国讨逆军,并接受正规训练和整编,为统一高唐八岛,还黎民百姓一个幸福家园而努力。”   
        


第十七卷 蚕食  第五章 谈判

      西门渡听罢霍然动容,双睛阴晴不定地闪烁,似乎颇感意外,并在积极寻思对策。   
      相反蒯桓却异常冷静,淡淡地反问道:“阁下是打算招安吗?不知是以何方名义呢?”这句话问的非常巧妙,因为高唐帝国已经名存实亡,掌握实权者统统是各郡郡守,若说以高唐帝国名义的话,显然是特别苍白无力的。   
      莫琼瑶美目由西门渡飘向对座的蒯桓,正容道:“不是招安,是加入。我莫琼瑶从来没把奴隶起义军当做大逆不道的反贼,而对二位寻求自由,解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的英雄人物,小女子也是非常钦佩的。此番有幸得见,故才贸然提出合并事宜,倒是琼瑶显得有些唐突了,不过确属诚心诚意,请二位仔细考虑后答复于我。”   
      蒯桓心念电转,遂与西门渡面面相觑,眼神碰触之际,不知互相传递了多少信息。   
      片刻后,西门渡沉声道:“殿下过誉了!我等不过是一群山民草寇,怎敢接受您如此厚爱呢?再说就算我们俩答应了您的要求,可是帐下万千兄弟恐怕也不会答应的,说到底谁愿意再次成为奴隶任人欺凌,做牛做马呢?”   
      我连忙否认道:“非也非也,我想二位的理解有些偏差,可否看过此诏后,再做论断呢?”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诏书,递交西门渡。   
      西门渡脸上露出一丝好奇神色,缓缓打开诏书阅览起来。他的表情随着诏书的内容渐渐变得越来越庄重,越来越严肃。等他仔细地看完全文后,遂转手递给蒯桓,结果后者看罢更是脸色大变,情绪激动不已。   
      西门渡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问道:“诏书上所言当真要施行吗?二位可曾想过后果,那可是要得罪高唐八岛上所有贵族的举措啊!届时贵族联军压境,又要如何应对呢?”   
      莫琼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字一字道:“这封诏书是由我亲自拟定的‘奴隶解放宣言’草本,暂时包括四大条二十二款,以后还会有大量的修改和补充。我谨以菊花王朝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保证,以莫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发誓,这些条款定将分毫不差地全部实施。至于后果我也想过,若能以得罪全体贵族为代价,换得高唐八岛上奴隶制度彻底消失,黎民百姓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的话,我莫琼瑶甘愿冒这天下之大不韪,承担一切责任和后果。”   
      我在一旁补充道:“至于西门总统领所说的贵族联军,柳某保证他们来得去不得就是。”这句话说得特别轻松,但是西门渡和蒯桓却谁都不敢当做儿戏,连天下第一铁军恺撒皇家舰队都全军覆没于袍哥之战了,我再狂妄都有足够本钱,并给别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房内陷入了一阵无言的沉默中,谁都不再说话。西门渡和蒯桓显是在仔细掂量各种后果和可能性,我和莫琼瑶则信心十足地等待着他们的满意答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西门渡深望着我的眼睛,淡然自若道:“不知我‘绿林军’加入后,能够得到什么待遇?”话音才落,蒯桓也略微紧张地望向我,显然特别注重我的答复。一瞬间,我掌握到了个中关键,原来起义军领袖也会考虑到自身利益的,这一点不管是谁都不能免俗。   
      我微笑道:“呵呵,这一点我可说了不算,那得看皇太女殿下的旨意啦!”表面上我仿佛在开玩笑地推脱着,实际这么做却至关重要。因为我的身份在高唐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只能隐居幕后,日后台前的工作都要由莫琼瑶亲自主持,毕竟人家才是菊花王朝的正统继承人,在高唐八岛上行事也名正言顺不是!   
      莫琼瑶立刻会意,正容道:“新高唐帝国的政治、军事、经济方面都将有重大变革,个中详细条款,本殿均想以风云帝国的现行制度为样版,在略作调整后,以符合高唐八岛现有国情的模式执行。具体讲到军事制度嘛,就采取五十人为一队,十队为一营,四营为一团,五团为一师,五师为一军,四军为一集团军的编制,按照军功大小分封官爵。现在属于创建初期,二位以及麾下军官,将直接被授予与兵力相称的官职和爵位,就不知现有兵员多少,战斗力又如何呢?”   
      西门渡皱皱眉头没说话,蒯桓知机地道:“四郡联军中奴隶兵总数约合十二万人,在经过灾难、疾病、饥饿、战争的洗礼后,迄今为止仍剩十万多人,我想足以整编成两支风云军团有余了。至于说士兵的战斗力,那是有目共睹的嘛!即使以四郡正规军的实力,对我们‘绿林军’来说也几乎是不堪一击的。”   
      我心下莞尔,不禁暗忖道:“好你个蒯桓,你倒是真敢夸夸其谈啊!击败了区区一支腐败无能的贵族联军,就想用充斥着老弱病残的十万奴隶兵整编成两支风云军团,那根本是在滥竽充数嘛!”不过话虽如此,我却不便直接道破对方底牌,因为那显是违反游戏规则的行为,并将直接导致这场谈判破裂。   
      一念及此,我好整以暇地道:“蒯兄所言极是,小弟心中深以为然,试问昔日高唐八岛上谁不知道‘绿林军’的赫赫威名啊!故轻矦窃以为凭借‘绿林军’的强悍实力,不但能整编成风云军团,而且更有足够资格晋级为风云主力军团。现在小弟辖下的南疆军区正在开展轰轰烈烈的大练兵活动,采取‘淘汰——训练——再淘汰——再训练’这种周而复始的方式,以促使全军整体战斗力迈上一个新台阶。我想二位大人应该不反对‘绿林军’也参予进来吧?”   
      一旁的莫琼瑶闻弦而知雅意,漫不经心地敲边鼓道:“哦,琼瑶好像也听说了,是不是能晋级成主力军团,便可获得南疆工部司研制的最新式武器装备啊?唉,那可比‘纵横舰队’现在的装备强太多了,如果说我们的装备是三流水准的话,那些装备恐怕就是一流中一流了,据说还有当世最先进的单兵武器——黑铁战刀呢!是不是啊,轻矦——”   
      我连忙点头表示确有其事,精神能却如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地侦测着对方的反应,但见西门渡和蒯桓面面相觑,眸中飞速掠过一丝无比渴望的眼神,继而恢复正常,好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若非我一直在旁虎视眈眈,定被两人波澜不惊的表情骗过。   
      收到我暗暗传递的信息,莫琼瑶继续趁热打铁道:“此番来时太过匆忙,琼瑶和轻矦没想好准备什么礼物,只好以平素敝帚自珍的两套极品黑铁战刀,赠送二位总统领大人了。希望你们不会嫌弃才好哩!”   
      片刻后,由两名“九曜卫”手捧两方扁平狭长的檀香木匣,郑重地搁置二人身前后转身退去。   
      “咔嚓!”伴随着两记清脆的响声,二具檀香木匣都被打开了。霎时间,屋内温度下降了整整一半,猝不及防的西门渡和蒯桓异口同声地连打了三四个喷嚏,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待他们定睛观瞧时,发现匣内静静地躺着两套一模一样的长短刀具,冰冷彻骨的寒气恰是它们隔着刀鞘发出的。   
      “锵锵锵锵!”四刀同时出鞘,屋内刹时陷入滴水成冰的境地,杀气无孔不入地渗透着每寸角落。借着明亮的灯光,二人仔细观赏着战刀的构造。但见它的柄身浑然一体,颜色漆黑锃亮,上面布满了鱼鳞状的暗纹,锋刃纤细狭长,刀背厚重平直,每寸都显示出铸造者炉火纯青的大家水准。   
      西门渡和蒯桓终于忍不住面露惊喜之色,前者略微有些失态地道:“这……这有点太贵重了吧?本座虽隐退多年,但素知黑铁极难炼制,想要铸成兵器更是百中无一。看这两套刀具不论选材、火候、锻造、淬炼都莫不显出宗匠风范,敢问是出自哪位名家手笔,刀名又是什么呢?”   
      听完西门渡提出的问题,莫琼瑶不禁被问得哑口无言,因为这两套刀具是我代表南疆军区送给七海舰队建成贺礼中的五十套刀具之二,她哪里知道来历呢!   
      “嗯噷!”我轻轻咳嗽一声,把西门渡和蒯桓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后,侃侃而谈道:“这套刀具是南疆工部司专门为高唐武士设计和制造的制式武器样品,它们暂无任何命名。当然这是为尊重刀手界的不成文规定,每名顶尖刀手都要亲自命名爱刀的惯例而规定的一个强制性措施,二位可以随便为它们取一个名字。呵呵,因为现在已经投入大规模生产了,所以我想在不久的将来,整个高唐军都能人手一把呢,只不过其质量和您二位的这两套一比,却肯定是天差地远就是。”   
      高唐男人最讲究颜面,连西门渡和蒯桓也不能免俗。当我的话给足他们面子的时候,二人顿时眉开眼笑,彼此的心理距离迅速拉近到了一个新层次。   
      趁着气氛如此融洽,对方心情也绝佳的良机,我不经意地道:“关于整编军团之事,小弟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该不该说。”   
      西门渡连忙道:“柳兄但说无妨,小弟洗耳恭听。”一旁的蒯桓也颇为合作地大点其头。   
      我微微一笑,淡然道:“我想委派一支教官团暂时编入‘绿林军’,帮助士兵们进行大量的基础性训练,顺便挑选一批可造之材组建几支精锐师团。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西门渡脸上笑意顿敛,眯缝着一双细长厉眸,幽幽地道:“柳兄想派多少人入驻呢?”   
      我从容不迫地道:“不多不多,两千人足已。小弟的设想是,全军皆以小队规模组织训练,最好能在八旗老鬼的‘赤眉军’兵临城下前完成初步整编,形成战斗力。当然殿下将为所有新编师团提供一批品质优良的武器装备,还有一笔为数可观的军费,并将按照风云帝国现役军人的待遇发放薪金。”   
      “哦!”听到会提供眼下最紧缺的武器装备和资金,西门渡霍然动容道:“好,既然柳兄如此爽快,小弟也就在此做出承诺,只要教官团一来,我马上腾出两千个小队长职位,并保证绝不擅自干涉其日常训练活动。”   
      敲定了双方合作意向中最关键一项,房内气氛愈发显得轻松自然了。蒯桓微笑道:“除军事外,对未来的政治、经济方面,二位有何见解呢?”   
      莫琼瑶欣然道:“蒯兄问的好,琼瑶正想就此说说心中拙见哩!从前高唐帝国采取的是郡本位制,郡守掌握着全郡的生杀大权,其中包括刑律、政令、军队、税率等等本应隶属国家的权力。由于权柄过重,所以才会让他们私欲膨胀无度,酿成今日大祸。俗语云:前事不忘,后事之事。有鉴于此种种弊端,若能重新建国,我将采取如下措施。”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环顾诸人一眼后继续说道:“第一、施行君主集权制,皇帝将掌握全部大权,下设吏、兵、刑、工、户、礼六部分管一摊。第二、全国设立八岛、三十六郡的行政单位,并任命岛一级官员为总督,郡一级官员为郡守。它们仅限负责执行中央制定的统一政令,唯有特殊情况下,才能制定地方政令,譬如赈灾等。第三、解散和取缔全国藩属私兵,组建三~四支精锐集团军,它们将直属中央指挥,其中包括海军、陆军、特殊部队三大部分。第四、彻底消灭奴隶制度,恢复其自由民身份,以便大力发展农业,促进商业繁荣和远洋贸易……”   
      莫琼瑶不愧是菊花王朝皇太女,平日更似做足了这方面的相关功课,居然把如此复杂的治国之策讲得层次清晰、条理分明,甚至让老奸巨猾如西门渡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不止。更不济的是蒯桓,眼眸中频频射出充满敬佩的目光,一副茅塞顿开的受教模样。   
      我不禁暗觉好笑,心中忖道:“乡巴佬就是乡巴佬,想要治国安邦平天下,寄希望于一些泥腿子的农民伯伯执政,那可是万万行不通的事情。他们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谈到这方面就差劲得紧了。”   
      正寻思间,房内倏然安静下来,原来莫琼瑶已经讲完了那套大道理,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正陷入尴尬境地之中。   
      我哑然失笑道:“呵呵,西门兄煞是小气,我们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你摆上筵席宴请宾客呢!唉,这下俺可怜的肠胃统统都要造反喽!”   
      此言一出,顿时惹起诸人哄堂大笑,继而西门渡赶紧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皆因二位来意不明,故礼数欠周了。来人啊,快快去准备筵席,本座要好好宴请二位贵宾,别忘了还有楼下的侍卫们呢!”   
      “是!”楼下传来轰然应诺,马上有人去置办了。   
      我透过窗棂看到城内夜色越来越浓郁了。暴雨稍歇,漆黑夜空中,只飘下零星的雨珠滴滴答答地坠落在积水里,泛出一圈圈不断扩大的涟漪,周而复始地扩散消失。   
      平定乾罗岛的计划终于完成了第一步,明天命运安排给我们的又将是什么呢?   
      清晨雨过天晴,室外的凉气疏散,草木青翠繁茂,显示出春的生机。青池水满,鱼儿欢快地跳跃,绿柳低垂,黄莺婉转地啼鸣。雨后的春色清新明丽,生机盎然,让人目睹此景时心中忍不住欣喜无限。   
      我刚刚洗梳完毕,正出神地看着花圃内片片散落的花瓣发呆,忽然听到安德鲁节奏独特的脚步声在回廊上响起。片刻后,他行至近前躬身施礼道:“启禀主公,昨夜海岸巡逻队在清州郡东码头附近,截获了一艘擅闯禁区的海豚级中型战舰。经盘问得知,舰上清一色是来自土珠岛的道士,人数约为五百人左右,索佩罗不知如何处理才好,故特派人前来禀告请您定夺!”   
      我微微一愣,遂幡然省悟道:“哦,那一定是在接到枯竹大师的传讯后,专程从土珠岛赶来护驾的‘造化堂’高手。呵呵,其中说不定还有‘枯’字辈的大人物呢!嗯,你赶快去通知一下公主殿下,我们要马上赶去码头呢!”   
      “是!”安德鲁连忙应允,快步离去赶赴隔壁院落。   
      昨夜盛大的欢庆筵席结束后,时间已经很晚,在西门渡殷勤挽留下,我和琼瑶分别入住到清州城第一豪宅——玲珑别院。据说这曾是杜登最流连的庭院之一,可惜如今物是人非,被“绿林军”新贵们占为己有,当成了临时官邸使用。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莫琼瑶在数十名九曜卫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赶到了。我淡淡地吩咐安德鲁向卫兵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有要事必须马上赶回码头,遂和莫琼瑶并肩走出别院大门,径直跨上爱驹,绝尘而去。   
      半路上,我扫了一眼紧随身后半骑距离的龙之息,正容道:“之息,回到舰队后,你和索佩罗亲自挑选两千名能征惯战的好手,组成一支教官团进驻‘绿林军’。就由你亲自出任团长,负责选拔和训练士卒。我没有别的期望,唯一一点要求就是必须认真和严格,因为这些人将是新高唐帝国第一军团的士兵,而且马上就要迎接来自‘赤眉军’的挑战,所以半点马虎不得!”   
      “是,末将明白!”龙之息干脆利索地回答着,双眸闪过凛凛寒光,神情酷似一头凶猛彪悍的成年巨狼,充满了一种危险无比的气息。   
      我满意地点点头,遂向莫琼瑶传音入密道:“此番‘造化堂’高手大举前来,枯竹大师定要折返土珠岛的,我想你率领‘纵横’舰队跟过去,顺便接收了土珠岛的所有郡属领地。凭借精锐无比的军队,还有枯竹大师的威望,那些郡守应该会望风归顺的,万一有一两个不长眼的家伙找麻烦,就给他们送终吧!”   
      莫琼瑶微蹙娥眉道:“可是若‘纵横’舰队都开赴土珠岛了,八旗老鬼的四万‘赤眉军’谁来抵挡啊?难道你真准备用仓促整编的‘绿林军’去抗衡他们吗?”   
      我哑然失笑道:“琼瑶莫要担心,区区四万‘赤眉军’何足挂齿啊!即使战况不利,我单人独骑也能杀出重围不是?呵呵,何况西门渡麾下的‘光头师’和‘虎豹营’尚有一战之力,而教官团也不是摆放着供人观赏的玩偶!”   
      莫琼瑶柔声道:“那你一切小心啊!”   
      我欣然点头,胸有成竹地道:“你放心吧,普天之下还找不出一个能奈何我的家伙呢!”说完轻轻拍了拍悬挂腰畔的十方俱灭,充满了一种睥睨天下和谁与争锋的意味。   
      莫琼瑶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低声道:“人家就知道你是想趁此机会替它大发利市,对不?”   
      “啊?”我错愕地望向她,蓦然爆笑道:“哈哈哈……还得说是老婆理解我啊!”   
      莫琼瑶也忍不住嫣然一笑,遂正色道:“对了,船上运载的那批武器装备,就统统留给你吧!另外我会派遣一批精明能干的文职官员参予清州城的行政、后勤、财务、征兵等方面的管理工作。昨晚酒席宴间,西门渡和蒯桓答应过让我们接手这些事务的,想必他们也是吸取了数十年前那次大起义失败的经验教训吧!”   
      我补充道:“不仅如此,你别忘了还要办好三件事:第一、用舰载金雕尽快通知袍哥州方面派人前来支援。要采取自愿的原则,凡是高唐后裔者皆有资格入选,人数最好控制在一~二个军团的规模。第二、命楚山严密监视高唐府私属舰队的一举一动,有情况立刻汇报,莫让他们抽冷子在背后偷袭我们才好。第三、联系慕容炯炯,命他将最近部队换装时淘汰的武器装备,统统集中到一起,最好和援军一起输送到乾罗岛来。”   
      莫琼瑶凝神记忆完毕,莞尔一笑道:“主公,您还有何吩咐啊?”   
      我沉吟片刻,正经八百地道:“想想一段时间不能见到你了,我真的非常难过哩!”   
      莫琼瑶芳心一热,温柔地道:“乾罗岛距离土珠岛不足一昼夜行程,解决掉八旗老鬼后,你马上来看人家就是喽!”   
      我兴味索然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哦,我都差点忘记了,从七海舰队抽调援兵的时候,要尽量多带一些熟悉政务的文职官员过来。嗯,最好是从六部司直接抽调人手,这样就能在‘赤眉军’覆灭后迅速掌握其他四郡,全面接管整个乾罗岛了。”   
      莫琼瑶被我这句神来之语搅和得半点浪漫情绪都没了,幽怨地瞅了我一眼,无精打采道:“知道啦,夫君!”   
      我刚要安慰她两句,却发现已到码头,只好充满歉意地一笑,尴尬地闭上了嘴巴。   
      当我步入白虎堂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即是枯竹,他正和四名气度恢弘、精气内蕴的道装老者端坐在太师椅上品茗聊天。   
      令人瞩目的是,五人的衣着居然一模一样,皆是以白色为主色调、以紫色为配色、以绿为做点缀的华贵道袍,给人感觉有如黎明的曙光般清新,有如丁香的气息般沁人心脾,有如春天的绿草地般充盈着勃勃生机。   
      蓦然间,我感到四股庞大无匹的波动气场倏忽而来,转瞬而去。在一触即收的短兵相接中,那四名道装老者齐刷刷地皱了皱眉头,旋又立刻恢复了古井不波的平静。   
      我不禁既觉好笑,又感吃惊:好笑的是四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妄图窥探我的真正实力,殊不知在恺撒时,即使以道宗第一高手“天尊”燕憔悴的本领也要铩羽而归;吃惊的是,四人精神修为都已臻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先天化境,若一对一、一对二、甚至一对三或许我都可轻松获胜,但若一对四的话,即使强横如我也只能落荒而逃,光凭这一点就让我对高唐道宗的实力重新作出估计。   
      枯竹率众起立迎了上来,欣然道:“轻矦来得正好,我正和四位师弟说起你呢!”   
      此言一出,哪管冷静如我和莫琼瑶都要大吃一惊,连忙施礼问安道:“轻矦、琼瑶拜见各位大师!”要知当今高唐道宗的泰山北斗净土宗内,辈分由高至低分别是“枯木逢春”,其中“枯”字辈地位至高无上,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寥寥数人,号称“净土七子”。这些老家伙平素深居简出,架子大得就连皇帝加冕都难得露回面儿,此番一次性就见到其中四位,传出去实乃一件轰动无比的盛事。   
      那四名道装老者也一一还礼道:“贫道枯风、枯花、枯雪、枯月见过公主殿下,常胜王阁下。”   
      诸人分宾主落座后,又是一阵寒暄,无非是久仰久仰,道长的威名如雷贯耳等等套话。待客套完毕,枯竹率先打破僵局,直奔主题道:“这些日子以来,贫道得蒙二位悉心照料,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了。大恩不敢言谢,由于宗内俗务缠身,又有诸位师弟不辞劳苦亲来迎接,贫道想就此告辞,特向二位通告一声!”   
      我微微一笑,诚心诚意地道:“您太客气了,能够为宗主效劳,实乃晚辈几世修来的福份啊!可惜相聚时日太过短暂,让晚辈不能多多聆听前辈的教诲,那真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哩!”   
      莫琼瑶也插口道:“正是,琼瑶也舍不得大师现在就走哩!”   
      枯竹无奈地摇头叹息道:“唉,贫道也没办法啊,有些事情必须尽快回去处理呢!我已经耽搁了许多时日了。实不相瞒,在收到贫道失踪的‘噩耗’后,已经闭关百年的枯荣师兄也破例出关,并且启用了道宗无上法器‘伏魔令’。但凡高唐境内的道宗大小门派,皆会受到邀请,聚集至土珠岛共商大事,届时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波呢!为贫道区区一人,劳师动众不说,还要惹起漫天腥风血雨,让我于心何安啊?”   
      我听说竟有此等千载难逢的良机,不禁按捺不住心潮彭湃,连忙施个眼色命莫琼瑶主动出击。   
      莫琼瑶果然不愧是帝王后裔,对时机的把握总是恰到好处,就在我暗施眼色的同时,她已经准备妥当说辞,斩钉截铁地道:“降魔卫道乃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拯救黎民百姓脱离水深火热的境遇,更是晚辈的毕生心愿。请大师特别准许我,参予这次道宗峰会好吗?因为晚辈有一件事情,必须得到大家的支持和帮助!”言罢取出那封“解放奴隶宣言”诏书,恭恭敬敬地递给枯竹大师过目。   
      我分出五缕精神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附在五人身上,一直巨细无遗地监测着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丝情绪波动。此时此刻,我明显感受到枯竹在看到诏书内容的刹那,心脏剧烈无比地跳动了一下,但是脸上表情和眸中神采却与之前没有半点改变,其涵养之高、城府之深着实让人钦佩不已。看来他能继枯砚之后,成为高唐道宗的精神领袖绝非偶然,而是以强劲实力做后盾获得的,任何被他一脸慈眉善目的假相所迷惑,进而轻视他的人,都将付出最沉痛的代价。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枯竹轻轻合上诏书,转给身旁的枯风审阅,本人却闭目养神去了。我饶有兴致地继续监视着他,发现此公脉搏、血流、心跳、体液分泌都远远超出了平常数倍活动,表面上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想必此刻他脑海里诸般思绪正此起彼伏,严密计算着支持或反对“解放奴隶宣言”的得失。   
      又隔了半晌,枯风、枯花、枯雪、枯月四人也一一浏览完毕,重新将诏书递还给了莫琼瑶。   
      莫琼瑶目光炯炯地盯着枯竹,正容道:“前辈对此诏有何感想呢?”   
      枯竹大师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地反问道:“公主殿下,您又希望道宗做出什么样的承诺呢?”   
      寥寥数语间,两人针锋相对地寻找着对方的破绽,企图看破对方的底牌,遂好加以利用从中获利,俨然就像一只老狐狸和一只小狐狸在斗法一般。我知机地没有插话,风花雪月四大元老也默不作声,看来颇为敬重这位掌教师兄的样子。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莫琼瑶直言不讳地道:“眼下的高唐八岛经过整整二十年的天灾人祸,实际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王侯将相、豪门巨贾只知巩固自我势力,搜刮民脂民膏;郡与郡之间更是各自为政,彼此勾心斗角,手足相残得不亦乐乎。他们根本就是弃民族大义于不顾,让孱弱不堪的高唐距离毁灭之路越来越近。反观我们的邻居风云帝国和恺撒帝国,它们每代帝皇都在励精图治,积极扩张着本国版图,论其政治、经济、军事、社会制度无一不远远抛低我们老远。”   
      说到这儿,莫琼瑶蓦然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八度,义愤填膺地道:“试问凭借当今掌权的这些不思进取的‘大人物’们,如何能够抵抗将来敌人的侵略呢?如今两大帝国正举倾国之兵对峙于边界,根本无暇顾及高唐八岛,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啊!琼瑶虽身为一名弱女子,但自问爱国热情不输于任何须眉,所以我恳求道宗能够看在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的面上,也看在曾经为建立美丽富饶的高唐,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列祖列宗的面上,支持我完成统一高唐八岛的伟大事业!”   
      话音未落,两行清泪潸然流下,缓慢却不可抑止地滴在地板上。那一瞬间,仿佛就成了永恒,在静寂若死的“白虎堂”内,泪珠坠地的声响,有如一记记暮鼓晨钟般敲击在诸人心灵最深处,引发出最强烈的共鸣。   
      轻轻擦拭了一下眼泪,莫琼瑶深情无限地道:“琼瑶虽然四岁时就离开了高唐远赴海外,但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祖国的安危、百姓的福祉,对那些贪官污吏、地主豪强也莫不恨得咬牙切齿。究其罪恶根源来说,我看即是万恶的奴隶制度。它就像一颗毒瘤般抑制了整个高唐社会的顺畅发展,对此绝对不能姑息养奸,必须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法,将其连根拔起赶尽杀绝。前辈乃千万人敬仰的贤者,请您告知琼瑶,我是否应该为继续完成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奋斗呢?”   
      这番话说得感情真挚、措辞强烈,一下子就把枯竹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让他必须在支持和反对中选择一条,除此再无它途。更厉害的是,风花雪月四大元老居然被说服了,一个个霍然动容的模样,自然逃不过我和枯竹的眼睛。如果枯竹断然拒绝,甚至哪怕只是不想答应,都必将在诸位师弟心目中留下不可弥补的裂痕,届时他在净土宗的统治地位都将岌岌可危。   
      权衡利弊下,枯竹毅然选择了同意一途。他意味深长地瞅了莫琼瑶一眼,叹息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啊!看来我们都已经太老了,不再具有任何锐意进取的精神,未来应该是由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操控喽!”   
      说到这儿,他语锋一转,庄严肃穆地道:“我宣布净土宗将无条件地支持公主殿下的统一霸业,并将不遗余力地帮助您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恢复高唐帝国往日最辉煌的岁月。嗯,希望您也时刻谨记今天说过的这些话吧!”   
      莫琼瑶断然点头,美丽无暇的双眸中迸射出两道无坚不摧的利芒,简直让人不敢逼视。   
      我见谈判终于功德圆满了,赶紧吩咐一名九曜卫去准备欢送筵,款待这批背景大得吓人的老道们。要知道这可不仅仅是五百人那么简单啊,他们实际代表的是,在高唐八岛实力庞大无比的整个道宗呢!   
      整个上午我都在为这帮老道们忙里忙外,精心打点,直到舰队准备向土珠岛出发的前一刻,才找到机会和莫琼瑶话别。   
      她一副依依不舍的小女子娇态,倍加惹人爱怜。可惜好景不长,在索佩罗报告一切准备停当的刹那,莫琼瑶又变回了那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皇太女殿下。   
      她轻蹙娥眉,幽幽地道:“轻矦,你要记得乾罗岛事了后,马上赶赴土珠岛来找我啊!人家会日夜企盼你早日归来的!”   
      我长嘘了一口浊气,郑重地点头道:“你放心吧,搞掉八旗老鬼是分分钟的事情,我安全得很哩!倒是你得万分小心,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嗯!”莫琼瑶轻垂粉颈,遂倏然抬起俏脸,蜻蜓点水般在我唇边吻了一下,转身狂奔而去。   
      这一刻,我听到了悠长雄浑的起锚号声,爱人终于要远去了,一股黯然神伤的感觉用上心头。   
      我不禁烦恼地心忖道:“他奶奶的熊,原来离别的滋味如此难受啊!”    
      午时三刻艳阳高照,我骑着银翼龙王懒洋洋地漫步回城,安德鲁骑着一匹恺撒北疆特产的飞云兽紧随其后。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去试图打破这无言的沉默,唯有清凉爽飒的微风吹拂着战袍的领襟,就像初恋情人的小手般温柔。   
      不知不觉间,清州城东门浮现于视野内,我轻轻摆摆微酸的脖颈,浑身顿时发出一阵密如爆豆的骨骼脆响,接着整个人都变得焕然一新,再非被别离折磨的痴情种子,而蜕变成一名傲视天下的霸主豪雄。   
        


第十七卷 蚕食  第六章 立威

      “希律律!”银翼龙王感同身受般兴奋地仰天长嘶,继而四蹄翻飞有如腾云驾雾地飞向城门。   
      身后的安德鲁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大喊道:“他奶奶的熊,这家伙怎么又发飙了啊?呜呜呜,老大,您等等小弟我啊!俺骑的只是最普通的飞云兽,咋能追上您那只变态龙王呢?”可惜话音未落,银翼龙王已经彻底消失在他视野里,徒留下可怜的安德鲁驾驭飞云兽在后面玩命追赶。   
      经历过一天战火洗礼的清州城,此时已经基本恢复往日的平静,除城楼、街道上多了一队队站岗巡逻的“绿林军”士兵外,酒楼、客栈、商号、钱庄等店铺均已重新开门迎客,沉寂了数日的老百姓们熙熙攘攘地汇聚成一道道人流,徜徉其间自得其乐。   
      我暗暗诧异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不禁对西门渡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换做是我,绝难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把刚刚占领的城市恢复原状,可是他无疑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好。   
      通过东城门后,我偏身下马步行,但见损坏的城墙塔楼已基本整修完毕,剩余部分正有数百名赤膊大汉卖力修复着,眼看着天黑前一定能够竣工。而不论城楼还是街道上站岗巡逻的士兵,皆一个个腰板挺得笔直,目光敏锐犀利,耳朵也支棱翘起,充满警惕地盯着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显得士气昂扬和精力充沛。   
      我正感到十分满意的时候,忽被一阵“当当当!”的锣声吸引了注意力,不及偏头观看,就听一把洪亮的嗓音,中气十足地道:“各位老少爷们,大家好!我叫板砖,本是清州郡曲家村曲扒皮家的一个奴隶,平时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要做足十个时辰的苦工,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一支兵马,不但将我和受苦受难的同伴们一齐拯救出火坑,还严惩了曲扒皮全家老少!诸位知道这些活菩萨是谁吗?”   
      说到这儿,板砖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了半盏茶功夫才继续道:“他们就是尊贵无比的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直属的新高唐帝国第一军团。这是一支由全心全意热爱祖国的高唐人民组建,矢志为所有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们谋求幸福生活的队伍。它将彻底消灭奴隶制度,让灾难深重的奴隶们统统恢复自由之身,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做人,再不受任何人欺凌。”   
      围观的人们何曾听到过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辞,顿时一片哗然。   
      板砖不慌不忙地道:“如今的高唐混乱不堪,八岛上充斥着私欲膨胀的官吏和富贾,他们为了得到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奴隶、更多的财宝、更多的美女而不断地发动战争。结果获得利益的是谁呢?没错,是他们,也只有他们。我们老百姓被他们强迫着参予争霸战后,得到的只有血淋淋的伤口,丧失至友亲朋的悲痛,以及付出宝贵的生命,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我们为什么要帮助他们?我们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战斗一次呢?”   
      这番话说得非常深入人心,因为即使穷乡僻壤如清州郡,在乱世中也丧失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围观众人中既有痛失亲友者,此刻被板砖充满渲染力度的言辞刺激下,均忍不住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板砖趁热打铁道:“现在尊贵无比的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就给了大家这样一个为自己战斗的机会。她老人家直属的新高唐帝国第一军团,现在就要招募兵勇,为统一整个高唐八岛,为消灭这个人吃人的不公平的社会制度而努力奋战。只要你是一名十八~二十五岁之间的健康男子,即可加入到本军团中来。当你成为一名新兵后,军团将无条件地提供住宿、衣物、以及一日三餐,如果你天资聪颖,并且在训练中刻苦耐劳,那么我将恭喜你,你将成为每月都可领取薪金的正规军士兵。一名普通士兵的薪金将是每月一金币六银币,荣立战功后,将根据杀敌数量给您额外的奖金,那将是您薪金的十倍百倍千倍。”   
      “哇!”围观的群众一下子沸腾了。要知当时生活水准极其低下的乾罗岛,普通殷实人家四口人一个月的开销也不过区区两个银币,板砖一下子开出足够他们大半年的消费金额,并注明是每月薪金,对这些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无法抵抗的巨大诱惑。   
      板砖保持着一抹憨厚朴实的微笑,庄重地道:“另外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遵照尊贵无比的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的旨意,新高唐帝国在清州城校军场开设了第一军团募兵处,并把原清州郡守衙门改建为清洲刺史衙门。新上任的募兵总监和刺史大人将十二个时辰昼夜不间断地办公,如果你要参军,如果你要伸冤,请立即行动去这两个地方。”   
      我哑然失笑地瞅着那名叫做“板砖”的汉子,心底再次涌起一种对西门渡由衷的钦佩之情。无疑这是令百姓们迅速接受“绿林军”的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凭借着许许多多“受害者”同时现身说法,摆出千百个铁铮铮的“事实”,哪里还由得你不感动和不相信呢?   
      眼看着人群中一部分青年男子,在听完演讲后,就急匆匆地直奔校军场跑去的身影,我就知道这套战略非常成功。也许在八旗老鬼的“赤眉军”兵临城下之前,能够组建出两支甚至更多的军团也不一定呢!   
      “老大!”安德鲁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头也不回地问道:“你知道这个主意是谁替西门渡出的吗?”   
      安德鲁愕了一愕,随即幡然省悟道:“您指的是‘喉舌’计划吧!那是公主殿下临行前吩咐下来,由那批能言善辩的文官组织策划的宣传活动啊!负责人好像是个叫做长孙鼓翼的年轻人,听说他武功普普通通,不过口才却非常了得,雄辩滔滔下从没有人能够挺过三个回合。”   
      我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淡淡道:“呵呵,一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啊!有时间我一定要见见他,你替我安排一下吧!”   
      安德鲁露出几分困惑不解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一个书呆子,有什么好见的啊!”   
      我幽幽地长叹一声,苦笑道:“安德鲁啊安德鲁,难道你竟未看出舆论导向有多么重要吗?如果他们不是一人十人百人,而是成千上万的人,那将是一股何等庞大的力量啊?强横军力足以暂时震慑敌人和百姓,可长此以往必然导致官逼民反的结局,唯有万千‘喉舌’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瓦解敌人斗志,同时令百姓倒戈相向,统统站到我们的阵营中来。原本我尚在考虑如何解决四郡战后的安抚问题,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军中居然有长孙鼓翼这样的奇才,哪里还用得着我担心忧虑呢?此子必须重用起来,我料他将来定非一郡一岛所能够容纳的人杰!”   
      安德鲁听得仍旧迷迷糊糊不甚明了,仅仅知道主公非常看重一个书呆子,不禁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看来以后得对那小子客客气气的了!万一有那么一天他坐上了高唐宰相的位置,俺也能借借光、乘乘凉不是!”   
      我和安德鲁一边走一边说,不知不觉地穿街过巷走到了校军场门口。   
      期间又遇到了十数个“板砖”式的人物在慷慨激昂地演说,每处都围观了无数看热闹和图新鲜的百姓。表面上看去他们一个个貌相憨厚口齿伶俐,神态沉着冷静处变不惊,显然是通过精挑细选出来的精明角色。   
      这些人均匀地分布在人流最多的街道和店铺左近,势力范围的划分泾渭分明,尽显组织者的卓越统筹能力,让我也对长孙鼓翼的才干更敬佩三分了。因为若换做是我,恐怕也难在一时三刻间,将一座陌生城市的百姓控制得如此服服帖帖,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聆听一个声音说话。   
      安德鲁突然在背后叫道:“老大你看——”   
      我旋风般回转身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恰见一小队内衬白麻布衣,外罩浅蓝马甲,手里拎着漆黑木刀的士兵们走过。他们的临时制服上没有任何军团标记,走起路来也乱糟糟闹哄哄地不成体统,一看即知是刚刚入伍兴奋莫名的新兵蛋子们。   
      在这支队伍的侧右翼中段,平行地走着一名与新兵精神面貌迥然不同的老兵。他脸容威严肃穆,双目炯炯有神,腰板挺直如枪,身穿一套海蓝色军服竟纤尘不染,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最可怕的是,他右掌正虚握腰畔刀柄,劲道不轻不重,恰好保持在随时随地都能拔刀出鞘砍人的程度。那是唯有长年累月刀头舐血,置身在生死边缘的沙场老兵们,才能养成的良好习惯。   
      在他左右上臂明显处,各绣着一枚军团徽章。它由明暗两组图案构成,背景是一轮鲜红新月,表面则是一枚黒十字骷髅头。由于图案栩栩如生,色彩也异常绚丽夺目,竟予人一种锋芒毕露杀气冲天的巨大压迫感。   
      安德鲁低声嘟囔道:“索佩罗调遣给龙之息指挥的是纵横舰队第十陆战团,想不到在那支排名最末的团队里面,随便碰到一个普通士兵也能有如此精湛的本领。”   
      我听罢简直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训斥道:“安德鲁啊安德鲁,你到底长没长脑子啊?要知纵横舰队的每一名成员,都是由‘海神’轩辕天之痕亲自从七海盗盟百万雄兵中重重筛选出来的精锐高手,若没几分真本事哪能轻易蒙混过关啊?”   
      安德鲁搔搔后脑勺,赧然笑道:“嘿嘿,难怪啊难怪,俺就说他咋那么厉害呢!”   
      我不置可否地道:“精锐是精锐了,厉害倒却未必!起码铁血卫和新月卫就比他们强多啦!”   
      安德鲁连忙溜须拍马道:“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是谁训练的铁血卫和新月卫啊!在主公的英明领导下,就算是一帮胆小怕事的平民百姓,也会很快被训练成龙精虎猛的无敌勇士呢!”   
      我被他逗乐了,随即笑容收敛露出一抹缅怀的神色,喟然长叹道:“唉,这回你可猜错了!能够训练出铁血卫和新月卫的人不是我,而是我们的军师哥舒嫩残。如果没有他的精心指导,恐怕迄今为止军中也没有一个人会知道‘般若功’和‘拈花指’是什么东西,更别提能够练成现在这么高深的境界了。”   
      安德鲁尚是首次听说哥舒嫩残的名字,见我一副唏嘘不已的模样,就不敢继续在这上面纠缠,岔开话题道:“主公,我们是回玲玲别院,还是进场看看?”   
      我沉吟片刻,微笑道:“呵呵,既然来了哪有过门不入之理?咱们就去看看龙之息招募的新兵都是何许人也吧!”   
      清州城校军场是一座被粗木栅栏围成的四方瓮城,它边长两百四十余丈,最多可同时容纳四~五万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接受检阅和训练。按照清州城一贯的部队编制来说,它一直都显得那么绰绰有余,不过此时此刻却显得有点太狭小了。   
      当我和安德鲁走进校军场大门的时候,赫然看到了四条长长的人龙,正从场内蜿蜒而出。它的起点是场中心的点将台,终点是场外南门大街的尽头,队伍里尽是一些衣衫褴褛的男子,有的甚至明显超越了限定的年龄,不过从那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神可知,他们心中非常希望得到这份待遇极优的工作。   
      站在门口维持秩序的一小队“绿林军”士兵发现了我们,立刻齐刷刷地敬礼示意。我淡淡地向他们挥手致意,从他们光秃秃闪亮亮的脑袋上看得出,这些人都是隶属“光头师”的精锐士兵。如果我没有猜错,龙之息募兵前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整编“光头师”和“虎豹营”,这些人有资格在此站岗,就证明他们中间的每个人都是通过了严格考验的优秀战士。   
      点将台前每间隔丈许竖着一条横幅,上面分别醒目无比地画着一柄刀、一副弓箭、一杆枪、一块铁锚。横幅下方皆是一副简陋的长桌板凳,上面坐着一文一武两名官员,显然前者是登录基本资料的书记官,后者是凭眼力判断应聘者实力的主审官。当一名应聘者被录用为新兵后,就会被要求登记全部资料,然后得到一块特制腰牌,至一旁的军需官处凭牌领取装备。   
      安德鲁哑然失笑道:“呵呵,不知这是哪个鬼灵精出的主意!用图像阐述确比文字表达要容易理解得多,起码那些文盲不必担心投错门户了。嗯,刀手、射手、枪手、水手,看来近战、远程、陆地、海上兵种都齐全了,就是不知道选拔的人素质如何!”   
      他话音才落,就听一把冷峻酷烈的嗓音幽凉地在耳畔响起,道:“安兄若想知道答案,就请和主公一道上点将台来吧!”   
      安德鲁向我扮了个鬼脸,笑嘻嘻道:“龙少的耳朵好贼啊,我说得那么小声,他都听得到哩!”   
      我没好气地翻翻白眼,道:“不要在这儿瞎捣乱,若再敢继续胡说八道,哥哥我就送你回南疆种田去。”言罢召来两名士兵照料战马,迈步登上了点将台,安德鲁耸耸肩膀后,乖乖地闭紧双唇跟了上来。   
      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西门渡和蒯桓居然也在点将台上。仔细想想又觉理所当然,既然最先整编的对象是全体“绿林军”,那他们两位正副总统领当然都要老老实实地待在现场监督一番了,因为这关系到很多人事安排和切身利益呢!   
      “吾等参见主公!”三人不约而同地躬身施礼,在他们身后站立的数十名悍将则一律单膝跪倒给我请安。我微微一笑道:“大家免礼平身吧!”说着双手前伸半尺,在虚空中轻轻一托,形成一股浩瀚无垠的力量,一寸一寸缓慢而不可抗拒地抬起众人弯下的腰腿。   
      刹时间,诸人齐刷刷地脸色一变,心中震骇简直难用言语形容,更有甚者面容赤红如血或铁青如鬼,好半天才恢复到正常肤色。刚才电光石火的一瞬,但凡试图用内力抗拒和反击者,浑身真气皆被控制得动弹不得,而且动辄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或青或赤恰恰是其体内阴阳属性的真气运转至极限的征象之一,哪怕再多运转一分他们也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轮较量以我完胜“绿林军”所有将领联手结束,其中包括西门渡、蒯桓这两名超级高手在内,都要心悦诚服地承认自己彻底失败了。   
      我仿佛刚刚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脸上毫无半点得意之色,平平淡淡地道:“诸位兄弟辛苦了,不知募兵进行得怎样啦?”   
      唯一一个未参予抵抗的龙之息恭恭敬敬地道:“启禀主公,迄今为止新高唐第一军团已经整编完毕。它下辖五个普通师团,士兵总数共计五万人,由西门渡担任军团长,蒯桓担任副军团长,并直接指挥其中战斗力最强的‘虎豹师’和‘光头师’,剩余三万人组成三个新编师团,还有待加强训练和提高技战术水平。”   
      “哦!”我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退伍后的‘绿林军’士兵们,是如何安置的啊?”   
      话音才落,三人身后的众将中大步走出一人,从容不迫地答道:“启禀主公得知,原‘绿林军’全员十万二千三百四十五人,除新高唐第一军团整编的五万人外,剩余人中能工巧匠者编入郡属工部衙效力,老弱病残者归入郡属疗养院看护,年龄尚幼者纳入郡属讲武堂学习,目前皆已妥善安置完毕。请指示!”   
      我定睛瞧去,见此人年纪约在三十岁许,一副高瘦笔挺的身躯,相貌英俊,举止潇洒,神态从容不迫,斜飞入鬓的漆黑剑眉下,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睿智和宽容,让人不能将他与任何邪恶的事联想到一起去。   
      我心中暗暗赞叹道:“好一个天生光明磊落的汉子!”不过想归想,我嘴上却不能说出,驾驭属下的要领就是四个字莫测高深,若让人知晓了全部底牌,那哥哥我距离死期也就不远了。一念及此,我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谁?”   
      那人不卑不亢地道:“卑职长孙鼓翼,是纵横舰队的原幕僚长,现被殿下任命为清州刺史,暂时打理郡内一切政务。”   
      我冷哼一声,沉喝道:“好胆!是谁授权你随随便便地胡乱增设郡属职能部门的?工部衙、疗养院、讲武堂……嘿嘿,你当清州郡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吗?”   
      此言一出,点将台上刹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被处于暴怒中的我迁怒于他。长孙鼓翼也吓了一跳,尽管他表面上装作无动于衷,但蓬蓬乱跳的心脏,却怎能躲过我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精神侦测呢!   
      我目不转睛地瞪视着他,浑身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杀势,恍若马上就会将他撕成碎片一般。这一刻没人敢出声,也没人敢替他求情,我雄霸天下的身姿,早已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灵最底层。   
      蓦然,长孙鼓翼双膝跪倒在地,恭声道:“属下知错,请主公责罚!”   
      我暗叹此子果然聪明绝顶,不过考验犹未结束,于是眯缝着双眼,漫不经心地问道:“哦,你错在何处,我又该如何责罚你呢?”   
      长孙鼓翼抬头望着我,态度依旧恭敬从容地道:“卑职私立堂口,而且未能及时汇报上级,按律当革去所有官职,移交刑部查办!但念在清州郡初定百废待兴,卑职为从旁协助新高唐一军建成,此举亦属于事急从权,且未造成严重后果,故功过相抵,可由卑职继续暂代刺史一职,以观后效!”   
      我不再瞅他,抬眼望着那群噤若寒蝉的将领们,淡淡地道:“你们认为应该如何处理他啊?”   
      等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却依旧无人答话,我刚要开口,就听西门渡朗声道:“末将以为可按照长孙刺史所言执行!”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嗯,那就按你所言功过相抵吧!若日后再犯定斩不饶!起来吧!”   
      长孙鼓翼闻言连忙磕头谢恩,站起身来归入众将领中间。   
      我在众人心目中牢固树立了赏罚分明的形象后,迅速步入正题道:“目前一共招募了多少新兵?”   
      蒯桓道:“回禀主公,目前招募的新兵包括三千名刀手、三千名射手、一千名枪手、和一千名水手,共计八千人左右。根据清州郡辖下城镇村落的青壮年人口比例推算,在今后三天内,预计能收满新高唐第二军团所需的全部份额。”   
      我正容道:“做得很好!不过我要提醒各位,收录新兵时一定要注意一点,那就是我们只要奴隶出身和没有家庭牵挂和负累的人。因为乾罗岛仅仅是新高唐帝国崛起后迈出的第一步,我们的真正战场将遍及其余高唐七岛,乃至整个深蓝大陆。我可不想届时出现嘴里嚷着什么‘我要回家’的逃兵。大家明白了吗?”   
      “是,主公!”诸将轰然应诺,士气刹时提高到了一个顶点。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了三天,我好像生出三头六臂般不知疲倦地忙碌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万事俱备的清州郡就像一台崭新的战争机器,开始马力十足地飞快运转起来。   
      傍晚时分,西天缀满了鲜艳的彩霞,太阳下落得飞快。不一会儿,山峦上已经只剩下几片残霞,树丛的阴影也开始扩大,加深……渐渐地晚霞快要散尽,林丛全部发暗,四野开始凝聚在一片灰濛濛的雾气中。   
      西门城楼上,我穿着一件宽大舒适的高唐锦袍,负手眺望着美丽无限的景致不禁心旷神怡。刚刚收到了莫琼瑶的金雕传书,信上说纵横舰队已经顺利抵达了土珠岛,并受到道宗诸流派首脑空前热烈的欢迎和接待,预计接下来的会谈将非常顺利。   
      正当我踌躇满志的时候,安德鲁忽然快步急行而来,眸中闪烁焦灼之色,躬身施礼道:“启禀主公,‘海豹’侦察小队在距离清州城东南二百二十里的汶山附近发现敌踪。经活捉俘虏审讯后初步确认,那是隶属赤眉三煞中排名第二的‘金蟾子’盖骨黎麾下的万人队。但是由于对方行军时,两翼派出了大量侦骑,所以无法绕道查探,而普通士兵只知本队情报,故其背后是否还有援军尚未知晓。请您定夺!”   
      我不动声色地聆听着,脑海里开始高速盘算着敌人逼近清州郡的目的何在。隔了半晌,当眼神落往巨鲲湾的一刻,我心中蓦然灵光一闪,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我胸有成竹地道:“慌什么,他们不过是一群七拼八凑的杂牌军罢了!给我立刻召集所有师团长级以上将领,到玲珑别院议事!另外嘱咐‘海豹’小队继续严密监视敌人行踪,有情况随时汇报!还有命令‘秃鹫’小队全体出动,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巡逻所有锚地,以及能够迅速抢摊登陆的偏僻海岸线。若途中发现可疑船只,千万不要打草惊蛇,马上回报总部。”   
      “是,卑职明白!”安德鲁虽然听得不甚了了,却依旧一丝不苟地去执行命令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匆匆消失,我无由地叹了口气,然后扶着垛口极目远眺着高唐海峡方向。在静谧的夜色里,大海优美得就像一场永远不愿醒来的迷梦,可谁又想得到其中蕴涵着多少血腥与杀戮呢?   
      “来吧,八旗老鬼!若你以为凭借一招声东击西即可击败我,那也未免太瞧不起人啦!”我呢喃的话语随风飘落在漆黑夜色之中,渐不可闻……   
      山上山下全是绿叶茂密的树林,整天都待在树林里走。从树叶稀疏的地方望去,近处的山,布满了树林,现出了一片浓绿。远处的山也布满了树林,现出一片苍黒,天上一点云也没有,阳光明亮亮的射了下来,使人觉得这像夏天。可是树林里也偶然出现几棵青桐树,叶子现出金黄色,你一眼看见了,不能不想起深秋和初冬。但近边的长穗桦,刚刚落了穗,新鲜的嫩叶正发了出来,叫人又想起了初春。   
      这是清州城东南二十三里外的伊川,它东携谷山,西挎兔山,中间夹着一条川流不息的陵门江,地势非常险要,而且易守难攻,乃兵家必争之咽喉要地,同时也是最隐蔽的扎营地。经过一夜讨论研究,予会者一致认定此地最适合全歼敌军,于是新高唐第一军团整整两万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连夜潜入了这片深山老林里埋伏起来。   
      天空里不时有金雕盘桓着,它们和追逐着野鸡、山羊的鹰鹫不同,并不掠近地面,而是平展着宽阔的两翼在高空滑翔。每逢见到人的踪迹,它们就像妙笔生花般在空中画出一幅幅优美和谐的几何图案,通报主人知晓。   
      在密林深处一处山势平坦的空地上,诸人围着一截粗大木桩团团而坐,神情紧张地聆听着作战参谋连续不断念颂的实时战报。   
      “……敌人已经全部进入河谷地区,正沿着陵门江北岸行军。现在速度明显趋缓,其先头部队也并无准备渡河的迹象,反倒停靠在水流最湍急的‘七叠瀑’附近,估计会就地安营扎寨休息。”   
      西门渡精神大振道:“好,果然不出主公所料!他们肯定是准备白天养精蓄锐,晚上趁着夜色,配合抢滩登陆的部队一齐偷袭清州城。嘿嘿,八旗老鬼好阴险的伎俩,可惜被看破了就一钱不值啦!传我命令埋伏在谷山、兔山的一带的虎豹师和光头师,立刻向七叠瀑方向靠拢,等待总攻号角。另外告诉他们全体注意隐蔽,哪个胆敢打草惊蛇,本座一定严惩不怠。”   
      “是!”传令兵躬身施礼后,飞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缓慢地流逝着,整个伊川埋伏圈有如一张天罗地网般慢慢收紧,猎物正是“金蟾子”盖骨黎麾下的一万名赤眉军战士。他们万万也没想到,自以为神出鬼没的突袭计划,居然被柳轻矦凭借蛛丝马迹一眼就看穿了。   
      经过连续数个昼夜的急行军,赤眉军士兵们都已经疲惫不堪,所以在经过短暂的修整和进食后,除轮值的哨兵外,剩下的人统统都钻进帐篷里面蒙头大睡,片刻即鼾声如雷了。   
      蒯桓透过单筒魔镜留神观察着敌营动静,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冷酷无情的笑容,心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就等总攻信号啦!想不到这一仗会胜得如此轻而易举,看来主公的武功谋略确非常人所能及也!”   
      在他身后大片大片的灌木丛中,是一座绵延数里的圆弧形战阵,恰好控制了西北部高地,一排排身披伪装匍匐不动的战士们,个个都憋足了一股劲儿要杀敌。比起麻衣武士们来说,他们更加愤恨这些人面兽心的“黒狱”囚犯。因为赤眉军军纪涣散,他们造的孽简直罄竹难书,但凡乾罗百姓都遭受过侮辱和蹂躏,最凄惨的自然是社会地位最低下的奴隶们。这一次,当然要新账老账一起算喽!   
      当落日的余晖一点点消逝,黑暗开始笼罩整座森林的时候,胸膛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的虎豹师和光头师战士们,握紧了钢刀、刺枪、强弓、利箭,还有由清州郡属工部衙特制的远程武器“夜流星”和“火霹雳” ,随时都准备暴走了。   
      今夜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也注定是一个充满诡丽烟火的凄厉之夜!   
      “呜——”一把低沉雄浑的战争号角悠悠响起,瞬间惊碎了静谧山林中所有居民的美梦。   
      “嗖嗖嗖嗖嗖……”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破空锐响充斥了方圆数里的每个角落,继而是数以千万计的流星火雨从天而降,梦魇般笼罩到赤眉军营地上,每个人的眼眸都被映出了一簇簇疯狂跳动的碧绿炽焰。   
      “夜流星”是一种由脚蹬式强弩方能远射的特殊重型箭矢,在接近箭头的位置绑缚着一包参杂阴磷的强力爆炸物,虽然威力不大,但是燃烧持久,凡是被沾到的物体不烧成灰烬决不罢休。加上通常发射时,皆以一排七矢的集束式攻击,杀伤力非常惊人。   
      “火霹雳”是一款外形酷似流星锤的远程投掷武器。在两枚醋钵大小的锤头里,装满了硫磺、硝石、桐油、草灰等物质,中间以拇指粗细的精铁链连接到一处,用时由经过专门训练的力士旋身舞动挥出。由于惯性导致它的射程很远,一旦触及障碍物,就会产生双重强烈爆炸,威力甚至能够笼罩方圆数丈。   
      在成千上万的“夜流星”和“火霹雳”的重重打击下,猝不及防的赤眉军顿时乱做一团。帐篷在熊熊燃烧,犹在睡梦中的士兵们被浓烟呛醒纷纷鬼哭狼嚎地逃离险境,更多的人葬身火海、硝烟、以及一连串爆炸之中。   
      哨兵最先遇难,继而是刚刚逃离火海的士兵们,冲天大火将整座营地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使任何人都无法遁形。层出不穷的冷箭,一支接一支连续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瞬间夺取了一条条片刻前还生龙活虎的生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来袭,甚至也不知道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黑漆漆的灌木丛林里,仿佛潜伏着无数只嗜血猛兽,要一点点一寸寸地撕裂他们。   
      战斗进行了短短一顿饭的功夫,赤眉军就彻底崩溃了,最可怜的是他们连敌人的面儿都没见到,堪称有史以来最窝囊的一仗。   
      埋伏在东南斜坡上的西门渡,通过单筒魔镜冷静地监视着战况,蓦然间,当他看到已经有人歇斯底里地跳下“七叠瀑”湍急水流中的时候,恶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地上,怒喝道:“立刻发动总攻,一个也不许给老子放跑!”   
      “呜呜呜——”冲锋号角高亢激昂地吹响起来,瞬间传遍整个战场。“杀呀!杀呀!杀呀!”新高唐第一军团的战士们乍闻冲锋号角,顿时一个个从战壕里面鱼跃而起,手擎锃明瓦亮的钢刀、刺枪,有如下山猛虎般向赤眉军营地掩杀过去。   
      这是一场相差太过悬殊的战役,一方士气如虹,另一方萎靡不振,胜负根本就毫无悬念。   
      “金蟾子”盖骨黎犹在徒劳无功地试图重新组织部队突围,他脸上的肌肉恐怖地扭曲着,疯狂呐喊道:“随我突围,向东北方向……”话音才落即被利刃截断般没了下文,此时他身畔的七八名侍卫忽然一起无声无息地栽倒在地,七窍流血而亡。   
      火光掩映下,西北和东南方向分别缓缓围上了一群强壮彪悍的战士。他们穿着一副幽蓝幽蓝的青铜铠甲,手里拎着狭长锋锐的厚背战刀,气势深沉凝聚,神态冷静从容,一看即知是百里挑一的搏杀高手。   
      盖骨黎的心倏然一沉,他知道今天肯定不能囫囵离去了,说不定还要命丧此地。不过想归想,一向凶名卓著的他,若非臻达山穷水尽的那一刻,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第十七卷 蚕食  第七章 玩火

      冷眼瞪着越来越逼近的敌人,盖骨黎横握一对浑金铸就的混元霹雳锤,仰天狂笑道:“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小人,够胆就亮个字号给盖爷爷听听,偷偷摸摸地放火暗杀算什么本事?”说完凶睛烁烁,恶狠狠地盯向那名年约四旬的为首者。   
      西门渡不以为忤地淡淡一笑道:“盖兄你好,小弟西门渡这厢有礼了。”   
      “什么?”盖骨黎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重新打量了一遍莫测高深的西门渡,最后目光落在了他左右上臂明显处的军团徽章上。它由明暗两组图案构成,背景是一轮鲜红新月,表面则是一朵高贵圣洁的金菊,那赫然是从未出现过的标志。   
      看出了盖骨黎的疑问,西门渡耐心无限地解释道:“日前小弟有幸加入了由尊贵无比的莫琼瑶殿下创建的新高唐帝国,并担任了第一军团军团长职务。盖兄明白了吗?”   
      “嗯?”盖骨黎一时搞不清西门渡话中含意,明显地愣了一下。   
      西门渡从容不迫地道:“现在摆放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马上投降,二是立刻被杀!”   
      “你他妈的少罗嗦!”不知被触动了哪根敏感神经,也许一贯虐杀俘虏,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西门渡的话吧,只见盖骨黎怒吼一声,手中幻出千百锤影,横冲直撞地杀向西门渡。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西门渡幽幽叹息一声,掌中长剑猝然亮起,有如一轮骄阳跳空出世,层层包裹住了盖骨黎的身影。炽烈且惊艳的剑光里,映照出的最后一幕是,盖骨黎心满意足的眼神。可能这位一代凶人认为能够死在“绿林王”西门渡剑下,也算对得起自己光怪陆离的半生了吧!   
      “金雕传书,‘猫头鹰’行动已经顺利完成,新高唐一军一师、二师将马上返城。”西门渡的声音在噼噼啪啪燃烧不休的营地里,显得异常冷峻淡漠,如同空气中裸露的犀利刀锋一般。   
      夜深了,人却未睡,因为战争尚未结束。   
      一轮银盘似的满月从乌云中缓缓浮出,恰似姗姗出台的仙女般慢慢露出了绝世姿容。它淡淡地斜挂在冷清清的夜空中,将水银一样的月光默默倾泻在这片静谧的高唐海域上。   
      “哗——哗——”清州郡西北部懒龙崖附近的洋面上,蓦然传来一阵节奏分明的水响。片刻后,这种声响越来越大,让人联想起成千上万支船桨齐飞的壮观场面,过了一会儿,一切又陷入沉寂之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午夜时分,灰沉沉的海面显得格外幽深莫测,随着一团薄薄的青雾在水面渐渐升起,远近景物就更加扑朔迷离了。懒龙崖峭壁下的阴影里忽然有了动静,一艘两艘三艘……数百艘满载士兵的登陆艇,幽灵般滑出水面,迅捷如飞地驶向距离最近的浅滩。   
      借着熹微的月光,人们可以朦胧地看到船上一张张凶横狰狞的面孔,更可怕的要算那一双双诡异绝伦的眼眉,居然闪耀出鲜血侵浸后的殷红色泽,要多酷烈就有多酷烈,恍若厉鬼现世一般。   
      当他们欺近浅滩后,立刻跳下小艇拖船前行,待海水仅没足踝的时候,又动作麻利地把它举起跑步前进,远远地搁置到潮汐涨落的范围之外。一艘两艘三艘……当五百四十艘登陆艇摆满整片沙滩的时候,两万七千名全副武装的赤眉军士兵也已经休整完毕,一队接着一队井然有序地消失在凄迷夜色之中,目标直指清州城。   
      谁也未曾注意到,此刻正有数只金雕在距离地面百丈高空中不断地盘旋翱翔着,它们飞行的轨迹也恰恰与赤眉军前进的路线吻合,就好像一只只午夜幽灵般紧紧吊在敌人上方不离不弃。而地面则是另一幕景象,在常人难以攀登的悬崖峭壁上,在灌木丛生的树林里,在遍布淤泥池塘下,一道道稍纵即逝的火光,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清州城方向飞快传递着消息……   
      夜幕下的清州城漆黑而寂静,除城楼上每隔数十步才有一盏的微弱风灯外,根本看不到半条人影。晚风呜呜地吹拂着军旗,发出一阵阵猎猎的声响,夜色越来越深,整座城市仿佛都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没有一丝戒备和防范。   
      “黑风怪”高牧傲然卓立在清洲城西门外两百丈许的山坡上,嘴角浮现出一抹轻蔑万分的冷笑,瓮声瓮气地道:“他们把求援信写得惊天动地,好像敌人有多么了不起似的,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一群仅懂得投机取巧的乌合之众罢了。你瞅瞅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连站岗放哨都是懒洋洋,有一搭没一搭的,就凭这些废物怎配与我们身经百战的赤眉军战士为敌啊?”   
      在清冷的月光下,他高逾一丈横量五尺的强壮身躯,就好像一头直立的巨大黒熊,有一种说不出的野蛮狂暴的气势。尤其是他狠狠戳在地上的那根通体由玄铁打造,重达三百六十五斤的霸王枪,更是一直在默默地声援着主人,让身旁包括“白娘娘”海妍璧在内的数十名头目都只能唯唯诺诺,并举双手赞同。   
      高牧嚣张跋扈地叫道:“嘿嘿,面对一群软脚虾你们还等什么,立刻给我发动总攻!待会儿老子要在城内好好地大吃大喝一顿,这几天在船上净吃海鲜了,嘴里能淡出一个鸟来!”   
      “是!”数十名头目轰然应诺着,纷纷脚底抹油溜走,待在这位喜怒无常的暴君身边,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找死啊!   
      海妍璧也想马上开溜,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最好永远离开这头粗鲁不堪的大笨熊。岂料脚步刚刚挪动,就听高牧叫道:“三妹,你要去哪里啊?”   
      海妍璧嫣然一笑,趁着对方被迷得神魂颠倒之际,脑海里迅速编出一套说辞,道:“我想率领弟兄们攻打北城,万一敌人见势不妙想从海路逃走的话,也有个人能及时截断他们的后路不是!”   
      高牧瞅着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的海妍璧,不由得浑身燥热,满腔热血都涌到了下身的某个部位,恨不能立即将她扒得精光就地正法才好。可是一转念间,他又想到了八旗老鬼的严厉警告,以及缠在她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上那条“漫雪鞭”和不知藏匿何处,用时却总能神出鬼没地浮现的“凝霜剑”,顿时冷水淋头般欲念全消了。   
      这些事物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白娘娘”海妍璧不但是身怀绝技的赤眉三煞之一,更是赤眉军领袖八旗老鬼最宠爱的女人,一旦触犯前者,就等同于惹怒后者,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一念及此,高牧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暴喝道:“走,都跟老子杀敌立功去!”言罢率领着百余名侍卫,气势汹汹地杀奔西城门而去。而海妍璧此时早已跑下山坡,绕道赶奔北城门准备攻城事宜了。   
      空中乌云蔽月,攻城战役一触即发。   
      清州城西门指挥塔内,我凝视着窗外神秘朦胧的夜色沉默无语半晌,蓦地哑然失笑道:“我真没想到一贯以老谋深算著称的八旗老鬼,居然会派一个白痴来攻城!嘿嘿,看来他们的情报应是得自清州城陷落之前,根本就不晓得如今城内驻守的是什么样的部队。也许他们还以为是那些穿戴破布烂衫,手持锈刀钝斧的奴隶兵吧!”   
      室内的紧张气氛顿时被冲散许多,我悠闲写意地问道:“下面准备得如何啦?”   
      新高唐第一军团三师师长唐豫躬身道:“回禀主公,三师一万名官兵已经全部进入指定作战位置,军部配给的四百支‘蝗虫’式突击弩,八挺‘雷霆霹雳’式重机弩,二百架‘北斗七星’式连珠投石机,以及若干箭矢弹丸也已全部到位。请指示!”   
      我欣然点头道:“很好,命令部队继续待命,等敌人全部进入射程,并且开始攀爬城墙的时候,才可以组织进攻。嗯,四师和五师准备得如何了?”   
      安德鲁连忙履行副官职责,答道:“回禀主公,根据敌军的调动情况,龙之息率领四师现已赶赴北城,准备联合原有的城防部队,一起迎头痛击敌人。另外五师也已在城中集结完毕,随时准备在战时支援和出城阻击敌军,东门和南门亦由新二军接管了全部防务。请指示!”   
      我莞尔一笑道:“呵呵,新二军站那么远干嘛?新兵新兵就是指没打过仗的士兵嘛,现在有大好机会让他们演习一下,焉能轻易错过?传我命令,新二军每个师都要马上抽调出至少五千人参加一线战斗,让长孙鼓翼按照正规军的配给发放他们的装备。”   
      安德鲁愣了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让他们支援哪里啊?”   
      我想也不想道:“为避免无谓伤亡,就让他们做总预备队吧!战斗打响后,哪里吃紧就以团为单位填补哪里,一个不够两个,两个不够四个,总之得给我顶住敌人的进攻。若攻城战后尚有没沾过血的部队,让他们一律跟着五师出城扫荡残敌。明白了吗?”   
      安德鲁朗声道:“是,卑职明白!”说完转身跑下防御塔传令去了。   
      忽然间,室内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随手倒了杯热茶呷了一口,然后再次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但见黒暗中数以万计的彪悍战士布满了整座西门城楼和街道,他们表情冷漠,眼神嗜血,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枪锋直指天穹,密密麻麻地恍若一望无垠的钢铁森林,一直延伸到视野难及的城市尽头。   
      而郊外的田野里,成千上万条黑影正悄无声息地包围上来。他们统统用灰暗的布帛裹住了兵器,身上的盔甲也刻意涂抹了污泥,避免被月亮映出反光,手法显得异常熟稔和老练,看得出他们是一批经过严格训练的职业化亡命徒。   
      我心中不禁对八旗老鬼产生了三分敬佩之情,他能够成功驯服这群桀骜不逊的匪徒,果然不愧是称霸乾罗的一方霸主。可惜一山不容二虎,当我登上乾罗岛的一刻,就已注定他必将被历史的洪流所淘汰。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由缓至疾的战鼓声蓦然响起,遂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震耳,转瞬即传遍了整座清州城。   
      “杀呀!杀呀!杀呀……”赤眉军士兵们听到鼓点后立即化暗为明,纷纷扯开喉咙呐喊着,状似疯癫地迅猛冲向西城门,与此同时北城门外也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残酷无情的攻城战终于揭开了序幕。   
      城上犹然静悄悄地死寂一片,可新四师的官兵们却统统在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呼吸也急促了数倍,那些面目丑陋的赤眉战士在黑夜里显得异常狰狞可怕。眼看着一截截云梯嵌合、竖起、搭到墙沿,继而一浪浪潮水般汹涌而至的敌军奋不顾身地攀爬上来,哪个能不被吓得肝胆俱裂啊?   
      三师师长唐豫紧闭着双唇,咬紧牙关强忍着想要立马下令攻击的冲动,精光灼灼的双眸片刻也未曾离开过敌人的身影。   
      终于有一名倒霉的赤眉军士兵第一个爬上了城头。可惜他来不及欢呼一声,就被从黑暗中倏然探出的七八条刺龙枪,一齐恶狠狠地扎入了胸腹,随即又被合力挑起远远地甩向城下。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在半空中波纹般向四周荡漾扩散,伤口迸裂出的鲜血有如泉水般狂喷乱涌,描绘出一幅泼墨大写意风格的悲惨图画。   
      趁此士气大振的间隙,唐豫舌绽春雷般一声断喝道:“进攻!”话音才落,早就攒足力气的四师官兵们也齐齐大喝一声:“杀!”遂同时高擎着刀枪剑戟,从暗影里掩杀出来。   
      刹时间,利箭像暴雨一般劲射,滚石如冰雹一样砸落,犹处在懵懂中的赤眉军先锋部队,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就被射成了刺猬,砸成了肉饼。猝不及防下,第一道攻击浪潮几乎是一触即溃,数以千计的尸体满眼狼藉地遍布城下,无情地嘲笑着敌人的失败。   
      高牧难以置信地瞅着眼前这一幕,骤然仰天怒嚎一声,暴喝道:“盾牌手负责掩护,全军进击!退后者必杀无赦!”说完这句话,他一把拔出戳入土中三尺有余的霸王枪,身先士卒地冲向西城门,身后百余名精锐侍卫立刻跟上,汇入滚滚人流之中,也直奔西城门。   
      “轰!轰!轰!”在盾牌手掩护下,数十名强壮彪悍的大力士扛着一根长逾三丈直径超逾四尺的巨木,连续不断地冲撞着城门,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种叫做“破山锥”的攻城利器,是采用至少百年树龄以上的铁杉木为原料,并把其一端制成圆锥状包裹上精钢撞角制成的。使用时,既可由车辆承载冲进,也可由人力扛着前行,在“破山锥”的每一段躯体上都环绕着四~六双绳套,那就是供人们将胳膊伸入后扛起它的装置。   
      伴随着一次次簌簌坠落的灰尘,西城门也渐渐伤痕累累和呻吟不止,那一道道裂痕正预示着它灭亡之期已经越来越临近了。   
      这时候,城上城下的激战也愈演愈烈了。每个人都杀红了眼,赤眉军凭借的是武艺高强杀伐骁勇,新一军凭借的是占尽地利武器先进,两方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伤亡数字直线上升。   
      慢慢地战场上呈现出一种两极分化,一是赤眉军伤亡越来越大,另一个是新一军城头阵地越来越小。在“黑风怪”高牧下死命令不计伤亡的疯狂进攻下,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城楼,并且稳稳地占据了数个缺口。如此一来,本来依靠先进的远程武器制敌的新一军逐渐丧失了优势,更在近身肉搏中节节败退。   
      我轻轻叹息一声,苦笑道:“看来我们的战士要想成为铁血卫一样的不败雄师,尚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哩!给我传令下去,新一军五师随时准备阻击攻破西城门的敌人,另外抽调总预备队中的十个团队支援北城,其余两个半团登上西城助战。还有立刻通知长孙鼓翼,要他把新二军驻守在东南城门的两万五千人,统统按照正规军的配备武装起来,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安德鲁飞快地记下要点,一阵旋风般卷下塔楼传令去了。   
      我默默地盯了一会儿城下的战斗,蓦然眼前一亮,注意到了一名非常厉害的敌人。   
      他身材壮硕至极点,却未穿戴任何盔甲,只套了一袭铁灰色劲装,前襟没系扣大大地敞开着,露出一丛丛黑漆漆的胸毛,差点连一点肌肤都看不见。   
      最引人瞩目的是,他那一双粗如铁柱的手臂和一柄长逾丈二的沉重大枪。那杆枪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却没了重量,就像一根绣花针似的漫天飞舞,但凡擦到碰着者立刻毫无悬念地骨断筋折,狂喷鲜血而死。   
      这个人就像一辆横冲直撞的坦克,简直堪称所向无敌,就连玩命上前堵截的三师副师长常磌和数十名侍卫也仅能羁绊他一小会儿,然后马上就像垃圾破烂一般被清扫出局。他的目标很明确,成一条直线状指向重重护卫中的三师师长唐豫,而其身后是百余名如狼似虎的强悍士兵,也有志一同地紧紧跟上,配合着首领构成一座三角形锋矢阵不断向前推进。若叫这帮家伙狙杀成功,对三师的士气将是一次致命性打击,甚至有可能出现全线溃退的惨剧。   
      我双眼缓缓地眯成了一道缝隙,右手轻轻按上了悬挂腰畔的“十方俱灭”魔剑,呢喃自语道:“难道你就是上苍提供给它的第一件祭品吗?”   
      “轰隆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西城门终于不堪重负地慢慢坍塌倒下。   
      城外等候已久的赤眉军士兵们拼命怪叫着发了疯似的冲进城来,迎面碰上了同样是生力军的新一军五师士兵。两支部队就像二头奔腾驰骋至最高速的公牛,恶狠狠地冲撞到了一起,溅起漫天的腥风血雨。这一刻,所有虚伪的面具被统统摘除干净、只剩下一个又一个赤裸裸且毫无遮掩的野蛮灵魂,他们渴望着鲜血、赞美着杀戮、活下去成了唯一祷告,脑海中仅剩一个信念,杀杀杀杀杀杀杀……   
      当安德鲁归来的时候,恰恰是我轻飘飘地飞出窗口的一刻,我淡然道:“你到城下看看,帮助五师官兵坚持片刻,我料理完城楼上的敌人,马上就去找你!”   
      “是!”安德鲁不动声色地答应一声,同样是轻飘飘地飞出与我截然相反的另一扇窗口,落点正是十数丈下奋战不休的西门大街。   
      “蓬!”那名侍卫被一股庞大的潜劲抽离地面两尺,向前斜飞六丈,途中碰触到的人无不莫名其妙地栽倒扑跌,刹时在密密麻麻的人丛中开辟出一条通道直指唐豫。高牧桀桀怪笑一声,也不见双臂如何动作,霸王枪已化作层层叠叠的枪影护体,整个人有如一只硕大无朋的刺猬加装了强力弹簧般迅雷不及掩耳地弹射向目标。   
      这一刻,唐豫身周恰恰空空如也,唯有他自己拎着一柄凤嘴刀目不转睛地盯着敌人来势,孤零零地等待着死亡来临。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惊惶,也没有愤怒,只有一股淡淡的无奈、默默的遗憾、以及幽幽的惆怅。他在惋惜自己尚未享受幸福生活,就要远离尘世魂渺苍穹,可惜一切都已无可挽回。因为敌人太强横,两者的实力差距更有天壤之别,不过放弃一向不是唐豫的风格,所以他在关键时刻选择了顽抗到底。他运集毕生功力一刀刺向枪影最繁盛处,就像一只蚂蚁试图阻止大象即将落下的脚步般孤注一掷和悲壮。   
      高牧嘴角泻出一抹轻蔑的笑意,唐豫那一刀在他看来根本就是送死,从头至尾最少存在二十一处破绽,而任何一处破绽都足以让自己把他摆出八八六十四种随心所欲的造型。杀死他简直比捻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但要达到最震撼人心的效果,却没那么简单。略做思索后,高牧选择了其中最残酷的一招,他要将唐豫像冰糖葫芦一样穿在枪锋上,他要让每一名敌人都知道,这就是与他“黑风怪”高牧作对的下场。   
      一念及此,他马上试图举枪刺击,结果却发现了一件恐怖无比的事情。一股致命的麻痹倏然从指尖沿着手臂传递至腋下,继而光速蔓延到全身每寸肌体每个细胞,仅仅留下他清醒无比的大脑,眼睁睁地看着一点锋利刀芒由远至近,“噗!”地一声穿透自己的心脏,从背后钻了出去。   
      唐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手掌,那蹩脚的一刀居然轻而易举地杀死了赤眉三煞的老大“黑风怪”高牧,说出去谁肯相信呢?不过铁铮铮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周遭鸦雀无声的人群脸上充满惊愕的眼神更加证实了这一幕的真实性。   
      唐豫不禁激动万分,他恶狠狠地一脚踢倒了高牧死不瞑目的尸体,顺势抽出了血淋淋的凤嘴刀,高声断喝道:“高牧已死,兄弟们给我杀!”   
      “杀呀!”三师官兵的士气刹时提升至颠峰状态,个个如出柙猛虎般冲入敌群。反观赤眉军的士兵们,就在高牧仰天摔倒的一刻,精神支柱瞬间粉碎无形,每个人心中都只剩下了一个“逃”字,士气点滴无存。   
      此长彼消下,整个战斗再无半点悬念,恐惧像瘟疫一样感染了全体赤眉军士兵,造成了恐慌性大溃退。兵败如山倒,六神无主的赤眉军士兵们跪地投降者有之,鬼哭狼嚎者有之,纵身跳下城墙者有之,局面乱成一团唯有斩瓜切菜般的杀戮犹在继续。   
      唐豫尚处于兴奋莫名的状态中,忽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霍然回头,恰见一尊擎天柱地的雄伟身躯挡住了所有光线,将自己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他惊呼一声,遂赧然道:“卑职参见主公!”   
      我冷哼一声,低沉地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居然能够刺出那么白痴的一刀。找死吗?”   
      唐豫满脸通红,顿时省悟到那一刀的成功源自我的暗中帮助,不禁冷汗涔涔加无地自容地道:“卑职知错,多谢主公救命之恩!”   
      我语气转缓,措辞却更严厉地道:“知道错了就要改正,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决定把你们平常的训练强度提高十倍,就算是师团长级干部也要全部参加。你没有意见吧?”   
      唐豫连声道:“没有没有没有,卑职一切遵照主公吩咐行事。”   
      我满意地点点头,道:“嗯,吩咐下去,弃械投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另外马上组织一支轻骑兵衔尾追杀城外溃退的敌军,顺便也通知海上的‘鹰巢’可以收网了。”   
      唐豫躬身施礼道:“是,卑职明白!”说完雷厉风行地安排人手去了。   
      我瞅瞅城下街道上的战斗已经到了收尾阶段,遂双脚轻轻一点地,整个人有如一只乘风扶摇九万里的大鹏鸟般笔直拔升到六十丈的高空,然后略略一顿,整个人光速射向北城门。   
      临空鸟瞰清州城北门,顿时被残肢、断体、破刀、烂剑、军旗、血迹、痛吟、怒叱、惨叫等各种稀奇古怪的物品和声音映入眼帘、传入耳鼓,让人不禁生出一种原来战争是如此残酷的感慨。   
      这里的战斗比我预想中要进行得快很多,起码街上城头已经看不到任何一名活着的敌人,甚至连我军将士也没有几个。降落在城楼上,我随手召来一名打扫战场的士兵问道:“你们的人都上哪儿去了?”   
      那名士兵看到我紧张到了极点,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追……追……追出去了。”   
      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心道:“他奶奶的熊,哥哥我有那么可怕吗?看你现在这副衰样,简直比遇到洪荒猛兽还心惊胆战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拍拍那人肩头道:“小子,你加倍努力吧!若下次再见到我的时候,你还是这副熊样儿,哥哥我就把你阉掉!哼,做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焉能像个娘们儿似的胆小如鼠,记住今后不管看到谁,都要挺直腰板目光正视,懂了吗?”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我贯注了一丝魔气,声音有如晴天霹雳般在他脑海中轰隆隆地炸响。   
      那名士兵浑身剧震,遂反射性地高呼道:“懂了。”   
      我看看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他,满意地点点头道:“呵呵,懂了就从现在开始做起吧!”言罢整个人倏地再次垂直拔起数十丈,然后闪电般掠向清州城西北方向,刚刚凭借精神能的侦测,我发现那里正有数以万计的人集结在一起,料想除了龙之息他们再无旁人了。   
      明月随雾气的淡薄变得更加明亮,给夜幕笼罩的乱石坡洒满了银辉。不远处水声淙淙,清澈的流水使水中的月亮更显明净,白鹭在皎洁的月光下自由飞翔,构成了一幅秀美清丽、淡雅迷人的画卷,尽显乾罗岛的月夜景色。   
      可惜此刻的“白娘娘”海妍璧,却连一点欣赏美景的闲情逸致都没有,她只觉得悲观绝望到了尽头,亦如她身边仅存的三千名赤眉军士兵一样。因为朗朗的月光,不但将撤退路线清晰无比地泄漏给了敌人,更把敌人的强大实力不遗余力地展现出来了。   
      乱石坡前二百步外,一排排一列列披坚执锐的彪悍战士肃然林立。他们身穿清一色光可鉴人的青铜盔甲,手持锃明瓦亮的锋锐刀枪,显得特别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更可怕的是,躲藏在人丛中严密封锁住下坡道路的八挺造型奇特的武器。   
      乍看上去,它们就是一辆辆普普通通的小型四轮弩车,颜色黑漆漆的一点都不起眼,可仔细观察却发现它们又那么与众不同。不但底盘多出了三支沉重支架深深地插入土中保持着车身稳定,而且它根本没有常见弩车必备的粗大绞弦,取而代之的是两扇特别厚重的精钢装甲板,和从中间探出一截长约一尺五寸,粗约四寸二分的笔直钢管。射击的时候,重机弩手就躲在装甲护板后面,喷洒出一溜溜死亡光影,轻而易举地收割敌人的性命。   
      看到这里,海妍璧心底泛起一股悸动人心的战栗,攻城战中起码有一千三百余名兄弟就是死在这种貌不惊人的武器一击必杀之下的。它们中间随随便便拿出任何一挺,都抵得上一个营的神射手,自己麾下的这支万人队也彻底被它泄光了勇气,只能像老鼠一样窝在乱石坡上,从杂草与岩石的缝隙中间偷偷窥伺敌人,祈祷他们不要太早发动冲锋,以此继续苟延残喘。   
      海妍璧也曾想过从坡后悄悄逃逸,可是马上又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因为不知不觉间后路竟早被堵死了。做为先头部队撤退的六个百人队,刚刚步入乱石坡后的羊肠小路上,就被一轮密密麻麻的乱箭射成了刺猬,无一能够幸免。凭借女人的直觉,海妍璧立刻醒悟到坡后的敌人要比坡前的敌人更强悍更可怕,甚至人数也更多。   
      时间一分一秒地悄然流逝,坡上坡下却悄无声息,有如坟墓般寂静可怕。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昆虫鸟兽嘶鸣,世间万物都被一股浓重得化解不开的杀气抑制住了生机,所有人都在默默地守候黎明,只不过坡下等待的是一场屠杀,坡上等待的是一次挣扎。   
      天蒙蒙亮了,深邃微白的天空中犹然散布着几颗星星,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融在一起,点染着山山水水,四处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视野里远近景物仍旧是一片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海妍璧芳心狂跳了一下,忍不住呢喃自语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突围良机啊,如果错过这一遭,恐怕就再也没有活路了。要不要赌一把呢?”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坡下蓦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欢呼声:“万岁!万岁!万岁!”刹时间,这股声浪从坡前席卷到坡后,淹没了整座乱石坡。本来还打算趁着敌人最困倦松懈的时候突围的海妍璧,此时差点气歪了鼻子,她想破脑袋也搞不清楚那帮奴隶兵一大清早发的是什么疯,竟然彻底打乱了她的突围计划。   
      片刻后,欢呼声像从未有过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继而从四面八方清晰无比地传来一把重金属般铿锵有力的声音,道:“坡上的赤眉军士兵们听真,我乃尊贵无比的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领导的新高唐帝国三军总指挥碧胜蓝。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走下山坡缴械投降。否则在一刻钟后,我将下令火烧乱石坡,届时不会接受任何一名俘虏,请各位不要自误。”   
      这番话不但语气斩钉截铁,而且还充斥着一股让人不敢不信和不得不信的威严,谁都知道他说出的话绝对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甚至连一丝折扣都不存在。   
      海妍璧感受到属下们投掷过来的火辣辣且充满生存渴望的眼神,一双蓝宝石般明亮清澈的眼睛不由微微一黯,遂马上振作精神,运足真气答道:“我是赤眉军第四万人队指挥官海妍璧,我决定向新高唐帝国三军总指挥碧胜蓝阁下投降。不过请您以至高无上的神灵的名义发誓,您会保证我们坡上所有士兵的生命安全,而且您还要约束您的部下,不会以任何理由虐待被俘虏的赤眉军将士。否则我们将发誓战斗到最后一刻,流光最后一滴鲜血为止。”   
      再次动用了碧胜蓝的名义装神弄鬼的我,现在忽然有种哭笑不得感觉,那个小妞居然叫我发誓保护她和她的部队,这简直是岂有此理嘛!难道她说话前没四下瞅瞅,现在乱石坡下到底聚集了多少兵马吗?坡前是龙之息率领的新一军四师和新二军两个师,坡后是完成任务归来的西门渡、蒯桓率领的“虎豹师”和“光头师”,总兵力臻达四万余人,那是整整超逾敌人十数倍的兵力啊!他们把整个乱石破围得水泄不通,休说是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小蚂蚁也休想囫囵离去。在这种绝对劣势下,她凭什么提出那个狗屁不通的条件?   
      于是,我想也不想就回绝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的条件。要么就是无条件投降,要么就是全部都战死,除此之外再无第三条道路供你们选择!需要提醒一下的是,你能用来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希望做为一名优秀的部队指挥官,你能够珍视和善待部下的性命!传令兵,准备点火!”   
      末了那句话一出,乱石坡四周猝然亮起数千支橘红色火把,同时成千上万的“夜流星”和“火霹雳”也已准备就绪,静静地等待着总攻的命令。   
      “大人,我们……我们投降吧!”一名千夫长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后,再也不敢去瞅海妍璧的眼睛,而环顾坡上埋伏的所有赤眉军士兵们,也莫不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态,眼神里更充满了对生的眷恋。   
      海妍璧一朵盛放的百合花般白皙娇嫩的玉容上,浮现出一抹心力交瘁的疲倦神色,幽幽地道:“算了,我们现在就投降,听天由命吧!”言罢缓缓站起身来,运足真气朗声说道:“我谨以赤眉军第四万人队指挥官的身份,代表坡上全体官兵宣布投降!”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一章 鸿门

      话音才落,坡前坡后再次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万岁!万岁!”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每名新高唐军战士的脸上,都浮现出一脸充满自豪的笑容。曾经不可一世的乾罗岛第一劲旅赤眉军,居然被打得要集体投降了,这……这难道是梦吗?他们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位高高骑在银翼龙王背上,有如能够擎天柱地般威武雄壮的青年将领身上。   
      这一刻,柳轻矦的脸容镇静自若,没有半点激动和兴奋,只是浑身自然流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王者之风。他好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真理:“任何胆敢与他作对的敌人,都终将面临失败的苦果,并且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赶尽杀绝。”   
      第十八卷 龙卷   
      清晨时分,乱石坡通往清州城的公路上,一队队被清缴武器后五花大绑的赤眉军士兵垂头丧气地缓缓走过,在他们两翼负责押送的是全副武装的新一、二军战士。不过与俘虏截然相反的是,这些新兵、老兵莫不欢欣鼓舞,兴高采烈。   
      我看着他们士气昂扬的样子,心底不禁也升起一丝淡淡的快乐。毕竟对一支刚刚成立不到六天的新军来说,能够打败一贯凶悍绝伦的赤眉军精锐部队,绝对堪称是一个奇迹,那就像一只蹒跚学步的小狗,咬死了迅捷如风的饿豹般不可思议。   
      正寻思间,安德鲁快步行至近前,躬身施礼道:“启禀主公,敌我双方的伤亡情况已经全部统计出来了,请指示!”   
      我点头道:“哦,动作挺快的嘛,说来听听吧!”   
      安德鲁恭敬地道:“是!本次会战中,赤眉军投入的总兵力为四万人,我军投入的总兵力为十万人。在经过突袭‘七叠瀑’和守备‘清州城’两役后,赤眉军被歼灭两万四千五百一十一人,被俘虏一万两千四百八十九人,其中大部分受轻伤,重伤者五百七十三人。另外尚有八旗老鬼的嫡系部队三千名飓风战士,犹驻守在三十艘‘狂鲨’级大型战舰上,目前已被我方舰队团团围困于懒龙崖海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状况。”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此番我方阵亡两万三千五百七十一人,重伤者九百八十六人,余下均负轻伤。其中新一、二军师级干部阵亡三人、重伤一人,团级干部阵亡八人、重伤四人,营级干部阵亡四十四人、重伤五人,小队长级……”   
      我一边聆听着安德鲁的汇报,一边把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想不到占近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形势下,我军的伤亡仍然几乎与敌人持平,赤眉军的战斗力之强悍由此可窥见一斑。   
      我恢复了脸容的平静,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后,淡然道:“命令长孙鼓翼马上成立战地医院,并召集清州、三嘉、长津三郡领地内所有擅长医术者,立刻前来清州城为负伤的士兵们救治。让龙之息从新二军五师抽调三个团协助行事,若有抗拒不从者格杀勿论。”   
      安德鲁肃容道:“是!”说完转身刚要离去,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补充道:“嗯,救治伤员的时候,要对赤眉军士兵一视同仁。不过除重伤者外,其余俘虏暂时只提供一半口粮。还有严令所有部队,不得以任何理由虐待俘虏,一经发现定斩不饶。你把我的原话直接传达给西门渡和龙之息,让他们好好约束自己的部下。”   
      安德鲁点头道:“是,属下明白!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沉吟片刻,唇角蓦然浮现出一抹如沐春风般的微笑,悠悠地道:“把赤眉军第四万人队指挥官海妍璧带来,我想知道八旗老鬼手里究竟还有什么底牌可玩哩!”   
      安德鲁诧异地瞅了我一眼,遂马上恍然大悟,露出一副“大家都是男人,您的意思我明白”的龌龊眼神,笑嘻嘻道:“是,属下马上叫人把她送过来,包管毫发无损,连一个手指都不会有人碰她,定让您品尝到原装货的滋味……”话音未落,整个人倏然像一支火箭般腾空而起数十丈,然后在所有人都惊叹其轻功盖世的时候,以最不雅观的姿势四肢同时着地。   
      我好整以暇地收回右脚,顺便用手轻轻拂去皮靴上的一点灰尘,幽幽地道:“居然胆敢肆意诋毁新高唐帝国三军总指挥官阁下好色,我看你小子真是不想混了。不过根据情报显示,‘白娘娘’海妍璧的武功和美貌在乾罗岛女子中皆无出其右,如果莫琼瑶现在就在身边,并且同意的话……或者没有这么多只讨厌无比的‘苍蝇’在四周嗡嗡乱转,而是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的话,我说不定真会……”   
      这一刻,我脑海里浮想联翩,那些与莫琼瑶在一起时香艳火辣的镜头一幕幕走马灯似的重复闪现着。不知不觉间,体内魔气开始蠢蠢欲动,狂暴燥热的气流缓慢而不可抑止地积攒起来,大有山洪暴发的架势。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耳畔蓦然传来一把冷酷平静的声音道:“启禀主公,俘虏带到了!”刹时间,我整个人猛然清醒过来,灭世魔气有如潮水般倏忽退回原位,将差点脱离丹田控制的那颗“天魔丸”重新层层禁锢起来。   
      这些日子来,我曾仔细研究过它的构成,却始终不得要领。难怪天魔仅凭“天魔策”一项,即可与大魔神皇的“暗黒不死魔功”和“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抗衡数以万年计的悠久岁月而不死,它确有参天造化之功,非凡人所能通晓个中奥秘。但是我并没泄气,因为放弃一贯不是我的风格,更何况对于精通包括“葵花”在内的魔界三大宝典的我来说,实力比之当年的大魔神皇海孤舟还要强横三分,相信要悉破天魔功的奥秘,只不过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罢了。   
      我收拾情怀,旋风般转身望向那名乾罗岛第一美女——“白娘娘”海妍璧。   
      当那张漂亮至无可挑剔的完美容颜映入眼帘,被上面镶嵌着的一双蓝宝石般明亮清澈的眼睛凝视的瞬间,连我这位见惯超级美女的情场浪子都不禁为之心脏狂跳。   
      不同于苏小桥的冰清玉洁、慕容无忧的钟灵毓秀、秦明月的颠倒众生、莫琼瑶的端庄典雅、艾丹妮的活力四射、欧鹭忘机的傲雪凌霜、燕憔悴的洞悉世情,海妍璧的美丽似乎与她们没有半点交集,又似乎每样都涉猎一点,就像一朵出水芙蓉般天生丽质,丰姿秀逸。   
      她内衬一袭鹅黄色武士服,外罩一套熠熠闪光的深蓝色铠甲,背后随风飘舞着一件款式新颖别致的深蓝色天鹅绒披风,密封式战盔被捧在手里,任由一头柔软光洁的金发,像金色瀑布般从头顶倾泻而下,一直垂到盈盈一握又充满弹力的的小蛮腰处,整个人婷婷玉立地站在那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清雅飘逸。   
      我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狂呼道:“我的娘啊,这个绝代尤物简直就是专门为勾引男人而诞生人世的!”不过想归想,脸容却波澜不惊,不会透漏出半点内心的真实情感。   
      我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沉声道:“芳驾今后有何打算?”   
      海妍璧仿佛未听到似的一声不吭,偏偏一双美眸片刻也没离开过我的雄伟身影,直到我第三次重复刚才问题的时候,她方如梦初醒地缓过神来,玉颊霞烧般嫣红一片,赧然道:“对不起,请问您刚才说什么?”   
      我不禁摇头苦笑一声,第四次重复问道:“我问的是芳驾今后有何打算?”   
      海妍璧微微一愣,眼神中蓦然闪过一丝迷惘和悲伧神色,幽幽地道:“妍璧现在是一名阶下囚,哪里还配有选择未来的权力呢?”   
      我微笑道:“非也非也,海小姐的观点有些偏差。不错,两军交战的时候我们是敌人,但是当战役分出胜败输赢后,我们就是一种似友非敌的关系哩!现在你拥有一个选择的机会,决定我们之间,也就是赤眉军和新高唐帝国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友是敌!”   
      海妍璧犹豫不决地望了我一眼,试探性地问道:“请问是敌是友有何区别?”   
      我哈哈大笑道:“我碧胜蓝素来恩怨分明,若是敌人当然要赶尽杀绝,若是朋友自然会荣辱与共。眼下在押的赤眉军俘虏共计一万两千四百八十九人,他们的生死存亡,可由现在做为赤眉军最高将领的海小姐一言决定。”   
      海妍璧低垂螓首沉思片刻后,轻轻抬起那张漂亮至无可挑剔的完美容颜,恬淡地道:“您是想集体收编赤眉军吧?”   
      我被她一语道破真实目的,从容不迫地点点头,坦然承认道:“不错,我是有这个打算!因为新高唐帝国刚刚建立不久,目前军方严重缺乏能征惯战的部队,而赤眉军将士又恰好符合了所有条件,所以我才找你前来商议相关事宜。”   
      海妍璧默默地叹息一声,幽凉地道:“我想您可能有点误会了,妍璧仅是赤眉军第四万人队的指挥官,只能代麾下三千兄弟表决,却并无权逾矩代其他人做出生死抉择。”   
      我莞尔一笑道:“我说的没错,你现在确实可以替所有赤眉军俘虏表决。如果你不决定,难道要我去问盖骨黎和高牧的尸体,或者是被重重围困,已成瓮中之鳖的八旗老鬼不成?”   
      海妍璧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道:“高牧和盖骨黎死了?连八旗大人也……”   
      我郑重地点头道:“不错,我碧胜蓝一言九鼎,说话从来不打折扣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代你去确认他们的尸体,还有其独门兵器混元霹雳锤和玄铁霸王枪。至于八旗老鬼嘛,我在懒龙崖海域布置了十三艘‘狂鲨’级大型战舰,一百八十四艘‘海豚’式中型战舰,以及一万一千名水手严阵以待,估计凭借他区区三千名飓风战士,怎都逃不出天罗地网吧!”   
      海妍璧怅然一叹,眼神中骤然掠过一抹坚毅神色,朗声道:“看来赤眉军是一败涂地了!妍璧非常佩服阁下高瞻远瞩的战略和神鬼莫测的战术,现在谨代表全体赤眉军俘虏向您投降。另外恳求您让我亲自去说服八旗大人,让他归顺新高唐帝国。”   
      我略作思索后,微笑道:“恐怕你一个人回去会很危险,而且据我所知八旗老鬼素来不是善男信女,对待叛徒更是心狠手辣。所以我打算跟你一道前去,尝试着说服他这位乾罗岛第一高手归降新高唐帝国,为千千万万的高唐百姓谋求福利。”   
      海妍璧听罢不禁再度花容失色。她怎都料不到眼前这位年轻人居然有如此魄力和胆识,明明知道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看看,而且口口声声说什么拯救苍生的大道理,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大人物。   
      我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道:“关于士兵福利的问题,新高唐帝国军部规定如下:预备役士兵只负责三餐住宿和日常用品,正规军士兵开始发放薪金每月一枚金币六枚银币,小队长每月薪金是八枚金币,营长每月薪金是四十枚金币,团长每月薪金是二百枚金币,师长每月薪金是一千枚金币,军长每月薪金是五千枚金币,集团军司令每月薪金是两万五千枚金币,帝国元帅的每月薪金是十二万五千枚金币。另外杀敌战功者,除巨额奖金、官职升迁、爵位晋阶外,还将颁发各级帝国荣誉勋章,名字也会被铭刻在英雄纪念碑上永世被人悼念。即使阵亡抚恤金也是非常可观的,足够其一家老小舒舒服服的生活到老。”   
      海妍璧疑惑不解地问道:“您说的福利确实非常优厚,不过为什么军官职称让人听起来迷迷糊糊的,似乎不是高唐八岛现行的体制吧?”   
      我哑然失笑道:“呵呵,我都差点忘记了,那是照搬了风云帝国的军方现行体制。简单来说就是五十人组成一个小队,十小队组成一个营,四个营组成一个团,五个团组成一个师,五个师组成一个军,四个军组成一个集团军,四个集团军组成一个军区,军区由帝国元帅掌控,而所有军区都要听命于帝国皇帝陛下的指挥。目前新高唐帝国军方的现有编制最高为军团,陆军有新一军、新二军,海军有直属莫琼瑶殿下指挥的纵横舰队,以及尚未成型的新一舰队,新二舰队、新三舰队。预计在未来的一个星期内,将有一~二个精锐军团和大批制作精良的武器装备会登陆乾罗岛,前来支援我们开辟新的战场。”   
      我顿了顿,悠然自得地道:“不知海小姐还有什么疑问,请尽管提出来吧!”   
      海妍璧万万没料到新高唐帝国的军方编制竟然如此庞大、细致、严密,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您……您是说……目前新高唐帝国正规军中海军有两万六千人,陆军有十万人,而预计未来一个星期内海军将增至五万三千人,陆军将增至二十万人吗?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啦!”   
      我谦逊地道:“哦,是的,但是我必须坦白地承认一点,海军和陆军中真正拥有战斗力的仅仅是七成左右,其余三成兵力都是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需要长时间的正规训练,以及残酷无比的实战检验才能真正地成熟起来独当一面。如果海小姐不反对的话,现在我将以新高唐帝国三军总指挥的身份,亲自授命你为新二军副军长,并兼任新二军四师师长一职,统辖所有原来隶属赤眉军的士兵们。”   
      海妍璧深吸了一口气,恭敬地道:“是,总指挥阁下,末将接受您的任命。”   
      我满意地点头道:“嗯,今后你可以像别人一样叫我主公。现在让我们一起去解决一下赤眉军的俘虏问题吧,恐怕你还要大费一番唇舌哩!”   
      海妍璧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嫣然一笑道:“怎么会呢?其实相对于赤眉军的普通士兵来说,以前的福利并不怎样哩!尽管赤眉军名义上统辖着乾罗五郡,但实际资产统统都是划归于八旗大人私人名下的。所以包括高牧、盖骨黎、我在内,每个人都没有任何薪金之说,日常消费都是八旗大人的赏赐,很多时候都会提襟见肘不够开销的,当然就更别提那些普通士兵喽!不过不满终归不满,念及八旗大人的霹雳手段,谁都只有克制忍耐罢了。如果您的福利制度真的可以贯彻实施的话,我想所有人都会举双手赞成收编,绝不会有一人站出来反对呢!”   
      我不禁听得目瞪口呆,怎都想不到八旗老鬼竟然对属下吝啬到这等地步,那简直就是奴隶主和奴隶的关系嘛!同时恍然大悟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难怪赤眉军的一贯风评如此之差,想想平时除三餐外,连一分零花钱都没有的部队,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无法制止他们打砸抢吧?那根本就是生活所迫嘛!   
      我摇头苦笑道:“难怪啊难怪……你就放心吧,我碧胜蓝素来说一不二,答应下来的事情肯定会一丝不差地完成,你尽可放心大胆地去跟赤眉军的兄弟们说,别怕兑现不了。嗯,我们现在就去吧!早点结束这些琐事后,还要去会会八旗老鬼哩!我对他越来越充满期待了,我们的会面一定会非常精彩的!”   
      “啊!”海妍璧暗暗惊呼一声,心道:“不是吧,要去闯龙潭虎穴,还能如此兴高采烈呀?看来主公不是一个精神病,就是一个天生的英雄豪杰哩!”此时,她心中飞快地转悠着这些念头,那双蓝宝石般明亮清澈的眼眸里,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抹仰慕和崇拜的神色稍纵即逝。   
      我和海妍璧并肩走下山坡,在所有人惊羡的眼神中,缓步迈向清州城方向。   
      这一刻,在蔚蓝色的天空中,恰有一轮火红的朝阳羞答答地露出云层,瞬间放射出万道金光照耀大地。它好像无声无息地预示着一件事,新高唐帝国的事业也正像那轮朝阳般突破了云层的重重封锁,开始进入无限广阔的领域中散发万丈光芒。   
      一层淡淡的凉雾笼罩在懒龙崖附近的海面上,朦朦胧胧,飘飘冉冉,使四周的景物若隐若现,恍若一片梦幻般的仙境福地。   
      安德鲁在艇尾轻轻摇动双桨,发出一阵阵单调的“哗!哗!”水响,我卓立船头默默无语地聆听着,一双如封似闭的眼睛与这片静谧祥和的天地,毫无隔阂地契合成一个整体。这一刻,我就是天空,我就是大地,我就是海洋,我就是薄雾……与它们再没有你我之分,彼此间更无半点秘密可言。   
      当安德鲁也接收到那种脉动的时候,整个精气神倏然被提升至另一个崭新境界,他好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八旗老鬼的旗舰——“飓风号”所在的位置。   
      雾越来越浓了,小艇速度也越来越快,蓦然间,眼前浮现出一座座崇山峻岭般高大雄伟的轮廓,恰是由三十艘“狂鲨”级大型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阵。小艇滑行其间,有如一只蝼蚁爬行在无数巨人的脚下,显得非常渺小和脆弱。奇怪的是,所有战舰上都空空如也,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类的踪影。   
      稳坐艇中的海妍璧在我身后轻声道:“那艘就是‘飓风号’了。”   
      我头也不回,眼神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一艘暗红色的战舰正鹤立鸡群般傲然矗立在海面上。它比普通的“狂鲨”级大型战舰还要大上三分之一左右,桅杆采用的是最适于远洋航行的五桅三角帆,舰首除一尊狰狞恐怖的海龙雕像外,和舰尾一样也镶嵌着上下四支巨大撞角,而船舷两侧更罕见地增加了全副装甲。那一块块坚固厚重的钢板契合处连一丝缝隙也没有,显示出制造工艺远远超出了高唐现有水平,甚至连风云、恺撒两大帝国也被它比了下去。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声问道:“妍璧可知,这艘‘飓风号’是由何人督造的吗?”   
      海妍璧轻摇螓首,答道:“属下不知,它建造的日期应该在妍璧加入‘赤眉军’之前,甚至是‘赤眉军’成立之初吧!因为属下曾经偶然听八旗大人提起过,这艘‘飓风号’陪伴他渡过了悠久的岁月,当时八旗大人的夫人还尚在人世。”   
      我沉吟片刻,好一会儿才道:“哦,那它的历史可真算得上是非常久远啦!想不到有人能够那么早就研制出如此强悍的装甲护板!幸好只有一艘,若成建制地编组舰队的话,对各国海军都将是一场不小的灾难!”   
      安德鲁听得莫名其妙,疑惑不解道:“主公,‘飓风号’真有您说的那么厉害吗?”   
      我面容不改,淡淡应道:“这一点你该向妍璧求证才对,她必然见识过‘飓风号’在海上作战时的真正实力啦!”   
      不等安德鲁扭头,海妍璧露出一个迷人微笑,梨窝浅现,秀色可餐地道:“主公好犀利的眼光啊,妍璧佩服得五体投地。不错,‘飓风号’确如主公所说,在海上横冲直撞从未遇到过敌手,抛弃投石机、弩箭机等远程攻击武器不谈,两船狭路相逢时,从未有一艘战舰能在它面前囫囵离去哩!另外它的抗打击能力也是世所罕见,妍璧迄今都未见过哪艘战舰那么不怕攻击哩!”   
      说话间,小艇已经驶近“飓风号”右舷,因为角度关系我们看不到对方身影,艇上一切却尽数暴露在敌人视野里,若此时一轮乱箭射来,除狼狈地跳入海底逃生外,再无其他办法。所幸那种最糟糕的情况并未发生,间隔片刻,抬望眼恰见一道绳梯缓缓垂下。   
      我缓缓踏前两步,一副慢条斯理的悠悠神态,沿着绳梯攀爬而上。在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精神侦测下,整艘“飓风号”都尽收眼底。此时此刻,在甲板上除了那名垂放那道绳梯之人外,静悄悄地看不到一个人影,预想中埋伏暗处的数百名弓箭手和刀斧手,更是踪影皆无,愈发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最离谱的是,在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的“锁魂”境界后,我居然仍不能查出八旗老鬼的藏身之处。他就像融化在空气里一般无形无相,偏偏我又预感到他就躲藏在“飓风号”某处,用某种诡秘无比的方法窥探着我的一举一动。这种窝囊无比的感觉,着实让我难过得快要吐血。   
      正感郁闷的时候,海妍璧和安德鲁一先一后也攀爬上来,分立在我身后三尺许。   
      一直在旁恭候的那人,此时才笑意盈盈地道:“鄙人朱翊均,添掌‘飓风号’幕僚长一职,在此谨代表八旗大人,见过碧总指挥、海万夫长、欧奈侍卫长,并热烈欢迎诸位光临‘飓风号’。”   
      我仔细观察此人,但见他中等身材,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脸容白净,宽额尖颔,一双眼眸任何时候都带着温和笑意,全身上下穿着一套纯白棉缎直领文士袍,脚下穿着白麋皮靴,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精明干练的味道。   
      朱翊均笑容可掬地看着我们,淡淡道:“八旗大人正在‘破壁堂’等候诸位,请随我来吧!”说着伸手虚引,走在前方带路。   
      不经意间,那只清癯干瘦,有如青铜铸成,仿佛还带着锋棱的手掌,就像一块儿磁铁般牢牢地吸住了我的眼神。我心中微微一动,鬼使神差地问道:“不知隐居在金瓯岛的‘鬼手’朱光熹前辈,和朱幕僚长有何关系啊?”   
      此言一出,前行中的朱翊均浑身剧震,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踉跄了,尽管随即就恢复到了正常神态,但是谁都知道两者一定关系匪浅。   
      明知躲不过盘问,朱翊均所幸干笑两声,直言不讳道:“碧总指挥果然目光如炬,只凭翊均的一只手掌就能推断出我是金瓯岛朱家的人。嘿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鬼手’朱光熹正是家叔。”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却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朱翊均见我适可而止,立刻如蒙大赦地加快了脚步,生怕我再提出难以回答的问题来。徒留下海妍璧和安德鲁满脸狐疑地瞪视着我的背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他们怎都想不通为何一照面之间,我就可随随便便地道破人家的来历。当然最吃惊的人要数海妍璧,她认识朱翊均长达数年,却第一次知晓原来朱翊均乃是高唐第一名匠的嫡系子侄。   
      就在诸人各怀鬼胎的时候,“破壁堂”已经到了。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舱房,除了舱门上方挂着一方漆黑匾额,上嵌三个苍劲雄浑的铂金大字“破壁堂”之外,实在看不出一点点特殊的地方。我特别用精神能窥探了一下室内,结果居然连半点生命能量的波动都没有,不过直觉又告诉我,里面确确实实存在一个人。这种矛盾无比的感觉,让我再次郁闷得想要发疯。   
      此时,耳畔蓦然响起朱翊均的声音道:“启禀大人,客人全部带到了。”   
      室内一片死寂,隔了好长时间,才传来一把平淡冰冷的声音道:“碧兄请进!”   
      刹那间,我精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声线的发源地,却愕然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仍旧没有半点生命迹象,难道对方真的人如其名,是一只修炼成精的千年老鬼不成?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舱门,走了进去。   
      海妍璧和安德鲁互望一眼,待要同时举步跟进时,却被朱翊均横身拦住了。他客客气气地道:“大人只邀请了碧总指挥,二位还是请随我到会客室饮茶吧!”   
      海妍璧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安德鲁可没那么好脾气,他一对铜铃般的牛眼一瞪,右手虚按在漏影刀柄端,即刻就想翻脸砍人。岂料,就在他右手搭上刀柄的那一瞬,朱翊均斜斜挪了一步,恰好封住了安德鲁出手后唯一的死角,让他出刀不是,不出刀也不是,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尽管朱翊均是在安德鲁轻敌加猝不及防下出招,但是俗语云:“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他表现出的武功修为绝不在安德鲁之下,甚至犹有过之,难怪海妍璧一见对方阻拦就根本没打算动手,皆因她深知自己根本不是朱翊均对手的缘故。   
      朱翊均笑眯眯地道:“请吧!大人收藏的‘绛焰灯笼’是难得一见的好茶,今日特别拿出来待客,若水温凉透香气消散后,饮起来味道就相差千里喽!二位莫要辜负了大人一片心意才好啊!”说完转正身躯,让开了一直遮挡“破壁堂”舱门。   
      安德鲁见状马上就想再次发动攻势,哪知刚刚提起真气,就觉背后游荡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气,恍若芒刺在背,让他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这一刻,安德鲁清楚算出,自己迈出进入厅堂的那一步时,背后的朱翊均恰好能够击中自己胸腹间真气转换的断层,一击毙命。   
      万般无奈下,安德鲁恨恨地松开刀柄,凝神侧转身体,在朱翊均的“盛情”邀请下走向客厅。   
      当我步入“破壁堂”的时候,背后的两扇门突然无声无息地自动关闭,整个厅堂都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我万万没想到室内居然是四面实壁,没有任何一扇窗户和一丝光线存在的密封空间,若是敌人使诈,布下了重重机关陷阱,那对我来说绝对是一场毁灭性灾难。   
      我右手缓缓握住十方剑柄,并没像无头苍蝇般四下乱撞,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默默运足“灭世魔体”护住全身,同时以无孔不入的精神能代替五觉七感,静静地打量起眼前这座神秘厅堂来。   
      刹时间,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之“回归”境界洞察下,整座“破壁堂”变得亮如白昼,纤毫必显。   
      堂内的陈设简单之极,除遍地铺设着坚硬闪亮的木质地板外,只有正中央矗立着七面明黄瑰丽的宝玉屏风。每面屏风上都镌刻着一种弯弯曲曲扭扭歪歪的奇异文字,每个字都溢出晶莹剔透的墨绿毫光构成一幅幅诡异莫名的骇人图案。   
      这一刻,我也成功突破了那层阻碍“锁魂”侦测的迷雾,清楚感应到了八旗老鬼的真实位置。   
      他就静谧地坐在屏风后面,低垂双眼默默打坐,一副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模样。表面上看,八旗老鬼已经老得不能再老,满脸皱纹层叠,根本分不清楚五官形状,不过身材却极其高大雄伟,即使坐着都几乎有屏风般高矮。他身披一件猩红色的高唐长袍,头戴一顶猩红色尖筒高帽,两者款式也非常古老,如同他的真实年龄般不知始于哪个朝代。   
      我暗暗惊诧不已,因为修炼先天气功者往往能克服衰老这个障碍,譬如哥舒嫩残、关山月、燕憔悴、轩辕天之痕,他们任何一个都超过了数百岁高龄,可表面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年轻,想不到名震高唐的八旗老鬼反倒老迈至如此地步,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寻思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经意间我发现了另外一桩奇事,八旗老鬼的身躯居然没有接触地面,而是凌空半尺盘膝而坐的。在他和地板之间,存在着一股庞大的无形力场,隐隐约约地让我涌起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我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哥哥我怎么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呢!难道说他和……”   
      一念及此,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七面明黄瑰丽的宝玉屏风上面,脑海里蓦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禁脱口而出道:“平羌王?”话音才落,八旗老鬼的双眼霍然睁开,眼神如同猝亮的闪电般明亮耀眼,笔直地穿透厚实的屏风实体,牢牢地锁定了我的精神和肉体。   
      我夷然不惧地运足目力,毫不避让地反击了过去。一瞬间,两人利如锋刃的目光,立时交击缠锁在一起,这实比真刀真枪的砍杀更凶险万倍,稍一疏忽即有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八旗老鬼怎都料不到一个年轻后辈,精神力之强已经臻达就连“天尊”燕憔悴都要甘拜下风的地步,一时大意之下,差点就被我反攻入意识海内,搅得魂飞魄散。万幸在最关键时刻,他及时启动了救命法宝,试图挽回一条苟延残喘的老命。   
      “轰隆隆!” 一声晴天霹雳骤然响起,我的意识流狠狠地撞在一座璀璨夺目的八芒星阵上,惨叫着即刻被弹出八旗老鬼的意识海。而八旗老鬼也不好受,重重地闷哼一声,整个人都痛得抱头蜷缩成一团。   
      这一轮短暂的交锋以双方两败俱伤收场,“破壁堂”重新恢复了一片死寂,除两人受伤野兽般的剧烈喘息声外,再也没有任何杂音。   
      过了片刻,我率先恢复了正常状态,却没有趁隙出手,因为迄今为止我仍未搞清楚伤害我的到底是什么玩意。要知刚才我已调动十二成精神能倾尽全力出手,结果仍被对方尽数弹出体外,这说明那座八芒星阵拥有不下于我的精神能量,甚至犹有过之,不识底细下仓促出击,只是自取其辱而已。其实我还有几招压箱底的杀手锏未出,因为时机尚未来临,当然若八旗老鬼继续不识好歹的话,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二章 传承

      正寻思间,堂内倏然响起一把冷漠无情的嗓音,淡淡地道:“你是何人?”尽管他努力克制着内心中的激动情绪,但是剧烈的心跳和悸动的脉搏,又怎能瞒得过我无孔不入的窥视呢?   
      我嘿然一笑道:“前辈真容易健忘啊,晚辈不就是新高唐帝国的三军总指挥碧胜蓝嘛!”   
      八旗老鬼双眼精芒烁烁,恶狠狠地盯着我,一字一字地道:“小辈,你不要太猖狂!别以为修炼了几年的魔宗‘慑魂术’就天下无敌喽,在我神道无念流的大日贤者眼里,你根本上不了台面!”   
      我听罢愕了一愕,忍不住问道:“神道无念流是什么门派?它很有名吗?”   
      八旗老鬼气得差点鼻子都歪了,怒声道:“小辈,难道你师父从未告诉过你吗?想必他也就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乡村三流高手罢了!”   
      瞅着恼羞成怒的八旗老鬼,我哑然失笑道:“不错不错,我师父就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乡村三流高手,不过他老人家教出来的徒弟,不也照样打得你满地乱滚吗?说实在的,刚刚晚辈只是用蛮力硬拼了一次而已,若真生死相搏,前辈恐怕根本不够看的哩!”话音未落,八旗老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啸,整个人化作千万红影,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   
      霎时间,杀机弥漫整座厅堂,一股股螺旋劲气来回激荡切割,若有普通人在场,定使其全身肌肤像是给千万枚利针不断椎刺般难受。当然这不包括本人在内,早已运足“灭世魔体”浑身坚逾精钢的我,对这种程度的攻击绝对是不屑一顾的。   
      趁着他自以为奇袭天衣无缝的空当,我早用一缕精神能牢牢锁定着八旗老鬼的真身,使其没有一点细节能漏出我的法眼。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之“真如”境界下,他快如电光石火的一击,在我的脑海内却变成了蜗牛爬行般缓慢无比的动作。   
      在我的视野里,首先是八旗老鬼的身体前后左右自成循环地虚晃数次不等,继而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射出凌厉可怕的猩红异芒,那是功力运集到极限时的特殊现象。我甚至看到八旗老鬼全身毛孔在剧烈收缩封闭,体内千百股涓涓细流般的真气汇聚成一道气势磅礴的洪流,沿着一条前所未见的诡异路线,途径七十二处隐穴贯入右臂直透指尖,狠辣无匹地插向我的后颈。   
      八旗老鬼终于出手了,同一时间我的手也握上了“十方俱灭”冰冷的剑柄,耳畔仿佛听到了它在兴奋无比地嘶鸣。我索性闭起双目,精神全部集中在八旗老鬼诡异莫测的右爪上,甚至连拇指、食指、中指着体时的落点都计算得一丝不差。   
      “锵!”一声震彻九霄的龙吟虎啸响起,“十方俱灭”魔剑离鞘而出,堂内顿时浮现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致,蓝冰、绿焰、黑暗、能量球、雷电同时出现,缠绕着八旗老鬼身周不停旋转飞舞……最后什么都看不清了,触目尽是剑影爪风,耳内贯满劲气纵横,生死成败都变化于刹那之间。   
      此乃我平生第一次使用“十方俱灭”魔剑对敌,真是感觉痛快到了极点。它每一剑劈刺出去,都能淋漓尽致地展现剑意不说,施展精神能启动剑柄镶嵌的“南斗十字星座”后,更能使剑身附带着冰螭、炎魃、诅咒、爆元素、天谴五颗晶石的神秘力量。   
      一时间,八旗老鬼被砍得七窍生烟,继而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因为他起先仗着身穿影月之袍,头戴星辰之冠,脖颈上还暗藏一根苍穹之链串着八颗彩霞的圣石,以为凭借这些神道无念流世代相传的镇派秘宝,足够抗衡这柄稀奇古怪的魔剑了。   
      岂料事实远远超出他意料之外,冰是暴风雪,炎是地狱火,黑暗是缄默结界,能量球是爆元素,雷电是天劫,任何一项都不是他能消受得起的。当八旗老鬼一不小心陷入缄默结界,被混乱、狂暴、麻痹、盲目等诅咒法术轮番轰炸过后,遍体鳞伤的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眼前这名年轻人是一个超级变态的大宗师级高手,不但拥有强横无匹的肉体,而且具备浩瀚无垠的精神力量,最离谱的是那柄威力无穷的魔剑,简直就不是人力能够阻挡的存在,恐怕神魔也要退避三舍吧!   
      想到这儿,八旗老鬼再不犹豫,一边大声暴喝道:“停手!”一边运集毕生功力逃出圈外。   
      “锵!”室内冰炎雷电消失,重新恢复一片静谧的世界,“十方俱灭”魔剑也同时归鞘。我负手卓立在“破壁堂”中央,悠闲写意地看着仅隔一道屏风的八旗老鬼,慢条斯理地道:“前辈突然要求停手,不知有何见教啊!”   
      沉默良久,屏风后才传来八旗老鬼极度嘶哑的声音道:“前辈两字今后休再提起,你我平辈论交即可。朱光熹斗胆请问碧兄那柄佩剑何名,又是由何人打造出来的作品?”   
      乍闻朱光熹三字,我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幡然省悟那是八旗老鬼的真实名讳,连忙答道:“此剑名曰‘十方俱灭’,乃是聚齐‘獠牙’、‘炼狱’、‘雷神之锤’三柄神兵联合打造而成。至于缔造者嘛,乃是小弟柳轻矦麾下的工部司司长慕容炯炯。”   
      “什么?”朱光熹惊呼失声,随即歇斯底里地一阵狂笑过后,长叹一声道:“唉,难怪朱某生平最得意的道法、武功、铸造三大绝技都会一一落败,原来对手竟是挑战深蓝三大宗师而不败亡的‘天敌’柳轻矦,以及一位慕容世家的不世奇才。嘿嘿,输得值得,输的痛快啊!”说到这儿他透露出一种发自心底的喜悦,尽显一代宗匠的豁达胸怀。   
      我赶紧谦逊地道:“朱兄过奖,轻矦一是贪天之功,二是运气绝佳罢了,本身是无甚本领的。”   
      朱光熹哈哈大笑道:“你太谦虚了!谁能两年内一统风云南疆,谁能全歼包括哈·路西法指挥的恺撒皇家舰队在内的数百万敌军,谁还能被冠以‘恺撒公敌’称号?如果这样的人都自称无甚本领的话,那世间还有谁配称道本领二字呢?”   
      我被夸得老脸一红,无比尴尬地道:“嘿嘿,这个嘛……纯属意外啦!其实我也不想那么招摇的,可惜每件事情都机缘巧合,让我无法自主决定哩!”   
      客套寒暄了一番后,朱光熹迅速把话题引入正轨,道:“柳兄不惜跨海东渡,甚至改姓更名登陆乾罗,所图谋的莫非是高唐全境不成?”   
      我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若无其事地道:“朱兄此言差矣,轻矦乃风云帝国封疆大吏,岂敢在无任何皇命下随意捞过国界呢!这次实属一次私人旅行,想要散散心罢了。当然我也承认是接受了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的盛情邀请,顺便以客卿的身份,参予和研究了一下高唐帝国菊花王朝的讨逆行动。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呵呵,仅此而已罢了!”   
      朱光熹冷笑一声,讥嘲道:“仅此而已?在短短十天里,组织了一次十万人规模的奴隶大起义,围歼了一万六千名的四郡联军,再狙杀了三万七千名‘赤眉军’战士,你把整座乾罗岛搅了个天翻地覆,难道在你眼中这些都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嬉戏玩耍吗?”   
      我坦然自若地正视屏风,轻叹道:“唉,既然朱兄把这些烂帐都记到在下头上,轻矦也不便推诿,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心里话。依照高唐八岛眼下一盘散沙的政局,脆弱不堪的军队,还有腐朽落后的社会制度来说,你们有信心抵御风云、恺撒、斯图亚特的轮番侵略吗?不错,现在风云、恺撒是在激烈交战,斯图亚特也被夏侯一贯牢牢阻挡在可汗府境外,他们根本无暇顾及高唐八岛,可是三个月、六个月、一年后深蓝大陆的局势又将变得如何呢?您是一位睿智的长者,请您仔细想想看,高唐八岛难道就真的不需要一次壮士断腕式的大变革吗?”   
      当朱光熹听闻高唐帝国三大宿仇名字的时候,稀疏的眉毛倏地剧烈跳动了几下,眼中更是射出两道咄咄逼人的猩红凶焰。因为没人比这位存活了悠久岁月的高唐老人,更了解敌人侵略祖国时的凶残暴戾,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屈辱、坎坷和无奈了。   
      沉默半晌,朱光熹阴森地道:“高唐八岛的事情,只能由高唐人着手处理,即使你柳轻矦再强再狠,也没有那个管闲事的资格哩!”   
      我丝毫不以为忤,哑然失笑道:“看来朱兄真的误会我的初衷了,刚才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我是受到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的盛情邀请,才赶赴高唐八岛前来观光旅游的。一统高唐八岛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并不感兴趣,何况风云帝国正值多事之秋,南疆军政要务已经让我焦头烂额,轻矦怎也腾不出闲功夫来管闲事的。”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另外我也郑重地提醒您一件事,在高唐帝国菊花王朝正式宣布灭亡之前,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始终都是高唐八岛上唯一的皇位正统继承人,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当然日前建立的新高唐帝国大大地巩固了这个信念,我做为一名充满正义感的神圣骑士,绝不允许任何人置疑、侮蔑和亵渎她,风云帝国南疆军区的一百五十万将士,也保证和我的态度一般无二。”   
      这番话说得刚柔并济,绵里藏针,顿时噎得朱光熹半天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深深地被我的磅礴气势所慑服。过了良久,他才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说道:“你……你就是再强词夺理,也无法掩饰侵吞高唐领土的野心!”   
      我哈哈大笑道:“朱兄所言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眼下高唐八岛谁人不知我柳轻矦是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的未婚夫婿,一旦成婚立刻变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亲王殿下。天底下哪有丈夫抢妻子江山的道理,你也未免太小觑我柳轻矦的志向了吧?”   
      话音才落,我旋又语锋一转,沉声道:“我想您真正需要担心的人并不是我这位全心全意为高唐百姓谋求福利的朋友,而是另外一些野心勃勃的侵略者,譬如风云帝国高唐府的麦哲伦世家家主卡尔·麦哲伦,海伦岛的完颜世家家主完颜瞾。前者乃是高唐帝国建立前的余孽,后者是恺撒帝国二皇子勒·路西法的鹰犬,不论他们哪一个统治高唐八岛,都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非我族类,其心必殊’这么简单的道理,朱兄不会不懂吧?究竟是继续执迷不悟下去,还是支持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统一高唐,您一言可决!我柳轻矦再不想和一个胡搅蛮缠和辨不清是非黑白的家伙聊天打屁啦!”   
      朱光熹脸色一变再变,最后颓然一叹,嗫嚅地道:“高唐八岛早已不堪重负,谁知道一个菊花王朝的后裔,到底能否担负起振兴民族、富强国家的重任啊?”   
      这句话与其说是严厉的质问,倒不如说是一种对前途未卜的彷徨与迷茫,我见时机成熟了,赶紧趁热打铁地道:“究竟是中兴之主,还是亡国之君,您看过这些东西当有定论!”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封锦囊,让它穿越数丈时空,奇迹般传送至朱光熹眼前。   
      朱光熹目睹此景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继而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彻底没有了半分脾气。这一招“时空传送”施展得有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没有半点烟火气息,终于让朱光熹知晓了我的真正实力。如果刚才的那一轮较量中,我随便传送出一枚利针偷袭的话,现在他根本就不能坐在屏风后面说话,而是躺在棺材里面睡觉了。   
      “嗤!”锦囊自动裂开一道口子,朱光熹迫不及待地取出一叠纸张,缓缓地阅览起来。   
      “破壁堂”内静得坠针可闻,只有偶尔翻过一页时发出的刷刷声响,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又隔了好久,朱光熹霍然合起书页,难掩内心激动地问道:“这……这些都是真的?”   
      我斩钉截铁地道:“是的,它们全部属实,其中绝对没有半点虚妄谎报之处!我柳轻矦虽然不才,但是还不至于拿神圣骑士的至高荣誉开玩笑!何况落款处加盖着贤德王陛下的私玺,那是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的御批,像您这样见识广博的前辈,定然一眼就可以分辨真伪的,不是吗?”   
      朱光熹一边努力均匀着呼吸,一边缓缓把纸张重新放入锦囊,面容肃穆地道:“不用再说了,我相信你的话,若老夫连‘天敌’柳轻矦和‘海神’轩辕天之痕的嫡传弟子都不信任的话,也妄活这几百年的蹉跎岁月喽!”言罢他轻轻牵动了三下身畔空中垂下的墨绿细绳,向舱外某人传递着某种信息。   
      这时,我脑海中马上联想到了一个人。果不其然,片刻后堂外传来三个人的脚步声,仅凭足音判断为首者正是朱翊均,身后跟随的分别是安德鲁和海妍璧。   
      朱翊均必恭必敬地说道:“八旗大人万安,卑职朱翊均奉命前来,请指示!”   
      朱光熹淡然道:“你一个人进来吧!”说完轻轻一挥手, “咿呀!”一声“破壁堂”口的两扇厚重木门嘎然开启,漏入一片灿烂阳光。不知不觉间,雾气消散殆尽,天空居然晴朗了许多,只是阳光乍一进入堂内,即被一种诡异绝伦的黑暗吞噬掉了,所以安德鲁和海妍璧仍旧看不清堂内的虚实。   
      我怕安德鲁要再次冲动地闯进来,连忙出声道:“安德鲁,你在外面等一下吧,我很好!”   
      “是,卑职遵命!”安德鲁躬身施礼后,右手虚按着漏影刀柄,整个人像一尊门神般凛然屹立门前,纹丝不动。   
      堂门再度缓缓关闭,当最后一线阳光也被阻隔在堂外的时候,朱光熹那一把平淡冷漠的嗓音悠然响起,说道:“翊均,我已经与柳兄谈妥,‘赤眉军’余部将倾力辅佐他,实现统一高唐八岛,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的宏图伟业。你以后要好自为之啊!”   
      此言一出,城府深沉如朱翊均也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叔叔您……”而我也被吓了一大跳,怎么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交待遗言似的呢?   
      只听朱光熹侃侃而谈道:“你不要打断我的话,耐心地听我说完吧!”言罢面上露出向往神色道:“想我朱光熹十六岁名动天下,二十五岁继任金瓯岛朱家家主,三十六岁拜入神道无念流门下,四十九岁继任第九代大日贤者,一直苦心参悟天道生死的奥秘迄今,已经足足有一百三十一个春秋……唉,想不到仍旧一事无成,妄自辜负了师门重托啊!”   
      他顿了顿,唏嘘不已地继续说道:“遥想当年,其实我也曾有一个机会臻达深蓝三大宗师的玄妙境界,可惜一念之差毁了道基,此生无望再一窥天道啦!”   
      朱光熹一边轻轻地叹息着,一边缓缓地逐次抚摩着七面明黄瑰丽的宝玉屏风,呢喃自语道:“嘿嘿,谁能料到魔宗传承数千年之久的‘屏风七扇门’魔功,居然流落在道宗地位至高无上的大日贤者手中?谁还能料到,大日贤者不但私自藏匿了这些本应尽数销毁的魔宗至宝,还携带它们抛弃了往昔的无上尊荣,而远走他乡觅地修炼,甚至不惜背负绝代凶人的一世骂名啊?”   
      他的声音如泣如诉,讲述的内容更加耸人听闻,一时间我和朱翊均都听得目瞪口呆,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和朱光熹神情的异常。   
      朱光熹幽幽冷冷地道:“我曾经自诩是不世奇才,妄想通过道魔双修,突破人类体能与精神的极限,创造出一番经天纬地的成就。想不到功亏一篑,反倒走火入魔,若非借助无休无止的杀戮释放魔气和三件镇派秘宝护体,此时此刻早非是仅仅付出不老青春那么简单,而是早已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了吧!哈哈哈……这就是贪婪必须付出的代价啊!”   
      “嗡!”堂内倏然产生一股剧烈的精神波动,千百道强大能量在影月之袍下充盈鼓荡起来,随时都可能产生一次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再看朱光熹双眸中的猩红凶芒笔直透出半尺有余,活象地狱修罗重归人间,那副情景简直触目惊心到了极点。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手疾眼快地一把将吓得呆呆发楞的朱翊均扯到身后,同时迅速思索起应对之策来。要知朱光熹现在明显是心魔难泯的征兆,搞不好整船人都要在他自爆后跟着下地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千钧一发之际,我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屏风,脑海中蓦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急声道:“我知道你练功走火入魔的症结所在啦!那绝对不是你天资愚鲁,或者练功不得要领,而仅仅是因为你取得的‘屏风七扇门’魔功,内容是残缺不全的。”一口气说完这几句话,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双眼一眨不眨地瞪视着朱光熹,生怕他想不开自尽了事。   
      万幸的是我说的话似乎起了作用,朱光熹全身凝滞了一下,继而双眸中的赤焰减弱了少许,随后用一种最嘶哑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我连忙详细解释道:“晚辈曾经在平羌王手中,得到过七面几乎一模一样的屏风,并且根据上面记载的图形修炼过一段时间。根据晚辈的记忆,那七面屏风上的图形及文字,好像与这七面似是而非。如果说世间真的只有一套七屏风的话,那毫无疑问两者中必有一份是赝品。您听懂我说的了吗?”   
      朱光熹眨了眨眼睛,浑身能量波动倏然开始慢慢减弱下去,继而他似乎记起了什么往事,冷静地道:“不,不是赝品,只是一个观念上的错误罢了。当年我们是在一座平羌族供奉的神庙里得到的这七面屏风,故理所当然地以为数量仅此而已,而实际上它应该有十四面屏风才对。嘿嘿,原来是残缺不全,难怪总是无法灵活运用,一旦用道宗心法勉强驾驭,则立刻走火入魔,万劫不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着说着朱光熹潸然泪下,继而号啕大哭起来。   
      我不禁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您老人家就别再玩我脆弱无比的小心肝了行不?要是再演一出自爆的游戏,哥哥我一定会精神崩溃的啊!”想到这儿,我赶紧大喝一声道:“前辈,缺失的七面屏风眼下就在南疆总督府邸寄存,您需要的话,快则十日,慢则一月定能送达您手中,何必伤心难过呢?”   
      我是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只希望能够挽救这个老头再说,至于十四屏风聚集到一处后有何不良后果,那都是将来需要头疼的问题了,现在根本没时间予以考虑。   
      岂料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朱光熹却一点开心的表情都没有,他满脸愁云惨雾地道:“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如果是十年前或许还能有万一的希望,现在我濒临油尽灯枯的境地,随时都可能灰飞烟灭啦!呵呵,谢谢你,能让我在最后关头解开一个心解!只可惜……”   
      我连忙接口道:“可惜什么?前辈若有什么未了心愿,晚辈愿竭尽全力替您完成!”话音才落,我就后悔不已,因为刚巧从朱光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狡狯神色。   
      朱光熹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可怜兮兮地道:“唉,朱某平生有三件未了心事,若不完成即使死于九泉之下,也必然不能瞑目啊!第一件未了心事就是我相依为命的侄儿翊均,他本来可继任金瓯岛朱家家主的,却随着我颠沛流离数十年,致使家道旁落到一个外姓女人手里,还背负赤眉军盗匪头目的骂名。所以我打算把赤眉军多年收敛的财宝,全部奉献给新高唐帝国充当军费,只求他能够功成名就,不愧对朱家列祖列宗的威名。”   
      我断然道:“前辈请放心吧!我柳轻矦现在就以新高唐帝国三军总指挥的身份代殿下宣布,朱翊均为新高唐帝国工部相,此项任命即刻生效。另外金瓯岛朱家家主之位,也定将重新回归到朱翊均,或者其嫡系亲属名下,我将以新高唐帝国倾国之力完成此事。”   
      朱翊均听罢赶紧单膝跪倒施礼,却被我一把搀扶起来,聆听屏风后的朱光熹继续道:“第二件未了心事就是魔宗‘屏风十四扇门’的奥秘,我希望你能凭借天下无双的潜力,在有生之年将它完全破译出来。”   
      我点头道:“晚辈一定尽力而为,不辜负前辈您的期望。”   
      朱光熹欣慰地笑了笑,忽然变做一脸诡异奇怪的表情,犹豫不决地道:“这第三件未了心事嘛……这个不太好说啊!”   
      我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嘴上却恭恭敬敬地道:“前辈但说无妨!”   
      朱光熹沉吟片刻后,正容道:“这第三件未了心事就是,我想临终收录一名弟子继承衣钵!他将领受影月之袍、星辰之冠、苍穹之链三件镇派秘宝,继任为我神道无念流的第十代大日贤者。不过这人选就……唉,一个字难啊!”   
      我微微一愣,目光投向朱翊均道:“朱兄不是现成的人选嘛!”   
      朱光熹苦笑摇头道:“柳兄因为不知道神道无念流的来历,所以把一切都想得太过儿戏了。要知高唐道宗源远流长,除从恺撒流入擅长符咒法术的净土宗外,本土也有三大门派,其实一点也不逊色于前者。它们分别是感悟自然之道的镜心明智流,信奉生死轮回的神道无念流,以及崇尚武力至上的北辰一刀流。这四大流派道行最高的元老,就被世人尊称为四大贤者,即净土宗的慈航贤者,镜心明智流的席林贤者,神道无念流的大日贤者,北辰一刀流的深渊贤者。”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四大贤者圆寂之前,通常都会预先寻觅到下一代继任者。而选择继任者的程序说简单就非常简单,说困难也非常困难,那就是必须让其凭借超人的意志力,继承上一代贤者遗留下来的所有法器。一旦试炼失败,后果就是……魂飞魄散!”   
      我目瞪口呆地听着他说着道宗秘辛,半晌才懂得回答道:“您不会想要我继承大日贤者吧?”   
      朱光熹再度摇头道:“非也非也,柳兄的精神力量之强,确实足够承担大日贤者的衣钵有余。但是道魔殊途,明眼人一眼即可辨识你的出身来历,将来根本就无法执掌神道无念流掌教之位。若要做到珠联璧合完美无缺,那就必须找到一名自幼修炼道宗上乘心法,拥有至精至纯道胎的天才少年才行。这个人嘛……”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神溜往堂外。   
      我幡然省悟到个中关键,心中暗骂道:“好你个老奸巨猾的朱光熹,原来表面上装模作样地推三阻四,说这个不行那个也不符,其实背地里早就瞄好了安德鲁·欧奈啊?嘿嘿,我一定要破坏……咦,等等,我为什么要破坏他的计划啊?如果安德鲁继承了朱光熹的衣钵,他马上就变成神道无念流第十代大日贤者了。那……那岂不是一步登天,稀里糊涂地就掌握了高唐道宗四分之一的力量嘛?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有我在一旁坐镇,这明显属于回光返照的老不死,根本耍不出任何花样嘛!”   
      一念及此,我暗暗下定决心要应下此事。但是想归想,话可不能直接那么说。我不置可否地淡然道:“嘿嘿,敢问神道无念流的总坛位于何处,各级门徒若干啊?”   
      朱光熹愕了一额,坦言道:“本门总坛位于库州岛白头山巅的悬空观,门徒绝大多数在‘大将军’金破天帐下身居要职,小部分在高唐八岛各地游历积攒修行经验,高级长老和元老级人物则隐居在后山禁地中参悟生死轮回之谜。呵呵,要知我神道无念流在高唐军方的影响力,真可称作是举足轻重,包管任何人不敢小觑啊!”   
      我欣然点头道:“如此甚好,看来我真没什么好担心的啦!安德鲁,你进来一下!”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刻意在声波中蕴涵了一丝精神能,使其笔直穿透墙壁,传入了卓立门前的安德鲁耳中。   
      这一刻,朱光熹也低声吩咐了一句,朱翊均识趣地乖乖退去,恰在“破壁堂”两扇木门开启之际与安德鲁擦肩而过,一出一入。   
      安德鲁稍微适应了堂内的黑暗后,连忙向我躬身施礼道:“主公,请问您有何吩咐?”   
      我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刚要张口说话,就听脑海里响起一把充满焦虑和烦躁的声音,急促地咆哮道:“贫道剩余的时间不多了,请柳兄速速配合。镇龙头、埋虎翼、揽雀尾、封玄机——出手!”话音未落,我就感应到一股比刚才更猛烈万倍的能量波动迎面扑来。   
      不知何时,屏风后竟然冒出光芒万丈,整座“破壁堂”都被浸成一片猩红色的海洋,情景有如阿鼻地狱般狰狞可怖。更有甚者墙壁、地板、屏风、蒲团所有物品都扑簌簌颤动不已,继而一件件挣脱束缚漂浮到半空中。电光失火间,我清楚看到了一张苦苦忍耐非人痛楚的脸孔,那是朱光熹正以疯狂爆发前最后一丝理智,拼命克制着浑身即将分崩离析的道魔真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我再无半点犹豫的间隙,唯有依照朱光熹的嘱咐倏地出手,同时击中安德鲁身上最关键的四大隐穴。刹时间,四股庞大无匹的潜能,一举封杀掉了安德鲁与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之间的联系。   
      修行者与普通人的身体构成有天壤之别,他们必须无时无刻都得吸取四方灵气,一旦被断绝掉灵气来源,轻辄短暂昏迷,重辄永远沉沦。我一招偷袭得手后,即使道行精纯如安德鲁者,也立刻人事不知,浑身没有半根骨头般软绵绵地倒向地面。   
      “帮我护法!”朱光熹的咆哮有如一道道晴天霹雳在我脑海里炸响的同时,身躯早化作一团血雾鬼魅般出现在安德鲁身侧,一把将他拎起,就像一对热恋情人般紧紧地拥抱到了一处。顷刻间,朱光熹身上汹涌澎湃的能量洪流,恍若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永无休止地冲进了安德鲁体内。   
      在两人置身之地上方,半空中赫然形成了一个诡秘莫测的能量漩涡。起初它只有拳头大小,继而一寸寸慢慢扩大体积,直到能够吞噬掉两个人的程度才停止生长。那团猩红色的能量漩涡不是静止不动的,它每时每刻都在疯狂吸噬着周遭能量,不但从朱光熹和安德鲁身上吸取,而且连“破壁堂”内的游离能量和我佩戴的“十方俱灭”魔剑都不放过。万幸的是“十方俱灭”魔剑预先警觉,剑身倏地分离出一层能量护壁自成天地,把它和我囊括其中,躲过了被抽精吸髓的命运。   
      渐渐地我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那团能量漩涡竟对“食物”异常挑剔,它吞噬时居然只选择凶横暴戾之气。尽管朱光熹和安德鲁近在咫尺,也仅仅是被剥削到魔气而已,对道宗传承却一点影响都没有。   
      但见朱光熹身上的影月之袍、星辰之冠、苍穹之链上的猩红色越来越淡,越来越薄,逐渐趋近于无,露出了本来面目。影月之袍清亮皎洁,纤尘不染;星辰之冠熠熠闪光,璀璨夺目;苍穹之链杳杳冥冥,深邃浩瀚,链头所坠的八颗彩霞圣石更如梦幻般艳丽不可方物,果然不愧是神道无念流的三大镇派秘宝。   
      我心中感慨万千,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它们的变化。恍惚间,好像是一个幻觉般影月之袍、星辰之冠、苍穹之链都无声无息地融化消失在虚空中,继而又奇迹般出现在安德鲁身上。这一刻,原本朱光熹漂浮的地方早已鬼影渺渺,只留下一颗孤零零的彩霞圣石,寂寥地散发着梦幻般的色彩。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颗彩霞的圣石好像受到某种召唤似的,骤然化作一道细虹射入安德鲁颈间。瞬时间,整座“破壁堂”内响起了亿兆天籁鸣唱,每寸空间都被霞光瑞彩填满,映照成瑶台仙境一般。而位于异变核心者正是幸运小子安德鲁,他身披影月之袍,头戴星辰之冠,颈佩苍穹之链和九颗彩霞的圣石,脑后悬浮着一轮灿烂辉煌的金阳,一脸宝相庄严,我是得道高人的臭屁模样。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忖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想不到朱光熹那老鬼一副填鸭式的传承居然也能成功,安德鲁现在融会贯通了日月星辰的能量用法,加上获得九世大日贤者坐化时遗留的经验智慧,成就之大简直不可估量。也许新一代天尊就这么诞生了呢!不过,嘿嘿,要是安德鲁知道自己的‘初拥’居然是被一个百年老鬼得到了的话,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哩!呵呵,幸亏他现在仍旧昏迷不醒啊!”   
      我一边连连惊叹着眼前发生的奇迹,一边默默在脑海里转悠着龌龊想法,猛然发现那个猩红能量漩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三章 班底

     此时此刻,我早已想通了其中症结,想必那也是朱光熹传承衣钵时的一个关键步骤。他利用某种霸道无比的法术破碎虚空制造出一个能量漩涡,然后趁自身能量离体之际,硬生生将道魔二气剥离,纯粹的道气尽数输送到安德鲁体内,却任由能量漩涡肆意吸噬所有魔气。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安德鲁被彻底地脱胎换骨,整个人变得有如新生婴儿般纯洁无暇,他本身的凶残暴戾之性,甚至是漏影刀携带的血腥杀伐之气,都全部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我用精神能慎重无比地最后检查了一遍,在确认安德鲁百分百安然无恙后,慢慢长嘘了一口浊气,喃喃地道:“呼,操他奶奶的熊,这件事情总算是大功告成啦!”言罢幽幽凉凉地再次望了虚空中漂浮的安德鲁一眼,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不过甚至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那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瀚海堂”位于玲珑别院东侧心脏地带,是一座布局精致、摆设考究的议事厅。厅中央放了一张长十二尺、阔六尺、高四尺的墨绿色大理石会议桌,桌旁是八张红木高背靠椅,四边墙壁都是一排排书架书柜,摆放着很多书籍和各式各样的古玩,使整座议事厅带上了古朴典雅的意味。   
      按照惯例我坐在背北朝南的主席上,左下首依次是安德鲁、朱翊均、长孙鼓翼,右下首依次是西门渡、龙之息、封桓、海妍璧,他们即是眼下新高唐帝国最重要的七位干部。此番新高唐帝国的所有重臣聚集一堂,正是来参加由我提议并主持的第一次廷会,商讨和确定今后目标走向。   
      窗外淡淡升起一轮明月,池塘水面波澄如镜,在月下闪闪生光。   
      室内我目光灼灼地环顾诸人,忽地哈哈一笑道:“诸位的辛勤劳动现在有了巨大的回报,新高唐帝国终于把整座乾罗岛纳入了版图喽!这是我们获得的第一次大胜利,也是为统一高唐八岛迈出的关键性一步。各位劳苦功高,所以我打算正式确定一下官职,以利于日后在各个领域能够方便行事。”   
      此言一出,诸人都露出凝神倾听的神色,毕竟这是与切身利益相关的重要事项。   
      我淡然自若地道:“在座诸位中,有的人大家已经很熟悉,有的人却很陌生,所以请允许我郑重地重新介绍一次给大家认识。”言罢我戟指着安德鲁道:“这位是安德鲁·欧奈,我的副官,他现在的身份是神道无念流第十代大日贤者。”   
      “啊!”堂下除早知实情的朱翊均外一片哗然,连老谋深算的西门渡、城府深沉的龙之息都脸色剧变。因为这太富戏剧性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转眼就变成了名动天下的大人物,若非亲眼目睹安德鲁穿戴的影月之袍、星辰之冠、苍穹之链,以及浑身散发出一股宝相庄严的气势,打死他们也不肯相信的。   
      我满意地瞅着诸人惊诧的表情,待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消化这条意外讯息后,再度抛出一枚重磅炸弹道:“这位是朱翊均先生,金瓯岛‘鬼手’朱光熹前辈的嫡系亲侄。我要特别强调说明的一点是,朱光熹前辈于日前已经仙逝,所以遍览高唐八岛,朱翊均先生在铸造技艺方面的成就,是无人能出其右的。从此时此刻起,他将受到隆重邀请,出任新高唐帝国的工部相一职。”   
      在朱翊均跪倒谢恩之际,“哇!”诸人再次一片哗然。谁也想不到这位貌不敬人的中年人,居然会是高唐八大顶尖高手之“鬼手”朱光熹的嫡系亲侄,更惊闻一代宗匠悄然逝世,谁还能保持得了冷静心态呢?   
      我沉吟片刻后,继续介绍道:“这位是长孙鼓翼,我想大家都很熟悉了,多余的话我不说了,只宣布一下决定。嗯,从现在起长孙鼓翼将被任命为乾罗岛总督,统辖清州、长津、三嘉、灵光、尉砧等五郡,打理领地内的一切政事。”   
      长孙鼓翼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慌忙跪倒磕头,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要知一个舰队幕僚长和一个封疆大吏地位相差何止有天壤之别啊!他的际遇足可堪称是一步登天了。   
      我虚搀他站起身来,两道精光闪闪的目光投往西门渡,肃容道:“西门渡、蒯桓的职位不变,依旧是新一军的正副军团长。你们的任务除了继续招募新兵入伍之外,还要替五郡首府分别建立一支人数约在五千人左右的郡属陆上警卫队。新建立的陆上警卫队将全部配备战马,组建为轻骑兵部队,任务是维护城市和村庄的治安。他们今后的代号就叫‘豺狼’。”   
      “是,卑职明白!”西门渡和蒯桓齐声答道。   
      我顿了一顿,偏头目光望向龙之息道:“龙之息、海妍璧的职位也不变,依旧是新二军的正副军团长。你们的任务也是继续招募新兵入伍训练,另外替五郡码头分别建立一支人数约为五千人的郡属海岸巡逻队。新建立的海岸巡逻队将全部使用‘海豚’式中型战舰,任务是在近海与岛屿间巡逻,他们今后的代号就叫‘海豚’。”   
      “是,卑职明白!”龙之息和海妍璧恭声领命。   
      我见初步分工完毕,遂对长孙鼓翼道:“你一直在负责接收五郡事宜,现在给大家介绍介绍具体情况,让我们也心里有个谱吧!”   
      长孙鼓翼躬身施礼道:“是!近半月来,卑职着手接管五郡事宜,迄今已经基本上全部完成了。主要成果如下:第一、查抄了五郡原郡守名下的私产,合计可折算为六亿两千万金币,其中包括私人府邸、商铺、土地、珠宝首饰、古董字画、珍稀毛皮、名贵药材、金银若干。第二、彻底废除了奴隶制度,恢复了所有奴隶的平民身份,五郡范围内总计解放了三十八万余人,并且全额发放了第一个月的生活费用。第三、严厉惩处贪官污吏和不法商贩,累计案件审理次数为一万两千八百余起,基本上做到没有一次错判、漏判、轻判,罚没补偿也都当堂到位了。第四、在各郡成功设立了刺史衙门、郡属工部衙,郡属疗养院,郡属讲武堂。报告完毕,请指示!”   
      我淡淡一笑道:“你做得不错,现在我就五郡的治理工作谈谈几点建议。第一、加强修葺城防、码头、道路、桥梁等设施。第二、建立郡郡之间陆上与海上的驿站系统,包括货运、客运两个部门,要结合‘海豚’、‘豺狼’的建设进程同时运作。第三、设立郡属海关和陆关,对来往进出的货物进行严密检查和课税,增加郡财政收入。第四、整合所有从事捕捞、种植业的百姓置于统一管理下,大力发展郡属渔业和农业,着重引进曾经是奴隶身份的人,对他们做出妥善安置,减轻治安部队面临的犯罪压力。第五、垄断赌场、妓院、钱庄、远洋贸易、采矿场、冶炼场、武器店等暴利生意,后三者请朱相爷多多费心啦!”   
      长孙鼓翼和朱翊均齐齐点头应是,我眼睛骤然精芒一闪,冷哼一声道:“嗯,政务方面的事情就告一段落吧,现在我们说说军事方面的事情!严格来说,我对这十天以来战役中士兵们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他们缺乏基本的战术训练,无组织无纪律不听号令,士气急剧起伏一点都不稳定。军官们则素质严重低下,缺乏基本的战略眼光,甚至对自己是士兵还是指挥官都混淆不清,简直是乱弹琴!”   
      西门渡、蒯桓、龙之息、海妍璧等人顿时被说得冷汗涔涔,不敢直视我咄咄逼人的目光。   
      我脸色沉凝,面无表情地道:“你们都说说吧,究竟有何办法能够迅速改进部队现状啊?”   
      西门渡略作思索后,沉声道:“首先要聘请更多的职业高手做教官,努力提高士兵们的杀人技术。其次要大幅提高训练强度,增加各种气候环境下的战场实地演习,避免菜鸟见血就晕的尴尬情况再度发生。再次针对小队长级以上军官进行战略战术的教导,真正发挥他们的指挥领导作用。”   
      我看也不看西门渡,转头向其余三人问道:“你们有什么不同意见?”   
      龙之息胸有成竹道:“末将以为应该引进职业行会的考核制度,包括刀手、枪手、射手、水手等职业都要根据段位考试去评估真正实力,委派官职。另外从长期需要考虑,应该建设一座军官进修学院,专门培养各级优秀指挥官。”   
      我脸上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向封桓和海妍璧问道:“你们俩又有什么好建议啊?”   
      蒯桓沉吟片刻,朗声道:“短期计划卑职支持西门大人,长期规划卑职支持龙大人。”他倒是谁都不得罪,两方面都兼顾上了,而且是依据事实做出有力判断,让人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我饶有兴致地望向海妍璧,很想听听她有何独到的见解。   
      海妍璧美目水溜溜地转动,未语先笑道:“妍璧蠢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倒是觉得昔日八旗大人训练飓风战士的方法可以借鉴过来使用。”   
      说到这儿,她用一双蓝宝石般明亮清澈的眼睛环顾了一圈诸人,尤其颇有深意地瞄了朱翊均一眼,见后者未出言反对,才继续说道:“众所周知飓风战士下辖三支千人队,分别是负责正面强攻的快刀手部队、负责阵地防御的青铜枪手部队、负责远程支援的长弓手部队。这些人不但个个具有四阶三级的职业水准,而且统统都是经验丰富的航行好手。若能将此种训练心得在全军内部推广,妍璧窃以为新一、二军的战斗力即使不能马上提高到同等水准,也定将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目瞪口呆地盯着海妍璧,心底翻起滔天巨浪。他们早知飓风战士是乾罗岛首屈一指的王牌部队,却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居然强横到那等境界。快刀手、青铜枪手、长弓手这些都是四阶三级职业,每个人的实力都相当于正规军中的正副营长水准。即使抛低高唐八岛上比较罕见的青铜枪手和长弓手不谈,单凭快刀手三字就能给人最强烈的震撼了。   
      刀手职业阶级如下:学徒刀手、见习刀手、刀手、快刀手、百人屠、千人斩、万人敌、刀君、刀魔。其中快刀手属于中层入门职业,阶级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但那仅仅是针对一个人而言,与整整千人规模的快刀手部队比较,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随便想想一千人同时释放出“旋风斩”、“牙突刺”、“五连杀”的壮观场面,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噩梦连连了,那可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我把身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脸上不动声色,好整以暇地观察着诸人的反应,结果发现在座诸人中有二人跟我一样稳如泰山,脸上毫无半点惊愕之色,他们正是安德鲁·欧奈和朱翊均。前者的精神修养已臻达天崩地裂于前而色不变的化境,故可姑且不论,而后者却是对海妍璧所说的一切都了然于胸,甚至知道得更加详细万倍。   
      正寻思间,海妍璧优雅动听的声音悠悠传入耳鼓,淡然道:“可惜妍璧仅仅略知皮毛,要想真正确立起这套完善的训练系统,还需要请一位专家出手襄助才行。”言罢将两道天真无邪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对面朱翊均的身上。这简直就等于大声宣布专家是谁一样,在场者无不侧目的同时,也无法掩饰发自内心的微笑,即使受害者朱翊均都不忍心责怪那位可爱无比的罪魁祸首。   
      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我打破僵持的气氛,微笑道:“呵呵,妍璧言之有理啊,是需要一位专家出手襄助才好。我想朱相爷曾身居‘飓风号’幕僚长一职,定对飓风战士知之甚详,值此帝国崛起之际,希望你能鼎力襄助啊!”   
      朱翊均面露一丝苦笑,无可奈何地道:“主公明鉴,非是微臣推托,而是这套训练系统乃家叔亲自主持设计完成,其中涉及到的某些东西,除他老人家外,旁人恐怕极难通晓。若主公真要委托微臣办理此事,翊均斗胆也恳请您借调一人襄助。”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立刻联想到了“屏风十四扇门”魔功,天地间恐怕除了那上面记载的魔宗武学外,少有能够制造出飓风战士那帮怪物的速成武功。当然铁血卫训练系统是个特例,而像哥舒嫩残那么超级变态的家伙举世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至于他要借调的人,我早就心里有数,屏风上面镌刻的图形文字稀奇古怪,均属于某个远古魔族遗产,世间能够读懂者寥寥无几,其中当然要算我一个,遥想当年大魔神皇纵横魔界数万个春秋,翻译这些东东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啦!此外自然包括安德鲁·欧奈,他继承了九世大日贤者的经验智慧,想不认识屏风上面的文字都不行,因为八旗老鬼的记忆早已牢牢地铭刻在他心灵最深处了。   
      一念及此,我眼中爆起前所未见的采芒,淡淡道:“嗯,那好吧,既然这样就由安德鲁来从旁协助你完成此事!这项计划暂时定名为‘飓风’,执行小组组长朱翊均,副组长安德鲁·欧奈,组员西门渡、龙之息、蒯桓、海妍璧,对象是新一军、新二军、‘海豚’部队、‘豺狼’部队,两千名纵横战士和三千名飓风战士统一调配给领导小组直接指挥,他们将做为教官团参予到本计划中来。另外我特别强调一点,本计划所有核心内容将被列为高度军事机密,泄漏者一律按照叛国罪论处。”   
      “是,属下明白!”安德鲁等六人轰然应诺,声震四壁。   
      我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那就散会吧!安德鲁、朱相爷、长孙鼓翼请留一下,我还有点事要交待你们。”   
      于是其他人都陆续离开了,厅内只剩下三人稳坐不动。   
      我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负手仰望着满天繁星和那一轮皎洁明月,心底隐隐升起一种好像整个人都融入了浩瀚夜空的动人感觉。   
      沉醉半晌,我才从无限遐想中苏醒过来,慨然长叹道:“世间如此美好,却为何总是纷争不断呢?”此言一出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沉默不语静待下文。   
      我也未期待他们能够给出完美答案,只是自问自答道:“那是因为人的生命太短暂了,欲望却多得数不胜数。要在有限的生命旅程中,实现无限多的欲望,就必须采取所有能够达到目的的手段,去清除掉一切挡在路上的绊脚石,或者失败后被别人清除掉,所以世间才会充满了永无休止的纷争。所谓‘成者王侯,败者草寇’就是这个道理。当然我们的目的是要做一名成功者,而想要成功就必须具备一些别人没有厉害手段,譬如我接下来要说的‘奥丁计划’内容。”   
      “我想在座诸位都知道南疆有一支名震天下的泰坦亲卫队,他们曾经立下赫赫战功,那要归功于热血捐躯的将士们,更重要的是归功于他们所乘坐的泰坦战车,拥有势不可挡的冲击力和坚不可摧的装甲。不过令人遗憾的是,由野牛牵辕有很多弊端,其中缺乏持久力是最不能让人忍受的一项,这也是它被一直限制在阻击战、阵地防御战、围歼战的最重要原因之一。不过现在我们有了一种彻底的解决方法,那就是‘奥丁计划’需要解决的任务之一。”   
      “‘奥丁计划’的灵感来源于七海舰队的旗舰‘海神号’最核心装置——‘海神的心脏’,它让我们重新认识了一次眼前这个奇妙的世界,知道世间原来还有一种叫做‘魔血’的物质,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眼下南疆工部司正在紧锣密鼓地寻找魔血井群,同时在研究如何缩小‘海神的心脏’的体积,使其能够被搁置到普通战车内,然后利用‘魔血’彻底代替野牛的可能性。如果转换成功的话,我们将拥有一支永远不知疲倦的无敌战车部队,它们不需要吃草、饮水、休息,不管季节是春夏秋冬,也不管地域是平原、沼泽、沙漠,都可以用无比惊人的速度日以继夜地长途行军,一日千里再不是痴人说梦,而将变成铁铮铮的事实。”   
      这番话激动人心的话语,说得三人热血沸腾,其中尤以朱翊均的表现最是离谱,他脸上一副眉飞色舞心痒难耐的模样,好像恨不得马上就着手研究一番似的。   
      我暗觉好笑,心知气氛酝酿得差不多够火候了,遂不慌不忙地转身走回主席位置,气度雍容地坐了下来,一对若闭若开的眼凝视着三人,淡淡道:“可惜要真正实现‘奥丁计划’,面临困难也是不在少数啊!目前最关键的是缺乏资金、钢铁、魔血,所以我想搞个‘东财西调’工程,以高唐现有的资金和能源,支持南疆的军事力量先一步发展起来。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虽然以上这番话有一种图穷匕现的意味,不过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况且大家都是做大事的人,所以倒不至于引起什么重大误解。   
      果然,急不可耐的朱翊均率先表示支持道:“此等有利于争霸大业的好事,我等哪有不支持之理?资金问题嘛,家叔的遗产可解决一部分,其余的缺口可从开采领地内的金银矿,以及钱庄生意入手筹集。紧缺的钢铁和在高唐境内寻找魔血的任务,可交由我们工部负责,只要您鼎力支持,微臣定不有辱没使命。”   
      我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哥哥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八旗老鬼的遗产总值不下十亿金币,那就像一颗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控制权搁在你手里,哪能让人放心呢!”   
      不过想归想,我讲的却是另外一番说辞:“呵呵,朱相爷慷慨襄助,真乃帝国之兴,百姓之福也!既然你如此热衷‘奥丁计划’,那么我就特别批准你加入到核心研究人员名单之中,今后凡属‘奥丁’计划的内容,你都有权在第一时间参阅,并提出宝贵建议。由于地理限制,加上新高唐帝国刚刚建立百废待兴,很多地方都需要一名精明能干的工部相主持工作,所以你不能马上赶赴南疆,直接参予研究。但是我可以做主,把未来‘奥丁战车’、‘奥丁战舰’、‘奥丁大炮’能够用到的钢铁冶炼、装甲合成等部分交给你独立完成。今后你可以和慕容炯炯多多沟通,呵呵,你们都是从事研究创造工作的狂热者,一定会惺惺相惜,大叹相见恨晚哩!”   
      朱翊均眸中闪过一丝敬佩神色,他万万没想到我居然能够一语道破他在装甲合成方面独步天下的造诣,并且毫不犹豫地委以重任,刹时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得遇明主的感慨,更加坚定了誓死效忠的决心。   
      朱翊均感激莫名道:“谢谢主公的信任,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哈哈大笑道:“不要说那种丧气话,什么死不死的,我柳轻矦要的是你们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为统一高唐霸业而坚持不懈地努力和奋斗。嗯,对了,鼓翼,乾罗岛在管理上还有什么困难和问题,你现在可以直言不讳地提出来,因为处理完这里的事务后,我必须马上启程赶赴土珠岛,参加与高唐道宗之间的重要谈判,恐怕再没有时间和精力帮助你及时解决喽!”   
      长孙鼓翼闻言浑身一震,像是刚刚才想起自己已变成乾罗岛总督似的,幡然省悟道:“啊,这个……微臣惶恐……微臣初掌一岛生杀大权,恐怕诸多方面都会有不妥之处,还望主公多多提醒指教。”   
      我双眼一瞪,射出两道闪电般的精光,投向长孙鼓翼,闷哼一声道:“我任命你做乾罗岛总督,是因为你确有真才实学,而不是因为你胆怯懦弱。嘿嘿,男子汉大丈夫生当顶天立地,勇往直前,畏首畏尾岂能成就不世功业?”   
      长孙鼓翼被我睥睨天下的气势逼得差点头也抬不起来,不过间隔片刻后,仍是以顽强的毅力挺直腰板,正视着我的眼神道:“微臣明白了,多谢主公教诲!”   
      话音才落,我脸上冰霜尽去,欣然笑道:“呵呵,这才有一岛之主的风范嘛!”   
      长孙鼓翼也报以赧然一笑,遂肃容道:“微臣根据您提出的五点建议仔细思量过一番,估计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乾罗岛将处于一轮热火朝天的建设浪潮之中,加之有重兵驻守在侧,安全上也绝对可以高枕无忧。微臣以为除非是突然有超越二十万规模的精锐大军压境,否则乾罗岛定可守得固若金汤。要知您下令颁布的以‘解放奴隶宣言’为主的各项政策现在已经深入人心,百姓们不知道多么拥护我们哩!若此时有不开眼的家伙领军进犯,定可让他晓得什么叫做全民皆兵,日日夜夜噩梦不断的滋味。”   
      我心怀大慰,微笑道:“呵呵,你做得很好,果然不愧是公主殿下亲自推荐的人才啊!这样我也就可以轻装上阵,没有任何顾虑地去会会道宗的那帮老古董们喽!哦,安德鲁,你也要随我一道前去土珠岛参加谈判,所以手头遗留的那些工作就要尽快完成啦!三天时间足够了吗?”   
      安德鲁爽快应道:“属下定然保质保量地按时完成!”   
      我默默地注视了他片刻,然后笑容倏止,轻描淡写地提醒道:“事关全军兴衰,你万万不可疏忽大意啊!能否让集团军规模的飓风战士出现在乾罗岛上,可就全靠你的笔杆子喽!记住一句老话,过犹不及啊!”   
      安德鲁闻言呆了一呆,遂幡然省悟道:“是,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一定会把握好尺度的。”   
      此言一出,我才彻底放下了心事。要知“屏风七扇门”乃是魔宗秘宝,岂可随便流散到民间去,不分资质敌我地任人胡乱修行。毕竟十五万人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数字,不管他们是练功出差,还是高手辈出,对新高唐帝国来说都增添了许多不可预知的变数和隐患,而现在帝国方兴未艾,最害怕的恰恰是出现这种动荡不安的局面。所以我宁肯让安德鲁删减内容,遏制威力,使被训练者最多滞留在四阶三级水准,也不愿意全盘托出惹出无尽生非。至于考虑到将来高手晋阶方面的问题嘛,人口规模定不会与现在同日而语,届时从那一小撮人中挑选忠诚可靠的人才,详加指点就是了。   
      交待完诸般事项后,安德鲁等人纷纷告退离开,去完成我布置的各项任务去了。   
      转眼间,“瀚海堂”内只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享受起寂寞来。这一刻,我感到浑身轻飘飘地,心情也茫然迷惘,竟然不知道眼下应该做点什么事情好了。不知不觉地,刻骨铭心的思念有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将我团团包围,继而化作一道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一切。我想起了明娜、莫琼瑶、慕容无忧、欧鹭忘机、艾丹妮……一转念间,脑海中又赫然浮现出一个出水芙蓉般清雅飘逸的鲜明形象来,居然是刚刚认识不过数日的海妍璧。   
      我暗暗自嘲道:“柳轻矦啊柳轻矦,难道你小子真的是天生色狼不成,一见到超级美女就要占为己有方肯甘心?你可切莫忘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帝都,尚有一个女人痴痴地等你前去完婚,近在咫尺也有一个女人需要你帮助她实现统一高唐八岛的梦想哩!你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搞七捻八的啊!”   
      一念及此,我终于能够勉强地振作起精神,走出了这座令人黯然神伤的“瀚海堂”,彻底融入到月色迷茫的深远里……    
      今夜无眠。   
      土珠岛位于乾罗岛北部,面积略小于后者,人口约三百六十万,以高唐人为主,余下为恺撒人和部分土著民族,分属六个郡城。不过土珠岛最赋宗教色彩的一点是,道宗权威至高无上,官方则显得黯然失色,根据小道消息传言,甚至连六郡郡守之位由谁继任,都得事先赢得道宗领袖的支持方可。岛内最大的城市是新阿吉姆市,其高唐语涵义为“先知之地“,那亦是高唐千万道宗信徒心目中的无上圣地,   
      岛上沿海为平原,内陆多山地,茂密的森林覆盖着全岛将近八成地表,金、银、玉、石等矿藏十分丰富,为高唐八岛之冠。因此土珠岛的农业、林业、采矿业、珠宝业都极度发达,盛产水稻等粮食作物和诸多珍罕鲜果与花卉,交通则以内河航运和陆路为主,如蛛网般四通八达,遍布整座岛屿。   
      霹雳河蜿蜒绵长,就似大块的石墨和碧玉相并相依。   
      我和安德鲁闲坐船头,观赏江上红日,它一出来就把浪花冲破,更欣喜妩媚的春光,让久违花草回到了岸畔。碧水红日色彩斑斓,云水相妍诗意盎然,好一幅江水春光美景,令人赏心悦目。   
      座舟“百合号”是一艘专为内河航行设计的飞鱼级小型客船,总载客量仅五十五人,另外水手约有十四人。整艘船被漆成了醒目的乳白色,船首尖翘,船底四平八稳,船尾设成剪刀状成钝角分开,船身两侧各置下六支脚踏式连环浆驱动,所以它的速度很快,船身很稳,转向也特别灵活,最能适应像霹雳河这种复杂无比的地理环境。   
      我们从乾罗岛清州郡的巨鲲湾码头登上大型客船,经过一昼夜的航行后,顺利抵达土珠岛的知西港。在此处换乘“百合号”,一路行径龙门郡、春川郡、束草郡等三郡领地后,终于临近了新阿吉姆市的边界地带。   
      为体现道宗至高无上的地位,新阿吉姆市周遭三百二十里都被设成凌驾于六郡之上的国中之国,即使六郡郡守都无权干涉其中事务。这里有如一座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触目可见苍松翠柏,绿叶红花,以及一点都不怕生人的珍罕鸟兽,默默营造出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氛。   
      安德鲁叹道:“啊,好一处人间仙境啊!净土宗果然名副其实,真的占据着一处毫无污染的人间净土哩!呵呵,不知道神道无念流的总坛是什么模样,希望莫要相差太多才好,不然小弟很可能真的会改投门派啦!”   
      我哈哈一笑道:“第一次见你如此多愁善感呢!希望八旗老鬼给你洗脑后,没把无穷斗志也一遭消磨干净才好,我们尚有很多事情需要用武力解决呢!”   
      安德鲁被我提醒,不禁呆了一呆,想了一会,才傻兮兮地道:“哦,对了,属下正想就此向您请教一二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柄短杖递给我看。   
      我定睛观瞧,但见此杖尺半长短,质料非金非木,杖身粗细堪堪一握,通体圆润光滑,色泽透明无暇,触手却沉重异常,足有一柄巨型双手战剑的重量。最特殊的地方是杖首,它呈九瓣白莲状,托承着一枚鸡蛋大小的水滴状完美红宝石,居然每时每刻都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强横气势来,好像内部囚禁着一只万年妖魔,要把人的魂魄都吸食干净才肯罢休似的。   
      我心中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脱口而出道:“难道是那团漩涡……”   
      安德鲁苦笑道:“嘿嘿,英雄所见略同,属下也是那么猜测的,只是未曾亲眼目睹所以不敢相信罢了。根据八旗老鬼的记忆,这根短杖乃是每代大日贤者都必备的贤者之杖。它通常由传承者的一件贴身物品变化而成,经过开光后,将具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这一次被选择的物品就是‘漏影刀’,硕大无朋的刀身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起初我怎都不敢相信呢!另外这枚完美红宝石,按照八旗老鬼的经验鉴定,是一种叫做‘血魔胆’的奇怪晶石。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吸纳所有暴戾凶残之气,守护修行者的笃定心灵,使其永远纯净无暇不含任何杂质。另外在某种特定条件下,可以激发胆内能量做出威力无穷的灭绝性攻击,可惜八旗老鬼对此语焉不详,想必他也未能彻底研究明白。”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过属下还发现了它第三个神妙无方的功效,那就是减肥!您看看小弟,七天整整减了不下两百斤肥肉呢!现在恐怕没人能够认出我就是安德鲁·欧奈了吧?”   
      我闻言哈哈大笑道:“是啊,帅哥!怪不得这几天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却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原来是减肥了啊!”   
      阳光下的安德鲁一身大日贤者的标准装备,脸容英秀俊美,浑身肌肤比花季少女还娇嫩三分,身形也比往日拔高数寸,有如玉树临风,斯文秀气中透出宁静祥和,造成一种揉合天真无邪和洞悉世情两个截然相反的气质魅力,偏偏予人完美和谐的感觉。    
        


第十八卷 龙卷  第四章 拔刀

      玩笑开过,我低头闭目沉思片刻,倏然道:“啊,难怪它那么沉,原来是漏影刀的变型产品啊!呵呵,也许我想到了一个办决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呢!难道你就忘记了屏风七扇门吗?”   
      安德鲁身躯一震,轻呼道:“您的意思是利用魔宗武功释放魔气?”   
      我欣然点头道:“不错,这就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世间哪还有比它们更契合的一对呢?别人是愁没有力量可用,你却凭空拥有庞大无匹的力量,却不知如何使用,不是吗?”   
      安德鲁乍一听喜形于色,旋又懊恼地道:“可是具体如何启动它啊?属下的道力根本连杖身都输入不进去,就被全部排斥出来了。”   
      我像看怪物般瞪了他好一会,叹道:“唉,蠢材啊蠢材,不管是光明还是黑暗,都是你精神体的两面性罢了,只要输入一缕精神能遥控操作不就得了,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也要我教给你吗?”   
      安德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随后赧然地瞅着我,说道:“啊……这个……人家平常都是直接用真气的嘛,很少会动用精神能做什么的!”   
      我没好气地道:“记住,从你继承大日贤者的衣钵那一刻起,你就发誓彻底告别纯粹的肉体力量吧,否则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因为在我们这个级数的高手里面,任何一人都是精神领域的超级专家,一刹那的失神,都将导致你永世不得超升。”   
      安德鲁脸容严肃起来,正色道:“是,安德鲁明白了,谢谢您的教导!”   
      我见气氛有点尴尬,连忙打破僵局,展颜笑道:“嗯,谈谈你对屏风七扇门的心得吧!”   
      安德鲁眸中闪过一丝崇敬,叹道:“唉,过去在乾罗岛上的三天三夜里,属下无时无刻不在研读和整理屏风七扇门上记载的魔功心法。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道德经’是天底下最深奥隐秘的修炼法门,岂料看过屏风七扇门之后才晓得,自己是多么地浅薄无知,魔宗前辈们的智慧又是何等杰出与卓越。原来魔宗流派竟然只是根据一整套‘屏风十四扇’魔功心法世代沿袭而成,虽然因为内部的激烈争斗和兼并,导致有些宗派烟消云散,有些宗派却发展壮大,但是总的来说那一十四种博大精深的魔功心法,却始终不曾有丝毫改变。”   
      “它们即是‘沧溟诀’、‘葵花宝典’、‘六道轮回’、‘素女心经’、‘情人箭’、‘孔雀翎’、‘青魔手’、‘苍神怒’、‘幽冥鬼爪’、‘修罗阴煞功’、‘天魔解体大法’、‘邀月怜星记’、‘阿修罗王鉴’、‘精灵之歌’。唉,魔宗武学太过匪夷所思,只凭数日翻阅绝难窥视堂奥,所以属下不敢妄作评论。至于朱前辈遗留记忆中的诸般修炼法门,则有很多疏漏之处,并不足以借鉴,至多能当做失败案例避免重蹈覆辙罢了。”   
      此言一出,我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欢容,朗声长笑道:“好!好!好!你能有此见识,足见已将毕生所学全部融会贯通,肯定能在道宗峰会上大放异彩啊!呵呵,既然说到了‘屏风十四扇门’,那就让我透漏一点秘闻予你知晓吧!”   
      我略微停顿了一下,整理思绪后说道:“据我所知,‘沧溟诀’乃‘海神’轩辕天之痕的看家本领;‘青魔手’、‘修罗阴煞功’、‘孔雀翎’分别由‘睥世君’冷笑的三大弟子继承,既‘邪帝’费心、‘邪王’苏晚灯、秦五,另外费心之子费无极亦兼得前两种功法,甚至有可能是全部三种功法,成就理当不在孔龙之下;‘葵花宝典’曾一度在‘剑魔’独孤禅宗身上出现过,其师承却扑朔迷离;‘阿修罗王鉴’是恺撒西部日尔曼族混沌战士的必杀技;‘素女心经’传承自魔宗‘画眉派’,其门人皆是绝色美女,而且个个拥有惊人媚功,碰上定要多加小心;‘苍神怒’是一种威力无穷的拳法,全力施展时可抗衡艨艟的‘神龙三现’,绝对不可小觑;‘精灵之歌’就是……”   
      一言及此,我心中剧痛,黯然神伤地道:“就是‘刺天脊’萧晚曾经使用过的,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换取强大攻击力的霸道心法,必须小心防范恺撒帝国中的黄金龙战士级高手突然施展。”   
      安德鲁也被勾起对明娜·威廉的哀念,脸容顿时僵硬了一下,随即佯装不知地转移话题道:“哦,对了,老大此行一共带了多少金币啊?您看小弟马上就要变成正宗道士了,却仍然还是童子之身,是否可在被清规戒律套牢前,找家顶级青楼让俺也好好地痛快一把啊?”   
      我心中感激莫名,强颜欢笑地骂道:“他奶奶的熊,你小子都贵为贤者大人了,还是满脑子唧唧歪歪的想法,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呵呵,据我所知道宗清律是不禁世俗姻缘的,之所以没有高级道士娶妻生子,更多的是为修行天道考虑,害怕修行者心中凭添诸多羁绊而已。如果道行高深,哪怕你娶个三妻四妾,生个七子八女,也绝不会有人干涉的啦!”   
      安德鲁听得眉飞色舞,难以置信地惊叫道:“啊,这也行?害我白担心老半天,还以为这辈子都要做老处男了呢!”   
      我尚不及答话,猛听得掌舵水手语声焦急地高呼道:“快停船,危险,前面河道被封啦!”   
      大家顺着堤岸向前望去,眼前情景简直让人魂飞魄散。但见不足三丈宽的河道上,满满腾腾地并排堵塞着十八、九艘快艇,而且艇与艇之间均以铁索串连,艇上斜斜伸出数以千计的锐利竹枪,笔直指向霹雳河上游。仅凭其波澜不惊的沉稳态势,我就推知艇内装满了沙石泥土,所以想靠船体自身重量去撞开它们,无疑是痴人说梦。   
      另外敌人埋伏地点的选择也极具眼光,那恰是船只刚刚经过一个斜度颇大的弯道后,警惕性大大放松的时刻,自身惯性加上水流湍急,都使“百合号”势如奔马,绝无任何可能在中途停泊。   
      我和安德鲁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到对方眼神中流露出的惊讶和疑惑,随即嘴角浮现出一抹从容不迫的微笑,根本没把这点阵杖放在眼内,悠闲写意地静观事态变化。   
      “百合号”在一阵“吱吱嘎嘎!”尖锐刺耳的齿轮摩擦声中速度有所减缓,但因缓冲距离太短,船体仍然不可抑制地狠狠撞向了靠近左岸的竹枪阵。看得出掌舵者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水手,他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为乘客们创造出一线生机。   
      正当所有人都在准备与竹枪阵“亲密接触”后弃船登陆的时候,两岸密林中蓦然传出三长两短五声厉啸,继而数以百计的黑衣矫健身影闪电般窜射出来,一道道明晃晃亮闪闪的刀剑锐芒,在阳光和绿叶的映衬下,显得异常耀眼和阴森。最令人肝胆俱裂的是,冲在前列的弓箭手掌中盈握的皆属中远程距离内威力极强的精制连环劲弩,若被它射中了,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头蛮牛都得尸横就地。   
      眼看着“百合号”距离左岸越来越近,敌人狰狞可怖的表情也越来越清晰,船上诸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浑然忘记了哭喊和求救,这一刻死神的镰刀已经横在脖颈一侧,就差最后轻轻一挥那么一切都结束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德鲁和我倏地闪电般贴近左右船舷,一齐伸掌虚按在水面上。“轰隆隆!”水底响起一记惊天动地的闷雷,继而河水嘎然停止流动,从四面八方向中间聚集而来。电光石火的刹那,三道滔天巨浪应声冲起六丈多高,呈左前右三个方向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去。   
      没人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奇迹,“百合号”居然在一道硕大无朋的水柱托衬下,有惊无险地横跃过遍及四丈方圆的障碍船只,平平稳稳地降落到十余丈外的水面上,并顺势行云流水般滑翔出很远的距离。   
      与此同时,左右出击的两道巨浪化做数不胜数的漫天水箭“嗤嗤嗤嗤!”地排空劲射而出,没头没脑地直奔敌人洒去。一时间,猝不及防的黑衣人被射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那一枚枚威力足以洞金裂石的水箭,轻而易举地就穿透了硬皮铠的防御,径直在一具具血肉之躯上钻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透明窟窿,挖走大蓬大蓬的鲜血,使他们轻辄倒地不起,重辄魂飞魄散。   
      不过最倒霉的还是沿岸花草树木,它们有如遭遇到一场特大暴风雨洗礼般满目疮痍,狼藉不堪。不但遍地花瓣凋零,满眼残枝落叶,更有甚者连坚硬如钢的铁杉树主干也被硬生生凿出成千上万个透明孔洞,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百合号”上诸人惊魂初定,纷纷对刚才的异像议论纷纷,有说河神显灵者,有说天尊保佑者,更有甚者居然说是绝世法宝即将出世的先兆,真搞不懂那个家伙是不是野史看得太多,导致神经错乱了。不过幸好大家都处在熙熙攘攘之中,让我和安德鲁趁机蒙混过关,逃过了成为公众焦点人物的命运,因为那实非我们心中宿愿,在异国他乡少一些人注目保持低调总是一件好事。   
      岂料好景不长,尚未度过一顿饭功夫,就有一名旅客失声惊呼道:“哎呀,他们追上来啦!”话音才落所有人都惊恐万分地朝着河道尽头望去,但见数十艘狭长尖翘的冲锋舟,幽灵般浮现在视野里,竟以超逾“百合号”数倍的高速飞驰追来,眼看着短兵相接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我双眸精芒剧盛,嘴角露出一丝冷酷无情的笑容,寒声道:“他奶奶的熊,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啊?这帮跟屁虫简直是不知死活,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尚不知道要纠缠到几时呢!安德鲁你在船首帮忙掌舵,让哥哥我去船尾好好跟他们耍耍!”   
      安德鲁恭恭敬敬地道:“是,请主公放心吧!”   
      船舱内一片慌乱,我浑然无觉地穿过坐席间的过道,一边走一边从怀里缓缓掏出“光翼弓”和“暗翼箭”。   
      午后的艳阳穿过枝叶间的缝隙,把光辉懒洋洋地照耀在一弓一箭优雅无匹的躯体上。恍惚间,人们好像看见了光精灵和暗精灵复活了,翅膀开始徐徐振动,轻柔地划破了沉寂的空气。渐渐地它们忽闪忽闪地明亮起来,继而颜色越来越炽白和黯淡,神圣与黑暗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慢慢地凝聚,增强,壮大,攀升向另一个秘不可测的颠峰境界。   
      迎面走过来的大副刚要呵斥我回归原座,却不知不觉地被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所慑服,身不由主地让开了前路,任我闲庭信步般与他擦肩而过。   
      舱门大敞,沿阶而上后卓立船尾,我一眼就瞥见已欺近百丈距离内的数十艘冲锋舟,那是一种专供内陆河域突击使用的“梭鱼”型冲锋舟。根据礼部司的情报分析,它的制造商应该是金瓯岛朱家,购买者则是高唐八岛三十六郡郡属海军陆战队,以及某些颇有身份地位的贵族、官僚、门阀、世家的私人武装。   
      从他们事前周密部署,事后悍不畏死冲锋的作战风格来看,这群黑衣人显然不是普通的盗贼团,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他们手持的精制连环劲弩,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连乾罗五郡官兵都垂涎三尺的中远程攻击利器,他们居然能够做到几乎人手一把,其幕后主使者简直昭然若揭。   
      我脑海中赫然浮现一尊玉树临风般笔直挺拔的男子身影,旋又断然否决掉了这个推测。如果真是卡尔·麦哲伦要狙杀我的话,铁定会派遣至少黄金骑士级数以上的高手倾巢赶来,而绝不是眼前这帮区区数百只杂鱼,因为他们对于真正高手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根本不堪一击。   
      正寻思间,“夺!夺!”数声清脆的爆裂声响起,身旁舱壁上齐根没入几支狼牙利箭,箭尾的翎羽犹在颤巍巍地抖个不停。我定睛一瞧,冲锋舟群正以品字型阵势,欺近至七十丈距离以内,那恰恰属于连弩的有效射程,难怪我险险就被敌人偷袭成功了。   
      这一刻,“百合号”速度骤然提升了三倍,再度大大拉开了与敌船的距离,我知道那是安德鲁察觉情况不对,马上施展“镜花水月”神功驾驭水元素迅猛地提高了航速。我当即利用这短短的空隙,聚精会神地弯弓搭箭,把一缕意识流附着在了那支“暗翼箭”上。   
      刹时间,万里晴空景致突变,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朵庞大无匹的黒云,一转眼就漂移到霹雳河上空,把森林、草地、河流、山岗统统都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继而狂风大作,凌厉如刀的风哨子席卷整座大地,“喀喇喇!”一道道粉红色闪电也枝枝杈杈涌现半空。最诡异的是,不论风云雷电都对“百合号”视若无睹,只管猛烈无比地吹拂恐吓着尾随而来的数十艘冲锋舟。   
      渐渐地那朵庞大无匹的乌云越压越低,轰隆隆喀喇喇的闷雷闪电,竟然直接在敌人的头顶和耳畔炫耀似的炸响。此时此刻,哪怕是个白痴也晓得是有人搞鬼了,惊恐万状的敌人们赶紧拼命划船靠向堤岸,试图先躲过这一轮天劫再说。   
      我冷然一笑,呢喃道:“你们现在才知道害怕,难道不嫌太晚了一点吗?”言罢右手拇、食、中三指齐齐松开,那支“暗翼箭”立时融化于虚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光翼弓”狂颤不已的弓弦发出一阵阵嗡嗡悲鸣。   
      与此同时,“百合号”后方七十丈外,整段河面骤然升腾百丈,远远望去有如一条墨绿巨龙翱翔天宇,穿梭在疾风惊电之间。仔细观瞧,还可发现数十艘冲锋舟正被囚禁在滔天水柱内,不由自主地随着墨绿巨龙围绕着乌云打转。   
      慢慢地那朵乌云的体积越来越大,翻滚汹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居然变幻成一尊顶天立地的堕落天使雕像,表情波澜不惊地俯瞰着苍茫大地,唯有十二只阴暗诡秘的巨大羽翼轰轰地轻轻扇动不已。   
      天地间万籁俱寂,仿佛只剩下那尊睥睨苍生的堕落天使一个生命存在,这一刻有如一瞬般短暂,又如永恒般漫长,人们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我,俱都迷失在一段刹那的永恒里面。   
      突然间,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传来,那尊堕落天使蓦然粉碎于无形之中,紧接着一道冲击波成圆环状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那是世界末日般的恐怖景象,冲击波所过之处,一切物体生命都变成了尘埃颗粒,方圆两百丈范围内的地表都被仔仔细细地耕耘了一遍。   
      令人万分庆幸的是,那道威力无比的冲击波在触及“百合号”之前嘎然而止了,不过船舱内的乘客却俱都被吓得魂飞天外,一时整艘船像坟墓般死寂。   
      我也被那支“暗翼箭”释放出的巨大威力吓得目瞪口呆,右手犹自紧紧捏着自动返回的它,生怕这支恐怖武器再度发威,此时脑海更陷入一片失记般的空白状态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我才身心皆疲地坐倒在船尾,背靠舱壁慢慢恢复到正常状态。   
      安德鲁不知何时也走到我身旁,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他沉默片刻,喟然道:“我的娘啊,直至今日我才知晓老大的真正实力!唉,试问天下谁与争锋,不管是十世大日贤者,还是百世大日贤者,恐怕都难以抵挡您的半个手指哩!这回安德鲁服了,彻底地心服口服了!”   
      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浊气,苦笑道:“操他奶奶的熊,幸好那仅仅是一支‘暗翼箭’的威力啊!刚刚我还想尝试一下九箭齐发来着呢!如果……唉,真是不堪设想啊!我们是否应该给满天神佛都重塑金身呢?”话音才落,我和安德鲁面面相觑,随即捧腹大笑,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我郑重无比地收起“光翼弓”和“暗翼箭”,刚想对安德鲁说点什么,就听四个人的脚步声迅速靠近了舱门。令人惊讶的是,四人武功都颇为不俗,其中尤以前排领路者功底最为扎实,后排中间者功力最次,好像受了极重的内伤。   
      正寻思间,舱门被笃笃敲响,一把低沉悦耳的声音道:“在下耶律颙琰求见二位救命恩公,恳请赐见!”   
      我闻言微微一愣,遂听安德鲁迅速传音道:“启禀主公,耶律氏乃异族联盟中势力最大的格萨哈族封姓,拥有者皆是族长嫡系亲属。”   
      一听说是异族联盟中的重要人物,我脑海里立刻联想起那位令人又敬又怕的夏侯一贯,心道:“正愁不了解那小子的情报呢,你就送上门来了,呵呵,真是天助我也!”于是连忙道:“耶律兄不必客套,请进来说话吧!”言罢马上和安德鲁起身相迎。   
      “咿呀!”舱门霍然开启,昂首阔步走出四个人来。   
      为首者是一名年约三旬上下的华服男子,身形瘦削,皮肤黝黑,手足修长有力,一对眼睛精光烁烁,使人感到他是一名坚毅不屈,城府深沉的厉害角色。   
      在他背后伫立的三人中,左右是两名体魄强横,面容冷漠的随从,明眼人一看即知是万里挑一的铁血战士;中间那人半跪半爬,口鼻不断渗出殷红血液,若非是被身旁两人架着早就化作一滩烂泥,赫然是五脏六腑离位命不久长了。   
      看到我眼中的疑惑神色,耶律颙琰开门见山地道:“此人是潜伏在‘百合号’上的暗探,他与另外两名同伙,专门给追兵传递情报,刚刚被我们发现就顺手处理掉了。”当他说到处理二字时特别坦然自若,好像杀个把人如同喝酒饮茶般稀松平常,尽显心狠手辣的本性。   
      我哈哈一笑,欣然道:“痛快啊痛快,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偷鸡摸狗之辈,对待这帮宵小之徒,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杀掉了事。哦,对了,小弟碧胜蓝,见过耶律兄。”   
      耶律颙琰目光炯炯地打量我半晌,摇头叹息道:“奇怪啊奇怪,按说碧兄武功之高乃颙琰生平仅见,理当名震天下才是,却为何我从未听人说起您的大名呢?”言下之意大有疑色。   
      我像完全听不懂他话中蕴藏的深意般,微微一笑道:“小弟一直在恺撒帝国东海诸郡活动,耶律兄未曾听过也属平常哩!何况在下这点微末功力,岂敢在行家面前显露啊,一直都是藏拙的。”   
      耶律颙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顷刻间,他身后的两名随从就干脆利索地展开杀手,一个用匕首穿透了俘虏的心脏,另一个喀嚓一声勒断了俘虏的颈骨,然后同时踢出一脚将尸体踹进河里去了。   
      处理掉累赘后,耶律颙琰拣了一块干净的甲板席地而坐,侃侃而谈道:“嗯,这下宽敞多喽!二位请坐下,我想你们很想知道一些事情吧,我们慢慢谈好了。”   
      我依言坐在他对面,安德鲁则坐到我身后位置,不过依照规矩他肯定是不会出口搭腔了。   
      耶律颙琰举头仰望晴空,幽幽一叹道:“唉,我想碧兄已经看出来了,那些人都是前来追杀我们的。嘿嘿,从遥远的米洛斯草原开始,他们就一直锲而不舍地一路尾随而来。不瞒您说,启程时我们一共是二千五百四十八人,现在却仅剩我们三个人了。”虽然他说得平平淡淡,但是字里行间却让人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那想必充满了悲痛与愤怒吧!   
      我默默无语地聆听着,知道此刻说什么都难以弥补他心灵的创伤,唯有用理解的眼神望着他。   
      耶律颙琰似觉失态,马上收拾情怀,展颜一笑道:“呵呵,这一次他们动用了高唐八岛上的潜伏力量,我本来以为要万事休矣呢,但是老天开眼让我遇到了你们。嗯,闲话少说,二位的恩情耶律颙琰永远记在心中,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他日定有回报!”   
      说着他又从怀中贴身处掏出一个豹皮囊,从中倒出一物,珍而重之地递给我道:“此乃颙琰的随身信物,请你一定收下。如若他日有难,不论何事不论何时,只要向可汗府摩纳德商会会长出示,定会有人倾尽全力襄助。”   
      我刚要推辞,却被他严厉无比的眼神瞪回,只好赧然收下。   
      待我仔细定睛一瞧,见掌中多了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它宽约寸许,质地非金非玉,纯白无暇的金属表面下,浸透出一泓耀眼眩目的深蓝光辉,隐隐约约地仿佛有种液体在不断地流动。更引人瞩目的是,在戒指外缘镶嵌着数十颗璀璨夺目的小宝石,颗颗都呈现出天然八面体结构,而且每一颗的颜色都迥然不同,构成一幅拥有精确比例的银河倒悬式缩微图案。   
      我脸色骤变,眉头紧皱道:“耶律兄的礼物太贵重了,小弟实在承受不起啊!”   
      耶律颙琰嘻嘻一笑道:“碧兄果然是识货之人,那我就更加放心了。嘿嘿,逃亡旅程中携带着这宝贝,我想倒不如赠给朋友安心,只要你能善待它就好哩!”尽管他说的轻松,但我却听出了一丝不祥的预兆,看来耶律颙琰对日后的行程相当悲观呢!   
      不知是出于同仇敌忾的义愤,还是出于枭雄末路的同情,我下定决心,毅然道:“耶律兄,小弟不才,但在高唐八岛还算有点势力,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请与我结伴而行,抵达新阿吉姆市后,你要去哪里,我也都可以代为妥善安排。”   
      耶律颙琰犹豫片刻,断然道:“此事万万不可,碧兄不知我招惹的是何许人也。唉,他们……”   
      话音未落,我大手一挥,嘎然截断了他下面的话,霸气十足地道:“不管他们是谁,这件闲事小弟管定了。哪怕是深蓝三大宗师联手亲至,想要动耶律兄,那也得问问我碧胜蓝同不同意哩!”   
      这番话若在平时说出,定要被人家视为不知天高地厚之徒,但是此际惊天动地的浩劫刚刚完结,霹雳河两岸满目疮痍的景象仍历历在目,因此哪怕我再狂妄十倍百倍千倍都让人觉得蕴涵着一股理当如此的强大气势。   
      耶律颙琰眸中闪过一丝感动神色,慨然叹道:“唉,果真是世态炎凉啊!当初我耶律颙琰在北疆也算是能够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人物,想不到一朝错信奸徒基业尽毁不说,更仓惶如丧家之犬般逃亡至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人生如戏,不外如是!”   
      我听罢也不安慰,只将眼光由下往上移,跨过了岸上原始森林郁郁葱葱的尖顶,送往莽莽无际的深远里,淡淡道:“命运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不断地改变着你我运行的轨迹,构造出错综复杂至难以预测的眼前世界。没有人能够预知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生命也恰因这种不确定性而显得精彩绝伦,我们要做的仅仅是不断地感悟、体验、甚至超越个中真谛,尽情地享受每一天的恩赐。俗语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时的落魄失意算得是什么东西,越挫越勇,屡败屡战才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应当做的事情,不是吗?”   
      我侃侃而谈,言辞中却没有半点传经说教的味道,就如同两个肝胆相照的兄弟在促膝谈心一般。耶律颙琰立刻感觉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所包围,心中一热,豪情涌起,大声道:“不错,只要我耶律颙琰一息尚存,这场殊死搏斗就永远不会结束。嘿,多谢碧兄教诲,刚刚一时唏嘘,差点就丧失掉最后一丝锐气呢!哈哈,那是否因为我已经被欺负得太久了呢?”   
      我哑然失笑道:“呵呵,恭喜耶律兄重拾信心,胜蓝以为从今天起,就该是敌人战战兢兢地掰着手指计算自己还有几天存活的辰光了。”   
      耶律颙琰恶狠狠地点头,牙齿缝隙里挤出一句话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必须血偿!”   
      在他斩钉截铁的誓言里,“百合号”犹在溯流而上,一路风平浪静地驶向新阿吉姆市码头。不知不觉间,道教圣地福鼎寺的金色塔尖已经遥遥在望,马上就可以见到阔别半月之久的莫琼瑶了,我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兴奋与狂喜之情。   
      当我们步下“百合号”来到码头上的时候,轻烟样的薄雾还笼罩在霹雳河的河面上,远远望去,穿梭似的行驶的船舶,显得很模糊,只有一点一点的黑影子在移动。客船上的齿轮咬合声,随着清新湿润的风播送过来。码头上的装卸工,在“嘿呦!嘿呦!”地低喝,古铜色的肌肤在淡淡的雾霭中闪闪发光。在箱笼、麻袋堆得像小山似的场地上,矮脚马拖着货车在“吱吱嘎嘎!”的车轮呻吟声中,从我身旁开过。   
      新阿吉姆市的码头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其他地方乱糟糟闹哄哄的场面。旅客和车辆分别排成两条长龙,依次走向码头的出入口关卡,通过那里后,踏上的就是新阿吉姆市的土地了。我、耶律颙琰并肩走在前面,安德鲁以及韩大、韩二两兄弟落后一步跟随,五个人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面,一步步缓缓蹭向关卡。   
      视野尽头是一面以坚硬厚重的铁杉木建成的双层垒墙,长长的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只有正面开凿出一道缺口充当门户。在门外两侧冷脸肃立着十二名强壮武士,他们身穿深绿色武士服,右手虚扶着腰畔悬挂的锋利朴刀柄端,顾盼间颇有一股肃杀之气,好像在无声警告着众人要循规蹈矩,切莫惹是生非。木墙上每隔二十五步修葺着一座小型哨塔,塔内有两名同样身穿深绿色武士服的弓箭手站岗,他们警惕的目光不断巡视着射程内所有可疑物体,显得非常克尽职守。   
      我饶有兴致地瞅着眼前的布局,尤其注意力集中在那群总人数约有五十人的哨兵身上。令我感到最惊奇的就是,他们每个人都具备了一定的内功基础,而且修炼法门清一色与枯竹同出一炉。这说明他们决不是普普通通的士兵,而是净土宗的正式弟子,否则断然不会得到心法真传。   
      正寻思间,安德鲁低声禀报道:“根据礼部司的情报,净土宗内‘枯木逢春’四代弟子分别穿戴锦绣、黑白、土黄、暗绿四种服饰,由此推断眼前这些哨兵应都属于春字辈弟子。另外据传新阿吉姆市方圆数百里范围内,文武两事一概不准土珠岛官方插手,而是统统由净土宗内部负责解决。所以市内根本看不到任何一名高唐帝国官兵,军政要务都由地位尊崇的木、逢两辈中出类拔萃的弟子担任,除非特别重大的事件,一般都不至于惊动枯字辈长老。”   
      我一边听一边微笑不语,不经意间却注意到,当耶律颙琰听到木字的时候,两眼陡然射出锐利的光芒稍纵即逝,显是难以掩饰内心中的激动之情。我心中满腹疑窦地暗忖道:“难道他和净土宗的木字辈高手,还有什么亲密关系不成?嘿嘿,耶律家族的人果然都不是简单人物啊,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经过漫长而枯燥的等待,终于轮到我们要进城了。   
      当安德鲁越前一步,把两本制作考究、图案精美的通行证递交上去的时候,那名专职检查证件的净土宗逢字辈弟子明显地愣了一下,他的目光逗留在那枚铁血金菊标志上足足一盏茶功夫,才缓缓翻开首页,仔细而慎重地察看起来。   
      这一次他的脸色更加精彩绝伦,吃惊、钦佩、尊敬等等情绪走马灯似的一晃而过,最后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把通行证返还给安德鲁,同时用最谦卑的态度躬身施礼道:“二位大人日安,迎接您们的马车就停在城门右侧。由于职责所在,小人不能亲自带路请恕逢河不敬之罪!”   
      言罢转身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命令道:“春藤,还不快滚过来给二位尊贵无比的大人带路,若稍有怠慢之处,我轻饶不了你!”   
      话音才落,十二名佩刀武士中倏然闪出一名眉眼精灵的少年,恭声答道:“谨遵师叔意旨,春藤绝不敢有辱使命!”说着向我和安德鲁单膝跪倒行礼道:“春藤见过二位大人,请随小人来吧!”   
      直到那名叫做春藤的佩刀武士重新站起身来,准备引路的时候,我和安德鲁才醒过神来。我们万万没想到两张印有铁血金菊图案的通行证,居然有此等强大声势。要知为了避免招摇过市,这两张通行证使用的均是乾罗岛礼部司普通官员印章,名字采用的也是化名,职务填写的更是三等武官,想不到即使如此也会倍受礼遇,真让人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目睹此景,我心中暗暗嘀咕道:“他奶奶的熊,看来出门远游不管走到哪里,家里都必须兵强马壮才好啊!否则人家谁管你是哪根葱,哪头蒜啊?”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五章 真相(上)

    正寻思间,“且慢!”恢复常态的安德鲁低喝了一句叫住了春藤,遂指着耶律顒琰和韩氏兄弟,向逢河淡淡地道:“这三位是我们的好朋友,可否一道进城呢?”   
        逢河满脸陪笑道:“当然可以,二位大人的朋友也就是新阿吉姆市的贵客,岂有不欢迎之理啊?呵呵,请三位把通行证给小人看一下,登记后即可进城了。”   
        耶律顒琰不动声色地伫立原地,韩二知机的把三本银灰色通行证一齐递交给了逢河。   
        刹那间,逢河的笑脸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显得极为惊诧和尴尬,当他打开通行证—一浏览过后,脸色更变得冷酷无情,仿佛可以刮下数层寒霜一般。   
        片刻后,逢河攸地暴退数尺,沉喝道:“来人啊,这三个人是奸细,给我统统拿下!”语廛未落,“锵!锵!”包括春藤在内的十二名佩刀武士纷纷拔刀出鞘,锋刃直指着耶律顒琰和韩大韩二围拢上来,而哨塔上的弓箭手们则把强弓利箭纷纷瞄准盥洗室了五人,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我和安德鲁,一眨眼的功夫,关卡周遭的气氛顿时像拉成满月的弓弦般紧紧崩起,一触即发。   
        耶律顒琰身形稳如泰山地纹丝不动,嘴角犹然拉着一丝轻蔑的微笑,俨然未把这等小阵杖放在眼内。他身后的韩氏兄弟则经验十分丰富地退缩到主人身后,一左一右互成掎角地构筑了一座最擅长冲锋突围的三角凿穿锋矢阵。   
        最引入瞩自地是。两人拢在阔袍大袖中的手掌伸出来后,赫然盈握著四枚一模一样凄厉酷煞的奇型兵器。乍看起来它就像一枚直径尺许的空心圆轮,轮身表面的颜色黝黑黯淡毫不起眼,真正令人恐怖的是,其内外边沿都布满了尖锐锋利的螺旋倒齿,让人心胆俱寒。试想若被此物刮碰一下,恐怕撕肉裂骨都会如同儿戏一般简单容易。   
        而武功级数臻达安德鲁那种玄妙境界的特殊高手,更能看出一些常人难以注意到的奥妙之处。根据精神侦测表明,韩大韩二随便挑出一人都属比蒙战士级数地一流高手。若两人倾力联手则威力难以估计,甚至有望逾阶臻至一名龙战士的实力。因为那绝非是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的简单叠加,一模一样的师承、武器、技艺,再加上苍天恩赐之孪生兄弟特有的心灵感应。誓将使他们变成一名双头四手四脚的可怕怪物,横行无忌势不可挡。   
        战斗一触即发,关卡周围坟墓般死寂一片,简直安静得附针可闻,只听见旅客们急促无比的喘息声,却无一人胆敢发出半点反对的声音。他们木雕泥塑般呆呆站在原地,生怕会被净土宗弟子误会立刻刀箭加身,那幅景象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尽显弱者在乱世中懦弱无助的一面。   
        逢河眼中射出两道寒芒,落在耶律顒琰坚毅不屈的脸上,阴森森地道:“请阁下马上束手就擒,以免自误罪上加罪!”   
        耶律顒琰闻言发出一声洞金裂石的雄浑长笑,瞅也不瞅逢河,不屑一顾地道:“哈哈哈,难道就凭你们这几只三脚猫,就想留住我们不成?唉,这年头不自量力的家伙越来越多了,可悲可叹啊!”   
        逢河眼见敌人不但不屈服。反倒出言讥嘲,不禁脸上勃然变色,狂喝道:“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弃械跪地投降。否则我定叫你血溅五步,魂游地府!”   
        此言一出,所有武士和弓箭手们纷纷握紧了刀柄和弓弦,随时准备出手空袭了。而另一边耶律顒琰却一副任你这只疯狗随便狂吠可恨模样,根本就是置若罔闻,韩氏兄弟则默默地将直拨积蓄至巅峰状态,随时准备施展雷霆万均的攻势。   
        战事危若累卵,眼看就要发出一场小规模的流血冲突了,斜刺里蓦然飘出一缕平静得使人心颤的声音道:“住手!你们这帮胆大妄为的家伙,谁允许你们对贵宾无理来着!”随着话音,从垒墙门内侧的暗影中,缓缓踱步走出一人。   
        午后灿烂的阳光照耀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膛,看样子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套黑白相间的粗布麻袍,在宽广光洁地额头下,是—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有如夜明珠秀熠熠闪光,而且锐利至像能透视别人肺腑一般。他闲庭信步地走入战圈,每一步皆预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使人感到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势。   
        逢河等一干净土宗弟子,刚到此人出现在眼前,不禁纷纷归刀入鞘撤箭回壶,遂双手合掌高高举过关顶,口念一句“拉卡斯马纳!”,语气中充满了尊敬孺慕之情,让人感觉此子身份非同小可。   
        逢河眼中露出畏缩之色,战战兢兢手足无措地道:’启禀蝶师叔得知,弟子乃是奉虎师伯意旨,根据画影图形缉拿这三名重犯的,并非刻意要对贵宾无礼。请您明銮!”   
        闻听此言,我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一纸详细情报,知晓了眼前这个气势磅礴的年轻人是谁。   
        根据礼部司掌握的资料,净土宗木字辈弟子共有三十五人,其中在武学、道法两大领域中成就均出类拔萃者却莫过于两人,那就是木虎和木蝶,他们亦是下一任慈航贤者最具竞争力的候选人。前者木虎乃是“净土七子”中排名第三们,同时也是净土宗现任宗主枯竹的衣钵传人,后者木蝶乃是“净土七子”中排名第二们的枯砚之首席嫡传弟子。   
        正寻思间,就听木蝶丝毫不留情面地嘎然截断了逢河下面的解释,怒喝道:“大胆逢河。你犯下弥天大错,居然还敢肆意狡辩,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家队!来人啊,立刻给我拿下这个狂徒,送交“戒律堂”法办!”   
        “啊!”在场与逢河一起执勤的数十名春字辈弟子一个个都被吓得目瞪口呆,他们怎都料不到后果如此严重,顿时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胆敢站出来为逢河解释求情,生怕连累波及。要知“戒律堂”乃是宗内惩罚和收押不肖弟子的场所,一旦记录在案。将被视为终生污点,对日后的升迁晋级皆有极大影响,所以等闲情况下均不会判罚弟子入内,最多面壁数月乃至数年了事。不知今天平时一贯温文尔雅的木蝶师叔祖哪根筯不对。居然对逢河下手如此狠辣,看来日后他在逢字辈弟子中的地位和威信都将一落千丈,再不复往日荣光。   
        “什么?”逢河闻言呆若木鸡,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万万预料不到会是这幅场景,一时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有两名佩刀武士架住他的胳膊,拖往垒墙门内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大吼大叫道:“我是冤壮的。我要见虎师伯,我没做错啊!我是”   
        木蝶脸上露出一丝厌烦神色,左手尾指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微一动,远在八丈之遥的逢河马上变得悄无声息,恍若熟睡般晕死过去了。   
        处理掉一个麻烦后,木蝶朗声道:‘刚刚是一个小误会,耽误了大家朝圣的宝贵时间,木蝶谨代表净土宗向各位致歉。嗯,现在请诸位再稍等片刻,新的边境检查官一到。将马上继续办理入关手续。”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低声吩咐身旁一名佩刀武士道:’去叫逢山来接替逢河地位置,继续办公。”   
        “是!”那名佩刀武士恭恭敬敬的领命离去。   
        木蝶这才有暇走到我们面前。双手合掌高高举过头顶,口念一句“拉卡斯马纳!”躬身施礼道:“净土宗木蝶谨代表道宗元老会所有成员,恭迎常胜王殿下、大日贤者光临土珠岛新阿吉姆市,请二们长者宽恕晚辈未能远迎之罪。四宗前辈眼下正在福鼎寺湿婆殿静候,请诸位随晚辈来吧!”说着右手虚引头前带路,重新步入垒墙后面的世界。   
        宽阔的街道上人们身穿样式繁多的绚丽服饰来来往往,像一条彩色的河在流动,两旁整齐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相交,覆盖着一片片美丽的绿草地。展目望去,无处排列着一栋栋五层楼的、三层楼地楼房,剩下触目即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广阔原野,一座座匠心独具的大型花圃点缀其间,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在木蝶引领下,我们一行六人一齐登上了一辆十二骏牵掣的巨型豪华马车,驾辕者虽是高唐特产的矮脚马,但是每一匹都天资异禀,不但外表神骏非凡,皮毛洁白如雪,而且高矮、肥瘦、长相、步履也一般无二,浑然就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般毫无二致。   
        更引入瞩目的是,那座宽敞舒适的车厢居然通体用价值连城的白色檀香木构筑,要知白色檀香木的价格等同于黄金,而且有价无市,真想不到有人会奢侈到去建造马车,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嘛!若将白色檀香木焚烧一钱,产生的烟雾足够延续病入膏肓者的生命三日三夜呢!   
        这座车厢内部特别宽敞,足以容纳二十人同时就餐,在厢中央的会议桌上除搁置有一套豪华酒具外,四周还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十余张松软圈椅,角度皆有意无意对着窗外景致,不致使坐客郁闷无聊。地板上铺设着厚厚地乳白色地毯,一脚踩上去软绵绵地如陷云端,如果稍加留意就会发现,那赫然是熊岛等极北苦寒之地特有猛兽白熊的毛皮。   
        据传早在龙皇朝时代,深蓝各族就把白熊的毛皮视为珍宝,甚至是龙皇朝的最高统治者也十分喜爱这种毛皮,曾从国库中支出大量金钱收购它。在道宗正史上记载,富人向教主感恩时,如果赠送一张白熊的毛皮,那就是最崇高的的大礼品,因此当年许多道宗流派的祭坛前面,都铺有白熊毛皮制成的地毯,这一方面显示神圣,另一方面毛皮的保暖性使道士们早晨朗读经文时不会冻脚。极北苦寒之地的熊岛人和异族人。现在也穿上了白熊制成的衣服,以抗御北极的严寒。   
        不过白熊生性凶残,嗅觉灵敏,力大无穷,等闲数十个猎户根本别想靠近,即使布置陷阱,也休想它会轻易上当。所以凡是能够猎杀白熊者,必有惊人艺业,更会被赐予“屠熊勇士”的光荣称号。享受英雄般的崇高礼遇。   
        见识过厢板和地毯质料的稀罕名贵后,天橱悬挂的水晶钻石吊灯和四壁雕琢的华貴精美花纹,反倒显得平平无奇了,唯一引起我注意的是。正对厢门处供奉地一尊白金雕像。   
        这一刻,天地有若停止了运转,时间煞止了脚步,唯有它不动如山地稳立在神龛内,自具一股不可一世的豪迈气概。我目不转睛看着那尊金人,幽深的眼睛不断闪烁着慑人的异采,心底越来越激动莫名,好像领悟到了某种自然真谛。   
        这尊金人的造型其实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就是一名普普通能的道士,背负左手,右手搁置胸口心脏位置,整个人傲然卓立着闭目冥想的情景。不过虽没有眼珠,但观者总觉金人正从四面八方任何一个角度盯着你,而且本身更如融化在虚空中一般位置令人捉摸不定,而最奇怪的是,这金人只是随随便便的双手一负一伸,但却能教人感到全无方法去捉摸他接下来的变化,姿势简直完美至无可挑剔的境界。   
        我的目光没有片刻能离开那金人。仔仔细细地恍若要分解剖析般凝视着他,连最细微的地方也最少审视了三遍以上。   
        金人的身躯神态栩栩如生,雕琢须发眉眼的削劈之痕干净利落,造成使人心神颤震的丰富肌理线条。就若天地浑沌初开般鬼斧神功,妙若天成。想来当初熔铸它的人,必属震古烁今的绝代大宗师级神匠,念及世事有如浮云苍狗,千百年前的他,决然想不到千百年后居然会有一名能够对作品完全心领神会者出现,我不禁慨然长叹一声。   
        岂料,叹息刚刚发出,我就听到另一声一模一样的慨然长叹响于耳畔,安德鲁愕然扭头望来,顿时和我大眼瞪小眼地面面相觑,经过短暂呆滞的表情后,两人随即同时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为诸人斟酒的木蝶闻声望来,表情错愕地问道:“啊,不知二位前辈有何高兴事,可否教晚辈也沾一沾喜气,畅快地乐一乐呢?”   
        一旁的耶律顒琰和韩氏兄弟,也是一副稀里糊涂的模样,呆呆地望着我和安德鲁,显然是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满脸疑窦神色。   
        竟哑然失笑道:“呵呵,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罢了。嗯,安德鲁,你跟大家说说吧!看看咱们俩笑的究竟是否同一件事!”   
        安德鲁躬身领命,正容道:“请问木蝶道友,神龛中供奉的这尊雕像是何许人也啊?”   
        木蝶惶恐地道:“您这道友二字,晚辈实在是不敢承当,请您还是直呼晚辈的名字好了。这尊雕像乃是净土宗开山鼻祖拇指大师自雕自琢的作品,不知有何不妥当之处啊?”   
        安德鲁淡淡一笑道:‘哦,不妥?不歪汪,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只是有一点点奇怪的地方就是了。根据我的目测,木蝶的“符儡术”当已殝达混沌初开的上乘境界,距离慈航贤者也不过几步之遥罢了,难道你一点异都没有觉察出来吗?”   
        木蝶全身剧震,失声叫道:“啊,你怎么知道我”话才出口突觉太过失礼,赶紧改口脸上泛起衷心佩服的神色,深施一礼道:’前辈果然目光如炬,木蝶恰恰是上个月刚刚由“阴阳士”三段晋级为“混沌士”一段的。唉,说来真是惭愧,晚辈一直司职执行贵宾,这辆“逍遥辇”也上下了不少三百余次,却从未注意到祖师雕像有任何奇怪之处。嗯,木蝶虔诚地恳请您指点一下迷津吧!”   
        安德鲁挺身受礼,脸上不露半点表情,使人不知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他面上才露出一线笑意,若无其事地道:“按理说我不该逾矩指点你什么,不过道家最讲究顺其自然,你我相逢即是一种冥冥中注定的缘法,我若不指点你,反倒落入着相的下乘境界。唉,也算天命使然吧!你看着我的眼睛!”   
        安德鲁一路侃侃而谈,语气中自然流露出一股宝相庄严,使人不行不信服的气质。木蝶闻言不由自主地望向安德鲁那双深若渊海的眼神,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他如遭雷击,脑海里一片空白,继而天文数字的记忆片段涌上心头,填塞了所有思维空间。随即它们就开始不断地重组整合,形成一幕幕陌生而熟悉的画面,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好像永远不会停歇一般。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五章 真相(下)

    暂缺!    


第十八卷 龙卷  第六章 街霸(上)

    一两种他不能医治痊愈的绝症,但却肯定不会是眼下木蝶道长的疾患。呵呵,令弟不过是一时太过激动,导致先天真气失控差点走火入魔而已,安德鲁已经帮他疏导回到正途,只要一次循环三十六个大周天,自当恢复如初。”   
        耶律颙琰见我大马金刀地安然就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安下心来,感激万分的道:“耶律家族又欠了您一分人情,这……颙琰真不知要何时何地才能补报喽!”   
        我露出一丝友善的微笑,调侃道:“嘿嘿,他奶奶的熊,我一只都想不通一件事,你老兄乃是草原雄鹰,为何总像一只老母鸡般把区区小事挂在嘴边不时提起呢?究竟是我柳轻侯喜好听这些唠唠叨叨,还是你耶律颙琰特别爱谈那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之事呢?”   
        耶律颙琰闻弦而知雅意。立刻接口道:“当然是──”可才说了三个字,立刻回过味儿来勃然变色道:“啊,什么?你说你是──柳轻侯?”话音才落,耶路颙琰等后地韩氏兄弟也吓得暴退数尺,差点连袖中藏匿的四只“冥晦之轮”都擎了出来。   
        我见他们反映如此剧烈,不禁莞尔一笑,自嘲道:“他娘的,哥哥我也是只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普通人啊。可为什么每当我介绍自己的时候,别人都是一副见到鬼怪似的惊恐模样呢?难道哥哥我真长得那么对不起观众不成吗?”   
        亚录用眼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我半响,忽地哈哈大笑道:“‘天敌’柳轻侯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见面更胜闻名啊!想我耶路颙琰不知上辈子敲破了多少木鱼。今日才能有缘见当世第一名将,来来来,请柳兄与我共饮此杯,宽恕颙琰有眼不识泰山之罪!”言罢随手抓起一只酒杯,热情洋溢地与我碰到一处。   
        我仰脖一饮而尽,眼中粹然爆起前所未见的的精芒,淡淡道:“大家有缘相识一场,也算曾经生死与共。所以客套话轻侯就一句也不说了。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耶律兄准备如何血洗前仇,把那个基茨•布尔曼的狗头摘来当做夜壶?”   
        “啊!”耶律颙琰突听此言不禁微微一愣,遂仰首望着天棚,沉吟片昀,才道:“唉,我还全然没有头绪呢!陛奴族击败我们纳蒂族后,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卷整座米洛斯大草原,弯刀锋芒所指之处,那个部落不势心寒胆颤啊?根据摩纳德商会断断续续传来地消息说。基茨•布尔曼在三个月内已经先后征服了包括霍尼亚族、莫尔兹比族、摩克族、蒙特赛拉族等大族在内的大大小小三十三个部落,近期望风归顺的小部落更是数不胜数。反观我耶律颙琰,现在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兄弟加部属都算上也不过是四个人罢了。嘿嘿,那什么奢谈报仇雪恨啊?”   
        我双手放在头后,权作无忧的高枕,懒闲闲地笑道:“呵呵,事在人为吗!我柳轻侯从不相信世间又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也正因如此,时至今日我才仍能平平安安的地坐在这里,和耶律兄喝酒聊天。嗯,长话短说吧,若我又办法令耶律兄不但报仇雪恨,而且能够重振家族声威,你是否愿意听从我的安排呢?”   
        野驴用然像是首次认识般目不转睛的瞪视着我,正容道:“如果能报毁家灭族之恨,耶律颙琰甘愿付出任何代价,谨遵柳兄之命行事。至于重振家威吗,那已经是一件太奢侈的事情了,颙琰暂时不予考虑。”   
        我欣赏地笑了笑,遂霍然站起身来,走到他旁边,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道:“看来耶律兄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俗语云:‘知足看长乐’,我想耶律兄经历这次劫难后,一定会事事如意一帆风顺的。我刚刚的承诺最多两年,最少一年时间就可兑现,在这段漫长的等待时间里,轻侯希望耶律兄为我也为自己作几件有意义地事情。譬如……”之后的言词统统用蚁语传音的方式,仅灌输到耶律颙琰一人耳内,只见他越听脸色越差,最后血色褪尽一屁股坐到在椅子上,半响都没有力气重新站起身来。   
        我露出一个诡异绝伦的笑容,心中暗谈道:“唉,看来塞外的少数民族真是纯朴憨厚的可以,哥哥我不过随便售出一点阴谋诡计,他就完全承受不住了。也不知道耶律颙琰这家伙到底能不能够完顺利完成这项艰巨无比的任务啊,日后若想对付那小子哥哥我可全靠他的努力了。”   
        约莫过了一袋烟的功夫,耶律颙琰终于恢复原状,脸上泛起衷心佩服的神色,唏嘘道:“呼,颙琰终于明白柳兄为何能够纵横捭阖所向披靡了!这一招简直……是天底下独一无二地奇谋妙计,包管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哩!耶律颙琰在此立下毒誓,保证让它变成现实。”   
        我神色不动,若无其事地道:“区区小事不值一提啦!嗯,在鉴于此事牵连甚重,所以还请耶律兄代为保守秘密。我想除了你我二人之外。永远都不再有第三人知道才好,否则会让人很为难哩!你说是不是啊?”   
        耶律颙琰到吸了一口凉气,坚决地道:“颙琰谨以父母在天之灵虔诚起誓,若我泄漏半句予他人知晓,定叫我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我闻言眼中精芒暴闪,朗声长笑着向他伸出一手,欣然道:“呵呵,恭喜我们达成血之盟约啊!从此时此刻起。我柳轻侯,将倾尽所有力量,帮助纳蒂族耶律世家报仇雪恨,并且重新崛起于米洛斯大草原,乃至名震整座深蓝大陆。   
        话音才落,耳畔蓦然传来木蝶充满讶异的声音问道:“王爷为何如此高兴啊?”原来不知不觉间,安德鲁已经帮助木蝶疗伤完毕,他可以自由运动和说话了。   
        我刚想找个接口掩饰过去,倏地脸色一冷,“逍遥辇”地色度也毫无征兆地嘎然缓慢下来。下一刻,车厢外传来一把阴恻恻的怪声音道:”立刻停车,本座奉有掌教真人钦赐法令,缉拿奸细三名。若有闲杂人等胆敢出手阻挠,修怪我辣手无情。”   
        透过洁白无暇地窗根,车内可以清楚的看见外边景致。此际,“逍遥辇”正行驶到一条翠柏掩映阴影斑斑的偏僻街道上,四周寂无行人踪影,唯有八方涌现的百余名净土宗弟子,个个手持锋刀利剑,不会好意的围困住了所有退路。这些人几乎清一色身穿土黄色道袍,显然是派中精锐逢字辈弟子,唯有“逍遥辇”正前方两丈八尺外傲然一例的那名男子身着黑白相间的粗布麻袍。竟和木蝶一样是木字辈的弟子。此人的年纪大约四十岁开外,身材高达魁梧,四肢粗壮有力,脑袋大如笆牛。披散着一蓬稀疏枯黄的头发。一张脸遍生横肉黑黝黝地有如乌金,在窄窄的额头下,是一双到吊的扫帚眉钻天鸽子般犀利可怕的小眼睛哩,透射出某种令人不寒而栗地危险气息。那只硕大无朋的阴沟鼻子占据了他大半张脸,不过即使如此也无法掩饰直裂到耳腮的血盆大口。   
        他整体给人的感觉酷似一头待人而噬的洪荒猛兽,随随便便戳在那里,就稳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恰是近身格斗中最令人恐惧的典型人物。更何况此人不但拥有惊世秘绝伦的道宗“符儡术”也很有研究,甚至极可能超谕了木蝶现有水平。   
        经过一番目测,此人身份简直呼之欲出,果不其然,当我心中确定结论结论的时候,木蝶已经怒不可恕地狂喝道:“木虎,你擅自阻拦宗主坐驾“逍遥辇”,殆误贵宾前往湿婆神殿的时间。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你不怕元老会的严惩吗?”   
        木虎嘿嘿一阵冷笑过后,一场掌中的阴阳八卦令牌,寒声到:“哼,我持有掌教真人的法令,有权在任何时间搜查任何地点,任何人物。你木蝶胆敢在关卡私放嫌犯,还肆意扣押了仗义执言的逢河,此等行为早已触犯了本宗十戒,难道你仍想执迷不悟,还不束手就擒吗?”   
        木蝶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驳斥道:“你别拿掌教真人的令牌压我,我想即使枯修师叔亲临,他也不愿轻易冒犯‘逍遥辇’内的二位贵客。哼,请虎师兄最好想清楚后果有多严重,再做决定也不迟!”   
        木虎凶睛灼灼地盯着卓立车门前的木蝶,有持无恐道:“少说废话,看在同门份上念你年幼无知,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袖手旁观,否则连你一起拿下,治你一个通敌叛教之罪!”话音才落,周围地百余名逢字辈的弟子齐齐迈前一步,纷纷把掌中各式各样的犀利锋刃指向木蝶。   
        木蝶见状脸色微微一沉,表情夷然无惧地厉喝道:“好胆,既然虎师兄纯心找茬,那就让木蝶亲自领教领教你的‘降龙伏虎棍’,是否真像传闻中那么威力惊人吧!”说完“飕!”地一声轻响,一柄苍翠欲滴的幼细利剑粹然离鞘而出落在木蝶手上,剑尖笔直指向木虎眉心。   
        刹那间,木蝶瞧着木虎,木虎亦瞧着木蝶,两人目光接触有如刀锋交接星火四溅,他们再时间拿捏上竟然不分先后。同时启动了精神攻击模式,直接进入到凶险莫测地气势较量里。   
        此时此刻,不管那一方稍有疏忽,都将直接影响整个站局,最终导致一败涂地。耳这种悄无声息地比试,往往比真刀真枪的较量更可怕十倍,因为一旦再较量中留下心灵破绽,甚至还会造成武道修练上的障碍,轻辙武功倒退十年。重辙钟声萎靡难再寸进。   
        默默对峙中,木虎蓦然仰天长笑,枉呼道:“木蝶,今天就让我们决一高下吧!”说着双掌凭空浮现三截黄澄澄的短棒。一扭一错顿时变成一条长约八尺,粗逾鸡蛋的黄金棍,兜头盖脸的砸向木蝶站立之处。   
        “轰!”剧烈无比的裂风声中,“逍遥辇”周遭二十尺内的空气被吸噬得点滴不剩,在逢字辈弟子惊呼暴退喝骏马痛苦哀鸣中,黄金棍携带者沛莫能御得巨大力量,降临在木蝶头顶。这一棍得威力居然威猛如斯,简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   
        木蝶未料到木虎说打就打。不过臻至他们级数地一流高手之间,根本无所谓偷袭与否得问题,因为护体真气随时随地兜保持在警戒状态,所以这一根也算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令木蝶唯一没想到得噬力量会如此强劲,如果他闪身躲避不但气势会大大受挫,而且身后“逍遥辇”也将被砸的粉身碎骨,届时无论他怎样巧言解释,都将难辞保护不利错咎。   
        木虎果然不愧是木字辈最老资格的大师兄,战斗经验之老到很辣皆非自己能比。一念及此,木蝶无可奈何地扬剑相迎。口中轻喝道:“回风舞柳!”随着话音,他整个人都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湛绿色剑芒背后,任由捡起化作一缕缕缠绵惭恻的柳絮紧紧粘贴到黄金棍上。   
        “嘎吱嘎吱……”一连串刺耳难听的金铁交鸣声中,声势浩大的黄金棍走势骤然倾斜。改砸向车门右侧三尺的空地上。   
        “呯1尘土飞溅中,漫天剑影倏然收敛。木蝶翩翩起舞般优美地旋转了个身,怡然的道:“无边落木1   
        随着话音他掌中的“碧血丹青”剑再次大放异彩。构成一片璀璨夺目地翠绿光幕铺天盖地的向木虎洒去。但见剑影如山似瀑,满满腾腾地填塞了每一寸空间,谁也不知道他在比眨眼还短暂的光阴里,究竟刺出了多少剑。   
        这一刻,迷糊双目简直是睁眼如瞎,满眼一片碧绿,甚至连耳内也充斥尖锐厉啸,严重防碍了他的判断力。不过净土宗第二代首席弟子岂是易于的。意识海内那经过千锤百炼的敏锐直觉,在五感丧失的刹那,就清楚无误的告诉了他,木蝶正在身前右侧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疯狂冲刺而至。   
        “嗤嗤嗤……”漫天厉啸骤然更加激烈十倍,木蝶已经近在咫尺了,木虎甚至能感觉到那柄“碧血丹青”剑绽放出来的独特杀气。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他却毫无来由的淡淡一笑,呢喃的说了一句什么。   
        木蝶骤觉不妥,相撤招却已经来不及了。   
        “蓬!”成千上万道剑影,狂风暴雨般同时撞击在木虎身前一尺处,爆发出一阵阵炫目星煽。可诡异绝伦的是,没有一剑能够触及到木虎的身体,他身前就好像矗立着一堵厚厚的无形气墙似的,滴水不漏地阻截了所有进攻,同时它也形成了一股庞大无匹的反挫力,把木蝶像断线风筝般高高地向后抛起。   
        “不动天尊!”木蝶在半空中栗然想起了这招号称最强防御体的土系法术,心底的懊悔简直难以用笔墨形容。因为由始至终他都不曾想到过,木虎居然练成了宗内几乎无人能够练成的最恐怖的护体之术,看来由必要对他的真正实力作出重新估计了。   
        这些念头刚刚一闪而逝,木虎的反攻已悄然而至。“飕!”木虎旋风般欺近不断翻滚倒飞的木蝶,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条白足蜈蚣,瞬息间竟然不知挥触多少拳,踢出多少脚,天罗地网似的笼罩住了他。   
        木蝶竭尽全力抵御着对方的疯狂攻击,可惜木虎蓄势以久,自己确是强弩之末,根本不用打斗两方就高下立判。一股接着一股山洪爆发般的狂野真气,不断沿袭着剑锋、衣袂、肌肤,乃至任何一处接触倒木虎身体的位置悍然侵入体内,木蝶现在简直苦不堪言。   
        终于,在木蝶攀升至顶点即将自由落体的刹那,他再也承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哇!”仰天狂喷一道血箭,就像一块石头似的陨落下去。   
        


第十八卷 龙卷  第六章 街霸(下)

    木虎见状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悠然收拢四肢,全身卷缩成圆球形状加速下坠追向木蝶。不知何时,那条消失无踪的黄金棍,居然再次浮现在他掌中并高高举起,以雷霆万钧之势恶狠狠地砸向木蝶。   
        “轰隆隆!”棍体剧烈摩擦着空气,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巨响,触目可见一道庞大的扇形虚影,高速迫近木蝶的头颅。   
        这次短兵相接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两个人的动作兔起鹊落,快逾闪电,根本不容他人插手。待“逍遥冕”内的诸人醒悟过来,尤其是耶律瓯琰和韩氏兄弟准备出手相助之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眼看木蝶败亡在即,诸人皆忧心如焚的时候,我却傲然屹立在窗前,背负双手悠闲自得得瞅着眼前风景,脸容波澜不惊,没有半分焦虑和惶恐的表情。因为只有我清楚地知道,精彩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嘣——咔嚓!”黄金棍拦腰扫中木蝶腰际,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骨骼爆裂声。刹那间,木蝶有如一个玩具木偶般被砸得支离破碎、数以千万计的裂片毫无规律的向四面八方激射流窜。   
        目睹此景,悲愤如狂的耶律瓯琰、韩氏兄弟、兴奋莫名的逢字辈弟子……所有人都愣住了,两眼呆呆地望着这一幕诡异绝伦的图画,忘记了原本应该做的事情。一具被肢解的尸体,怎么可能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溅出呢?难道说……   
        众人中最震惊的莫过于木虎本人。黄金棍一接触目标的身体,他就察觉到不妥,可是这一棍乃是他毕生功力凝聚成的全力一击,岂能说撤就撤?若真的勉强逆势收功,那情同这一棍重重砸在自己身上,所受伤害将绝不亚于被击中的敌人。甚至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无可奈何下,木虎唯有将错就错把进攻进行到底。   
        现在木虎终于知道木蝶耍弄的是什么诡计了,那恰恰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之一,暴怒与悔恨的情绪中,他睚兹欲裂地一字一字迸出牙缝道:“替身雕像!”不错,木蝶刚刚施展的正是木系法术中独一无二的“替身雕像”。   
        那是一尊木雕人像,身材面貌皆与寄宿主体惟妙惟肖,只是比例缩小了数十倍。根据道宗修行密录记载,最初“替身雕像”与真人一般大小,他会随着主人道行的增加,体积越来越小,直到他缩微至尺许高矮的时候才算刚刚小成,此后每缩一寸都需耗费数年乃至数十年的道行加持,而传说中最高境界的“替身雕像”身高不逾三寸,通体仅有拇指大小。   
        在“替身雕像”身上一般都镌刻着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防御型符咒,还附着宿主本身的一部分精气神。换句话说,“替身雕像”其实就是宿主的一个复制体,当灾难来临时,只要宿主及时用精神启动,皆可用他来代替本体承受所有打击,而敌人则因为“替身雕像”的独特性质,而无法分辨真伪误中副车。   
        因此在道宗五行法术中,“不动天尊”和“替身雕像”同属最佳防御手段,只不过一个借用的是大地之力,另一个施展的是符咒之功。今天两者先后出现,而且均让对方上了一次恶当,也算平分秋了。   
        “呼噜噜!”伴随着漫天劲射的树叶,一团漏斗型的墨绿色旋风猛地从平地升起,闪电般卷向木虎的身体。二者间隔大约两丈七尺左右,且一升一降距离更是迅速缩短,根本不容双方有暇准备判断来势,就已经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处。   
        远远望去,木虎硕壮的身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那团诡异绝伦的墨绿色旋风吞噬进去,继而“漏斗”悠然变成了一枚巨大的“陀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旋转起来,并且发出一波波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啸。   
        他身畔的韩氏兄弟更是不堪,嘴里嗫嚅道:“我的娘啊,这都是写什么希奇古怪的东东啊?怎么俺就裂解不上去呢?”   
        安德鲁闻言微微一笑,淡淡道:“天下武功均源由魔、道、蝉三宗演绎而来,且每宗都拥有一系列独具特色的武学和法术。眼下木虎和木蝶施展的就是,道宗五行诀里的土、木二系法术。严格说来,这些都不能算是武功,因为它们都融会贯通某种原始单一的自然之力,所以更接近于天道。”   
        耶律瓯琰忽然清醒了过来,插嘴道:“那舍弟现在施展的这一招叫什么啊?”安德鲁欣赏的笑了笑,从容不迫道:“若我未曾猜错,这就是木系法术中反败为胜的救命绝招——‘秋风落叶扫’。木蝶这一剑竟修炼至炉火纯青的境界,交战中时机把握也很恰当,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刚说到这儿,战场中异变陡生。   
        “轰!”地一声巨响,高速旋转中的墨绿色陀螺骤然寸寸皆裂,从裂痕缝隙中冒出了千百道绚丽夺目的金光来。同时而条人影攸分,想相反方向迅捷飘出数丈,一东一西分别伫立在古树冠顶遥遥对峙。   
        众人定睛观瞧,只见东边树冠上的木蝶,面色苍白,神情憔悴,但是身姿挺拔依旧,那柄“碧血丹青”剑也稳如磐石,悠然伸得笔直,遥遥锁定了木虎眉心。再看西边树冠上的木虎,在遭遇一次反阻击后,他反倒没有了刚才的狂暴急躁,还摆出了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让人感觉分外的莫测高深,那条威力惊人的黄金棍,不知何时又被重新拆成三截收藏起来,此刻木虎双手空空如也,气势却意外的爆增了数倍。   
        “呜!”一阵清风呜咽吹过,木虎身上穿的道袍突然无声无息的粉碎于无形,化作片片蝴蝶飘散飞舞在半空中。一时蔚为奇观。也直到此刻,诸人才晓得两人相斗乃是两败俱伤的格局,优势并非完全是向木虎一边倾斜的。   
        两人一动不动的互相盯着对方,半空中仿佛有一条无形细线牵连着他们,哪怕半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引发第二轮激战。   
        在二人之间的空地上,是“逍遥轰”、一起团团围困它的一百余名逢字辈弟子。他们每张脸上都映出紧张与不按的情绪。因为这是一场影响深远的遭遇战,也是宗内两大种子高手间的地一次对决。双方势均力敌,起码根据他们现在的武功层次根本看不出孰优孰劣,也就更显得彷徨无助。若在利益斗争里站错位置,将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故此他们皆按兵不动,等待局势进一步的明朗化。   
        车厢内,耶律瓯琰目不转睛的盯着木蝶的身影,忐忑不安的连声问道:“贤者大人,请问舍弟的伤势要不要紧吧?他这么强撑下去恐怕情况不妙啊,能否请您或者王爷立刻出手襄助呢?”   
        安德鲁望向耶律瓯琰,微笑道:“耶律兄毋庸担惊害怕,其实局势一直都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我看你是关心则乱,所以没能看出个中奥妙哩!要知令弟能否在净土宗竖立威信,就全看这一役如何表现了,现在已经成功完成了决大部分,就只欠这最后的收尾工作了,你怎猛使他功亏一篑呢?”   
        “啊!”耶律瓯琰清呼一声,继而半信半疑道:“可是……在刚刚那中绝对优势下,舍弟也未能损伤木虎分毫啊!如果战斗持续下去的话,恐怕舍弟绝对不是木虎的对手,动辄还可能出现危及性命的情况呢!”   
        安德鲁眯着眼睛大量了一会儿耶律瓯琰,最终摇头苦笑道:“嘿嘿,还是请主公给你解释吧!”   
        此时,一直凝神等待答案的耶律瓯琰全身一震,立刻扭头向我望了过来。我丝毫不理会他表现出的惊异,轻叹道:“这一战真是精彩绝伦,木蝶果然无愧于净土宗第一号种子高手的美誉,我想木虎再无机会问鼎宗主的宝座了。”   
        “什么?”此言一出耶律瓯琰、包括韩氏兄弟都瞠目结舌的呆瞪着我,眼光就像是看一只怪物似的。因为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可以清楚无误的看出木蝶此际已落入绝对下风,刚才在偷袭状态下,连威力惊人的压箱底绝招“秋风落叶扫”都不能给予木虎重创,这一仗根本就是他一败涂地的格局,他们怎都想不同我居然歪曲事实说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即使想给自己人打气,也不能这么毫无根据的信口雌黄吧!我把诸人的反映尽收眼底,却丝毫不以为忤,淡然自若道:“你们仨都当我在胡说八道是吧?”言罢不待三人解释,有哑然失笑道:“不过这也难怪,以为凭借你们现在的功力,根本就无法看破木虎的伪装哩!”   
        “伪装?”韩大莫名其妙的反问了一句,紧接着又追问道:“什么伪装啊?”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想阐述与自己全无关系的事那样,悠然到:“不错,木虎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伪装罢了,他如此处心积虑,为的就是要掩护自己的真正身份,恺撒帝国御前钦封的黄金龙战士。”   
        “啊,这怎么可能?”耶律瓯琰和韩氏兄弟异口同声的失声惊呼,脸上皆露粗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幽凉的望向他们,眼中精芒剧威,傲然到:“死在我柳轻侯剑下的黄金龙战士,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敢问天底下谁能比我在此事上更具有发言权?如果刚刚木虎逃脱‘秋风落叶扫’时,施展的不是黄金龙的招牌武功‘神龙附体’,从此时此刻起,我柳轻侯这三个字,就统统都倒过来写好了!”   
        此言一出,耶律瓯琰幡然省悟道:“哦,我明白了!既然舍弟逼得他施展出绝不肯轻易外露的黄金龙战士独门武功‘神龙附体’,那既是说,在这场道宗种子高手间的对决中,木蝶最终一绝对优势战胜了木虎,同时也迫得他再也无法在净土宗厮混下去。这……这简直是大获全胜啊!原来真正的奸细居然是贼喊捉贼的木虎自己。哈哈哈,所谓的偷鸡不成到蚀一把米,形容的就是他这种人吧!”   
        韩氏兄弟也恍然大悟,不约而同的亮出“冥晦之轮”,齐声道:“请王爷下令,吾二人愿意前往擒杀木虎此獠!”   
        耶律瓯琰闻言莞尔一笑道:“你们急个什么劲啊?现在要捉拿木虎,时机尚不成熟哩!先看看外面那些逢字辈弟子吧,那可都是木虎带来的嫡系属下啊!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就会陷入重重包围,经历伤不能伤、杀不能杀的最艰苦境地哩!大家还是听听王爷的英明决断吧!”   
        我不禁暗暗点头,心道:“恩,这个耶律瓯琰不愧是米洛斯草原最庞大部族的族酋之子,终究还是有点头脑的,不像韩氏兄弟完全是两个草包饭桶!”   
        不过想归想,话不能直接那么说,我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欣然道:“耶律兄所言极是。木虎身为黄金龙战士一事,眼下仅有我们五人知晓,其他人却是全然不知内情的,所以一旦动起手来,必然回造成无辜伤亡,并且加深我们与净土宗之间的误会,更重要的一点是,现在动手擒杀木虎,最容易打草惊蛇,吓跑了隐藏在幕后的真正黑手。嘿嘿,那样的话,这场游戏岂非会变得无趣之极嘛!”   
        韩氏兄弟被我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愣了半天,一齐躬身施礼道:“王爷英明,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目光挪移到窗外不远处的木虎身上,平和的道:“区区雕虫小技,如何挂齿!现在让我们继续欣赏木虎的精彩表演吧!希望他不回笨到自暴身份的地步,那样的话,我也就不必送他提前轮回转生喽!”   
        短短一席话的字里行间,自然浸透出一股纵横陴磕的强大气势,好像杀死一名黄金龙战士,对我来说就像捻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容易,让闻者齐齐为之侧目,却又不敢不信也不得不信,因为我有无数次的辉煌战绩做为最坚实的后盾。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众人的注意力也再次集中到对决中的二人身上。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猛地他碎了这份山雨欲来的死寂,一时间竟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人向此处赶来。   
        本来稳如泰山的木虎脸色骤变,随即身形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带来的那群逢字辈弟子,也攸如退潮般撤个干干净净,若非诸人亲眼目睹,简直会怀疑刚才那一战是否是在梦中进行的。   
        片刻后,街道尽头出现了一支人数逾百的彪悍骑士队伍。   
        这些人骑乘着一匹匹体格健壮的矮脚马,穿戴着款式一模一样土黄色长袍,眉宇间隐隐浸透出一股处乱不惊的沉稳和镇定。虽然他们同样也是净土宗逢字辈弟子,但是比起刚刚木虎的属下来,却绝对不是同一个档次,明显属于净土宗的精锐高手。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畔的木蝶,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死释然之色,微笑道:“呵呵,他们都是自己人,是当年由师尊亲自选拔和训练的精锐高手,目前隶属‘造化堂’第一百人队,该队的队长就是我。”   
        话音才落,就听得耳畔传来一片“希律律!”的仰天长嘶,原本风驰电掣中的一百铁骑有如钉子般整齐划一的嘎然钉在“逍遥轰”前五丈处,齐声呐喊道:“‘造化堂’第一百人队全体成员奉命赶到,请队长指示!”   
        这帮人个个都是净土宗逢字辈弟子中的佼佼者,武功修为皆非同小可,此刻同时运足真气大声呐喊,会聚成的那股音浪简直可以和青天霹雳媲美,着实把人吓了一大跳。   
        我见壮不由心中暗讨道:“看来我真该好好感谢一下完颜空那个魔女呢!他一举消灭了整整七十二名枯竹的近卫队员,对那只老狐狸来说,绝对是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哩!嘿嘿,现在论实力恐怕就得算眼前这支百人队最强悍了,一旦净土宗内部发生冲突,只要木蝶一声令下,他们就可当作一支扭转乾坤的奇兵来用呢!”   
        我一边打着如意算盘,一边听着木蝶命令道:“‘逍遥轰’起驾,‘造化堂’第一百人队呈方型阵保护座驾四周,全体想湿婆神殿进发!”   
        辚辚的车轮声再次响起,窗外景物也由缓至疾的快速倒退,午后灿烂骄阳下的新阿吉姆市处处闪闪发亮,映得人们满眼金光。   
        木虎见状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悠然收拢四肢,全身卷缩成圆球形状加速下坠追向木蝶。不知何时,那条消失无踪的黄金棍,居然再次浮现在他掌中并高高举起,以雷霆万钧之势恶狠狠地砸向木蝶。   
        “轰隆隆!”棍体剧烈摩擦着空气,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巨响,触目可见一道庞大的扇形虚影,高速迫近木蝶的头颅。   
        这次短兵相接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两个人的动作兔起鹊落,快逾闪电,根本不容他人插手。待“逍遥冕”内的诸人醒悟过来,尤其是耶律瓯琰和韩氏兄弟准备出手相助之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眼看木蝶败亡在即,诸人皆忧心如焚的时候,我却傲然屹立在窗前,背负双手悠闲自得得瞅着眼前风景,脸容波澜不惊,没有半分焦虑和惶恐的表情。因为只有我清楚地知道,精彩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嘣——咔嚓!”黄金棍拦腰扫中木蝶腰际,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骨骼爆裂声。刹那间,木蝶有如一个玩具木偶般被砸得支离破碎、数以千万计的裂片毫无规律的向四面八方激射流窜。   
        目睹此景,悲愤如狂的耶律瓯琰、韩氏兄弟、兴奋莫名的逢字辈弟子……所有人都愣住了,两眼呆呆地望着这一幕诡异绝伦的图画,忘记了原本应该做的事情。一具被肢解的尸体,怎么可能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溅出呢?难道说……   
        众人中最震惊的莫过于木虎本人。黄金棍一接触目标的身体,他就察觉到不妥,可是这一棍乃是他毕生功力凝聚成的全力一击,岂能说撤就撤?若真的勉强逆势收功,那情同这一棍重重砸在自己身上,所受伤害将绝不亚于被击中的敌人。甚至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无可奈何下,木虎唯有将错就错把进攻进行到底。   
        现在木虎终于知道木蝶耍弄的是什么诡计了,那恰恰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之一,暴怒与悔恨的情绪中,他睚兹欲裂地一字一字迸出牙缝道:“替身雕像!”   
        不错,木蝶刚刚施展的正是木系法术中独一无二的“替身雕像”。   
        那是一尊木雕人像,身材面貌皆与寄宿主体惟妙惟肖,只是比例缩小了数十倍。根据道宗修行密录记载,最初“替身雕像”与真人一般大小,他会随着主人道行的增加,体积越来越小,直到他缩微至尺许高矮的时候才算刚刚小成,此后每缩一寸都需耗费数年乃至数十年的道行加持,而传说中最高境界的“替身雕像”身高不逾三寸,通体仅有拇指大小。   
        在“替身雕像”身上一般都镌刻着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防御型符咒,还附着宿主本身的一部分精气神。换句话说,“替身雕像”其实就是宿主的一个复制体,当灾难来临时,只要宿主及时用精神启动,皆可用他来代替本体承受所有打击,而敌人则因为“替身雕像”的独特性质,而无法分辨真伪误中副车。   
        因此在道宗五行法术中,“不动天尊”和“替身雕像”同属最佳防御手段,只不过一个借用的是大地之力,另一个施展的是符咒之功。今天两者先后出现,而且均让对方上了一次恶当,也算平分秋了。   
        “呼噜噜!”伴随着漫天劲射的树叶,一团漏斗型的墨绿色旋风猛地从平地升起,闪电般卷向木虎的身体。二者间隔大约两丈七尺左右,且一升一降距离更是迅速缩短,根本不容双方有暇准备判断来势,就已经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处。   
        远远望去,木虎硕壮的身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那团诡异绝伦的墨绿色旋风吞噬进去,继而“漏斗”悠然变成了一枚巨大的“陀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旋转起来,并且发出一波波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啸。   
        他身畔的韩氏兄弟更是不堪,嘴里嗫嚅道:“我的娘啊,这都是写什么希奇古怪的东东啊?怎么俺就裂解不上去呢?”   
        安德鲁闻言微微一笑,淡淡道:“天下武功均源由魔、道、蝉三宗演绎而来,且每宗都拥有一系列独具特色的武学和法术。眼下木虎和木蝶施展的就是,道宗五行诀里的土、木二系法术。严格说来,这些都不能算是武功,因为它们都融会贯通某种原始单一的自然之力,所以更接近于天道。”   
        耶律瓯琰忽然清醒了过来,插嘴道:“那舍弟现在施展的这一招叫什么啊?”安德鲁欣赏的笑了笑,从容不迫道:“若我未曾猜错,这就是木系法术中反败为胜的救命绝招——‘秋风落叶扫’。木蝶这一剑竟修炼至炉火纯青的境界,交战中时机把握也很恰当,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刚说到这儿,战场中异变陡生。   
        “轰!”地一声巨响,高速旋转中的墨绿色陀螺骤然寸寸皆裂,从裂痕缝隙中冒出了千百道绚丽夺目的金光来。同时而条人影攸分,想相反方向迅捷飘出数丈,一东一西分别伫立在古树冠顶遥遥对峙。   
        众人定睛观瞧,只见东边树冠上的木蝶,面色苍白,神情憔悴,但是身姿挺拔依旧,那柄“碧血丹青”剑也稳如磐石,悠然伸得笔直,遥遥锁定了木虎眉心。再看西边树冠上的木虎,在遭遇一次反阻击后,他反倒没有了刚才的狂暴急躁,还摆出了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让人感觉分外的莫测高深,那条威力惊人的黄金棍,不知何时又被重新拆成三截收藏起来,此刻木虎双手空空如也,气势却意外的爆增了数倍。   
        “呜!”一阵清风呜咽吹过,木虎身上穿的道袍突然无声无息的粉碎于无形,化作片片蝴蝶飘散飞舞在半空中。一时蔚为奇观。也直到此刻,诸人才晓得两人相斗乃是两败俱伤的格局,优势并非完全是向木虎一边倾斜的。   
        两人一动不动的互相盯着对方,半空中仿佛有一条无形细线牵连着他们,哪怕半点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引发第二轮激战。   
        在二人之间的空地上,是“逍遥轰”、一起团团围困它的一百余名逢字辈弟子。他们每张脸上都映出紧张与不按的情绪。因为这是一场影响深远的遭遇战,也是宗内两大种子高手间的地一次对决。双方势均力敌,起码根据他们现在的武功层次根本看不出孰优孰劣,也就更显得彷徨无助。若在利益斗争里站错位置,将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故此他们皆按兵不动,等待局势进一步的明朗化。   
        车厢内,耶律瓯琰目不转睛的盯着木蝶的身影,忐忑不安的连声问道:“贤者大人,请问舍弟的伤势要不要紧吧?他这么强撑下去恐怕情况不妙啊,能否请您或者王爷立刻出手襄助呢?”   
        安德鲁望向耶律瓯琰,微笑道:“耶律兄毋庸担惊害怕,其实局势一直都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我看你是关心则乱,所以没能看出个中奥妙哩!要知令弟能否在净土宗竖立威信,就全看这一役如何表现了,现在已经成功完成了决大部分,就只欠这最后的收尾工作了,你怎猛使他功亏一篑呢?”   
        “啊!”耶律瓯琰清呼一声,继而半信半疑道:“可是……在刚刚那中绝对优势下,舍弟也未能损伤木虎分毫啊!如果战斗持续下去的话,恐怕舍弟绝对不是木虎的对手,动辄还可能出现危及性命的情况呢!”   
        安德鲁眯着眼睛大量了一会儿耶律瓯琰,最终摇头苦笑道:“嘿嘿,还是请主公给你解释吧!”   
        此时,一直凝神等待答案的耶律瓯琰全身一震,立刻扭头向我望了过来。我丝毫不理会他表现出的惊异,轻叹道:“这一战真是精彩绝伦,木蝶果然无愧于净土宗第一号种子高手的美誉,我想木虎再无机会问鼎宗主的宝座了。”   
        “什么?”此言一出耶律瓯琰、包括韩氏兄弟都瞠目结舌的呆瞪着我,眼光就像是看一只怪物似的。因为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可以清楚无误的看出木蝶此际已落入绝对下风,刚才在偷袭状态下,连威力惊人的压箱底绝招“秋风落叶扫”都不能给予木虎重创,这一仗根本就是他一败涂地的格局,他们怎都想不同我居然歪曲事实说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即使想给自己人打气,也不能这么毫无根据的信口雌黄吧!我把诸人的反映尽收眼底,却丝毫不以为忤,淡然自若道:“你们仨都当我在胡说八道是吧?”言罢不待三人解释,有哑然失笑道:“不过这也难怪,以为凭借你们现在的功力,根本就无法看破木虎的伪装哩!”   
        “伪装?”韩大莫名其妙的反问了一句,紧接着又追问道:“什么伪装啊?”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想阐述与自己全无关系的事那样,悠然到:“不错,木虎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伪装罢了,他如此处心积虑,为的就是要掩护自己的真正身份,恺撒帝国御前钦封的黄金龙战士。”   
        “啊,这怎么可能?”耶律瓯琰和韩氏兄弟异口同声的失声惊呼,脸上皆露粗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幽凉的望向他们,眼中精芒剧威,傲然到:“死在我柳轻侯剑下的黄金龙战士,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敢问天底下谁能比我在此事上更具有发言权?如果刚刚木虎逃脱‘秋风落叶扫’时,施展的不是黄金龙的招牌武功‘神龙附体’,从此时此刻起,我柳轻侯这三个字,就统统都倒过来写好了!”   
        此言一出,耶律瓯琰幡然省悟道:“哦,我明白了!既然舍弟逼得他施展出绝不肯轻易外露的黄金龙战士独门武功‘神龙附体’,那既是说,在这场道宗种子高手间的对决中,木蝶最终一绝对优势战胜了木虎,同时也迫得他再也无法在净土宗厮混下去。这……这简直是大获全胜啊!原来真正的奸细居然是贼喊捉贼的木虎自己。哈哈哈,所谓的偷鸡不成到蚀一把米,形容的就是他这种人吧!”   
        韩氏兄弟也恍然大悟,不约而同的亮出“冥晦之轮”,齐声道:“请王爷下令,吾二人愿意前往擒杀木虎此獠!”   
        耶律瓯琰闻言莞尔一笑道:“你们急个什么劲啊?现在要捉拿木虎,时机尚不成熟哩!先看看外面那些逢字辈弟子吧,那可都是木虎带来的嫡系属下啊!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就会陷入重重包围,经历伤不能伤、杀不能杀的最艰苦境地哩!大家还是听听王爷的英明决断吧!”   
        我不禁暗暗点头,心道:“恩,这个耶律瓯琰不愧是米洛斯草原最庞大部族的族酋之子,终究还是有点头脑的,不像韩氏兄弟完全是两个草包饭桶!”   
        不过想归想,话不能直接那么说,我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欣然道:“耶律兄所言极是。木虎身为黄金龙战士一事,眼下仅有我们五人知晓,其他人却是全然不知内情的,所以一旦动起手来,必然回造成无辜伤亡,并且加深我们与净土宗之间的误会,更重要的一点是,现在动手擒杀木虎,最容易打草惊蛇,吓跑了隐藏在幕后的真正黑手。嘿嘿,那样的话,这场游戏岂非会变得无趣之极嘛!”   
        韩氏兄弟被我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愣了半天,一齐躬身施礼道:“王爷英明,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目光挪移到窗外不远处的木虎身上,平和的道:“区区雕虫小技,如何挂齿!现在让我们继续欣赏木虎的精彩表演吧!希望他不回笨到自暴身份的地步,那样的话,我也就不必送他提前轮回转生喽!”   
        短短一席话的字里行间,自然浸透出一股纵横陴磕的强大气势,好像杀死一名黄金龙战士,对我来说就像捻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容易,让闻者齐齐为之侧目,却又不敢不信也不得不信,因为我有无数次的辉煌战绩做为最坚实的后盾。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众人的注意力也再次集中到对决中的二人身上。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猛地他碎了这份山雨欲来的死寂,一时间竟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人向此处赶来。   
        本来稳如泰山的木虎脸色骤变,随即身形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带来的那群逢字辈弟子,也攸如退潮般撤个干干净净,若非诸人亲眼目睹,简直会怀疑刚才那一战是否是在梦中进行的。   
        片刻后,街道尽头出现了一支人数逾百的彪悍骑士队伍。   
        这些人骑乘着一匹匹体格健壮的矮脚马,穿戴着款式一模一样土黄色长袍,眉宇间隐隐浸透出一股处乱不惊的沉稳和镇定。虽然他们同样也是净土宗逢字辈弟子,但是比起刚刚木虎的属下来,却绝对不是同一个档次,明显属于净土宗的精锐高手。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畔的木蝶,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死释然之色,微笑道:“呵呵,他们都是自己人,是当年由师尊亲自选拔和训练的精锐高手,目前隶属‘造化堂’第一百人队,该队的队长就是我。”   
        话音才落,就听得耳畔传来一片“希律律!”的仰天长嘶,原本风驰电掣中的一百铁骑有如钉子般整齐划一的嘎然钉在“逍遥轰”前五丈处,齐声呐喊道:“‘造化堂’第一百人队全体成员奉命赶到,请队长指示!”   
        这帮人个个都是净土宗逢字辈弟子中的佼佼者,武功修为皆非同小可,此刻同时运足真气大声呐喊,会聚成的那股音浪简直可以和青天霹雳媲美,着实把人吓了一大跳。   
        我见壮不由心中暗讨道:“看来我真该好好感谢一下完颜空那个魔女呢!他一举消灭了整整七十二名枯竹的近卫队员,对那只老狐狸来说,绝对是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哩!嘿嘿,现在论实力恐怕就得算眼前这支百人队最强悍了,一旦净土宗内部发生冲突,只要木蝶一声令下,他们就可当作一支扭转乾坤的奇兵来用呢!”   
        我一边打着如意算盘,一边听着木蝶命令道:“‘逍遥轰’起驾,‘造化堂’第一百人队呈方型阵保护座驾四周,全体想湿婆神殿进发!”   
        辚辚的车轮声再次响起,窗外景物也由缓至疾的快速倒退,午后灿烂骄阳下的新阿吉姆市处处闪闪发亮,映得人们满眼金光。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七章 谈判(上)

    车厢内,安德鲁第二次充当起最称职的保姆角色,详细指导着菜鸟木蝶,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先天真气治疗内伤。而耶律顒琰和韩氏兄弟则听得一片云里雾里,傻乎乎地在旁守候。   
        我目睹此景忍不住摇头哑然失笑,随即一缕淡淡的思念萦绕在胸臆久久不去:“琼瑶,我们终于马上就要相见了呢!这段日子里,你是否更加消减了呢?”   
        “逍遥辇”在车夫娴熟无缘的技术策驶下,缓缓停靠到高唐千万道宗信徒心目中的圣地——土珠岛新阿吉姆市福鼎寺的门前。   
        寺院的中门大开,显露出两列长长的人墙,分立在通往湿婆神殿的道路两旁,摆出最隆重的欢迎派势,恭恭敬敬地看着这辆十二骏拖行的马车,进入林木婆娑的院落里。   
        福鼎寺并非整个高唐八岛范围内规模最庞大的道守寺院,不管是阁道岛的“星光寺”,还是库州岛的“银边寺”,规模都要比它大上少许,但福鼎寺却始终能在高唐八岛称冠。因为高唐道宗第一大流派净土宗总部就常年驻扎在此,并且还闭关隐居着一位恍若神人的道宗四大贤者之一慈航贤者。   
        “逍遥辇”慢慢停了下来,一名身穿高唐民族盛装的壮年汉子排众而出,走前拉开车门,然后退后三步,恭声呼道:“古天士谨代表神道无念流的全体成员,恭迎大日贤者和常胜王大驾。”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出来迎接的居然是神道无念流的一名后辈弟子,不由得心底暗暗不悦。要知哥哥我好歹也是风云帝国的一名封疆大吏,眼下手中更掌握着数以百万计的精兵悍将,他随便找出个阿猫阿狗的来“恭迎”我,摆明是瞧不起老子嘛,简直是欺人太甚!   
        一念及此,我刚想发作就这么拂袖离去,突然又听到另一把优美动听的声音幽幽地道:“蔷薇谨代表镜心明智流的全体成员和席林贤者,恭迎常胜王和大日贤者大驾。”紧接着又有一把雄浑低沉的声音冷冷地道:“薛谁扶谨代表北辰一刀流的全体成员和深渊贤者,恭迎常胜王和大日贤者大驾。”   
        此时身旁的木蝶低声解释道:“启禀王爷。这三位就是这一代神道无念流、镜心明智流、北辰一刀流的种子高手——古天士、蔷薇、薛谁扶。与我不同的是,他们在派内拥有无可争议的超然地位,除了四大贤者外,俨然已经是本门派的代言人身份。几乎可以不需禀报掌教,就能任意决定所有大事小情。”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我闻言不禁霍然动容,心道:“难怪啊难怪,原来那帮老家伙终于开了窍,把权柄都下放给了年轻人打理啊!嘿嘿,如果让我把他们都拉拢过来,那么道宗四派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吗?嗯,估计木蝶没问题了。古天士也得听从安德鲁的命令,现在只剩下蔷薇和薛谁扶了,让哥哥我看看他们空间是何许人也吧!”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我一边想着一边率领安德鲁等人鱼贯走出车门,举目打量着殿前卓然傲立的二男一女,三位当今高唐道宗的新一代出类拔萃的杰出高手。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左边的古天士,他年约三旬左右,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尽是精明强悍之色,皮肤被晒得黑黝黝地,爱眯缝的两只眼睛和额头细密的皱纹,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悬崖峭壁上那嶙峋冷峻的花岗岩石。   
        他与耶律顒琰身材相若。穿着一套剪裁精致的华美服饰。原本这种宽松肥大的民族服装应该给人一种喜气祥和的感觉,可是穿到古天士身上就完全变了味道,不论衣裤边线都垂直笔挺,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好像随时都有人在旁帮忙熨烫似的,无形中显露出一种让我感到非常亲切和熟悉的威猛慑人的气度。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果然不愧是金破天帐下的头号骁将啊!即使是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也无法掩饰那种沙场归来的铁血战士特有的威风和煞氯。”   
        我冲古天士微微点了一下头,就把目光挪移到他身畔卓立的那名女子蔷薇身上。她脸重轻纱,苗条修长的娇躯也笼罩在一件纤尘不染的白衣之下,整体给人一种丰姿绰约、轻盈如燕的感觉,极具超凡出尘的仙姿,偏偏又带着一股朦朦胧胧的神秘气息,形成一种特别吸引人想要一睹芳颜的奇特魅力。   
        不过最吸引我的并非她的容貌和气质,而是一种难用笔墨形容的心灵感应,那双清澈明净的秀眸内,似乎蕴涵着无尽的勃勃生机,让我顿时感受到了生命的珍贵和可爱。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难怪镜明智流号称是世上最擅长利用植物力量的门派啊!光是这份对生命的挚爱和感悟,恐怕就绝非一般人能够理解得了的事情。呵呵,一个精彩绝伦的女子呢!”   
        我对她淡淡一笑,随即目光就漂移到她身旁的那名傲岸男子薛谁扶身上。   
        从外表看,薛谁扶的年纪略小于古天士几岁,气质也迥然不同。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他高逾八尽的雄健身躯上,套着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长袍,脚下踏着一双精致绝伦的小牛皮靴子,两手永远都高傲地合拢在宽大的袖子内置于胸前,值得注意的是,它们距离腰带上斜插的那柄外形古朴厚重的连鞘彻非常近,近到随时可以拔出斩下你的头颅。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往脸上看,扑面而来的是两道锐利如剑的目光,在这双眼睛注视下,你基本无暇观察其他东西了,只懂得心胆俱寒。如果说古天士是一名天生的军人,那么薛谁扶就是一名天生的刀客,集强烈的战斗意志与武士的威武气质于一身。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我脸容波澜不惊,心底却难以掩饰巨大的震惊。由于他身上不可压制的杀气,我敢打赌,凡是敢和他动手者绝对没几个能够留下活口,即使任何时候他的嘴角都挂着淡淡的忧伤与玩世不恭的笑容,恐怕也只能解释为是一种自信的象征,而绝非亲善和蔼的表示。   
        一念及此,我立刻把他列入最危险人物的黑名单里,倒不是说我害怕他,而是这种人本身就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代名词。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能搞出什么麻烦出来让你背黑锅。   
        经过短暂的沉寂后,我负手踱步走至三人跟前,欣然道:“呵呵,今日轻候三生有幸。能够得见诸位道宗俊彦,真让人感慨万千哩!我想明天的高唐一定需要眼前诸位的鼎力支持,才能脱离愚昧与落后,傲立屹立于深蓝大陆的东方。”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这番话表面上夸奖三人的地位和才干是何等至关重要,背后的潜台词却颇多拉拢亲近之意,算是一次明目张胆的试探,看看他们是否真正明白我柳轻侯东渡高唐的深刻涵义,隐约中也带有查考三人智力之意。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结果此言一出。三人的反应同出一辙,皆躬身施礼道:“晚辈岂敢蒙王爷谬赞,振兴高唐乃我辈青年之终生志向,自当不敢有片刻的疏忽懈怠!”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我听罢不禁暗暗苦笑,心忖道:“他奶奶的熊,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老狐狸手下都是小狐狸啊!这帮家伙——咦?”   
        正寻思间,我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妥,几乎同时向前右侧猛地涌来一股巨大潜劲,倏地一步跨越了短短的五尺间隔,笔直撞向胸口要穴。   
        电光石火的刹那,我探测出那股潜劲不但特别雄厚精纯,而且还蕴涵着道宗五行元素里排行第一的金之力,遂立即猜出偷袭者正是三人中最桀骜不驯的薛谁扶。此子想必是看我极不顺眼。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一个下马威哩!不过我岂能让你如愿?   
        眨眼间,我把握通透了整体形势,同时“灭世魔体”的自动防御系统也悍然启动了。下一刻,我整个人都笼罩在“灭世魔体”统治的庞大力场下,形成了一个秘不可测的巨型黑洞,那股潜劲乍一接触力场,前进速度就陡然加快了千万倍,被黑洞迅捷绝伦地一口吞噬掉了。   
        始作俑者薛谁扶也顿被累及,雄躯顺着潜劲消失的无形轨迹,骤然倾倒过来。那是一脚踏空后,跌落万丈深渊般虚虚浮浮不着力的感觉,哪管他生就钢铁神经,也不禁被我这一招呼得魂飞天外。可惜即使现在他想武器求饶都无能为力了,因为“灭世魔体”控制的领域内,我才是绝对的大独裁者,别传只有俯首听命任我摆布的份儿。   
        “扑通!”薛谁扶双膝着地,规规矩矩地塌腰垂颈磕了一个响头,正面对着他的我差点笑破肚皮,不过脸上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讶道:“哎呀,薛兄何故突行大礼参拜啊,这……这让轻侯如何担当得起呢!”说完赶紧双手搀扶他站起身来。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薛谁扶心中这个气啊,从小到大他何曾经受过此等失败和侮辱,一时间羞愤难当着差点就想拔刀自尽,可惜浑身如同大病初愈似的,虚虚荡荡没有半点真气可供其驱使。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我把他的一切反应都尽收眼底,幽幽凉凉地传音道:“嘿嘿,想不到熊岛高手云集,北辰一刀流人才辈出,身为种子高手的你却是一名禁受不住任何挫败的懦夫。薛谁扶,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翻盘,这次峰会过后,随便你挑选时间、地点、方式,我们进行一场公平决斗好了。哈哈,记住了,失约的可是乌龟王八蛋哦!”说完再也不理他,径自穿过三人间的空档,走上湿婆神殿正门前的台阶。   
        安德鲁紧随其后跟了上来,木蝶则止住了脚步,和耶律顒琰以及韩氏兄弟低声诉说着什么,看来是在替他们安排食宿问题,另一边的古天士和蔷薇却犹未从巨大震撼中恢复过来,他们怎都想不通一贯傲慢无比的薛谁扶,怎会突然奴颜婢膝地向我磕头行礼,只隐隐约约地猜到个中或许另有奥妙。   
        这一刻,湿婆神殿的大门终于缓缓开启了。   
        我莞尔一笑,再无暇管这些小辈们的胡思乱想。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即将进行的巅峰会谈上。   
        湿婆神殿是福鼎寺的核心建筑物,也是新阿吉姆市内最著名的浏览圣地。它始建于高唐帝国菊花王朝初期,殿身通体皆用纯美无暇的蓝色大理石修筑,殿内专门供奉着道宗祖师、诸世慈航贤者、净土宗历代掌教、以及宗内拥有杰出贡献者的全身雕像。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每年的十月五日这一天,即天尊的诞辰日,整座湿婆神殿都会向公众开放。届时人们都要聚焦在这座圆顶建筑物旁,举行隆重而盛大的宗教庆典。而平时每逢早晚颂经的时间,寺院内外的台阶上、草地上也随处可见顶礼膜拜的人,正在执勤的守卫这时也会放下武器。诚心祷告。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湿婆神殿内部分为前、中、后三进,沿途雕像、壁画、灯盏、装饰莫不显示出一种庄严肃穆的艺术气氛。我和安德鲁在那名道僮引领下,一路迤逦而行,足足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行至两扇镌刻着神兽花纹的门户前。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咿呀!”随着我轻轻一推,殿门缓缓开启,露出了一间金壁辉煌的厅堂。   
        堂内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圆桌,围着圆桌搁置着六张同样是紫檀木制的阔背圈椅,张人瞩目的是,桌椅边角容易破损处皆以金箔包裹起来,构成了美丽精致的花纹。一盏九瓣莲花灯从天棚垂至圆桌上方,每片花瓣上都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这九颗夜明珠闪闪发亮。挥洒出一圈圈晶莹透明的光彩。照耀在圆桌旁围坐的诸人身上。   
        发我和安德鲁步入厅门的刹那,桌旁的四人同时起身迎了过来,为首者除了我朝思暮想的莫琼瑶还有谁人?可惜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场合,我用最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了刻骨铭心的思念之情,迫使自己把火辣辣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扭转头脸望向了另外三人。不过莫琼瑶那双情深逾海的秀眸,以及无限美好的娇躯又怎能让我视若无睹呢?   
        这一刻,莫琼瑶也激动莫名,亭亭玉立的娇躯不禁轻颤了一下。修长优美的颈项也像天鹅般垂下。但是经过非常短暂的调整后,她很快又恢复了昔日的冷静和镇定,从容不迫地介绍道:“这位就是风云帝国塔卡玛干府总督、南疆军区总裁、二等常胜王柳轻侯阁下。”言罢她又虚指安德鲁道:“这位是神道无念流第十世大日贤者安德鲁·欧奈阁下。”   
        当听到我的名字时,对面三人齐齐露出了一丝诧异表情。显然是没想到威震天下的绝代名将竟然如此年轻,最多也就十十三四岁的模样。不过令我感到更加奇怪的是,当他们听到安德鲁·欧奈的名字时,却是满脸震惊和狂喜的表情,尽管是匆匆一闪即逝,但那又怎能逃过我的眼睛呢?   
        “他奶奶的熊,为什么这帮老狐狸一听安德鲁·欧奈的名字,就像看到美味的小母鸡一样兴奋莫名呢?莫非其中鼍有我不知道的隐情不成?”   
        正寻思间,莫琼瑶的声音淡淡地传入耳鼓道:“这位是净土宗的第九世慈航贤者枯荣大师。”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我依言望去,但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瘦小枯干的老道士。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他穿着一袭高贵华丽的天尊道袍,可惜衣服下面空荡荡的根本撑不起来,就像是一副骷髅架子似的。头发、眉毛、牙齿都掉得精光,一张老脸也皱皱巴巴得有如风干的橘皮,唯独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了洞悉世情的睿智和感悟,让人感到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轻易瞒骗过他。出品站点炎黄中文   
        枯荣笑眯眯地冲我当胸合什,说了一句“拉卡斯马纳”,遂向安德鲁客客气气地道:“请句‘水灵王’金斯敦·欧奈是阁下的什么人啊?   
        此言一出,所胡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安德鲁身上,不过迥然不同的是,我和莫琼瑶仅是有点好奇,想不通堂堂慈航贤者怎会和安德鲁发生关系,而另两位贤者却明显是知晓枯荣这一问的分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十分关注的表情。   
        诸人瞩目下,安德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淡淡道:”您刚刚掉到的金斯敦·欧奈恰是家父的名讳,但是‘水灵王’的绰号却从未曾听说过。他老人家多年前就已经过世,而且之前也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不知您从何得知呢?”   
        “啊!”尽管三大贤者都是人老成精之辈,此刻听闻安德鲁的肯定答复,又不禁齐齐微微惊叹,而且叹息中再次洋溢出一股莫大的喜悦之情。   
        


第十八卷 龙卷  第七章 谈判(下)

    枯荣待要继续追问什么的时候,莫琼瑶适时地截断了他的话头,淡然自若道:“大师,我们是否落座后,再继续聊天呢?”    
        此言一出,枯荣大师不禁老脸微微一红,笑呵呵道:“得罪得罪,二位远来是客快请入座喝茶吧!枯荣闭关的时日太久了,差点连人情世故都忘得干干净净,真有些怠慢贵客哩!”说着右手虚引,带领诸人重新入座。    
        莫琼瑶害怕枯荣继续刚才的提问,于是抓紧时间介绍道:“这位是镜心明智流的第八世席林贤者萨兰大师,那位是北辰一刀流的第九世深渊贤者任鬼神前辈。”    
        我顺着莫琼瑶的指点,依次向两人望去。    
        但见萨兰大师是一名脸戴柔纱的黑发女子,在室内的夜明珠照耀下,她高瘦身材穿着的白色道袍有若透明的白,闪烁生辉,予人一种干净纯美的感觉,确具仙姿。若非事先介绍,我定会以为她是蔷薇的师姐妹,而决不会承认她是已经超逾百岁高龄的得道前辈。    
        任鬼神则是与萨兰大师截然相反的一种风格,他的穿着打扮,甚至包括佩刀的款式都与薛谁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生就一张锃亮锃亮的紫檀脸膛,浑身肌肤和须发眉毛也浸透出怪异绝伦的紫檀色,乍看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尊坚硬冷酷的铜佛。很显然他比薛谁扶更强悍、更霸道、也更加横行无忌,绝对是一名惹不得的棘手人物。    
        我再次用双掌当胸合什,连声口尊“拉卡斯马纳”,向两人躬身行礼。他们也淡淡地以同样姿势回礼,但是我却发现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更没放在我身上,反倒集中于我身畔右侧安坐的安德鲁身上。仿佛只要稍微松懈片刻,安德鲁就会像鸟儿一样插翅飞走似的,必须眼睛眨也不眨看得死死的才放心的模样。    
        更可笑的是枯荣大师,他居然愣是连半分伪装都没有,就那么赤裸裸直勾勾地盯着安德鲁,眼光从未偏离过片刻光景,一副恨不得把安德鲁生吞活剥的架势。    
        这时候莫琼瑶也察觉不妥,悄悄地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希望能够得到令人满意的解释,可惜我也在莫名其妙,于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个中症结。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室内安静得坠针可闻,每个人都呆呆瞪视着别人,不知道心里转悠着什么奇怪的念头。    
        我脑海里也有无数的思绪走马灯似的飞快地旋转着,慎重考虑着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胡思乱想间,蓦然一道灵光闪电般浮现脑海,让我在团团迷雾中寻找到了至关重要的那盏明灯。    
        我幡然省悟地暗忖道:“他奶奶的熊,原来你们是想打它的主意呀!嘿嘿,这可就别怪哥哥我心狠手黒啦!若不敲得你们去当掉内裤,柳轻矦三个字从此倒转过来写好了。哈哈哈……”    
        当即我轻咳一声清清嗓子,顺便也打破室内尴尬的沉默状态,正容道:“三位前辈,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是否应该马上进入会议议程呢?”    
        岂料我说完这句话后,三人却像木雕泥塑般一点反应都没有,愣是充耳不闻,直到我潜运真气重复说第二遍的时候,他们才愕然反应过来,呆呆地瞅了我一会儿,方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哦,会议啊,是,没错,我们是来开会的啊!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咱们之间一切都可以好商好量啦!”    
        一旁的莫琼瑶听罢不禁郁闷到了极点。因为在我和安德鲁到来之前的三天里,四人曾经分别就三岛(土珠岛、海伦岛、熊岛)领土纳入新高唐帝国版图,一宗二流(净土宗、镜心明智流、北辰一刀流)全员纳入新高唐帝国吏制的问题,进行过不止一次的谈判,结果莫不是以对方提出极端苛刻且蛮横无理的条件而不欢而散,现在三大贤者在态度上突然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着实让人恼火之极且百思不得其解。    
        我见三人的态度都在预料之中,遂悄无声息地向莫琼瑶和安德鲁做出一个稍安毋躁的手势,让他俩切勿轻举妄动,一切都看哥哥我的精彩表演。于是莫琼瑶和安德鲁立刻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双双进入了冥想状态,随着我方阵营的沉寂,这场谈判终于变成了我一个人担纲的独角戏。    
        仔细想来,其实这次谈判需要解决的问题很简单,就是由双方签署一份厚达数十页的《友好互助条约》而已,关键只是谁能在条款中做出更大的牺牲和让步。    
        半月来,我和莫琼瑶一直通信不断,从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外交、社会制度、生活现状等各个方面详细研究了这份条约全部内容的可行性,结果一致认为是道宗处于绝对劣势,根本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们必须签署它才能挽回日渐没落的地位和保证现有的势力。哪曾想这几块老骨头居然如此冥顽不灵,简直是油盐不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我神情平静,悠闲地望着像是作贼心虚似的将眼光避到了别处的三大贤者,淡然自若道:“轻侯乃是一介武夫,不懂得什么叫做拐弯抹角,所以即使待会儿有些事情说得太过直接,冒犯了诸位前辈也请万万海涵。”    
        略微顿了顿,我瞅瞅三人没啥反应,遂继续说道:“这份的内容,我想诸位前辈应该都仔细看过,也详细研究过,所以我不准备重复了。现在只想听听你们对它还有什么看法和建议?”    
        枯荣见会谈已经切入正题,也一改刚才佝偻猥亵的神态,双眸精芒电闪,古井不波地道:“嗯,就让贫道先说两句吧!其实我觉得这份内容很不错,就是里面的几项条款有点欠妥。如果能依照我的要求稍做修改,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娘的,这老狐狸终于要出招了!”我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神色,但转瞬又回复一贯的冷静从容,平和地道:“轻侯在此洗耳恭听。”    
        枯荣见状微微一笑,侃侃而谈道:“我觉得欠妥的地方一共有四处。第一、是关于里规定的,所有奴隶将一律恢复平民身份,并按人头得到一定数量的土地、口粮、生活费的问题。第二、是关于土珠岛龙门、春川、束草、宁海、盈德、密阳等六郡划归新高唐帝国的领土问题。第三、是关于净土宗全体纳入新高唐帝国礼部下属编制的问题。第四、是关于统一高唐八岛过程中,净土宗将要发挥什么作用的问题。”    
        一口气说完这么一大堆问题后,枯荣却片刻也不停歇,直接质问道:“现在贫道很想知道以下几件事情,第一、分给奴隶的土地、口粮、生活费从哪里来?怎么安抚受到‘迫害’的奴隶主?若是虐待奴隶者还好说,若是一向善待奴隶的奴隶主的财产也被迫‘解放’了,民心如何收复?第二、土珠六郡的原有行政、军队官员的任免有何措施?纳入新高唐帝国后,针对新阿吉姆市的归属权如何处置?第三、净土宗创派近千年历史,为什么必须加入新高唐帝国礼部下属管辖?第四、道宗弟子向来崇尚清净无为,战场上杀人流血难免,如此发生本末倒置,自毁道基的事情怎么办?”    
        我不禁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忖道:“操他奶奶的熊,这个老狐狸真不简单啊!哥哥我差点就被他毫不起眼的外表蒙骗过去了。”    
        不过想过想,我脸上却半点惊讶的表情也没外露,反倒由衷地赞叹道:“唉,大师悲天悯人的胸怀着实让轻侯敬佩得五体投地。呵呵,若是换了一个普通人,他哪能想到民间具有如此繁多的疾苦和尖锐无比的矛盾呢!”    
        此言一出,枯荣大师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松弛了下来,看来那句老话还真有些道理呢,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    
        于是,我趁热打铁道:“关于您刚才提出的问题,我和公主殿下都曾经仔细调查研究过,并精心准备了一整套的后续计划。不过在逐一解答问题之前,轻侯想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和眼光,谈谈自己的对高唐八岛现状的一点浅见。“    
        当下略微沉默片刻,我酝酿了一下情绪后,真挚地道:“在政治方面,高唐缺乏一个强力的统一的中央集权政体,尽管三十六郡如今大致整合成了八岛集团,但是每座岛屿内部、还有八岛之间仍是矛盾丛生,想要彻底地自然整合成一个完整的帝国,至少还需要五十年到一百年的时间去慢慢地互相磨合。在军事方面,高唐的武器制造技术严重落后于时代,初步估算大概与风云、恺撒两大帝国分别差距七十年和五十年以上。另外部队纪律涣散,军官营私舞弊,士兵懈怠成性,若按照大陆标准真实地进行评估的话,最多就是一个丙级水准的战斗力,不,甚至连丙级也算不上。在经济方面,奴隶制度严重制约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近二十年来,高唐八岛创造的总财富,居然和风云帝国最贫穷的塔卡玛干府持平,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在外交方面,风云、恺撒、斯图亚特等国家和地区,一直对高唐八岛虎视眈眈,尤其趁此国体孱弱的时候,谁不想分得一杯羹呢?唉,尽管没有人愿意承认,但是谁都无法否认高唐八岛现在已经危机四伏,陷入了一种垂死挣扎的境地。”    
        这番话说得三大贤者面面相觑,憟然动容,偏偏又无言以对,着实窝囊到了极点。要知道他们个个位高权重,身边的人阿谀奉承还来不及,哪还能让他们接触到当今社会最冰冷最残酷的现实呢?此刻被我一顿丝毫不留余地的批评,顿时个个呆若木鸡。    
        我见收到了预想中的效果,遂语锋一转道:“正因如此,公主殿下才不惜以一介女儿身,毅然承担起挽救民族危亡与中兴帝国家园的重任,拼命地招贤纳士筹建起这座新高唐帝国。我想现在不但高唐八岛需要它,而且高唐八岛上居住的两千三百九十万黎民百姓也需要它。都需要它干什么呢?统一祖国、保卫家园、振兴经济、名震深蓝,让每一个普通的高唐人都能够安居乐业,能够昂首挺胸地向别人说:‘我是一个高唐人,我的祖国富饶、美丽、强盛、繁荣,我为它感到骄傲和自豪。”    
        一言及此,泪水忽然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想起了昔日的南疆保卫战,一幕幕血肉横飞,一丛丛刀光剑影,一场场铁马金戈。那时候为了伟大祖国,为了美丽家园,为了父老乡亲,我们拼命挥洒血汗,奋不顾身……这些场景与高唐即将面对的战争多么酷似啊!    
        下一刻,我幡然省悟到自己失态了,于是赶紧擦拭了一下泪水,想要说两句场面话应付过去,岂料抬头一看,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得愣住了,原来所有人居然都跟我一样哭得淅沥哗啦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说……是我无意中启动了‘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的第三层‘真如’境界不成?那倒确实可以趁其他人心灵产生空隙的时候,操纵他们的喜怒哀乐等精神波动特别强烈的情绪的。唉,这下子乐子可大喽!不知要如何才能收场。”我暗暗思忖着,被刚刚一闪而逝的念头愁得心里异常忐忑,都快要有些坐立不安了。    
        室内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半晌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一把低沉悦耳的声音,幽幽地道:“轻侯怎不继续往下说呢?大家都在等着你哩!唉,人家很久都没有听到过如此壮怀激烈的话语了呢!”    
        说话的正是莫琼瑶,我的目光往她望去,但见那双清澈明亮的美眸里,此时充满了期待与崇拜。不仅如此,在我转脸的一刹那,更发现包括安德鲁在内的四大贤者,皆用一种异常钦佩和赞许的目光望着我,眼中还洋溢着那种渴望已久的企盼。不管是老谋深算的枯荣,还是神秘莫测的萨兰大师,或者雄伟如山的任鬼神皆都真心诚意地瞅着我,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我顿时勇气倍增,雄姿勃发道:“所以高唐帝国的落后与贫穷,究其根源来说,就是那种人吃人的奴隶制度在作怪。请大家想一想,若把一个人纯粹当做牲畜一般对待,甚至连牲畜都不如地,一顿饱饭,一件完整无损的衣服都不给予,那么他们又怎能心满意足地为你工作,帮你创造财富呢?恐怕那些奴隶心中都恨不得把奴隶主们碎尸万段吧!请注意这不是我的假想,而是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根据不完全统计,高唐八岛最近二十年来的奴隶起义总数超过了两百四十次,参予总人数更超过了两百四十万,这也就是说几乎每个月都有一次人数为数千人的小规模暴动,每年都有一次人数超逾十万人的大暴动。”    
        顿了顿,我继续道:“可见奴隶起义是屡禁不止的现象,光是用皮鞭、枷锁和死亡去威胁民众是根本无济于事的,正所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我们是时候应该转换一种思路,去解决这个难题了。兵法有云:‘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我们现在就与以往做法反其道行之,就干脆给予奴隶们想要的所有东西,包括自由、尊严、土地、粮食、财富,使得他们心悦诚服,愿意接受我们的管理和统治。刚刚枯荣大师说,担心土地、粮食、费用的出处,其实那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根本没有几个钱。而且只要签署适当的契约,大家都可以得到更多的财富,因为他们的积极性上升后,创造的财富自然也就多了,我们得到的也将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多上十倍百倍千倍。至于原来的奴隶主,现在自然变成了地主了嘛!如果有人嫌钱赚得太多而闹意见的话,我不介意替他承担这种痛苦哩!”    
        这番话说得诸人哑然失笑,室内沉浸在一片轻松愉快的气氛里面。    
        我再接再励道:“关于土珠六郡的行政、军队两个体系处理办法,请参照一下,的相关备注条款,在那里我详细写明了乾罗五郡的改革措施,以及改革一个月内取得的重大成果。呵呵,那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如果不相信可以直接去乾罗岛实地调研,我愿意用私房钱负担诸位来往船票的费用哩!至于新阿吉姆市的归属权,我想这么办吧,直接把它写入新高唐帝国的刑律,注明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自治领,永远属于净土宗所有管辖。关于神道无念流、镜心明智流、北辰一刀流等三大门派的驻地城市,也都将按照这个办法施行。不知诸位贤者大人,是否对轻侯此举满意啊?”    
        话音才落,枯荣大师率先叫好,萨兰大师和任鬼神也是喜形于色,唯有安德鲁迄今根本就没去过神道无念流的白头山悬空观,所以表现得最为平静。    
        不过也难怪他们如此兴奋莫名,皆因历代皇帝对道宗的态度都是表面恭恭敬敬,背后堤防限制,生怕这股强大无比的宗教势力,动摇了自己统治基础。哪有像我这般大大方方封疆裂土的道理,而且还要明文规定在帝国刑律之上。    
        “嘿嘿,他奶奶的熊,反正都是慷他人之慨啊!”想到这儿,我不禁心虚地暗暗偷瞟了莫琼瑶一眼,结果发现她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眼神瞅着我,顿时呛得我连连咳嗽不止。    
        “嗯噷!”我在诸人兴奋劲儿过后,清了清嗓子,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道宗四大门派都是历史悠久,势力庞大的集团,教内不但聪明才智之士云集,而且绝世高手也层出不穷,可是普通老百姓却仅仅知道一个名字——道士。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尚有什么区分,只是囫囵吞枣地瞎乱信奉罢了。我提议四大宗派加入新高唐帝国的礼部下属编著,正是要借机在全国范围内好好地替各位宣传一下啊!初步计划就是建立一阁四堂,即供奉各派元老的‘凌烟阁’,以及分别集中四派精英高手的‘造化堂’、‘镜花堂’、‘水月堂’、‘霸刀堂’。新高唐帝国将为诸位定期提供一笔经费,并且营造一个最适合隐居、修炼、试炼的大型基地,当然我和公主殿下也非常希望道宗四派的朋友们,能够在修炼之外的闲暇时间里,帮忙承担一下繁重的内廷保卫工作。呵呵,就这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至于上战场杀人放火嘛,我倒从未敢想过动用诸位的高徒,嘿嘿,那种粗活儿重活儿嘛,我们另有大批的专业人员等着干哩!”    
        “哈哈哈……”诸人皆被我最后一句话逗得捧腹大笑,久久不能恢复常态。    
        相隔半晌,大家终于笑够了,辈分最高的萨兰大师忽然面容一整,奇兵突出地问道:“敢问大日道友,在令尊留给你的遗物里面,是否有一本名曰的古籍呢?可否把它借给贫道一观?”    
        一听这话,我差点高兴得窜过去亲吻那个老太婆,心中暗忖道:“哈哈,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我应该借此机会敲诈他们什么宝贝呢?”   
        


第十九卷 倾城  第一章 猎虎

    对于一名普通人来说,他渴望得到的也许是金钱、美女、华服、美食、豪宅、良驹以及各式各样的奢侈品,但是对于一名修道之士来说,最企盼得到的事物却不是以上那些东西,而是一条能够参透生死奥妙,上窥天道秘境的捷径。    
        毕竟人力有时而穷,生命亦如白驹过隙般短暂,若不能把握住那一刹稍纵即逝的光阴,本人也必将化作一串泡沫,永远湮灭在时间的滚滚洪流之中。    
        这一刻,我清楚把握到了萨兰、枯荣、任鬼神三人的尴尬境地。    
        他们都算得上是老一辈高手里面的佼佼者,在某种程度上实力更是已经非常接近于深蓝三大宗师的级数,臻达人类体能的极限境界。不过由于天资与才情的限制,现在他们终于面临到一个瓶颈,即从超凡入圣向初窥天道的转变。如果能够顺利迈过这个门槛,此后他们眼前将是一条阳光灿烂的康庄大道,甚至有可能修练至梦寐以求的天人合一至镜,最后破碎虚空成神成佛。    
        道宗四大贤者中,八旗老鬼无疑是第一个做出生死抉择的人,他挑选的道路是轮回转生,在安德鲁身上复活。不过那显然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选择的下下策,试想谁愿意平白牺牲自己,为他人编织嫁衣呢?于是,他们把目光转移到了道宗无上秘典《道德经》上,期望能够从中找到能够摆脱凡人生老病死过程的良方,跨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向无上天道进军。现在对于早登攀过人生巅峰境界的三大贤者来说,再没有比这件事更具诱惑性的东西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齐刷刷地聚焦在安德鲁的脸上,等待着他开启金口,说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问题虽然是萨兰提出来的,但是无疑同时也代表着枯荣和任鬼神的心声,安德鲁的话语突然之间变得举足轻重起来,甚至能够直接影响到这次谈判的最终结果。    
        我开始有点懊悔为何不早点知会一声安德鲁了,若此次事情搞砸了,我必须得负全责。一旁的莫琼瑶和我一样不动声色地盯着安德鲁,表面上仿佛若无其事的模样,不过那双白皙腻滑的柔荑,却死死地捏着衣角,显得心情紧张到了极点。最糟糕的是,此时此刻谁都无法出言指点安德鲁,甚至连蚁语传音都不能施展,因为三大贤者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在精神力方面的强大修为,足以看破任何蛛丝马迹的可疑之处,若被发现更是得不偿失之举,所以现在我们只能耐心等待,等安德鲁自己独立解决这道难关。    
        诸人瞩目下,安德鲁隔了好半天才轻启薄唇,缓缓地道:“有,可以借给前辈浏览。”    
        此言一出,萨兰、枯荣、任鬼神等三人齐齐松了一口长气,而我和莫琼瑶则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互相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以及一丝淡淡的安慰之情。毕竟不管怎么说,安德鲁此举总算是拉近了与三大贤者之间的距离,不但有利于《友好互助条约》的签署,而且有利于他今后在高唐道宗领域内立足的问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能够乘机扩大战果,要知他们是那么的渴求《道德经》啊,若这么随随便便地把如此重要的文献给他们任意浏览的话,着实心里感到非常不平衡呢!    
        双方人马正各怀鬼胎之际,室内蓦然再次响起一把平淡无奇的声音,缓缓道:“不过晚辈也有四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希望三位前辈能够应允。”诸人闻声望向说话者,见那人正是安德鲁。欧奈。    
        “嗯?”萨兰大师率先反应过来,轻蹙黛眉道:“不知大日道友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事情呢?”话音未落,枯荣和任鬼神也紧张万分地盯着安德鲁,生怕他提出令人难堪的要求来。我和莫琼瑶则胸怀大慰,心知刚刚实在是太低估安德鲁了,要知现在他可是与道宗四大贤者中最老奸巨猾之八旗老鬼的精神结合体啊,岂是易予的?    
        安德鲁见三人露出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道:“很简单的!第一、我们四人现在就立刻签署《友好互助条约》,使新高唐帝国能够早日整合土珠、海伦、库州、熊等四岛,挽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外。第二、请各位前辈按照先后顺序依次来浏览《道德经》全文,时间限定在一个时辰整,以沙漏计算时间,期间晚辈和常胜王将陪伴左右护法。第三、晚辈初涉修道界,就有幸得蒙九世大日贤者的衣钵传承,故对绝大多数领域的了解都非常浅薄,所以希望能够借阅净土宗的、镜心明智流的、北辰一刀流的等三大奇书一览,当然时间也限定在一个时辰之内,与诸位前辈同时开始同时结束。第四、来湿婆神殿的路上,我们一行人遭到了净土宗木虎的无礼刁难,木蝶甚至在被迫的情况下与他交手,最后险胜半招。不过令人感到奇怪之极的是,木虎居然使出了恺撒帝国御前钦封的黄金龙战士,才被特准修炼的‘神龙霸体’,我希望就此事,净土宗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究竟是你们与恺撒帝国有染,还是木虎潜藏净土宗多年,意图图谋不轨。嗯,就这四件事,晚辈说完了。”    
        这番话一出口,道宗三大贤者顿时被说得鸦雀无声,他们谁也未曾料到在安德鲁稚嫩外表下,居然潜藏着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肝,别人想要从他身上捞取实惠,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单就第一条、第四条来说倒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签署一纸文书和审查一名弟子的小事罢了,反正即使安德鲁不说,也早晚要按照事态发展答应下来的。但是第二条、第三条却明显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与其说是一种要求,倒不如看成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和挑战,摆明了就是看谁悟性好,看谁舍得下大本钱的问题。如果三大贤者舍不得将镇派至宝拿出来给安德鲁分享,他就不提供《道德经》的架势,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也就是一对一的公平交换,谁也别想占一点便宜。    
        最可恨的是,安德鲁脸上犹挂着一抹含蓄谦逊的微笑,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那哪里像是在索要人家的命根子啊,真就好像是提出四条微不足道的要求一般。    
        双方僵持了好久,最终三大贤者有如想通了什么似的,倏然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点头应允下来。    
        刹时间,我、莫琼瑶、安德鲁都恨不能立刻站起身来欢呼雀跃,以表达内心汹涌澎湃的喜悦之情,偏偏门面还要装扮下去的,于是只好一个个强忍暴笑的冲动,死死地板着脸孔继续完成下面的步骤。    
        这一刻,湿婆神殿里恍如阳光普照,当然道宗三大贤者的心里却一定很不是滋味的,可惜那已经不在我们的考虑范畴之内了。    
        ●●●    
        清晨,我和莫琼瑶漫步到新阿吉姆市的中心广场。喧嚣了一天一夜仿佛疲倦了的广场,沐浴在朝阳的金辉中好似披上了一件金色的纱衣,显得那么恬静、安宁。清凉的柔风拂面,吹得人皮肤痒痒的舒服之极。    
        顺着中轴线从南向北望去,只见街道两旁的一幢幢色彩鲜明、排列整齐的商铺、酒楼、饭店、旅馆、钱庄、戏院……大大小小的楼房,无声无息地炫耀着本地的繁荣昌盛。这里赫然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战火洗礼了,着实是一处最适合归隐潜修的世外桃源。    
        新阿吉姆,这座古老的城市此刻犹在熟睡之中,她安静地躺在霹雳河的怀抱里,像银色河床中的一朵睡莲。她显得如此静谧、安详,就在那么一刹那,我心底忽然涌起一种不忍的感觉,差点决定撤销今晨破坏气氛的杀戮行动,不过转瞬之间,这个愚蠢的念头立刻就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因为木虎以及一干党羽,今早必须全部擒杀,其间没有半点可容商量的余地。    
        蓦然莫琼瑶轻柔地提起纤长白暂的玉手,挽住了我的右臂,她明眸里闪过一丝迷醉颠倒的神色,呢喃道:“道宗圣地果然名不虚传,到处是一片安居乐业,欣欣向荣的景象。人家忽然有点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的气氛哩!轻侯,今晨的行动能否不流血就解决掉呢?”    
        我看着她盈盈仰起的美丽俏脸,展露出动人心魄的惊艳,不禁心灵微颤,一时冲动地答道:“好,我答应你!”可惜话一出口,我就马上后悔不迭。    
        要知木虎乃是一名年逾五十的老牌黄金龙战士啊!如果与以往交过手的段羽、葛。奥克斯、诸葛均、南宫野望、段璧、帕赫萨、萧晚、百孤军等人相比,此人功力将增添二十年左右,而且根据情报显示,他还是青年时期参加的净土宗,那就更可推断出木虎的前身极有可能是一名身经百战的黄金龙战士,而绝非是那种毫无战场经验的菜鸟。想要生擒活捉这种级数的高手谈何容易啊?    
        不过看到莫琼瑶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再加上我素来一言九鼎的性格,哪管再困难百倍也定要实现她的愿望了。    
        莫琼瑶似有觉察般娇躯轻颤,垂下了头,相隔片刻旋又盈盈仰起美丽的俏脸,明眸闪出动人心魄的感激之色,轻轻道:“谢谢你,轻侯!”    
        我微微一笑,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小傻瓜,我们之间还谢什么啊?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的,包括献出自己的生命在内。”    
        莫琼瑶闻言忽然霞飞玉颊,以一种近似耳语般的声音,呢喃道:“轻侯,行动结束后,我们一起回房休息好吗?人家忽然好想和你欢好哩!”    
        这番话顿时把我说得目瞪口呆,原来超级美女一旦热情起来,魅力简直就是所向披靡啊!如果是你会拒绝这么美妙的邀请吗?呵呵,我当然是答应下来先了。    
        说话间,我们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中心广场西侧镜湖大街拐角处的一座三层小楼,即“猎虎”行动的临时指挥部。    
        从外观看,这座木制的三层小楼一点也不起眼,普通的就像旁边数以千计的房舍一样,不过仔细观察后,你就会发现它的独到之处。    
        它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堪称无可替代。从小楼顶层窗户向外望去视野非常辽阔,几乎可以遍览整座中心广场,连带周边里许方圆内的所有建筑物。同时它也扼守住了通往城外码头的最快捷径,而且与木虎驻扎的西宁塔比邻而建,只需穿过一条小巷,再跨过一道围墙就是专门存放净土宗历代先辈遗骸的西宁塔范围了。    
        当我们迈步跨过门槛的时候,厅内悄无声息地闪出一名黄袍青年躬身施礼道:“净土宗造化堂弟子逢火,参见公主殿下、常胜王阁下。”    
        莫琼瑶挥手示意免礼平身,逢火挺直腰板,神态却依旧恭谨地道:“枯月师叔祖正在三楼等候二位大驾,请随小人来吧!”    
        莫琼瑶轻点螓首的同时,默默地望了我一眼,美眸中露出几分惊诧之色。她显然未料到抓捕区区一个木虎,居然会出动到“净土七子”之一。因为尽管他在“荣砚竹风花雪月”里面是排行最末的一位,但在整个高唐道宗内地位也算举足轻重的了,由此足见木虎在净土宗高层心目中的分量。    
        我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素来净土宗的“风花雪月”四大长老都同进同退,眼下既然枯月都出马了,那另外三人的去向简直就是昭然若揭啊!除了去“陪伴”木虎的师父净土宗宗主枯竹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去处了吧!    
        一念及此,我把刚刚的想法统统传音给莫琼瑶听,她清丽的脸容平静无波,沉声分析道:“嗯,看来枯荣大师请我们加入这次‘猎虎’行动,本意是想多几分把握生擒木虎啊!净土宗本来就没打算就地格杀呢,倒是我们想得太过绝决了,毕竟培养一名种子高手极其不易,其中更不知耗费了多少人的心血,等闲是不会说杀就杀的。”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苦笑道:“嘿嘿,我现在只希望木虎不知道这一点,否则抓捕的难度将上升十倍。世上还没人能够生擒活捉一名实力尚属未知之数的黄金龙战士呢!”    
        “啊?”莫琼瑶娇躯轻震,眼中爆闪异彩,她专注地盯着我的眼睛问道:“难道以你那么强大的精神力都看不透他的真正实力吗?”    
        我回望那张秀美无伦的俏脸,再望进那双晶莹清澈的明眸里,幽幽叹息道:“唉,谈何容易啊!木虎能在我第一眼注视下不露丝毫破绽,就说明他的武功已经臻达自给自足的先天境界,而且与木蝶那种初学乍练者不同的是,木虎早把精气神三者完美和谐地结合在一起,晋入更高层次的超凡入圣的玄妙境界。”    
        一直凝神倾听的莫琼瑶娇躯剧震,她万万没料到木虎居然厉害至斯,不禁骇然惊呼道:“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木虎的武功已经不亚于四大贤者的级数吗?”    
        我沉吟片刻,谨慎地措辞道:“也许跟枯荣大师相比还略有不及,但是与‘净土七子’中的其余六人相比却绝不逊色。木虎外表凶狠狞恶,脾气鲁莽暴躁,不过恐怕这些都仅仅是一种伪装哩。我柳轻侯所接触过的黄金龙战士,他们可个个都是才智卓绝、城府深沉的一方豪雄啊,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是莽夫哩!何况他们都是从恺撒帝国亿万子民中,经过层层筛选最后胜出的超卓高手,怎可能出现白痴给宫廷丢人现眼呢?”    
        顿了顿,我继续道:“木虎最可怕之处就是忍耐。他宁愿放弃黄金龙战士的强横力量长达数十年之久,把它封印在体内最深处,而仅以道宗修为面对一切强敌,光是这份意志力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如果枯月不能意识到这一点而轻敌的话,肯定要吃大亏呢!”    
        莫琼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自言自语道:“木虎在净土宗潜伏数十年之久,究竟想要图谋什么呢?根据年代推算,他入门时恰是菊花王朝末期,社会正处于最动荡不安的时候,那时尚能吸引恺撒人眼球,并派出一名黄金龙战士来做卧底的,恐怕也没剩下几样东西哩!除非是针对宫廷显贵或者是……”    
        “乾坤印!”我和莫琼瑶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说完两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乾坤印”是落在木虎手中,或者通过他流入了恺撒人手中,后果将绝对不堪设想。即使不是那种最糟糕的结果,根据木虎出现于那么微秒的时期来推断,他也肯定逃脱不了干系。最有可能的结果是,由于某种原因,他得到了“乾坤印”或者相关信息,却没有传递回恺撒帝国,而是私自藏匿下来了。但是有关“乾坤印”的消息又是谁透露出来的呢?木虎当然绝无可能自寻死路的!唉,真是随便想想就让人头大如斗,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哩!    
        莫琼瑶幽凉地道:“那时枯砚大师正身居国师高位,净土宗高级弟子个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官场上谁都要卖他们几分薄面不说,甚至连宫廷大内也能行走自如。我看木虎年龄适当,武功超群,当时应是最受重用的一批人之一,也许能够接触到包括秘密宝库藏匿地之类的核心机密,也不算是什么奇事哩!”    
        我闻言一震,脑海里蓦然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个关键的线索,偏偏一时半刻又怎都掌握不住。    
        正郁闷的时候,耳畔蓦然传来一把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恭恭敬敬地道:“启禀师叔祖,公主殿下和常胜王阁下驾到!”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在逢火带领下走上三楼,停在一扇古旧木门前。    
        一刹那,我和莫琼瑶均脸容一整恢复正常神态,准备参见“净土七子”排行最末的枯月大师。上次在“纵横号”虽然匆匆地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彼此间的了解却寥寥无几。此番区区“清理”门户的一件小事,已经变成了涉及“乾坤印”归属的国家大事,在对待这位前辈的态度上,当然也要作出相应调整。毕竟人家稍微不配合一下,相关“乾坤印”的重要线索就得插上翅膀飞走了,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快快有请!”一把浑厚温和的嗓音透过墙壁清晰传入耳鼓,同时“咿呀!”一声轻响木门嘎然开启,露出了室内简单朴素的摆设,还有背窗而立的那名道装老者。    
        当我们进屋的刹那,他也刚刚回转身形,但见枯月大师约有五十多岁年纪,脸相威严,中等身材,此刻那双炯炯有神的眼中,正透射出足以洞察心肺的目光,紧紧盯着我和莫琼瑶。    
        枯月大师客客气气地道:“贫道因俗务缠身故未能有失远迎,尚请公主殿下和常胜王阁下恕罪!”    
        我剑眉轻扬,彬彬有礼地道:“呵呵,晚辈二人岂敢劳动大师法驾啊!一切都以正事要紧,那些繁文缛节就能免则免哩!”言罢上前几步,使莫琼瑶窈窕的娇躯,亭亭和我并肩卓立,齐齐远眺朝阳下闪闪发光的西宁高塔。    
        枯月大师望着二人天造地设的般配模样,眸中露出激赏之色,淡淡道:“不知王爷对这次‘猎虎’行动有何看法?”    
        我改变视线,望着窗外街道上逐渐变多的行人,悠然自得道:“大师早就胸有成竹,何必让轻侯献丑呢!倒是轻侯很想知道,这次行动中您是如何安排布置的,也想就此在行动中做一马前卒,献上一点微薄之力略表寸心!”    
        枯月大师哈哈大笑道:“王爷太客气了,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天敌’柳轻侯的无敌威名啊?论起行军打仗,枯月敢打包票,世间尚无人能够是你敌手哩!嗯,那曾经号称‘不败名将’的哈。路西法更能确凿无疑地证明这一点啦!”    
        我忍不住摸摸鼻子,苦笑道:“嘿嘿,那纯粹是一次侥幸成功罢了,如果上天再给我和哈。路西法一个对决的机会,恐怕我会立刻丢盔卸甲狼狈逃窜哩!”    
        枯月大师初次认识般上下仔细打量我良久,半晌才叹息道:“唉,我现在终于知道,王爷为何能够在短短数年时间里开疆辟土名震天下了。因为你从未看轻过任何敌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才是兵家永葆常胜不败之道啊!”    
        我无法掩饰内心的震骇,凝神瞅向枯月大师清癯修长的脸颊,忍不住好奇心大起问道:“大师韬略着实惊人,而且如此精擅用兵之道,莫非出家前是一位带兵打仗的将军不成?”    
        枯月大师闻言沉吟不语,好像陷入了对往事的沉痛回忆之中,最后苦涩地道:“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说完他顿了一顿,话锋一转道:“闲言少叙,让我们切入正题吧!为了这次‘猎虎’行动圆满成功,经过元老会批准,除第一百人队仍旧镇守福鼎寺,第二百人队由枯风、枯花、枯雪三位师兄带去钳制三师兄的第三百人队之外,我动用了‘造化堂’剩余的全部力量参与抓捕。行动前,先由四名木字辈弟子率领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百人队,分别埋伏在东南西北四面围墙外的各处要道,负责跟踪、监视、拦截、阻击逃窜的敌人。行动伊始,四队人马立即收缩包围圈向中间合拢,而贫道和二位则负责居中策应,同时全力出手擒拿最棘手的木虎。”    
        我不动声色地听着,莫琼瑶忽然截入道:“请问大师,那些镇守西宁塔的逢字辈弟子,是否都属于枯竹大师门下呢?恐怕他们未必心甘情愿助纣为虐,倒是很可能也被蒙在鼓里,或者慑于掌教法令而不敢违抗呢!您看是不是对他们应该手下留情一些啊?”    
        枯月大师微微一笑,脸不改容道:“改过自新的机会是一定给的,至于听不听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军事打击行动中,完成任务是最高目标,我们现在的任务目标就是把木虎以及其党羽一网打尽,但凡胆敢违抗者一律格杀勿论,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哩!”    
        莫琼瑶听罢沉默不语,显然是不太认同枯月大师观点,毕竟这和疆场杀敌不同,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嘛,怎么可以如此心狠手辣呢?    
        她却不知道,越是这种内部的大清洗行动,就越是残酷无情,因为往往还参杂着一大堆平时积累下来的私人恩怨在里面。试想此番恰是搬倒枯竹大师掌教地位的最佳时机,像枯月大师这种善于运用兵法权谋之人,岂会不痛打落水狗?    
        何况就算他肯手下留情,那些被累及的枯竹门下,乃至枯竹本人事后又岂肯善罢甘休呢?所以为了避免那些无谓的麻烦,赶尽杀绝将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估计即使木虎能活着接受元老会的审判,恐怕也仅剩下半条命都不到了吧?争权夺利的派系斗争就是这样残酷的,中间不能有半点良知,因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嘛!    
        我无言地拍拍莫琼瑶刀削似的香肩,却一时想不到任何话来安慰她,只好陪着她一块儿沉默。    
        枯月大师见三人陷入尴尬的僵持局面,立刻不着痕迹地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向室外沉声吩咐道:“逢火,现在马上发射花旗火炮通知所有人员,‘猎虎’行动正式开始!”话音才落,门外立即传来逢火的声音,恭恭敬敬地道:“是,弟子谨遵师叔祖法旨!”    
        又过了片刻,窗外半空中骤然炸开一朵七色彩烟组成的菊花,凝固般盘桓在那里久久不散,在整个新阿吉姆市范围内,不论远近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刹时间,我感觉到有一股庞大无匹的精神波动,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西宁塔汹涌而去。它的速度快到极点,偏偏视野范围内看不出半点异常,寺还是寺、塔还是塔、墙还是墙、树还是树、路还是路,根本不见有半条人影在移动。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忖道:“好厉害的五行遁术啊!难道这些道宗弟子,可以在泥土中穿梭自如吗?这也有点太离谱了吧!”遂一边想着一边暗暗懊悔没带安德鲁一起来,不然就可以立刻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了。    
        枯月大师老奸巨猾地淡淡一笑,仿佛看穿了我的疑惑,却故意不点破道:“王爷,时辰已到,我们也去瞧瞧如何啊?”他倒是聪明得紧,知道刚刚才得罪了莫琼瑶怕碰一鼻子灰,所以把请示的对象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不动声色地点头道:“请大师头前带路,我和殿下紧随其后吧!”说完有意无意地瞟了莫琼瑶一眼,见她秀美无伦的脸容微微一笑,露出两个酒涡,毫无半点愠色道:“晚辈刚刚太鲁莽了,请大师见谅,此事就此揭过,当作没有发生过好了。琼瑶现在很想生擒活捉木虎哩!”    
        枯月大师连道:“岂敢岂敢,贫道修身养性多年,偏偏却堪不透那权利二字,这才是让人惭愧汗颜到极点的事情啊!唉,揭过去揭过去,我们现在全神贯注到眼前这档子事儿里吧!若叫木虎跑掉了,我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搁喽!”    
        三人一瞬间冰释前嫌,表面上都恢复到了最初的友好状态,可背地里却个个暗皱眉头警惕之心大增,心知对方乃是城府深沉,性情内敛之辈,以后打交道可要万分谨慎,否则一不小心就要吃大亏哩!    
        ●●●    
        那掩映在绿树丛中的西宁塔,杏黄色的塔身,青灰色的尖顶,周遭十多棵苍绿色的参天古松,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朝霞之中,闪闪耀眼,仿佛是一颗颗流动的水珠。    
        这里听不到念经颂道之声,也听不到悠扬钟声,更看不到半个游人,一派威严肃穆的气氛,显得神秘而安静,就连在四周负责站岗巡逻的二十四名净土宗逢字辈弟子,也不敢随便交头接耳,更不敢高声喧哗,生怕惊扰了塔内沉眠的魂灵。    
        带队最后巡视了一圈塔周的防御死角,走回西宁塔正门的逢尘“呼!”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稍微活动了一下略带麻痹的手脚,沉闷的心情变好了许多。因为马上就要换班,终于可以回家去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现在只等逢峪尽快率领另一队巡逻小组赶来交接了。    
        这一刻,大家心里皆抱着同样的想法,注意力也都集中在塔楼东侧,换班的兄弟即将到来的方向,浑然没发现危险正悄悄地萌生在他们脚下。    
        “逢岛,你说咱们一会儿是不是——咦?”逢晋刻意压低了声音,向身畔的师弟逢岛说话,可一转眼间,刚刚还哼哼哈哈答话的一个大活人居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逢晋满腹疑窦地原地转了一圈,仍没发现逢岛的踪影,不禁纳闷到了极点,自言自语道:“奇怪啊,他刚刚还在呢,跑到哪里去啦?”    
        正寻思间,他愕然察觉整个巡逻小组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二的人员,而那些固定哨位置上,更是空空如也,连半个鬼影也不见。    
        此刻,即使逢晋再愚鲁,也知道大事不妙,他急匆匆地想要示警,不料脚下倏地踏空,两只脚踝同时传来无俦巨力,不容分说就把他拽入到泥土中,继而一条硕大无朋的巨足,就恶狠狠地踩住了他的嘴巴,把惊呼连带惨叫,统统都湮灭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同样的场景,在西宁塔周围接二连三地上演,被袭者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觉得天旋地转,随后人事不知。唯一异状就是他们脚下的泥土,一反往日的坚实形态,有如一潭潭死水突然被微风吹起了阵阵涟漪,露出了一张张待人而噬的血盆大口,当悄然吞掉猎物后,旋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些净土宗逢字辈弟子,却永远消失在这轻微至不可察觉的波动之中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西宁塔方圆百丈内已经看不到一名巡逻者,当然也看不到一名偷袭者,静悄悄地如同一片鬼域。但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他仍然可以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譬如一条条微微凸起的土线,正闪电般向西宁塔内游去。    
        ●●●    
        “啊!”木虎惊呼一声,猛然从卧榻上翻身坐起,睁开双目,射出两道凌厉可怖的精芒。    
        刚刚木虎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条毒蛇快速游动着冰冷的躯体,沿着胸腹笔直攀爬至他的脖颈处,张开血盆大口,恶狠狠地噬咬向他的咽喉,不过现在那一切都梦幻空花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木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呢喃自语道:“唉,原来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此刻他惊魂初定,一时间不禁睡意全消,索性掀掉被子,把衣袍冠带皆穿戴整齐,匆匆洗漱一番,就拉开房门走出室外。    
        “大师伯早安!”房门外司职守夜的亲信弟子逢澜,态度异常恭敬地躬身合什行礼。    
        “嗯!”木虎傲慢无比地仅用鼻子哼了一声,同时轻轻点了一下头就算作回礼,随即问道:“昨夜有何异常状况没有啊?”    
        逢澜陪笑道:“呵呵,有大师伯您老人家亲自坐镇西宁,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胆敢送上门来找死啊?现在塔内外一切都风平浪静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木虎遍生横肉的黝黑脸膛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却不知他是满意这位乖巧伶俐的小师侄,还是满意驻守西宁塔多年,却毫无半点闪失的完美记录多一点。    
        木虎双目如电,扫过逢澜和他一众把守顶楼走廊各处的六七名师兄弟,微微一笑道:“你们辛苦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现在就可以下去休息喽!我醒着的时候,你们就不必太过操劳啦!”    
        “多谢大师伯恩典!”逢澜眼眸中闪过感激的神色,再次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后,暗暗向走廊左右,飞快地打出一个快速撤离的手势。    
        不一会儿,整座西宁塔七层走廊里,除了木虎外,再也看不见半条人影。    
        霎时间,木虎的脸色倏然阴沉下来,他犹未忘记刚刚那场噩梦。    
        “难道说,这个噩梦预示着某种危险即将降临到我头上吗?”木虎轻声地问自己,脑海中的疑云不禁越来越浓厚。    
        要知能够臻达木虎这种级数的顶尖高手,个个都是天资聪颖,心智坚毅,神志清明的卓绝人物,他们等闲绝不会被任何情绪左右,更不会做任何迷梦。譬如木虎就十余年未曾做过一次梦,甚至差点就忘记了世间还有做梦这种现象存在,睡觉对于他来说,只是修炼真气和道术的时间段罢了,从未象今早般异象纷呈。    
        “咿呀!”木虎信步前走几步,随手推开了正面对着他的那扇窗户,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精神波动,恰巧划过广阔无垠的空间,一圈圈逐渐微弱的涟漪般无声无息地湮灭在遥远的时空彼岸。   
        


第十九卷 倾城  第二章 半路

    如果不是他刚好这个时候开启窗户,如果不是他拥有不亚于“净土七子”的强大精神感应,如果不是他深谙净土宗土系的全部法术,这一刻,这一股微不可察的弱小波动,一定会被他粗心大意地忽略过去,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一丝不落地映入他脑海之中。    
        “嘿嘿,他们居然在圣灵长眠之地,启用土系召唤法术‘土魔’?这些人真可谓胆大包天啊!如果让元老会知道了,恐怕废除武功道法、逐出净土宗门,都是最轻微的处罚吧?难道他们不知道整座新阿吉姆市内,都不允许使用任何类型的法术吗?更何况是历代贤哲长眠的西宁塔啊!”    
        木虎幸灾乐祸地笑了片刻,脸容忽然僵硬起来,他猛然甩甩脑袋,失声惊呼道:“不对啊,象‘土魔’这种特殊法术,在整座净土宗内部,也只有‘净土七子’和木字辈弟子中有限几人会用啊!他们可不是初次出道的雏儿,怎敢贸然违反宗门铁律呢!还有召唤土魔时,所需使用的符咒炼制极其不易,若非性命有关,或者发生重大变故,哪个笨蛋肯拿出来胡乱玩耍呢?”    
        经过一番仔细推敲,木虎感觉整片背脊都凉飕飕地,不知不觉间被冷汗完全浸透了。他脑海中倏然冒出一个异想天开、偏偏又合情合理的想法:“这个人,不不不,应该绝不止一个,那些老家伙都应该知道,任何一个木字辈高手都肯定打不过我的。嗯,应该是这些人,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呢?难道——他们到底还是发现了我隐藏的那件东西吗?”    
        此时的木虎,被满腹的疑窦和无限的焦虑,一轮接着一轮互相交替地折磨不休。    
        他现在心乱如麻,在新阿吉姆市渡过了悠久的安逸生活后,使木虎逐渐不太习惯往昔的喋血生涯了。尽管那些通过血肉交换得来的经验,还那么深刻地烙印在他记忆深处,可是木虎已经彻底厌倦了朝不保夕,时刻要提心吊胆的可怕经历。如果不是木虎仍旧放不下,对那件得来不易的宝物的眷恋,他倒非常希望能够永远遗忘黄金龙战士的身份,彻彻底底地变成净土宗大弟子木虎,平平安安地在土珠岛上渡过余生。    
        “呵呵,我这是怎么了,也许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片面的主观臆测,一场虚惊罢了。”木虎想方设法地安慰着自己,也尽量做到让那颗欢蹦乱跳的心脏慢慢恢复平静。    
        当木虎念完了一段自我催眠式的“清心普善咒”后,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仔仔细细地望向窗外,西宁塔周围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木,每一根青草,还有每一个岗哨。    
        “轰!”木虎脑海里像是炸响了一道晴天霹雳,眼前浮现的景象,居然正是他最最不愿意面对的状况。    
        方圆百丈内,他竟然感受不到半点日常熟悉的精神波动,有的只是无尽的敌意和杀气。初步估计,起码有三百余名逢字辈弟子那种级数的一流高手,聚集在西宁塔周围,其中赫然包括三尊强横无匹的土魔在内。而另一尊土魔和近百名一流高手,正以惊人的速度,从西宁塔东侧飞快赶来。    
        木虎缓缓地关上窗户,紧闭双眼,一边全力感应着敌人的行动,一边心中默默念颂道:“木象……木妖……木鱼……木鹰……嘿嘿,除了昨日受伤未能痊愈的木蝶外,造化堂其余五位百人队长,足足出现了四个,而且都是‘风花雪月’四大元老门下弟子。你们可真够心狠手辣的啊,是想一次性地杀得我永无翻身之日吗?我木虎就偏偏不如你们的愿,更让你们瞧瞧,什么样子才配叫做真正的高手,那绝不是像你们那些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小把戏哩!”    
        他双眸精芒剧盛,整个人倏地轻如狸猫般闪到了走廊尽头,轻轻开启一扇天窗后,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    
        清晨的雾似乳白色的薄纱,如梦、如幻、如诗、如画,赶不走,扯不开,斩不断,挡住了木虎的视线,使他有种飘飘然乘云欲归的感觉。塔披着雾,雾笼着塔,绿色透着白色,白色浸着绿色,如同一幅典雅清秀的山水画,巍峨宝塔似乎在酣睡着。    
        可是木虎初登塔顶,却连全身汗毛都直竖了起来,因为他感应到从东西南北方向散发出来的,四股恍若实质的浓烈杀机,几乎同时对方也感应到了自己,空气顿时陷入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式的强大压迫之下,直叫人透不过气来。随后电光石火的刹那,四股意识流汇聚到一起,构成一座铜墙铁壁的牢笼,紧紧地束缚在木虎身周空间,使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虎师兄,久违了!枯荣师伯命你,立刻随我们前去湿婆神殿,有重大事项协商。咱们现在就动身好吗?”一把阴柔飘忽的嗓音,淡淡地从四面八方响起,倏忽间惊碎了塔顶宁静安详的氛围。那个人语气非常婉转,措辞用句也很客气,俨然就像日常传唤般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木虎一边凝神倾听着音波传来的确切方位,一边不慌不忙地答道:“哦,原来是木妖师弟啊!刚才冷不丁地吓人一大跳,我还以为有敌人入侵,想要图谋不轨呢!呵呵,不知枯荣师伯,找愚兄有何事相商啊?嗯,还有另外三位师弟,你们怎么也突然有闲情逸致,爬上西宁塔顶观看清晨美景啊?不会是害怕木妖师弟一个人请不动我,才和他一起来的吧!”    
        木妖听罢不以为忤,仍旧平静淡漠地道:“他老人家的意旨素来高深莫测,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随便就揣摩得出的事情呢?我看时间紧迫,虎师兄还是速速随我们前往神殿的好,不然枯荣师伯怪罪下来,恐怕谁都担待不起这个责任吧!”    
        木虎见他话语里隐隐透露出催逼与焦灼之意,木虎心底反倒踏实了几分,起码知道对方出于某种顾虑,不会立刻动手。更深一步去想,木虎顿时幡然省悟,心中暗忖道:“他娘的,原来你们是担心四人联手,并不足以擒住我,所以才在这里废话连篇,等待更厉害的高手赶来支援啊!那不会就是‘风花雪月’四个老家伙其中之一吧?嘿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念及此,清楚认识到事态严重性的木虎,想也不想,就向距离他最近那名敌人旋风般卷去。    
        “蓬!蓬!”两道狂飙在他欺近敌人后,一翻掌的瞬间骤然成形,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地,一先一后一正一逆一缓一急地涌向那名尚属未知的敌手。    
        空气中马上荡漾起暴虐的涟漪,就象平静的湖水中,突然被投进了一块巨石,所有一切都被搅和得乱七八糟,包括四人用于监视的意识流都支离破碎,而裂帛磨刀似的噪音更让人心慌意乱。    
        万万没想到木虎会倏然发动进攻,更没想到进攻势头还如此猛烈的木鱼,第一时间选择了躲避,他有如一条畅游水中的梭鱼,轻轻摇摆了几下“尾巴”,就脱离出劲气波及的圈外。他的轻功本就是木字辈诸弟子之冠,所以即使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犹然能够游刃有余地成功逃脱。    
        可惜的是,这次木鱼的对手不是旁人,而是在西宁塔足足驻守了整整二十年,对此地的一草一木皆了若指掌的木虎,因此他早就算准了木鱼的退路,更知道当木鱼发现自己两脚踏空的时候,定会不顾一切地飞回塔顶,毕竟不论是谁,一不小心从四十五丈高空毫无准备地失足坠地,都只会摔得骨断筋折、五脏离位。    
        果然,木鱼按照木虎的预测“游”了回来,尽管在薄雾中看不到对方的脸色,但是粗重紊乱的呼吸可以证明,他刚刚提起的一口真气,现在已告枯竭,根本无力抵挡自己全力一击,甚至能够重返塔檐,都是勉勉强强的事情。    
        木虎残酷无情地冷笑一声,双掌携带的狂飙便愈趋激烈,在离木鱼还有八尺许时,劲气已波及方圆三丈之外,不但把木鱼身体完全笼罩在内,更把匆匆赶来支援的其余三人排斥在外。这一次他要痛下辣手,利用对方疏忽大意之际,直接干掉这名劲敌。    
        “轰隆隆!”地一声巨响中,两道狂飙异变陡生,它们居然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合二为一,变成一股漆黑如墨的龙卷风,速度狂增十倍地席卷向木鱼。眨眼间,四周空气顿时被牵掣向风洞中心,无数条逆流愣是携带着木鱼飘摇不定的身躯,也风驰电掣地飞向那里。    
        “嗤!嗤!”风哨子寒冷刺骨不说,那股子锋利更是耸人听闻,木鱼隔着老远身上衣衫就被齐刷刷地截去数段,如果不是有真气护体,恐怕这一刻他早就遍体鳞伤了。    
        木鱼眼看着那恐怖无比的风洞式绞肉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半分高手的含蓄矜持,他扯开嗓子撕心裂肺地大声哭喊道:“救命啊!快救救我啊!”    
        木虎听罢不禁哑然失笑,他怎么也没料到木鱼居然如此窝囊。尽管刚刚的进攻,全盘都是他计划好的陷阱,木鱼是被他算计得死死的猎物,可是一名武者的尊严总要恪守吧!在恺撒帝国不管是一名黄金龙战士,还是一名普通士兵,可都是视荣誉为生命的英雄好汉,哪里会有他这般毫无羞耻心的败类存在啊!    
        轻蔑不屑的感觉油然涌上心头后,木虎再无心情耍弄懦弱无能的木鱼,他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恶狠狠地双掌齐推,加速把那股龙卷风送向木鱼。    
        眼看着木鱼就要在黄金龙战士的超级必杀技“双龙破”下粉身碎骨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白驹过隙的瞬间,木鱼的身体好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牵扯般,迅速脱离了龙卷风肆虐的范围,斜斜地飞向塔顶西方。继而数也数不清的藤蔓凭空出现在他消失的位置,一转眼间,就编织成千百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层层叠叠地罩向龙卷风。    
        这个变化快到极点,甚至也快到木虎来不及反应的程度,他原本疾速冲向木鱼露出的空挡,现在却变成了一种自杀式的自投罗网。    
        眼前那些藤蔓,乃是木系法术里最著名的“木精守护”防御大阵。    
        它们并非无中生有,而是由施法者以自身意识海内的精神力量为媒介,操纵一定范围内的所有植物,疯狂增加它们的生长速度,同时把它们作为坚不可摧的盾牌,抵挡敌人的强大攻势。    
        在某种适当的时候,“木精守护”不但能作为一种防御武器,还能作为一种进攻武器存在。譬如就象现在,它团团包裹住了龙卷风,并且迅速收缩变小,有如一只越握越紧的拳头,把无形的风一点一滴排除圈外,渐渐把风洞的全部威势,统统消化得无影无踪。    
        而闪电般疾速冲来的木虎,恰恰成为了它第二个准备包裹的猎物,一旦陷入那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的“温柔怀抱”,哪怕是钢浇铁铸的金刚战士,也要被硬生生挤压得支离破碎。    
        木虎尽管被吓得魂飞天外,却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发挥出一名老牌黄金龙战士强横实力。    
        “喀嚓!”他脚下的瓦片发出一连串爆裂声响,有如一片蜘蛛网般把裂痕向四面八方扩散,与此同时,得到充分借力的木虎,双足使劲一撑,偌大的雄躯恍若一枚陀螺,不断地旋转着离地攀升到半空中,竟然把全部冲刺力量,皆化作螺旋上升的劲力,其真气运转之精妙,时机把握之恰当,直叫一边操纵“木精守护”防御大阵,一边等待猎物上钩的木妖叹为观止,而且追之不及。    
        刚刚逃离险境的木虎,在半空中尚来不及喘匀一口气,头顶就倏忽刺来一枪。那柄凌空下刺的长逾一丈二尺的墨绿色千年老藤枪,笔直戳往木虎头顶的百会穴。尽管相隔三尺,一股凛冽刺骨的劲风,就先一步冲至穴道左近,直欲破肤而入。    
        此枪厉害之处,在于挥动时能发出强弱不同,飘忽难定的枪风,能使敌方产生极大的错觉,即使你判断出他可能攻击的最终目标,也不敢立下定论,遂导致贻误战机。而且千年老藤枪的材质特殊,只要以独门手法激出劲气,枪身足以做出任何形状的屈伸来变换攻击角度,伤人于不知不觉,端得非常厉害。    
        木虎吃亏在正处于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的当口,加上又刚拼尽全力攀升,况且长枪突袭前半点也没有先兆,当他察觉时,墨绿色的枪头,已像毒蛇般到了头顶。    
        木虎不愧一名恺撒帝国御前钦封的黄金龙战士,纵使在这等恶劣的形势下,反应仍是一等一的恰当和迅速,硬是一偏脖颈且扭动腰身,顺便抡起右臂侧撞枪旁,同时使自己往后仰跌。    
        纵使如此,木虎仍是慢了一线,由颈至背血肉横飞,更被枪锋无坚不摧的劲气,撞得歪歪斜斜地向塔顶南侧飞坠下去,但已避过千年老藤枪贯顶而入的厄运。    
        “蓬!”背脊着地前,木虎勉力一拳击中瓦面,用来缓冲坠势。    
        这时墨绿色枪身已倏忽收回突袭者背后,仅留下半空中一串残影犹未消散,可见这一枪如何准确、刚猛、迅疾了。紧接着,最离谱的一幕发生了,那人两只宽大袍袖轻轻一振,瘦削笔挺的身躯愣是在空中凝滞了片刻,继而不降反升,有如一只烈日孤鹰倏然更飞高三丈,遂再次拔出千年老藤枪,向木虎陨落之地闪电般俯冲而去。    
        “藤枪木鹰!”木虎倒吸了一口凉气,背刚触地,便弹了起来。伤口传来的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使他脑海产生出剧烈晕眩的感觉,但是时不我待,哪有时间供给木虎疗伤静养呢?    
        “轰!”背后发出一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随即两股庞大无匹的劲气,隔空向木虎涌至。那是一种奇特的感觉,与以往任何一次遇到的劲气都截然不同,它们好像是两座巍峨大山,恶狠狠地横蛮撞来。    
        木虎紧咬牙关,根本来不及察探敌人是何方神圣,就赤手空拳地连挡对方十二记重拳,到了第十三拳,他再也支持不住,闷哼一声,借力往后疾退数丈,远远脱离了排山倒海般的拳劲威胁,甚至遥遥飞出了塔顶范围,直接坠往最靠近西宁塔的一株百年老树树冠。    
        “痛快!过瘾!”背后那人犹在状似疯癫地大叫大嚷,俨然兴奋到了极点。    
        光凭他轰轰烈烈的嗓音,木虎就知道那人一定是,木字辈弟子中拥有第一大力士之称的木象,想不到他发动攻势的时候,居然如此刚猛无俦,险些就被他下一拳砸成肉泥烂酱了。    
        木象也没想到,受伤后的木虎仍这么厉害,此时见他借力瞬息远遁,倒也不甚着急,因为他知道其他三位师兄弟,绝不会轻易饶过这家伙的,何况刚刚被木虎戏耍的木鱼,乃是四人中最讲究睚眦必报的小气鬼呢!    
        果不其然,木鱼腰肌一拧双脚一错,整个人闪电般“游”了过来,紧接着双手一扬,一枚银盘倏忽跳弹三丈,流星赶月般向急坠的木虎飞去。    
        木虎惊觉背后劲风凛冽,乍一回头,恰好看到一幕奇景,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眨眼间,那枚银轮赫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万,经历了太极、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足足四十五种变化,顺便也囊括了天地变化的全部奥妙,排列成古今最繁复神秘的阵型图案,铺天盖地地罩向木虎,一时间木虎眼内尽是满天银星闪烁,而且每时每刻都在遵循着某种天道至理变化挪移,叫人永远休想掌握它们的移动轨迹。    
        “老混蛋,这回让你尝尝哥哥我的厉害!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疾!”木鱼怒不可遏的咆哮声遥遥传来,木虎却一点对骂的心情都没有,此刻在他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木鱼刚刚念颂的净土七大秘咒之“星罗棋布”大阵,究竟要如何破解?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木虎咬牙切齿地低声嘶吼着,忽然反手一掌拍中自己的天灵盖。    
        刹那间,他遍体金芒剧盛,浑身都融入了一团灿烂夺目的明黄光晕里,随即四面八方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阵龙啸,渐渐地那股巨大啸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当木妖、木鱼、木鹰、木象四人先后跃至塔沿观望时,冷不丁发现声音赫然传自木虎体内。    
        这一刻,木虎全身金光缭绕,瑞彩纷呈,恍若有一条团团盘踞的傲世金龙,层层叠叠地护住了他周身要害,而体外三尺更形成一面无形气罩,切断了外界的所有联系,构筑出一座与世隔绝的独立世界。    
        “叮叮叮叮……”满天银星有如一轮轮狂风骤雨般无休无止地敲打着那层金色防护罩,可是木虎却恍若不觉,半点也不受其影响,再看那些威力强大的银流星,居然象被某种磁力牢牢粘住了一般,贴在气罩外壁纹丝不动。    
        四人瞧得目瞪口呆,一时半刻内,被震撼得全部忘记了要继续攻击敌人。    
        “那就是传说中的‘神龙霸体’吗?这也太强悍了点吧,叫人怎么收拾他啊!”一贯逞强斗胜、无所畏惧的木象,生平首次说出了一句心底忐忑不安的话语。    
        “可不是嘛!连秘咒都能一动不动就硬扛下来的怪物,恐怕绝不是我们能够对付得了的变态高手啊!嘿嘿,妖老大,您看咱们是不是得……”说着木鱼用右手食中二指,做出了一个快速跑路的姿势。这时的木鱼哪里还有片刻前气吞山河的磅礴气势,见到秘咒无效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有多远跑多远,最好永远别再和那个混蛋为敌,至于那一点点被戏耍的仇恨,早就被木鱼丢弃到九霄云外去了。如果可能的话,他真希望亲口向木虎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并且告诉他,自己一点都没报复的意思,刚刚不过是随随便便放个烟花,给他老大开个玩笑罢了。    
        “他的气势比刚才强盛了整整十倍,恐怕已经启动了以前禁锢的黄金龙战士的全部力量。我们需要怎么做?”素来冷酷无情、寡言少语的木鹰,一边用犀利无匹的厉眸观察着木虎,一边向四人众里最是冷静、睿智、以及诡计多端的木妖请示着下一步行动方案。    
        木妖的瘦削身躯,在微风吹拂下,恍若轻烟薄雾般令人看不真切,可是他阴柔诡异的中性嗓音,此刻却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绝决,坚定不移道:“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们都必须拖延住木虎,等待合适的人选来收拾他!”    
        话音才落,在身旁三位小弟还没来得及露出失望表情之前,木虎顿了顿,轻松愉快地笑道:“听说这次是枯月师叔亲自押阵呢,而且还有那位号称天下无敌、唯天可敌的‘天敌’柳轻侯前来援手!你们可别忘记了,折损在他手中的黄金龙战士已经不下十人,有这位‘杀龙专业户’出手襄助,你们担心个什么劲啊?何况我们还有秘密武器未使出来呢,不是嘛!”    
        一番话说得诸人眉开眼笑,木鱼甚至差点就要开始欢呼雀跃了,猝不及防地塔下那株百年老树树冠处,传来洞金裂石的刺耳噪音,继而四人眼帘尽被璀璨耀眼的金芒填满,其中赫然还夹杂点点银星,“神龙元气罩”居然在谁也预想不到的情况下,突然爆炸了。    
        “飕飕飕飕……”一片片到处胡乱散射的劲气和银星,此刻变成了最具杀伤力的可怕武器。树木被射成蜂窝、土地被凿得坑坑洼洼,甚至连西宁塔都被整整齐齐地削掉了一角,塔身更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四人再也无暇顾及什么圣灵长眠之地,闪电般倒翻一个筋斗从塔后飘然落下,犹在半空中,就按照木妖的计划,悍然启动了预先埋伏在西宁塔周围的绝秘武器——四尊“土魔”。    
        大爆炸的声响过后,耳畔开始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个个嘎然终止的惨叫,声源从西宁塔北测笔直地向围墙外延伸而去,那是木虎突围时,沿途试图想要拦截他的逢字辈弟子发出的。听到一名又一名亲信弟子濒临死亡前的悲鸣,四人瞬息间眼睛都变成了红色,怒火直冲天灵。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疾!”四人不约而同地启用了置精神能量的剧烈损耗于不顾的秘法,毅然加速了“土魔”的行进速度。霎时间,西宁塔北侧的灌木丛林内,土壤象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一波波土浪排山倒海般奔流向前,沿途遭遇的树木花草,一概被摧枯拉朽般连根拔起,寸寸撕碎。    
        木虎没料到敌人追踪而来的势头竟然如此迅疾猛烈,脚步稍缓的刹那,一只硕大无朋的巨手倏然破土而出,铁钳般紧紧握住了他的右脚踝。    
        木虎处变不惊,空置的左脚重重地在原地一顿,整个人猛然腾空跃起两丈,顺势连那只硕大无朋的巨手,以及巨手所附的庞大躯体也被拉出了地面。    
        尽管是第二次见到,净土宗木字辈弟子们梦寐以求的最强大召唤兽“土魔”,但是给木虎带来的精神震撼,却一点也不比二十年前有所削弱,因为它存在的本身,就是力量和强横的代名词。    
        “土魔”除五官模糊外酷似人形。它身高两丈四尺,臂展三丈六尺,肩宽背厚形如城墙,双臂长垂及地,拳大如瓜,双腿粗壮坚实,行走如飞。此物通体深黄犹如晚秋残叶,全身静立也会呈现出一种霸道绝伦的强横气势,使人望而生畏,动辄迅猛如霹雳雷霆,让人肝胆俱裂。    
        令木虎感到有点诧异的是,这尊“土魔”与从前见过的那尊颇有几分不同。它居然身着一套颜色黯淡的巨型盔甲,右手也盈握着一把长柄开山巨斧,而且型号显然比军队中狂战士们使用的那种开山斧还要大上五倍左右。    
        “从前的那些‘土魔’可都是赤身裸体、手无寸铁的啊!究竟是召唤土魔的法术取得了巨大的进展,还是那帮老家伙,另外在它们身上加持了攻击防御阵势呢?“    
        木虎思忖未已,那尊土魔就左手一紧把他重重拽下,同时用右手开山巨斧顺势劈向他脆弱不堪的脖子。这一套动作快逾电光石火,等木虎反应过来的时候,足踝的剧痛差点使他咬碎钢牙,而扑面而来的凛冽劲风,让他感觉好像天灵盖都被劈开了一道缝隙般难受得想要自杀。    
        “轰!”开山巨斧重重地劈入土中,尘土漫天飞扬过后,地面上露出一个直径五尺、深度八尺的大坑。木虎看罢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要不是他急中生智,弯腰把整个人攀附到土魔的左臂上,此刻恐怕早已荣升极乐世界了。    
        “呼!”一次攻击落空后,土魔幡然省悟般恶狠狠地把左臂上的“寄生虫”抛飞出去,随后开山巨斧再次闪电般高高扬起,轰然向目标劈了过去。与此同时,那尊土魔周围的土壤骤然剧烈波动起来,三尊长相一模一样的土魔相继破土而出,纷纷挥舞着开山巨斧,朝着狼狈逃窜的木虎狂野劈去。    
        木虎恨得牙根痒痒,偏偏他师父枯竹大师最不精通的就是五行法术,所以他认识归认识,却丝毫没办法破解,而“风花雪月”四大元老尽属钻研旁门左道的行家里手,此时师父的道行修为,立刻在嫡传弟子身上显现出优劣之处来。    
        木虎一边狼狈不堪地闪躲着土魔无孔不入的攻势,一边搜肠刮肚地寻思着破解土魔的办法。他自学成材的一身土系法术堪称净土宗木字辈弟子之冠,除这类即使是同门师兄弟都秘而不宣的召唤秘法外,木虎对其他法门秘诀无不涉猎,而且精通无比。但是仓促之间,任你天纵奇才也哪有办法可想啊!    
        眼见四尊土魔构成的包围圈内,可供腾挪的空间越来越狭小,而远处木妖等人的精神波动却越来越鲜明强烈,显然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生怕再度被四人围攻的木虎,毅然选择了一种异想天开的突围方法。    
        “飕!”木虎鬼魅般没入土中,玩命地向北墙遁去。    
        顷刻间,他身后土壤内立时涌现出一波波惊涛骇浪,原来是四尊土魔闪电般反应过来,纷纷重新钻入土中,如鱼得水般欢畅无比地追踪而来。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死时速竞赛,一方是土系遁术臻达炉火纯青境界的木虎,另一方是天生土属性的强大召唤兽,双方都竭尽全力试图甩掉和追击对方,偏偏短距离内谁都根本无法实现这个目标。一时间双方开始各出奇招,前面是木虎把行进路线走得蜿蜒曲折,后面是四尊土魔横冲直撞,不时还把那一柄柄特大号的开山巨斧当成暗器投来掷去,使木虎险象环生,有几次差点就被拦腰剁成了两段。    
        蓦然,木虎感觉到一阵脸红心跳,呼吸困难,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有如被烈火炙烤般熊熊燃烧起来似的难受到了极点。他知道木鹰那一枪导致的内伤,以及“神龙元气罩”损耗的先天元气,在根本没时间调和的情况下,加诸刚刚还妄动全部残余先天真气一路疾行,此际他已经濒临油尽灯枯的境地。    
        “我不服啊!只要……只要给一口喘息的机会,我就可以重新振作起来,一一挫败这帮只会围攻偷袭的卑鄙无耻之徒,可是……可是我还有机会吗?”木虎的心情悲愤绝望到了极点,忍不住猛然不顾一切地破土而出,回到了地面上。    
        此举大大出乎木妖等人意料之外,因为木虎钻出的地方正是贴近北墙内侧墙根之处,按理说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逃亡时都绝不会选择那里出现的,怎都要选择在墙外吧?于是,他们统统地愣了一下神儿,来不及操纵土魔及时地紧随其后出现,竟被它们集体跑出了北墙外的大街上。    
        这一刹的失误,短暂如白驹过隙,却给予了木虎自狼狈逃窜以来,一直都苦苦企盼的喘息良机。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努力地想把体内杂乱无章的真气立刻调匀,继续这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战斗。    
        可惜事与愿违,木虎闭目自检到的内外伤势,要比他预计的还要严重数倍。最糟糕处反倒不是背上被木鹰偷袭的那一枪,而是连续施展十二成“神龙霸体”和长距离极速狂飙的“土遁”后,在体内元气消耗殆尽的情况下,先天真气根本无力自动愈合伤势,由此导致的多处经脉郁结堵塞。    
        依照目前状态来看,木虎根本不适宜继续作战,即使他立刻觅地静养疗伤,也需要至少半个月时间方能痊愈,那尚且得治疗得法,最好还有一名同级数高手帮忙打通所有淤塞经脉。此时木虎若置伤势于不顾,勉强催动体内真气的话,倒也有一战之力,不过后果会非常严重,轻辄功力减退十年,重辄武功全失,变成一名连走两步都要气喘吁吁的废人。    
        面临生死抉择,木虎凶睛闪烁不定,显出心中颇为踟躇。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耳畔蓦然“飕!”地一声劲风劈面。凭借着多年经验,木虎不看也知道那是一条软鞭或长索之类的武器,可奇怪的是,尽管它声势惊人,武器上蕴含的劲道却异常微弱,即使给它触及身体也不会带来任何伤害。    
        木虎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为小心起见,他反手拔出那条一直没来得及施展的黄金棍,施展一股巧劲破空点去。“噗!”黄金棍精确无误地点中索首下方七寸处力量节点,发出一记沉闷交击声,随即整条绳索蕴含的劲道,都被这招四两拨千斤式的格挡倾泻一空,软绵绵地如同一条死蛇般垂落地面。    
        木虎扭头一看,见身体右侧距离自己约七丈外的墙头上,蓦然闪出一名身穿素黄道袍,脸戴黑巾的蒙面人。此刻,他掌中正握着一条狭长的绳索,绳索的另一端则恰好落在木虎脚下三尺外的空地上。    
        “大师伯,快,我来救你出去!”一缕熟悉之极的嗓音传入耳鼓,木虎赫然发现那蒙面人竟是心腹亲信逢澜。他万万没想到在濒临绝境的情况下,逢澜居然甘冒奇险前来营救自己,一想起平日里对待他不冷不热且严加提防的态度,一时间不由得追悔莫及,心中亦感到万分惭愧汗颜。    
        “轰!轰!”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木虎身后的围墙,突然毫无征兆地四分五裂,残砖碎石疾风骤雨般四散激射,威力俨然不亚于强弓劲弩射出的狼牙利箭,甚至犹有过之。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倏忽临近,四尊土魔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刚刚遭到破坏的围墙缺口处,距离木虎相隔已不足两丈。    
        千钧一发之际,木虎再也无暇感慨,更没时间仔细琢磨,突然出现的逢澜,究竟是否值得自己充分信任,眼前他面临的只有两条路生存或者毁灭,换做是你会选择哪条呢?   
        


第十九卷 倾城  第三章 罗刹

    “蓬蓬蓬蓬!”四声乍听起来就像一声的轰然巨响过后,漫天尘土飞扬。刚刚在木虎脚下还坚固如石的地面,此时愣是被土魔们硬生生开凿出四座直径五尺、深度八尺的大坑来,那股惊心动魄的浩大声势,着实叫旁观者一个个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    
        幸好这一刻,木虎早抓着绳索,被逢澜凌空扯起两丈,宛如一张人形纸鸢般飘飘悠悠地飞跃所有障碍物,坠落到围墙外的街道上。    
        尽管刚才位置最靠前的土魔,仍将手中那柄硕大如车轮般的开山巨斧锋刃,紧紧贴着他的裤裆边沿抡过去,差一点就让他永久丧失掉男性的基本尊严,不过迫在眉睫的危机总算解除了。虎口脱险的喜悦让木虎兴奋得想要仰天长啸,当然如果浑身上下不被如雨冷汗湿透的话,就更加完美无缺了。    
        眼前发生的一幕太富有戏剧化色彩了,导致木氏四人组再度失算,唯有眼睁睁地看着木虎从容逃脱。    
        “希律律!”墙外骤然传来一声嘹亮刺耳的骏马长嘶,接应者显然考虑周详,连代步工具都准备得妥妥当当,哪管以土魔的惊人速度,也无法追及狂奔中的骏马吧?更何况墙外不远处就是闹市区,根本无法肆无忌惮地施展土魔的强横威力,他们还不想以拆掉半座新阿吉姆市为代价,捉拿一名重伤逃窜的叛徒哩!    
        “他奶奶的熊,哥哥我绝不允许任何敌人,这样轻轻松松地在我鼻子底下溜掉!”一直伴随枯月大师和莫琼瑶压阵看戏的我,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想要参与战斗的激情,雄躯鬼魅般腾空拔起八丈,同时左掌魔幻般变出那张光翼弓,右掌食中二指闪电般抽出一支暗翼箭,在弓弦倏地自动拉成满月形状的时候,似缓实疾地搭了上去。    
        这一套动作在电光火石的刹那全部完成,简直快至不可思议的程度,当身畔的枯月大师和莫琼瑶发现异状时,我早已蓄势待发多时。那一股盖世无双的巨大精神能量,更领先众人一步光速逾越数十丈距离,牢牢锁定了方才仓惶窜上马背的木虎,以及那名刚才突然出现,打乱一切我方事前部署的逢字辈装束的蒙面人。    
        此时此刻,我脑海中唯一仍在犹豫不决的事情就是,这一箭究竟应该控制在几成威力下,才能够只是震晕两人,却不取他们的性命呢?    
        “箭下留人——”枯月大师惊骇欲绝地叫声,在我右手拇、食、中三指松开箭和弦前的刹那,利刃般刺入耳鼓,几乎快吵得我耳朵都要聋了。意到力止,操纵光暗之翼的灭世魔气嘎然定格在那一瞬间,我的身体也那么笔挺地滞留在八丈高空中纹丝不动,静止如一尊完美无缺的战神雕像,冷酷无情地俯瞰着苍茫大地、芸芸众生。    
        间隔片刻,我才以一种缓慢得超乎常理的速度,有如一片羽毛般,徐徐降落到刚才腾空而起的地方,位置分毫不差完全吻合。    
        没有说话,我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枯月大师,想必他一定明白我要询问什么,并且给出一个合理且让人满意的解释。莫琼瑶也颇感莫名其妙地紧盯着他的脸容,美眸中流露出一种充满怀疑的眼神。    
        枯月大师破天荒地老脸微红,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掩饰窘态后,才恢复正常道:“嘿,请二位原谅贫道的鲁莽之举,不过刚才确有特殊情况发生,使我不得不临时出言阻止。具体缘由事关本宗元老会最高机密,让我们边走边谈好吗?”    
        我和莫琼瑶听罢不禁面面相觑,即使想破脑袋也猜不透,木虎和那名蒙面人怎么能够突然和净土宗元老会的最高机密扯上任何关系,不过碍于前辈脸面,暂且就听他如何胡编乱造一回好了,等枯月无法自圆其说的时候,再跟他新帐老帐一起算不迟。    
        三人闲庭信步般边走边聊,神态间充盈着一股说不出的轻松写意,偏偏行进速度却快逾奔马,眨眼间就掠过了重重屋脊,临近西宁塔北墙,顷刻间战场尽收眼底。    
        “嘭!嘭!嘭!”土魔们惊心动魄的脚步声,随着地皮剧烈的震颤,越来越清晰可闻,恍若近在耳畔回荡。倏忽间,木虎和逢澜右侧十丈外的围墙轰然倒塌,烟尘弥漫中,数团硕大无朋的黑影,挟带着迅猛无俦的劲风扑面而至。    
        另外还有一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尽管眼下飞砂走石地动山摇,犹然掩盖不住四道身法施展至极限的破空呼啸声,从正后方迅速逼近,木氏四人组经过短暂的迷惘后,终于再度风驰电掣般追赶了上来。    
        同时北墙外预先埋伏的逢字辈弟子们,也潮水般汹涌而至,虽然他们总人数只有二、三十名,但是对于精疲力竭的木虎来说,却是一道几乎无法逾越的鸿沟,偏偏此刻唯一的同伴逢澜,根本无法独力抗衡数十名同级数的一流高手。    
        木虎思忖未已,逢澜蓦然绝决地道:“大师伯,你快走吧!这里交给我来应付就行哩!”    
        “啊!”木虎听到这番话语,立时热血上涌,激动万分地道:“逢澜,我们一起杀出去吧!我木虎乃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焉能将救命恩人弃置不顾,独自一人逃生呢?”    
        逢澜勃然变色,狂喝道:“快走啊,难道你想让我功亏一篑吗?”说着不由分说一脚踢在骏马后臀上。    
        “希律律!”受惊的坐骑人立而起,差点就把木虎掀下马背,幸亏他用双手紧紧搂抱着马颈,双腿也牢牢夹住马腹,这才幸免于被甩离马鞍的狼狈下场。    
        土魔们的身影倏然噩梦般浮现眼前,甚至高高扬起的开山巨斧上,锋刃的每一丝纹路,光凭肉眼就清晰可辨。在这群身高超逾两丈四尺的雄伟巨人面前,逢澜显得异常渺小和脆弱,仿佛土魔们仅用一根手指就可把他碾得粉身碎骨,但他仍旧寸步不移地拦在前路上,还有暇回过头来,冲着木虎露出一抹阳光灿烂的微笑。    
        “驾!”木虎含泪收回视线,厉声催动坐骑前行,骏马应声像一支离弦之箭,朝着尚未形成包围的唯一缺口狂奔而去。    
        就在他扭头的一刹那,土魔们狠狠劈下的开山巨斧,同时命中了目标的颈、胸、腹、腿,逢澜立时被劈个四分五裂。紧接着,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诡异景象映入了众人的眼帘,那些伤患处居然半滴鲜血也没喷溅出来,而是整个人随着剧烈打击,就那么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刚才站立原地的逢澜,居然仅仅是一尊栩栩如生的幻象,真人早已不知所踪。    
        不远处飞驰来的木氏四人组,目睹此景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异口同声地惊呼道:“障眼法!”    
        要知“障眼法”乃是道宗诸流派法术中最基础的一种入门功夫,几乎每名道士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施展得出,即以假相混淆视听,使他人无法侦测真相,遂作出截然相反的错误判断,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若想像逢澜一样,在诸人眼皮底下,虚拟出一尊栩栩如生的幻象,并且骗过四名木字辈顶尖高手,却实在是困难到了极点。那不仅需要冷静的头脑,精密的计算,天大的胆量,钢铁的神经,另外还需要一身炉火纯青的道家修为,偏偏这五项条件都不是区区一名逢字辈弟子所能够具备的东西。    
        “高手!”这两个字倏地掠过四人脑海,却仍不足以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哪管强横如木虎,还不是被他们追杀得狼狈逃窜,世间除了元老会的那帮老家伙外,尚且挑不出几名能够让木氏四人组不战而逃的厉害人物来。何况道术终究只是道术,毕竟不是仙法,敌人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时间长了总要暴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供他们追索行踪的。    
        果不其然,在正常人三次呼吸的时间过后,距离策马狂奔中的木虎位置极近的土壤,骤然泛起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继而那条非常熟悉的土黄色身影闪电般窜上了地面。    
        “啊,这小子施展土遁潜行时的速度,居然比我们还快了足足一成多!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啊?”木氏四人组一边脚下狂追猛敢,一边心里惊骇莫名。    
        要知能被选入“造化堂”者,尽属土珠岛净土宗数万弟子中的佼佼者,其中尤以七名木字辈弟子担当的百夫长最为出类拔萃,乃是抛除“净土七子”外宗内最强横的精锐高手。想不到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这名蒙面人,愣是把他们的风头丝毫不留情面地彻底压制了下去,那怎能不叫人惊怒交加啊!    
        正当木氏四人组拼尽全力地蹑踪而来,土魔们惊天动地地从斜刺里奔袭而至,逢字辈弟子们也豁出性命围追堵截的时候,战场内蓦然发生了一件谁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蓬!轰!”那匹承载木虎疯狂疾驰中的骏马,猛然两只前蹄一齐打滑,整座庞大的身躯,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腾空飞起两丈,恶狠狠地贯到了地上,却犹然阻止不了猛烈的冲势更滑出老远,愣是把一座民居向街的整堵山墙全部弄塌。那颗偌大的马头也瞬间被撞得支离破碎,殷红的血液和白腻的脑浆,标射至前方数丈开外,涂抹得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惨厉景象。    
        而马背上的木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急刹车,凌空抛出老远,眼看他就要像坐骑一样撞得脑浆迸裂而死,可令人感到万分诧异的是,他居然半点发应也没有,整个人就像熟睡般直挺挺地飞向石墙,期间连半点武者应有的保护措施都没有,好像存心想试试到底是石头硬还是他的脑袋硬似的。    
        “不好!”一直遥遥锁定着木虎身形的我,此时不禁大惊失色,不论我如何推算,也万万没想到木虎会窝囊到要自杀而死的地步,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贯强横无匹的黄金龙战士风格,可惜距离太过遥远,哪管我施展瞬移也万万救援不及了。    
        “我的乾坤印啊!”正当我追悔莫及的时候,奇迹突然发生了。    
        “飕!”一条土黄色的瘦削身影,带着扑猎猎的迅疾破空声,以肉眼难辨的高速,抢先一步抵达石墙前。紧接着他在所有人发出惊呼前,硬生生地扭转过身躯,正面面对木虎的冲势,举重若轻地双手一拨一引,愣是将木虎那具重逾两百斤的雄躯,连带迅猛无俦的冲势全部化解于无形,随后像是拎一只小鸡般把他倒提在手中。    
        这一幕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发生并结束,真让高速狂奔赶来的诸人心中又喜又忧。他们喜的是目标幸免遇难,忧的是蒙面人是敌非友,若叫他携着木虎成功远遁,将导致难以预料的后果。霎时间,木氏四人组、逢字辈弟子、我、莫琼瑶、枯月等人皆施展出毕生功力,玩命地朝着蒙面人站立的位置冲去。    
        突然,预先毫无征兆地,我腹下丹田气海处倏地传来一阵令人感到万分不安的躁动,早前被囚禁后犹如死鱼般一动不动的那缕天魔气,此刻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到处横冲直撞起来,居然试图突破灭世魔气制造的铜墙铁壁跑到外面去。    
        我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凝神运气,重新在丹田气海处加固,由灭世魔气构筑的无形枷锁。谁也未曾料到,就在这我心神稍微分散的一刻,异变再次发生了。    
        “轰!”以蒙面人为中心的方圆三丈空间骤然塌陷下去,里面的空气瞬间被抽离得干干净净,倏忽间形成的那股巨大吸引力,不但牢牢钳制住了蒙面人的身体,同时达到窒息、盲目、晕眩、麻痹、混乱等诸般特殊效果,保证在这座气场内,除施展者外,任何人的战斗力都要减少一半多。    
        而最清晰感受到气场威力者莫过于身陷其中的逢澜。当他成功掌握木虎的一瞬间,精气神都处于一种最虚弱、松懈、疲惫的状态,恰恰在此时发动突袭,敌人眼力之高明着实让他叹为观止。更可怕的是,敌人并非直接攻击他的本体,而是先营造出一片稳立不败之地的有利局势,然后才从容不迫地浑水摸鱼。    
        眼前残砖、碎瓦、沙尘、树叶构成了一团团大小不一强弱不等的黑暗漩涡,不断遵循着某种玄奥难明的轨迹凌空盘旋飞舞。每一团漩涡每一刻都在上下左右前后移动,并且毫不间歇地向周围释放出一道道锋利无比的气刃,哪管逢澜运足了护体真气,也无法彻底消除肌肤感受到的一股股刀割针刺般的剧痛。此时此刻,他看不见、听不到、嗅不着、也根本无法用精神感应敌人的确切位置,不过他敢肯定的一件事情就是,敌人的目标是抢掠木虎,否则根本无需大费周章,直接干掉自己即可,恰恰因为害怕误伤到木虎,这才舍近求远搞出这么多花样。    
        这些念头闪电般掠过逢澜的脑海,迫使他当机立断地决定投下这至关重要的一注。    
        “呼!”逢澜倏然运足全身功力挣破束缚,并把木虎抡起,恶狠狠地朝身后斜上方砸去,随即如影随形般紧贴在他身后伺机而动。由于木逢二人身形相差悬殊,此情此景象极了体型巨大的棕熊背后攀附着一只瘦小灵巧的猿猱,从正面望去,根本发现不了逢澜的存在,攻击更是无从谈起。这一招显然出乎敌人意料之外,对方怎都想不到逢澜居然为了自身安危,全然不顾木虎的死活,猝不及防下,唯有暂时撤掉了木虎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黑暗漩涡,让出一条通道来。    
        逢澜见诡计得逞,立刻得理不饶人地继续挥动木虎开路,同时闪电般逆转前进方向,迅猛无俦地冲向墙外街道。这一正一逆的突围动作疾如星火,简直快到了极点,别人根本看不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他逃出包围圈外了,可惜此番他遇到的是阴险诡诈的行家里手,早被敌人看破了真实意图。    
        一条鬼魅般白影倏然从眼前闪现,盈盈俏立在断墙缺口处,恰好截断了逢澜的突围之路。来者除了那位风华绝代、艳色倾城的魔女,还能是谁呢?    
        逢澜呆了一下,他没想到敌人居然是一名遗世孤立、艳压群芳的超级大美女,更没想到这招声东击西之计都没能骗过她,遂只好故技重施把木虎挥舞得风雨不透,硬生生闯了过去,无奈他想用相同的无赖招数对付当前大敌,却是万万不能喽!    
        “蓬!”魔女居然不躲不闪,就那么狠辣无情地双掌齐按在横撞来的木虎胸膛,发出惊心动魄的劲气爆鸣。    
        逢澜浑身一震,魔女掌劲按下处,传来两股惊涛骇浪般的巨力,沿着木虎的四肢百骸蛛网似的散布开来,遂又快如电闪地汇聚一处,笔直贯透掌心而入,使他顿觉胸口如遭雷殛,忍不住闷哼一声,赶紧松开紧握木虎足踝的手掌,高速往后退去。    
        一眨眼的功夫,木虎的控制权就已易手,差点让逢澜气炸了心肺。他双眸炯炯地盯着魔女,脚下生根,迅速运足浑身功力,准备施展平生所学与她斗个你死我活。    
        反观魔女却意态悠闲地倒轻轻拎着木虎的腰带,神情不屑一顾地瞅也没瞅他半眼,仿佛在无声地诉说:“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地有多远滚多远好了。”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深沉内敛如逢澜也忍不住愤然仰天怒啸,双手陡然化作漫天掌影,狂风骤雨般疾攻魔女全身各处要害。    
        魔女哂然一笑,霍然把手中完全失去知觉的木虎迎面投掷过来,角度妙到毫巅,恰巧封住了所有进攻路线,同时也挡住了逢澜的视线,使他睁眼如盲看不到魔女的后续动作。    
        这一招大大出乎逢澜意料之外,此刻他明知这是接不得的烫手山芋,甚至是敌人早有预谋的陷阱,也不得不嘎然停顿攻击,先保证木虎的生命安全再说。顷刻间,漫天掌影倏然消失不见,只剩一对手掌闪电般抓向凌空飞来的木虎胸口。    
        岂料,昏迷不醒的木虎这时忽然在半空中翻转身体,改胸腹为背脊对着逢澜,同时不降反升拔高数尺,让逢澜抓了个空。就趁着他翻身的间隙,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掌悠悠拍至,乍看上去速度缓慢到了极点,但却有种令人怎样也躲不开的感觉,完全封死了所有进退闪避之路。    
        逢澜再想变招已然不及,无奈下唯有仓促聚集全身功力于双掌,不情不愿地迎了上去。    
        “蓬!”气浪以四掌交接处为圆心,涟漪般向四面八方荡漾开去,但凡触及的物体莫不四分五裂,粉身碎骨,一时烟尘弥漫飞砂走石,近至尺许范围内的景物都看不真切了。    
        逢澜狂喷一道血箭,有如一只断了线的纸鸢似的,遥遥向后飞跌出十七八尺,狠狠地撞在另一堵围墙上才反弹坠地。此时,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内,血液就像开了锅似的沸沸腾腾,真气宛如烈火焚烧般熊熊燃起,逢澜头脑一阵迷糊,好不容易才把喷薄欲出的第二口鲜血压下,随即想也不想侧身滚到一旁,同时偷偷地在地上按了一掌。    
        尘埃落定,眼前一切恢复清晰。    
        透过破烂不堪的屋顶,一缕灿烂阳光投射进来,笔直地映照在魔女那张美丽至令人窒息的脸蛋上,自然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高贵和冷漠,使她犹如掌握世界最高权力的女王般高高在上,能够裁决天地万物的生死存亡。    
        “嘭!嘭!嘭!”伴随着一阵惊心动魄的脚步声,土魔们蓦然在这栋民居的东南西北方同时出现,形成一个完整的包围圈,而第一批逢字辈弟子们也赶到了,他们人数约三十人左右,设卡拦截在前往码头的城门方向。    
        同时,木鱼得意洋洋的嗓音也在二人耳畔清晰回荡:“屋里的人给我听着,立刻交出木虎,走出来投降,不然本队长将下令土魔马上施展毁灭性打击,届时被活埋在废墟里,你们可别怪我木鱼心狠手辣!”    
        可惜民居内悄无声息,静如鬼域,仿佛根本没有一个活人似的,哪有谁回答他啊!    
        魔女完颜瞾一手轻飘飘地提着木虎,另一手背负身后,傲然卓立。那对颠倒众生的修长凤目,冷冷地盯着角落里的蜷缩成一团的逢澜,对于木鱼的鼓噪则置若罔闻,浑不在乎。    
        逢澜顿觉如坠冰窖,全身血液都要冻僵似的停止了流动。刚刚自己与她对掌可谓尽展全力,殊料在接实的一刹那,魔女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化作一眼深不可测黑洞,营造出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把他全部掌力“借”走不说,临了还奉送了一股足以撕心裂肺的黑暗真气,虽然依靠师父亲赐的护身法宝化解得七七八八,但终给对方破入体内,受了不轻的内伤。    
        多年来,逢澜未曾尝过一败,岂料今日却莫名其妙地输得一塌糊涂,瞧魔女那盯人的架势,恐怕此番甚至有可能连小命都要葬身此地了。    
        完颜瞾默默地上下打量了逢澜良久,忽然轻启樱唇,自言自语地道:“你能挡住我全力一掌,当非无名之辈,为什么人家记忆里居然会没有你的资料呢?”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净土宗里称得上高手者屈指可数,除了那些老糊涂之外,就剩下木字辈弟子中的寥寥几人了。告诉人家好吗?既然屋外的是木妖、木鹰、木象、木鱼,我手里拎着的是木虎,偏偏你又不是木蝶,那你究竟是谁呢?”    
        逢澜下意识地想摸一下蒙面丝巾是否妥当,可手抬到半途又觉不妥地嘎然落下了,结果这些动作一丝不漏地全部落入完颜瞾眼中,使她嘴角浮现出一抹动人心魄的迷人微笑,恍似想起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逢澜嗓音嘶哑地道:“不必费神了,小姐永远猜不透我来历的。倒是我现在知道了小姐是谁。嘿嘿,想不到高唐八岛上艳名远播的‘织女’完颜瞾,居然深谙最上乘的魔宗武学,若把这个消息昭告天下的话,我倒要看看完颜世家,今后如何在海伦岛上立足!”    
        闻听此言,完颜瞾脸容迅速恢复冰冷,幽凉地道:“你是在逼人家杀你吗?”话音才落,优美至无可挑剔的娇躯,倏然鬼魅般出现在逢澜右前方三尺处,完美修长的玉掌轻如鸿毛般地飘然落下。    
        霎时间,逢澜整个人像被一座无形牢笼罩住似的无处可逃,周遭一丈方圆的空气也陡然变得像一座大山般沉重,压得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白皙透明的柔荑一寸寸距离自己的天灵盖越来越近。    
        生死立判的一刹那,“轰!轰!”一连串崩塌声同时从四面八方响起,屋外的土魔们终于开始发起进攻,并迅速挪动硕大无朋的身躯,悍然闯入了这片静谧而危险的天地。    
        “蓬!”与此同时完颜瞾的玉掌,也恰好轻轻爱抚在逢澜的天灵盖上,使其应声支离破碎,化作千百残片随风飘舞。    
        “嗯?”完颜瞾意外之极地望向逢澜躺倒的地方,赫然发现自己击中的哪里是人啊,竟然只是一件土黄色道袍包裹下的残砖碎瓦罢了,而始作俑者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惜无暇继续追杀这名可恶的手下败将,完颜瞾必须将全部精神都放在四尊逼得越来越近的土魔身上。    
        “呜!呜!”四柄开山巨斧挟带着足以刺破耳膜的狂啸,酝酿成了一轮最可怕的风暴,团团包围了魔女,使完全被笼罩在土魔们庞大阴影下的完颜瞾,显得异常孤单、脆弱和无助。当然这仅仅是一种假相,从完颜瞾轻蔑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她根本就没将这些外表和实力都同样强横的土系召唤兽放在心上,她真正顾忌和提防的是,隐藏在它们背后伺机而动的驾驭者——木氏四人组。    
        “蓬蓬蓬蓬!”四柄开山巨斧在触碰到完颜瞾衣袂之前,不分先后地同时被她单手挥动长袖拂中,那股力量简直不可思议的强大,四柄重量超逾千斤的巨型武器,犹如纸糊的一般穿过屋顶遥遥飞出十余丈,遂发出四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和无数惨叫,显然屋外在“奇兵”天降下伤亡惨重。    
        如此夸张离谱的景象,着实让屋外遥控操作土魔,并想获得渔人之利的木氏四人组惊骇莫名,他们还从没见过能够正面硬扛且挫败土魔的变态高手呢!正当他们在为立即插手,还是等待时机而犹豫不决的时候,“惊喜”再次意外地降临到了木氏四人组的头上。    
        仿佛早就料到土魔们会因刚才一击而有刹那的凝滞,完颜瞾毫不停留着启动了第二轮攻势。    
        “嗡!”有如一只蜜蜂振翅的声音,悠然回荡在残垣断壁之间,微弱至几乎不可察觉的程度。随即这种声音在一眨眼的功夫里,迅速蔓延到房间的每个角落,而且振动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好像全世界的蜜蜂都聚集在眼前不足十丈方圆的狭窄空间里。    
        “灭!”完颜瞾冷酷无情地吐出一个字后,房间里的景致骤然黯淡下来,而且不论远近都变得极度模糊,随即除了她和木虎之外,所有物品都开始扭曲、变形、错乱、分裂,还原成了最基本的颗粒。哪管身体最强悍的土魔们,也难以逃过被秒杀的悲惨命运,瞬间化成了四缕黄烟袅袅飘散,而启动和控制它们用的灵符也在形体毁灭的时候露出本来面目,可惜顷刻又被粉碎于无形之中。    
        “啊!”镇守屋外的木氏四人组不约而同地惨嚎一声,嘴里狂喷鲜血,身体摇摇欲坠。这是出道以来,他们遭受过的最沉痛的打击,不但一次性损失了整整四尊珍贵无比的土魔,而且还被敌人将寄存操控者部分精神意识的灵符销毁,立时让四人陷入全身瘫痪状态,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    
        完颜瞾施法过后,本来白玉般晶莹剔透的漂亮脸蛋儿,也不禁泛起一阵潮红,良久才缓缓消逝。若非万不得已,她绝不愿意施展师父传授的保命绝招,因为那需要以损耗巨额精神能量、本命真元、以及体力为代价,有时甚至可能会随机地减少人的正常寿命三到五年。不过这一次需要面对的敌人数量太多太强,若不先下手同时解决掉木氏四人组的话,待会儿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恐怕连逃走的资格都丧失掉了,所以为保险起见,只好破一次例。    
        这时,完颜瞾蓦然发觉刚才感应到那股天魔气波动越来越强烈了,可惜总是被另一股更加强横的力量禁锢在某处动弹不得。她知道这股天魔气中蕴涵着自己的精神烙印,却怎都想不通为何有人能把狂暴无匹的天魔气成功地禁锢起来,那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哪管深蓝三大宗师亲临也办不到。    
        因为天魔气乃是黑暗系真气中最纯粹的终极形态之一,能够与它齐名者唯有传说中的“暗黑不死魔功”、“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葵花宝典”,而且后三者中仅有暗黑不死气能够与天魔气抗衡,另外两种心法仅是精神攻击和物理攻击的巅锋手段罢了,若无暗黑不死气配合,根本威胁不到修炼天魔气的人。    
        所以,即使强横如深蓝三大宗师也只能硬扛、驱逐、击溃天魔气,却永远都无法消灭它。而天魔气只要有一息尚存,就可以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地自动恢复如初,从这个角度来说,天魔气的修练者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原因是只要留给他充足的时间,他根本就不怕真气任何程度的剧烈损耗,他永远都具备颠峰状态的真气储量,    
        天魔气的另一个特殊属性就是永不间歇的吞噬掉所有接触得到的异种真气,由于它本身就是黑暗系终极真气,层次与境界都远远高出同类,所以愈发横行无忌,所向披靡,起码自完颜瞾练成天魔气以来,从来都不曾遇到任何一名与之匹敌的对手。    
        可是眼前发生的事实,无疑彻底粉碎了天魔气的不败神话,完颜瞾心中的震撼,简直难以用言语去形容。为解开这个谜团,完颜瞾甚至故意放弃了木氏四人组全军覆没后逃走的最佳时机,而是选择了正面硬撼一下那个人的真正实力。    
        她心中暗忖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真气强横,还是我的天魔气厉害!”    
        ●●●    
        当我、莫琼瑶、枯月等三人赶至现场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景象,到处充斥着残垣断壁和哀鸣痛呼的净土宗弟子,最离谱的是,甚至连作为“猎虎”行动执行队长的四名木字辈弟子,居然也个个身负重伤,迄今昏迷不醒。    
        枯月目睹如此凄惨的景象,哪里还顾得了其他事情,他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飞奔过去,从怀中迅速掏出一瓶丹药,想也不想就全部倒入四人口中,紧接着推血过宫、运气疗伤忙得一塌糊涂。    
        我和莫琼瑶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遂把注意力同时投向主战场。    
        那栋民居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十丈方圆内干净得连一颗碎石都找不到,好像之前本来就是一片空空如也的白地一般。可是东西两侧被齐刷刷削掉一面墙壁的邻舍,却又分明证实这里曾经也存在过某栋布局一模一样的建筑物。那幅情景诡异绝伦,让人看了不由得毛骨悚然,怎都猜不透究竟要施展何等惊人的力量,才能置办出这么邪门的阵仗。    
        在那片新“开发”出的空地中央,作为始作俑者的魔女完颜瞾,居然恍若事不关己地淡然伫立,且对周遭一切显得漠不关心。而距离她身左三尺处的地面上,静静地躺着本次“猎虎”行动的头号目标木虎,那副瘫软如泥的身躯让人根本无法探测是死是活,伤势是轻是重。    
        仿佛感应到了敌人的来临,完颜瞾在我注视她的一刹那,同时缓缓抬起那张完美无瑕的俏脸,用一双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深蓝美眸投射过来。    
        “锵!锵!”金铁交击般的爆响,嘎然响彻脑域意识海内的每一个角落,随即我稳如磐石般岿然不动,完颜瞾却晃了两晃,脸容倏然失去全部血色,苍白得有如一张白纸似的,终于忍不住倒退了三步,嘴角慢慢溢出一道殷红的血痕。    
        第一回合,双方就集中了全部精神能量,通过眼神之间短暂的碰撞,展开了最为匪夷所思、同时也是最凶险莫测的交锋,结果以完颜瞾毫无悬念的落于下风告终。    
        我眼中爆出慑人的精芒,望进完颜瞾冷漠无情的美眸里,悠然道:“与小姐‘海神号’一别,不觉已有月余,期间轻侯无时无刻不在思忖,究竟要如何报答,才能对得起您当时馈赠的厚礼。想不到相请不如偶遇,能与小姐在土珠岛上邂逅,这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哩!我愿代七海公主殿下,诚意邀请您在岛上逗留些日子,不知芳驾意下如何啊?”遂一边说着,一边似缓实疾地迈步欺近,使两人间的距离猛然由十三丈变成了不足七尺,臻达最适合近战搏杀的理想距离,彼此间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第十九卷 倾城  第四章 霸王

    完颜瞾对我说的话置若罔闻,颀长俊美的娇躯乍看起来也似一动不动,偏偏又给人感觉,她全身上下每寸每分肌肉骨骼,都时刻在以最微弱的幅度运动不停,构成一座处处漏洞,同时也是处处陷阱的战斗堡垒。只凭着这种包涵了似静实动的奇妙姿势,我就敢断言,此女武学方面的成就,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可惜她生不逢时倒尽霉运地踢到了我这块铁板。    
        我仰天一阵长笑,不再多言,双足离奇地悬空二寸而起,左手撮指成刀,居高临下劈向完颜瞾天灵盖。按照二人实际间隔的距离来说,这一掌根本触碰不着完颜瞾,可是当我劈出的刹那,身体却愣是鬼魅般挪移到了她右侧三尺许,抵达伸手可及的位置,掌风携带着铺天盖地的飓风,瞬间“淹没”了她,而同样被笼罩在掌力威胁范围内的木虎,居然连半片衣袂都没被吹起,其控制力道的精湛程度,简直骇人听闻到了极点。    
        完颜瞾仍旧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丝毫不顾逆风舞动的秀发,直到我左掌欺近半尺距离,一对深蓝美眸方才异芒爆闪,施展出一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异武功来。    
        “蓬!蓬!”一连串劲气交击引起的空气爆鸣不绝于耳,我和完颜瞾在电光石火的瞬间,竟然硬碰硬地交换了足足十八掌,方才因为双方都真气告竭而错身而过。    
        这种势均力敌的战果,让我感到万分地不可思议。因为临战前我早就借着那一轮精神交锋,看穿了完颜瞾由于某种缘由精神能量、本命真元、以及体力都大幅下降,现在根本没有一搏之力。岂料事实截然相反,若非她损耗在先,凭借着刚才那种稀奇古怪的舞蹈,甚至有可能一举重挫犯下轻敌冒进之错的我。    
        我思忖未已,完颜瞾已足不沾地般飞了回来,刹那间一双纤长白皙的玉手,幻化出二十四种手印,而每只手还能在不影响双手合击的同时,分别单独地做出二十八种手印,再加上首、颈、臂、腿、脚的配合,其攻击姿势的变化更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最神奇的是,整套动作营造出的一幕幕栩栩如生的幻像,包括可以虚拟人的七情六欲,种种行为,甚至可以虚拟天地山川,白昼和黑夜等自然现象,总之人世间的一切都可以在这套舞蹈动作中得到表现,让你稍微分神,立即陷入万劫不复的可怕境地,导致满盘皆输惨淡收场。    
        我手忙脚乱地应对着这套博大精深的舞蹈动作,同时深深地为其深厚无比的精神底蕴所震撼。    
        高唐的舞蹈历史悠久,在高唐的寺庙中或者工艺品店里,十分常见的神像就是舞神,即拥有整整一千只姿态造型各异手掌的大神湿婆。每当节日庆典中舞蹈演出时,湿婆的舞蹈神像往往要被供放在台前。高唐舞蹈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身体语言异常丰富,尤其是手印更是变化多端。    
        曾经阅览过的高唐简史中相关民族舞蹈的内容,闪电般掠过我的脑海,可惜终究于事无补。曾几何时,我想过有人能把区区歌姬们赖以谋生的舞蹈动作,变成杀人致胜的犀利武器啊!偏偏眼前完颜瞾施展的高唐舞蹈,是那么地神秘莫测,甚至了具备“融合”、“和谐”两种特质,与大自然完美契合在一起,彻底摆脱了世俗烦恼,达到自我解脱的“天人合一”境界。    
        看着完颜瞾如痴如醉、全心全意投入的专注神态,以及应付起来越来越危险吃力的神奇舞蹈动作,我再也忍无可忍,悍然用左手按住了一直盈握在右掌内,迄今未曾出鞘杀敌的“十方俱灭”魔剑柄端,准备马上大开杀戒。    
        白驹过隙的瞬间,十方蕴涵的天崩地裂般的杀气已惊动了完颜瞾,她倏然奋不顾身地欺近,一双白嫩无暇的藕臂,有如两条毒蛇似的盘旋而上,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分别纠缠住了我的左右臂膀。    
        “嗤!负!蓬!轰!”两股凶狠霸道的魔气不断交击,四散喷溅,我和她拳来肘往,膝至腿挡,撮指成刀,并指做剑,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险象环生。    
        完颜瞾每一招袭来,都给我用最简单的拳打脚踢一招两式截断,致使她每一击都必需耗费数倍心思,方能避免正面硬撼灭世魔气的同时,蜿蜒曲折地偷袭我的要害。    
        而每当被我拦截成功的时候,完颜瞾也总是像一片羽毛般弹起,继续保持凌空下击的优势,使我无论前进后退,她都能如影随形地粘贴在我双臂上挥散不去。冷不丁瞅上去,不知道的人准还以为我们是热恋中的情侣,要不咋跟连体人似的不肯分离片刻呢!    
        此时,远处观战的莫琼瑶心底也惊骇莫名,她万万没想到魔女的武功如此厉害,居然能达到和柳轻侯并驾齐驱的地步。其实她还是过分高估了完颜瞾的真正实力,情势急转直下的原因,仅仅是由于魔女奋不顾身的近身搏杀战术、以及那套博大精深的神奇舞蹈动作所致。    
        眼下的完颜瞾就如同走在一根钢丝上,随时都会失足跌入无底深渊,死无葬身之地,除非她能够一直像现在这般及时阻止我拔出“十方俱灭”魔剑。当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人力有时而穷,凭借她本就远逊于我的功力,再加上每一刻数倍于我的真元损耗,最终先扛不住的一定是她,而不会是我。    
        时间一点点地缓缓流逝,渐渐地,我开始掌握到这套“湿婆之舞”的精髓所在,应对起完颜瞾水银泻地般的进攻来,也再非刚才般手足无措了。    
        倏忽间,我瞅准了完颜瞾凌空换气的那一丝空隙,猛然聚集了全身功力,原来黯淡无光的躯体同时倏地大放异彩,千百道凝聚着灭世魔气的暗金光芒,好像拥有生命似的不断从体内冒出、生长、增幅,最后嘎然蜕变成两只灿烂辉煌的灭世之翼破背而出,斜插天际。    
        与此同时,“锵!”九霄龙吟不绝,我终于拔出了那柄沉寂了悠久岁月的“十方俱灭”魔剑。    
        目睹此景,完颜瞾不由得怒叱一声,居然愣是半步不退,两手紧紧抓住我的双臂,樱唇轻启,凄厉无匹地吐出一个字来:“裁!”话音未落,她体内的天魔气骤然空前暴涨,直接溢出体表数丈,形成一团硕大无朋的黑暗漩涡,企图把我硬生生地拖拽进去。    
        顷刻间,周遭景物忽然黯淡下来,不论远近都变得极度模糊,除了我背后的灭世之翼犹然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外,方圆十丈内皆开始充斥着数也数不清的时空乱流。那是足以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把千百名钢铁巨人一齐撕成碎片的可怕东东,曾经舜就是靠着这一招吞噬了我成百上千枚“宿命针”,想不到完颜瞾居然能够拼着损耗生命力,施展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阴毒招数来,着实让人头疼不已。    
        一直旁观的众人,也马上觉察到了战场上发生的异像。    
        他们看到的是,一片直径十丈,不断极速旋转壮大的茧状巨型黑暗云团。    
        在那片恐怖无比的巨型黑暗云团下方,是一座同样遍布十丈方圆的远古六芒星阵,全阵颜色漆黑如墨,阵中的文字、符号、花纹皆驳杂繁复到了极点,最关键的问题是,在场诸人中,包括那位最喜欢钻研旁门左道的枯月大师,都不识得它们的来历。    
        不过他们却知道另外一件事,眼前这座远古六芒星阵,显然是敌人制造黑暗云团的力量源泉。因为伴随着它的出现,黑暗云团开始变得越来越厚,越来越密,最后彻底掩盖了灭世之翼发出的暗金光芒。这不禁让他们把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柳轻侯就此与世长辞,等下无人能够抵挡那位可怕之极的魔女。    
        莫琼瑶忧虑得芳心欲碎,却只能眼睁睁地瞅着那片黑暗云团一动不动。有好几次莫琼瑶都想冲进去帮忙,可理智告诉她,眼前这种层次的较量,已经远远超出了武功的范畴,绝非普通人能够随便介入得了的,结果只会是越帮越忙。    
        另外一个近乎盲目的信念,也成为了她的精神支柱。那就是柳轻侯乃永远胜利的象征,不论多么困难的境地,都无法摧毁他求生的意志,最终被他反败为胜,以往无数次的战役都证明了这一点,此番当然也不会例外。    
        也许是莫琼瑶虔诚的祈祷,以及坚定不移的信念终于感动了上苍,那片占尽上风的黑暗云团,在几乎膨胀至极限的状态下,嘎然毫无征兆地停顿了一下,因为就在那片黑暗云团正上方的半空中,蓦然凭空浮现出一座与地上阵势截然相反的暗金色远古六芒星阵,其规模和复杂程度居然都不下于前者,甚至犹有过之。    
        接下来的战况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半空中那座远古六芒星阵,居然毫不间歇地投射出一道擎天撑地的暗金光柱,恶狠狠地砸向黑暗云团。乍一接触,地上的远古六芒星阵立时溃不成军,魔女本就属于在透支精神力量勉力维持,哪里能是它的敌手,黑暗云团瞬间被砸裂成无数小块,统统剥离了母体,继而在暗金辉芒包裹下寸寸皆裂,消失得无影无踪。    
        暗金光柱随即乘胜追击,周身散发出千万股璀璨夺目的辉芒,争先恐后地穿过一道道时空裂缝,利剑般直刺暗黑六芒星阵核心。    
        “喀喇喇——轰隆隆!”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天地间白光一闪,炙痛了所有人的眼眸,使得他们暂时失去了原有的视力,紧接着耳畔传来一阵阵嘹亮龙吟,起初尚弱不可闻,片刻后竟惊天动地,直破苍穹。    
        在勉强适应了那道强光刺激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望向战场,却不禁一个个木雕泥塑般瞅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茫然不知所措。    
        战场上,那道无坚不摧的暗金光柱已然消失,取而代之伫立在虚空中的是,一尊顶天立地的无敌战神。他双脚踩着一条拥有十二颗巨大头颅,雄伟如山的躯体一直伸至地平线尽头的——黑暗巴士底魔龙王;双掌合擎着一柄映射出红、蓝、绿、黄、黑、白、紫等七彩异芒,灿烂辉煌至令人不敢逼视,强横霸道至让人瑟瑟发抖的盖世魔剑——“十方俱灭”;浑身更散发出一股君临天下的王者之风,叫人望之就会心折,恨不得立刻双膝跪倒,顶礼膜拜。    
        尽管由于距离遥远,诸人谁都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这股惊天地、泣鬼神的霸气,除了柳轻侯之外,人世间还有谁配拥有呢?    
        ●●●    
        刚刚那一幕惊心动魄的较量,此时仍在我脑域意识海内反复播映,让人片刻不敢或忘。    
        在我一生中经历过的大小战役里,除舜和深蓝三大宗师之外,从未曾遇上过像魔女般难缠的高手,更从未试过像现下般惊骇莫名。    
        完颜瞾优美无匹的娇躯倏然消失,变成了一团硕大无朋的黑暗漩涡,营造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不由分说地将我向时空裂缝拖拽而去。    
        虽然我手擎威力无穷的“十方俱灭”魔剑,背后伸展出的两只灭世之翼,也使体内的灭世魔气运转到了极限,可是谁能告诉我,用这两种天下无敌的武器,如何去对付虚无的时空乱流啊?    
        生死悬于一发的瞬间,我思绪电转,最终决定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第四层境界——“本相”。这样做一来可以凝滞时空,使其以亿万倍的低速缓慢流逝,二来可以全力施展我浩瀚无垠的精神能量,探测一下魔女完颜瞾,究竟是如何凭借区区一介肉躯,导引如此庞大的黑暗能量为其服务的。    
        结果孰能预料到,当我如饥似渴地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来拯救自己小命的时候,“十方俱灭”魔剑居然毫无征兆地异芒剧盛,依次是代表暗之源的黑,代表光之源的白,代表火之源的红,代表水之源的蓝,代表土之源的黄,代表风之源的绿,代表灵之源的紫。    
        等这黑白红蓝黄绿紫等七彩异芒轮番闪现一次后,囊括着“十方俱灭”魔剑八尺方圆,骤然形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奇怪结界。说它奇怪是因为,结界内竟然不存在世界上任何已知的基本元素,空荡荡地死寂一片。    
        我尚未搞清楚这座奇怪结界的功效,它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演示起来。    
        “轰!”意识海内浩瀚无垠的精神能量,以及奇经八脉内无穷无尽的灭世魔气,好像同时得到了某种命令似的,洪水决堤般倾巢而出,尽数涌向“十方俱灭”魔剑柄端。    
        这一刻,我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不禁暗暗后悔拔出了那柄吸精食髓的恐怖魔剑。可惜现在悔之晚矣,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了,“十方俱灭”魔剑正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大口大口地将我抽干吸净,偏偏作为主人的我窝囊至只能听任摆布,没有半点办法去阻止它继续肆虐下去。    
        眼看着精神能量每况愈下,背后的两只灭世之翼也渐渐萎缩至不足三尺了,“十方俱灭”魔剑却像突然开始吸噬一般,那么突兀地嘎然终止了吸噬动作。紧接着“本相”境界自动宣告破裂,时间也恢复了正常运转,我继续像飞蛾扑火般冲向了那团硕大无朋的黑暗漩涡,唯一不同之处是,浑身包裹在一层八尺方圆的透明结界内。    
        顷刻间,“蓬!”透明结界与黑暗漩涡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并未发生能够让人粉身碎骨、永不超生的厄运,在千钧一发的瞬间,所有企图拖拽透明结界的黑暗时空乱流,不知什么原因,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就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结界范围居然以十倍百倍千倍的惊人速度,迅猛向外扩展开去。    
        尽管那团硕大无朋的黑暗漩涡,不断地制造出新的时空乱流,可是却禁不住透明结界消化的速度越来越快,范围也越来越广。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当那团黑暗漩涡仅剩下不足拳头大小的时候,突然不再继续制造时空乱流,而是莫名其妙地自动消失了。结果透明结界骤然失去敌对目标后,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这个主人身上。    
        “飕!飕!”根本无法探测到把领地扩展至多么遥远的透明结界,猛然以光速收缩回来,继而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填鸭式地把亿兆股奇异能量,沿着“十方俱灭”魔剑柄端重新输回到我体内。    
        那种感觉若非身临其境万万不能体会万一,就如同一只被不停吹气的结实皮囊。随着时间流逝,囊内空间越来越狭窄,体积越来越庞大,偏偏就是不破裂,使得气体被压缩得越来越紧凑,慢慢变成液体……变成固体……变得再也无法容纳一丝一毫多余能量。    
        而我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利用残余精神能量和灭世魔气把它们一点点切割同化,万幸的是居然成功了。可惜没过多久,我这种喜悦之情就荡然无存,因为我同化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它填充的速度和数量,最后反倒引狼入室,使得那股奇异能量找到了脑域意识海的入口,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入,大块大块地迅速占领地盘,重复起填充肉体时的恐怖景象。不过应该感谢上苍的是,意识海到底是无穷无尽的小宇宙空间,它们始终无法把它填满。    
        又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刹那光阴,也许是悠久岁月,反正我已被那股奇异能量折腾得晕晕糊糊,搞不清时间流逝的速度了。只知道它终于停止了慷慨的“馈赠”,而是把我凝固在一团十丈方圆的暗金光柱内。    
        我尚来不及细细打量周遭情况,那股奇异能量就自作主张地,以不可思议的高速向着正下方冲了下去,低头望去目标竟是一座庞大无匹的暗黑六芒星阵。    
        “轰隆隆!”剧烈无比的冲撞引发了一轮难以置信的大爆炸,偏偏我感受不到半点伤痛,只觉得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曾经束缚我的那层奇异能量,此刻已经全部消耗得干干净净,甚至连体内淤积的部分,也正在从胸口位置慢慢地渗透出体外。    
        “嗯,渗透出体外——”我立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低头凝神观瞧,却发现果真如此,原来体内那股奇异能量,正以由缓至疾的递增速率,越来越快地渗入胸前护心的“圣灵盾”内,此时此刻更已臻达至关重要的时刻。    
        眼看着“圣灵盾”蕴涵的奇异能量就要趋于饱和状态了,那柄该死的“十方俱灭”魔剑,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凑起热闹来。有一股沛莫能御的庞大精神能量,倏地从“十方俱灭”魔剑内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钻进了“圣灵盾”内。    
        “啊,这……这不是神兽的精神烙印吗?难道它……”    
        我思忖未已,猛觉得浑身剧震,瞬间被笼罩在一股强横无匹的无敌气势里。而且我还发现它与任何一名大宗师级高手散发出来的气势都截然不同,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无敌强者风范,简直是睥睨天地万物,谁都瞧不起看不上,此乃任何人皆休想仿效得出来的奇异特质,    
        “吼!吼!”直透九霄的龙吟长啸,接连不断地传入耳鼓,每一声都在宣告着一个崭新的无敌强者诞生世间。我目瞪口呆地瞅着这一幕,连何时被驮升至百丈高空中都全然不知,光顾注视“圣灵盾”的变化了。    
        眼前脚下浮现的竟然是,一条拥有十二颗巨大头颅,二十四根深蓝擎天锐角,眼睛大如灯笼,鳞片宽过磨盘,躯体雄伟如连绵不断的天门山脉,一直伸至地平线尽头的——黑暗巴士底魔龙王。    
        “老大,俺现在的样子酷不酷啊?”神兽久违的心灵传送蓦然回荡在意识海内,吓得我差点一头栽下百丈高空,摔得粉身碎骨,幸亏及时地被一颗巨大龙头顶了回来。    
        “哈哈哈,被吓到了吧?俺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幸运无比地涅槃重生呢!呜呜呜,可怜俺在虚无中游荡了几乎难以计数的悠久岁月,直到今天才能借助三头黄金龙复活的契机,抢先一步投胎转生啊!唉,俺的青春,俺的爱情,俺的财宝……都一一远去了,不过不要紧,全世界的生灵啊~你们都给俺听着,现在俺巴士底魔龙王陛下终于又回来啦!吼!吼!”    
        我被它歇斯底里的长啸,搞得头晕脑涨,最后终于忍不住暴喝道:“他奶奶的熊,你吼个屁啊!老子都快被你吵死了,不就是复活一回嘛,也不至于像吃了春药似的那么兴奋不停吧?”    
        “哦,俺知道了!”巴士底魔龙王没想到我会突然大发雷霆,立时像犯错误的小孩子般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不再继续吼叫。    
        相隔半晌,它突然又忍不住冒出了一句道:“哦,必须得提醒老大一声,俺的名字不叫巴士底魔龙王,那仅是以前在魔界里的称号罢了。俺的大号叫做索罗亚斯德,龙语里意思是最强横的龙,你千万别搞错了,否则届时俺可是真会翻脸的哦!”    
        言罢不待我发彪,就倏地又扔下一句:“嗯,维持这种最庞大的原型,尽管很酷很酷,但是需要消耗的能量却实在是太多了!唉,老大,俺要挺不住了,去补觉先,一般的小事你就自己搞定,千万别叫俺啊!”说完飕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圣灵盾”上,替代原来的三头黄金龙像,出现了一尊暗金色的十二头巴士底魔龙王像,那副模样简直跟刚才那头可恶之极的巴士底魔龙王,不,是索罗亚斯德一模一样。    
        当我终于恢复清醒的时候,才愕然发现已经能够脚踏实地了,真不知道索罗亚斯德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地面来的。    
        “轻侯!”一直密切关注战场境况的莫琼瑶,第一时间乳燕投林般飞入我怀里,紧紧搂抱着雄壮的背脊,情不自禁地低声啜泣起来,显然是刚才受到了不小惊吓。    
        我赶紧连声安慰道:“别哭别哭,我没事我没事……嘿嘿,旁边有好多人看着呢,难道你想明天整座土珠岛上,都传遍新高唐帝国未来女皇的精彩绯闻吗?如果你不介意立刻公开我俩情侣关系的话,我倒是求之不得哩!”    
        莫琼瑶闻言轻啐了一声,随即旋风般离开我的怀抱,脸上犹是梨花带雨,嘟起樱桃小嘴娇嗔道:“谁跟你是情侣啊?你乃朕的未来皇后,此事无论何时都休想能够赖掉哦!”    
        “啊!”我目瞪口呆地瞅着莫琼瑶,脑海中幻想着自己身穿霓裳羽衣,扮演新婚皇后,接受百官朝拜的情景,不由得全身鸡皮疙瘩掉落满地,大声惨呼道:“我的娘啊,可不可以不要那样啊?”    
        莫琼瑶冷冷地瞅了我半晌,遂终于掩饰不住美眸内越来越荡漾扩散的温柔笑意,格格娇笑道:“好吧,不当朕的未来皇后也可以,但是你要乖乖的哦,若再有像刚才那般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的情况被我发现的话,哼哼,就别怪人家事先没有讲明喽!”    
        我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信誓旦旦地道:“是,亲爱的女皇陛下,为夫谨遵圣旨!”    
        一轮打情骂俏过后,我开始处理眼前事务。    
        其实刚刚自从我能够自由行动开始,精神能量就已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方圆千丈范围,仔仔细细地探测着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可疑的藏身之所,一直试图找出魔女完颜瞾的踪影,可惜结果一无所获,她就像一颗滴入汪洋大海的水珠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照常理来说,完颜瞾现在的精神能量、本命真元、以及体力都已消耗殆尽,肉体更是濒临油尽灯枯的绝境,怎都应该无法独力逃生才对,岂料现在仍能脱离众人包围,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真让人不得不佩服那些修炼天魔功的人,顺便也让我对从前设定的终极标靶——舜的实力作出重新估计。    
        “王爷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能够在武功境界上再做突破,实在是可喜可贺的事情啊!”枯月大师满脸钦佩的表情,悠然迈步走近,一双足以洞彻心肺利眸,则难以掩饰地露出极度震骇之色,显然是探测到了我体内突然出现的无穷无尽的奇异能量。可惜的是,迄今为止我自己都尚未搞清楚它们的来龙去脉,哪有猛料爆给他听,只好哼哼哈哈地蒙混过去了事。    
        在他背后两步外,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一名身穿土黄色道袍,体型瘦削枯槁的汉子。此人相貌普普通通,属于那种你永远都记不住脸孔,且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平民百姓。偏偏我愣是从他身上感应到一股极其强劲的精神波动,若参照净土宗“枯木逢春”的等级排序的话,他现在具备的道家境界,起码是木字辈弟子的级数,而且功力精纯处犹胜木氏四人组,甚至比起木虎、木蝶二人也毫不逊色。    
        枯月见我并不答话,却留神观察着他身后的跟班,不由得愈发钦佩得五体投地道:“王爷果然目光如炬,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啊!”说着回头吩咐道:“嗯,这里没有外人,你自我介绍一下吧!顺便也说说前因后果,省得我老人家还得多费唇舌解释!”    
        那名逢字辈弟子闻言,躬身施礼道:“是,弟子谨遵师叔法旨!”言罢又错开两步走至近前,向我和莫琼瑶再次躬身施礼道:“参见常胜王阁下、七海公主殿下!贫道法号木马,一个身份是净土宗造化堂第二百人队队长,另一个身份是枯荣大师的嫡传弟子,专职负责潜伏派内,侦测所有图谋不轨的叛徒奸细,随时伺机清理门户。此番枯竹、木虎二人联络多股宗外势力,试图颠覆元老会其他成员,已经构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所以木马才奉命出击,一举擒拿木虎归案。”    
        “啊?”一旁的莫琼瑶万万没想到响应安德鲁的第四个条件,实施“猎虎”行动的背后,内情居然如此错综复杂,还涉及到其他势力,一时间不禁满腹疑云渴望得到解答。    
        木马先瞅了枯月大师一眼,在得到后者首肯之后,条理清晰地解释道:“此事要从月余前说起,当时枯竹曾经亲率心腹弟子七十二名,假借外出传道之名,前往釜城参予了一轮秘密会谈。根据贫道随行观察,发现会谈诸方居然囊括了当今高唐八岛上,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以及一些地位显赫的外族权臣。”    
        此言一出,连我也忍不住露出凝神倾听的表情,因为木马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是太重要了,甚至说成直接危及到统一高唐霸业的顺利进行,也丝毫不算过分。    
        木马侃侃而谈道:“参予会议的诸方代表包括:海伦岛完颜世家家主‘织女’完颜瞾,阁道岛世袭镇国公雨少爷,天堂岛‘自由商业都市联盟’盟主李德宗,金瓯岛朱家家主沈晴,以及最近半年内,在米洛斯大草原西部迅猛崛起的新一代霸主——狴奴族族长基茨。布尔曼的胞弟达姆。布尔曼。”    
        我和莫琼瑶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遂面面相觑惊讶得张口结舌,因为从木马嘴里透露出的这个情报,实在太具有震撼性了。参予此次釜城峰会者,几乎涉及了高唐八岛上宗教联盟、贵族联盟、商业联盟、工匠联盟等各个领域的头面人物,还有一只远道而来且野心勃勃的草原饿狼。这些人达成一致的意见,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足以决定高唐帝国未来的历史走向,即使日后我能够积蓄到足够力量去拨乱反正,也肯定要费劲周折,事半功倍。    
        木马顿了顿,继续说道:“由于釜城峰会仅限各方势力的首脑人物参加,虽经事后多方查证,贫道也没能得到确切内容,仅仅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次会议制定了一项刻意针对高唐八岛全境实施的军事计划,目标所指涵盖了乾罗岛、土珠岛、库州岛、熊岛等一切不可能臣服的死硬敌对势力。”    
        听到这儿,莫琼瑶喃喃自语道:“八旗老鬼、枯荣大师、金破天、任鬼神……哼,他们的胃口还真不小哩!”    
        木马丝毫不理会众人表现出的惊异,轻叹道:“尽管釜城之行收获甚微,但是在归途中,于海伦岛逗留之时,却让我在无意中探听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一言及此,他双眼猝然精芒大盛,一字一字地道:“原来海伦岛完颜世家家主‘织女’完颜瞾,居然是恺撒帝国二皇子勒。路西法派驻高唐八道的全权代表。而更惊人的是,我们‘敬爱’的原宗主枯竹大师,背景也非同小可,他竟是恺撒帝国老皇帝宁。路西法在位期间,亲自派往高唐帝国卧底的最高级别死间,而其徒木虎的前身,更是恺撒帝国御前钦封的一名高级黄金龙战士,奉命来贴身保护他人身安全的。”    
        “由于现在老皇帝驾崩了,完颜瞾又不知从何得知了枯竹的真实身份,遂以次要挟其就范,为二皇子勒。路西法效忠。岂料枯竹早已是四皇子林。路西法的铁杆拥护者,终于两者在谈不拢的情况下,相互大打出手,最后斯役仅以枯竹一人幸免结束。这就是枯竹所谓‘遇刺’的真相!哦,另外还有一条附带的绝密情报,是我从魔女完颜瞾的闺房密室内看到的,可惜由于害怕打草惊蛇,所以未能够携带出来作为旁证。原来阁道岛上地位尊崇的世袭镇国公雨少爷,居然还拥有另外一个更加显赫的身份,那就是风云帝国高唐府总督——卡尔。麦哲伦!”    
        “什么?”我和莫琼瑶同时失声惊呼,心中震撼简直难用言语形容。    
        一直以来,我们都清楚地知道卡尔。麦哲伦垂涎高唐八岛非只一日,可直至刚才木马一语道破天机,我们才晓得自己错得有多么厉害。    
        原来卡尔。麦哲伦居然不是从外部着手侵略高唐,而是早就扮成一名彻头彻尾的高唐贵族,去着手实现统一高唐的阴谋。如此一来,战争一旦全面发动起来,我和莫琼瑶从前假设的“侵略者”这顶大帽子,根本就无法扣到他脑袋上,因为双方皆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关键只看谁有本事先得到那枚至关重要的乾坤印,来确立正统地位罢了。    
        我尚在思忖前因后果,莫琼瑶已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你们知道木虎现在何处吗?”    
        枯月大师闻言瞅了一眼木马,眸中倏然闪过一抹似笑非笑且赞赏之极的眼神,果然木马不负众望地道:“贫道知道木虎如今身在何处!呵呵,我趁着常胜王阁下与魔女激烈交战,局面最混乱的间隙,悄悄地施展土遁把他偷了出来,并随同四位师弟的担架,一起送至湿婆神殿,交由枯荣大师亲自料理了。”    
        “哦,幸好如此!”莫琼瑶长吁了一口浊气,随即侧扭粉颈眼波流转,娇嗔无比地瞪了我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哼哼,幸好木虎安然无事,否则人家一定要你好看!”   
        


第十九卷 倾城  第五章 攻心

    我自知理亏,哪敢跟她辩白,唯有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其实整场战斗里立功至伟的是我,因为一手包办了无人能敌的魔女完颜瞾者也是我,可惜功亏一篑的是,未能同时也是无暇去关照昏迷不醒的木虎,结果被木马那个专门偷鸡摸狗的家伙占去了首功。当然木虎也算幸运之极,要是一直都无人搭理的话,后来的大爆炸肯定让他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幸亏有木马一直在旁窥视啊!    
        一念至此,我幡然省悟到枯月大师在不久前为何突然阻止我射箭,原来那名逢字辈弟子就是眼前的木马啊!照这么推理下去,后来木虎骑乘的骏马失蹄,显然也是木马在暗中做了手脚了。想通此节,我心中不禁豁然开朗,同时暗暗佩服起这位瘦削枯槁的道士来,更忽然萌生出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想要全力招揽他成为新高唐帝国的礼部尚书,届时有他负责情报工作,不论我还是莫琼瑶都定将高枕无忧哩!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耳畔倏然传来莫琼瑶迫不及待的催促声:“轻侯,快点啊!我们得马上赶回湿婆神殿,万一木虎被枯荣大师恼羞成怒下,即刻斩首示众,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我闻言立即清醒过来,忍不住低呼一声道:“天啊,我的乾坤印!”话音未落,雄躯倏然鬼魅般一闪飘出十余丈,紧紧跟随着莫琼瑶窈窕动人的优美背影,朝着福鼎寺方向玩命狂奔而去。    
        ●●●    
        这荆园是个极大的园子,进去一座篱门,篱门内是一条鹅卵石砌成的林荫小路,一路朱红栏杆,两边绿柳掩映。过去三重院落后,就可以看见处处都长着柔嫩小草的草地,就像铺满了绿色的地毯。这些柔和的,充满生机的绿色,洋溢着春天的气息,谁见了都会喜欢。    
        草地四周也充满了小巧玲珑,优雅别致的摆设,假山林立,花木处处,喷泉瀑布如一幅素轴当门披挂,一条小溪涓涓地流着,被阳光打扮得像条金带,还闪呀闪的,也许它也感到了这春日的静态美,便无声地舞动着腰肢,跳起不歇的舞。    
        草地尽头是是一座格调典雅的厅堂,厅前是一个方形铺石的天井,其中有石砌的金潭,周围遍生奇花异草,几个湛碧色的大缸内养着数十条色彩斑斓的珍贵鱼儿,旁边是几盆应季开放的鲜花。    
        厅堂周围一株株灌木,开出了惹人喜爱的花朵,最鲜艳的要算桃花与玉玲珑了。桃花颜色红红的,像是一枚枚红绒球,玉玲珑更美丽,那盛开的晶莹花瓣舒展着,多得几乎把整个枝条覆盖了。    
        整座荆园把怪石、松柏、亭阁结合得这样好,使游览者无论站在哪个点上,眼前总是一幅完美的图画。    
        温柔的阳光和春天的景色装饰着荆园,上面配一个广阔的蔚蓝天空。周围充满着鸟儿的歌唱。到处流散着浓郁的,但不熏人的很香的气味。池塘里几对鸳鸯和水鸭在游戏,岸上那只雄孔雀和什么争艳似的展开了美丽的尾巴,一切都是充满喜悦、美丽,调和,而且生动的。    
        木虎孤零零地俯卧在胡床上,表情呆滞地瞅着眼前的一切,茫然不知所措。    
        他迄今为止都没想通一件事,为何数天前还关押在那座昏暗不见天日的肮脏地牢里,一觉醒来后,却被人贵宾似的请到了这座仙境般的庭院内,享受最精湛的治疗,最美味的食物,最赏心悦目的美景……仿佛就像生活在天堂里面一样,让人乐不思蜀。    
        “也许这……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吧!”木虎暗暗思忖着,脑海里的意识,却开始自动拒绝继续沿着这条思路伸展下去了。因为现实太美好了,他要抓住每时每刻的光阴享受,否则一旦重新失去自由的话,就得永远和它们说再见了。    
        ●●●    
        在荆园另一角落的苗圃里,有一棵美丽的树,它叫水杉。初识这种稀有树种,不免得煞是稀罕。看上去,挺拔而秀气,端庄而潇洒,简直像亭亭伫立又似飘然欲仙的少女。青绿色针叶,在熏风中微微闪动,荡漾着一股仙姿妙韵。不曾看见过这绝美的水杉,感叹之余确有几缕相见恨晚的意绪呢!    
        不过令我更感兴趣的,当然是树下淡然伫立的莫琼瑶。    
        眼下她正玉颊霞烧,美眸喷火地恶狠狠瞪视着我,好像恨不得一把拔出腰畔佩戴的赤霄剑来,将我剁成肉酱才解气似的。当然她只是在那么想,却还没有那么做,因为我是柳轻侯,柳轻侯做事从来都是有必须如此的理由,她想听过我的理由之后,不满意的话,再把我剁成肉酱喂狗。    
        我意态悠闲地耐心等待着,果然没过一会儿,莫琼瑶终于还是没能按捺得住火爆脾气,气呼呼地问道:“柳轻侯,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我闻言不禁哑然失笑,看来她是动了真怒了,不然绝对不会擅自称呼我的全名。当下赶紧正襟危坐在逍遥椅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道:“是,为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莫琼瑶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倏然按剑欺近,一双美眸冰冷彻骨地望着我,说出了一句让我差点绝倒的话语:“还不让开,人家都快累死了,要歇息一会儿再盘问你!”    
        我瞅了瞅她,再瞧了瞧身旁另一张空置的逍遥椅,最终仍是把“那边不是有空椅的吗,你干嘛非要抢我坐的啊!”这句容易招来杀身之祸的话语,硬生生咽进肚子里,乖乖地挪动屁股让出位置,起身坐到了旁边。    
        莫琼瑶怒气未消,仍旧寒着一张俏脸继续审问道:“说!你为什么要把木虎从地牢提出后,就直接带到我们的行宫荆园来,还像大爷一样伺候得他舒舒服服的,简直都快胜过我这个七海公主殿下的规格了。你知道现在别人都怎么说吗?说我们拿木虎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拼命地讨好他,最好能够让他一高兴把乾坤印的藏匿处招供出来,当然最佳办法是让我去伺候他一晚!”说着委屈得潸然泪下,让人心疼到了极点。    
        我脑域轰然剧震,气得五内俱焚,臀下的逍遥椅顿时禁不住庞大压迫寸寸迸裂,随即化成漫天细粉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琼瑶没想到我会发这么大火,嘎然停止啜泣,惊骇欲绝地瞅着我,张口结舌地不知说什么话安慰才好。    
        沉默半晌,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遂恢复正常神态,微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卡尔。麦哲伦并未离开新阿吉姆市,他仍在惦记着那颗乾坤印,试图利用这种流言蜚语来激怒我们,让我们加速严刑拷问木虎,甚至是不惜动用最残忍的方式,最好是使其一命呜呼,让乾坤印藏匿处成为一个永远埋藏在未知彼岸的秘密。”    
        莫琼瑶幽幽叹息道:“人家又何尝不知道这是敌人施展的一条激将法,可他们也说得太难听了一点。另外,人家还是搞不明白,既然有最精湛的治疗做后盾,你为什么还是不肯严刑逼供呢?”    
        我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苦笑,无可奈何地道:“嘿嘿,若折磨他的精神肉体真有效果的话,我柳轻侯也非慈悲心肠之人,岂会畏首畏尾缩手缩脚的啊?问题是根本无效嘛!现存的所有刑具手法,都休想能够逼木虎说出我们需要的答案来。一名黄金龙战士,哦不,哪怕是一名普通龙战士,他都具有一种能够在关键时刻爆体而亡的自杀技巧,一旦把他逼急了,结果只能是鸡飞蛋打。”    
        莫琼瑶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像老太爷一样供养着他,一直到他感动得热泪盈眶,自己主动说出来吗?”    
        我被她的形容方式逗得莞尔一笑,胸有成竹道:“当然不是,我这么做其实是在跟木虎赌一把,看看到底谁输谁赢!”    
        莫琼瑶莫名其妙地道:“赌?你和他赌什么呀?耐心还是享乐时间长短?”    
        我哈哈大笑道:“都不对,是赌一个人对生命的依恋程度。”    
        瞅着若有所思的莫琼瑶,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我参予‘猎虎’行动开始,就一直在遥遥监控着木虎的一举一动,结果发现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对平静而美好生活充满了眷恋之情。或许我这么一说,你会认为任何人都是如此,但是我要否定你的说法,因为对于某些特定的人,譬如一名勇往直前的黄金龙战士,尤其是一名抱定舍身成仁的心态潜伏多年的死间来说,那是完全不正常的。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死间的资格了,即固若金汤的心灵城堡,产生了一丝空隙和破绽,只要我们把它无限扩大,很快他就会土崩瓦解,彻底任我们摆布的。”    
        莫琼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接口道:“你是想用最优质的生活方式,彻底杜绝他求死的信念吗?”说着露出一丝恐惧无比的眼神,战栗道:“天啊,你这个家伙简直就是魔鬼,把别人的心理研究得如此透彻,实在是太可怕了!以后绝不准你那么算计我!”    
        “咣当!”我应声滑下逍遥椅仰天摔倒,本来期待她能够充满赞赏地,给我这名“超级狗头军师”献上一个香吻以示褒奖呢,想不到最后竟是得出一个如此截然相反的结论,真让俺一颗扑通扑通狂跳着充满期待的小心肝彻底冰冻,且被凿碎成千百残片,最后丢进了臭水沟。    
        莫琼瑶目睹此景不禁笑得花枝乱颤,片刻前的怒火全部不翼而飞。这时,她蓦然瞥见把守院门的一名九曜卫忽然疾步行来,连忙想要出言提醒柳轻侯,岂料后者早趁着她一扭头的功夫,重新坐回到了逍遥椅上,神态优雅端庄,哪里还有刚才狼狈万分的模样?    
        莫琼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偏偏现在发作不得,只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名已行至近前的九曜卫身上。    
        那名九曜卫右手不轻不重地握住刀柄,左手虚按心脏位置,态度恭谨地躬身施礼道:“启禀主公,刚才侍女香蕊前来传讯,说木虎用过午餐后,突然强烈要求见主公一面。她不知应该如何处理,特来恳请主公决断!”    
        “啊!”莫琼瑶一呆,脸上遂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狂喜之色,转头向柳轻侯望去。岂料后者半点意外表情都欠奉,一副“我早知道如此”的可恨模样,真让莫琼瑶忍不住想要冲过去狠狠踹他几脚泄愤才好。    
        我见状不妙,赶紧脸容一整,岔开话题道:“琼瑶,你现在马上联系一下安德鲁,让他以最快速度赶到荆园来。我想一旦木虎道破乾坤印藏匿处的秘密,卡尔。麦哲伦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掠夺良机,我们也誓必将再次面临一番苦战哩!若白白放着安德鲁这么厉害的大日贤者不懂得使用,简直就是一种天大的罪过!”    
        “嗯,另外你再金雕传书给岛外驻防的纵横舰队,让索佩罗立刻调遣一批精锐高手登陆,最好携带大量‘黑暗精灵’式十字狙击弩,以及数量充足的钨钢破甲箭来。这回卡尔。麦哲伦隐藏在暗处的力量铁定会倾巢而出的,我们就用它们去狙杀那些所谓的一流高手,让那帮土包子尝尝当世最先进远程武器的强大威力!哦,差点忘了,把你们以前惯用的‘见血封喉’全部涂抹到箭头上,这次我们不需要任何俘虏!”    
        我雷厉风行地连下数道命令,莫琼瑶也聚精会神地倾听和记录,当她把诸般细节全部理顺完毕,再想找我算帐的时候,却发现我早已鬼魅般闪出了荆园范围,远远地丢下一句话道:“琼瑶,我见木虎去了,吩咐你办的几件事情,要赶紧落实啊!”    
        莫琼瑶气得直跺脚,偏偏又对我无可奈何,最后倏地哑然失笑道:“这个家伙,实在是太狡猾了,我一不小心,又中了他声东击西之计哩!”    
        ●●●    
        自从在午餐时间向侍女香蕊提出那个觐见要求后,木虎一直觉得忐忑不安,坐卧不宁,甚至连眼前如诗如画的美景,也开始黯然失色了。    
        木虎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更会引发何种难以预料的后果,但是若让他继续像现在这般无所事事地享乐下去,恐怕不消一天,仅仅只需一个时辰,他都要郁闷得发疯。因为对未来的不可确定性导致的幻想与猜疑,已经迫使木虎濒临至精神崩溃的边缘,使他宁愿立刻直面生死抉择,也绝不愿意永无休止地继续虚耗时间等待下去了。    
        时间一点点慢慢流逝着,当木虎差点以为觐见要求已石沉大海的时候,蓦然眼前一花,看到一名雄伟如山、衣服华丽的青年男子,傲然卓立在天井中央的池塘边上。这是一名拥有不可一世的狂傲和霸道,气势更盖过了木虎以前遇过任何男子的大人物。他的举止风度完美至毫无瑕疵的地步,包括那份与生俱来的狂傲与霸道,居然也并不讨人厌烦,反倒使人觉得那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此时,那张俊伟如大理石雕般轮廓鲜明的脸容上,正闪动着一抹真诚的微笑,向他亲切地打着招呼。木虎则像傻瓜似的呆呆地看了对方半晌,这才恍然发觉失态,赶紧从胡床上站起身来,躬身向那人施礼。    
        我饶有兴趣地瞅着木虎,微笑道:“轻侯因为有点事情耽搁,结果累及道兄久等,真是罪过啊罪过!”    
        木虎虽然早有预料来者是谁,但是当他亲耳听见对方承认自己是柳轻侯的时候,仍然忍不住觉得脑袋嗡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重重地向后坐倒在胡床之上。    
        “我的娘啊,原来他就是‘恺撒公敌’柳轻侯吗?想不到传说中的杀人魔王,居然如此年轻,偏偏却又那么气势磅礴。唉,看来我输得一点都不冤枉,能够折服在一代天骄手中,也算是一种冥冥中安排的必然宿命吧!”    
        木虎脑海里,万千思绪走马灯似的流转不停,最后倏然觉得心灰意冷失去了所有斗志。    
        他万念俱灰地道:“阁下是想知道乾坤印的下落吧?木虎立刻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平平整整的白纸,双手递了过来。    
        此举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本来还以为要颇费一番口舌,他才肯乖乖就范呢!怎都想不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连最基本的交换条件都不谈,木虎就举双手投降了。    
        我幽幽叹了一口气,接过白纸却看也不看地收入怀中,真心诚意地道:“道兄果真是一条爽快干脆的血性汉子,在下非常钦佩!嗯,既然如此,轻侯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现在立刻提供给道兄两条道路选择今后的生活。其一,是由在下支付一百万金币,并且护送你赶赴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从此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开始过一种崭新的生活。其二,是从现在开始为我效力,我保证你终其一生都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恺撒帝国的事情。不知道兄意下如何啊?”    
        木虎愣了一愣,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了似的,咬咬牙道:“属下申屠夔拜见主公!”言罢双膝跪倒,根本不顾背脊伤势尚未痊愈,就施行三拜九叩的大礼来。    
        我赶紧搀扶他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能得将军襄助,我柳轻侯无异于如虎添翼,何愁不能成就一番盖世霸业啊!”    
        申屠夔想不到眼前的新主子对他评价如此之高,一时间不禁百感交集,居然有些痴了。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两个人就这么把臂相望,暗暗生出识英雄重英雄的惺惺相惜之情来。    
        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吧,难道不是吗?    
        ●●●    
        我命人重新安顿好申屠夔的居所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赶返荆园的另一个角落,想与莫琼瑶商议一下关于取印的详细计划。岂料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安德鲁和木蝶正一先一后走下马车,想必是听到莫琼瑶的传唤后,就片刻也不敢耽搁地急匆匆跑过来,才能够如此迅速抵达。    
        安德鲁和木蝶一齐躬身施礼道:“安德鲁(木蝶)参见主公(常胜王阁下)!”    
        我连忙摆摆手道:“免礼免礼……大家都是自己人,别搞那么多繁文缛节,快点进去,我还有要紧事情和你们商量呢!”    
        “是!”二人恭谨地答应着,也许是头回看见我如此十万火急的模样,当下不敢怠慢,快步跟了上来。    
        当三人步行穿过设于荆园内的临时行宫——玛雅堂的时候,我询问了一下门前巡守的九曜卫,在得到莫琼瑶正在里面办公的肯定答复后,沉声喝道:“传本王号令,即刻起玛雅堂进入一级军事管制状态,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靠近方圆百丈之内,违者军法从事!此项命令除我和公主殿下两个人外,任何人无权撤销!你们明白了吗?”    
        “是!”玛雅堂周围二十四名九曜卫轰然应诺,声如雷鸣,隐约可以让人感到一股迫在眉睫的杀势正在迅速凝结成形。    
        我头也不回地昂然步入堂口,安德鲁和木蝶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骇然之色,不敢怠慢地匆匆尾随其后,三人一齐走进了玛雅堂正厅木门。    
        “咿呀!”推开了虚掩的会议室门,就见莫琼瑶闻声旋风般转过身来,满脸期待神色,迫不及待地问道:“拿到了吗?”    
        我欣然点头道:“呵呵,我亲自出马,哪有失败的道理?喏,东西在这里,你自己看吧!”说着取出那张价值连城的白纸,递给莫琼瑶。    
        莫琼瑶颤抖着柔荑一把抢过,随即又生怕弄坏似地小心翼翼地展开,仔仔细细地浏览起来。    
        我见她暂时无暇搭理别人,就亲自招呼安德鲁和木蝶,在会议桌旁分宾主落座,闲聊起来。    
        我挨在椅背上,长舒出一口气道:“嗯,想必二位直到现在仍没搞清楚状况,不过请恕我卖个关子,详情必须由公主殿下亲自说明才好!”    
        安德鲁和木蝶同时点头,恭谨地道:“是,谨遵主公(王爷)安排!”    
        我虎眸一闪,微微一笑道:“你们俩别那么拘束嘛!刚才我都讲过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说什么哩!在正式议题开始前,我们先解决几个小问题,就先说说关于木蝶的事情吧!”    
        说到这儿,见木蝶立时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我不禁暗暗赞叹此子精灵通透,遂略微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后道:“嗯,我的初步计划是,请你继续留在净土宗内发展。原因不必我说,想来你心里面也很清楚!报仇之事,急是急不来的,必须按部就班,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成功。你说是不是啊?”    
        木蝶眼中闪过无有极尽的痛苦,沉声道:“是,木蝶明白!”    
        我的眼光在他脸上逗留片刻,遂跨过他,送往窗外花团锦簇的庭院里,淡淡道:“当然我们也不是枯坐死等,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越快完成越好的,譬如一张遍布风云帝国北疆、乃至米洛斯大草原的情报网络。本来这方面的工作,是由南疆礼部司负责统筹安排的,但是帝国南征此刻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他们把绝大部分人力都集中在收集双方战场情报上了,另外再加上可汗府总督夏侯一贯的严格控制,我们一直都无法在那里站稳脚跟,打开局面。直到令兄出现,才给我们在阴云密布中带来了一线阳光。”    
        木蝶在旁聚精会神地听着,脸上不时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唉,我实话实说吧!现在南疆对北疆和米洛斯大草原的消息其实非常闭塞,甚至可以说成一无所知都不过分,当然相信夏侯一贯也同样为此头疼不已,因为我们最抵制的也正是他!所以为早日打破这种僵持局面,我想请令兄和韩氏昆仲即日起程,先搭乘纵横舰队的战舰赶赴乾罗岛,再由那儿转乘返程的物资补给舰,直放南疆袍哥州。这件事情令兄已经首肯,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木蝶愣了一下,遂幡然省悟道:“多谢王爷垂询!不过木蝶与兄长是始终保持一致的,他的承诺就是我的承诺,其间没有半点分别。”    
        我露出激赏的眼神,微笑道:“呵呵,果然不愧是枯砚大师的嫡传弟子,男子汉大丈夫就得干脆利落,否则婆婆妈妈的,岂能干得了什么大事?这里有一封信,是我写给长鲸要塞指挥官楚山的,你转交给令兄带去吧!嗯,信里面我都已安排得妥妥当当,包管令兄会得到一个天大的惊喜哦!嘿嘿,南疆总督府这次可是不惜血本啊,光是总督府邸直辖的铁血卫,我就特调了整整一个营兵力给他,其他金钱和物资更是不计其数。对了,还有一件事情,经过我深思熟虑,决定亲自任命令兄为南疆礼部司副司长,委任状都金雕传书给南疆吏部司正式备案了,相信他登陆袍哥州码头后,马上就可以收到的!”    
        “啊!”木蝶惊喜交加,不由得霍然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木蝶谨代表家兄多谢王爷栽培!”    
        我心底暗笑道:“看来这木蝶也不傻嘛,起码还知道南疆礼部司副司长的官职非同小可,不是等闲就能够许诺得出的,那可是真正的南疆权力中枢啊!也许起初他心中尚存有几分疑虑,害怕我是在利用他哥哥做一颗探路的棋子,不过现在应该疑虑尽消了吧?”    
        坦然接受了木蝶的礼拜,让其重新落座后,我把目光挪移到安德鲁脸上,淡淡道:“现在该轮到我们的大日贤者阁下喽!嗯,在你畅谈前往库州岛的工作计划之前,我得先给你安排一个得力助手!”    
        安德鲁愕然回望,不解地道:“得力助手?谁啊?”    
        我哈哈大笑道:“一个你永远都猜不出来的人物——木虎!”    
        安德鲁吓了一跳,讶道:“啊,是他?”话音未落他随即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他投降了对不对?”    
        我欣然点头道:“呵呵,跟聪明人说话果然可以省却不少口舌哩!不错,木虎现在已经是我们的人了。但是由于他身份特殊,所以并不适合继续留在土珠岛,而你前往库州岛又人单势孤,所以~”    
        安德鲁苦笑道:“可是——”    
        我断然摇头道:“没有可是,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木虎肯投诚,就是我们的好兄弟,你要肝胆相照地对待他。”    
        安德鲁脸容一肃,郑重点头道:“是,安德鲁明白!”    
        我微笑道:“呵呵,我以诚待人,人必以诚待我;人以诈待我,我必十倍百倍千倍还之。木虎的职责就是,协助你处理除去恺撒帝国事务之外的所有工作。你们可以一点点开始尝试嘛,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是那么得来的。嗯,现在该你说说抵达库州岛后,准备如何开展工作了!”    
        安德鲁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直至听到最后那句话,才精神一振道:“这几天我除了悉心研究、、以及神道无念流的等四大奇书之外,剩余时间全部用于和古天士谈天说地哩!经过他一番言无不尽的详细介绍后,我对金破天的势力组成有了一些初步了解。”    
        我饶有兴致地道:“哦,赶快说来听听吧!”    
        安德鲁沉默片刻后,侃侃而谈道:“库州岛乃是高唐八岛中地盘最大,人口最多,民风最悍,军力最强的一个岛屿。它囊括了以库州郡为首的整整十个郡,其中有五个郡所辖的人口规模都超过百万,实力异常强横。另外在金破天的铁碗独裁统治下,一切都显得那么井井有条,不论是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的发展,在高唐八岛里都属名列前茅。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我们乾罗岛宣布之前,金破天就已经开始在库州岛全境,实施了大量前期准备工作,并且在一定范围内还卓有成效。”    
        “什么?”我闻言不禁失声惊呼,随即连忙催促道:“快说说详细情况!”    
        安德鲁详细说明道:“首先,他取缔了人口自由买卖制度,严厉打击了一批职业人口贩子,并且在库州岛全境范围内清查户籍,禁止任何形式的流浪人口出现,彻底实现了岛——郡——镇——村——户的五级垂直管理系统,同时把相关官吏的政绩按月上报给大将军府审查,使地方官员们谁都不敢玩忽职守。其次,他大力整顿军事,把部队中老弱病残的奴隶兵一律强行开除军籍,配以平民身份遣送回原籍终老,同时还改编了奴隶兵部队,选拔出整整三十万精锐士卒,形成飞龙、飞虎、飞豹、飞鹰、飞熊、飞狮等六大军团,编制皆师从风云、恺撒两大帝国的现行先进体制。”    
        “另外为避免部队间的无谓冲突,十郡隶属的所有麻衣武士,皆被归拢至一处,整编成一支总人数约为六万的近卫军团直接由金破天亲自指挥。他还扬言,凡是奴隶兵能够在战场上杀死十名敌人以上者,皆马上赐予平民身份,分封田地、房屋、金钱、美女,而能够树立特殊功劳者,还可以光荣地晋级为麻衣武士资格,结果现在库州军的士气高昂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金破天的个人威望也臻达巅锋境界。”    
        我聆听着安德鲁滔滔不绝的陈述,当他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当初的震骇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悟。    
        我眼中精芒暴闪,朗声长笑,指了一下旁边默不作声的木蝶,淡淡道:“耶律兄,不知你对刚才大日贤者那番介绍有何想法啊?”    
        木蝶怔了一下,显是未料到我会突然问到他头上,不过脸容随即就恢复平静,从容不迫地道:“晚辈窃以为,金破天在户籍、奴隶制度两方面的改革,表面上与我们在乾罗岛的做法颇为相似,实际上却截然不同。因为他的改革范围很小,主要针对的是军队内部,而对于岛上时刻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广大奴隶们却视而不见,显然是害怕引起与大奴隶主间的分歧和矛盾。由此可见,这是一次在承受外部巨大压迫下进行的,不情不愿的被动式改革,其缘由应该与狴奴族在米洛斯大草原突然强盛,以及海伦、阁道、天堂、金瓯等四岛新近组成盟军有关。”    
        说到这儿,木蝶忽然面露腼腆之色止住话头,不好意思地道:“木蝶斗胆妄言,请王爷见谅!”    
        此时我早对他刮目相看,赞不绝口道:“好,说得太好了!光凭你这份卓越的眼光,就足够成为一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将哩!呵呵,有机会的话,我管保叫你尝试一下两军对决的销魂滋味!”    
        木蝶被我夸得无地自容,连称:“您谬誉了,谬誉了……”    
        我哈哈大笑,放过这脸皮还不够厚实的小子,转而对安德鲁道:“嗯,你继续说吧!”    
        安德鲁神态轻松,胸有成竹地道:“针对以上情况,我准备以不变应万变,继续施行既定计划。第一、整顿神道无念流。第二、以门派力量奠定根基,以军中弟子构成骨干,逐步扩大在库州岛上的影响力,最终达到架空金破天的目标。当然即使不能马上成功,至少也要形成武装割据状态,以便日后主公率两大军亲至时,保证障碍已减低到最少的程度。第三、努力进行解放奴隶的伟大事业,我想凭借神道无念流自身拥有的庞大信仰群体来说,做这件事情肯定是最容易不过的啦!届时金破天自然不战自溃,想不输都不行!”    
        我竖起大拇指,暗暗传音道:“嘿嘿,你小子真够阴险的啊!”    
        安德鲁表面露出一副坦然接受赞誉的模样,背地里却偷偷传音回来道:“呵呵,那还不是老大您教导有方啊!”    
        一句话立时噎得我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之后,安德鲁骤然惊异莫名地传音道:“咦!这才数日不见,老大你咋就武功大进了呢!”    
        我不禁苦笑一声,摸摸鼻子叹道:“唉,老子到现在也在莫名其妙呢!你让我怎么解释给你听啊?唉,大概是跟魔女完颜瞾有关吧!”说着把那一战的经过,专门挑拣重点,一五一十地讲述给安德鲁听。    
        好不容易讲完了,安德鲁紧盯着眼前虚空中的某一点,眸中精芒电闪,思虑半晌才道:“奇怪啊奇怪,怎么听你说来说去都很像是那个东西啊!偏偏凭你如今二级魔骑士的水准,怎都要修炼个百八十年才能成功。晕啊,真让人想不通!”    
        我被他说得云山雾绕稀里糊涂地,忍不住怒叱道:“他奶奶的熊,你就不能说点让人能听懂的话吗?若是再继续这样唧唧歪歪的,老子非把你揍成猪头三不可!”    
        “啊!”安德鲁被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抖擞精神,正经八百地道:“对不起,请老大息怒息怒!呵呵,经过小弟刚才的精密侦测发现,现在您体内蕴涵的能量形式颇为奇特,甚至可以说跟从前的灭世魔气截然不同,要至少优胜数个境界以上哩!”    
        


第十九卷 倾城  第六章 神话

    我聚精会神地聆听着,生怕漏掉一句说话,只是嗯了一声,命他继续说下去。    
        得到鼓励的安德鲁顿时信心倍增,侃侃而谈道:“近日来,小弟潜心研究了高唐道宗四大奇书,并具体结合了‘道德经’上的诸般真理,结果发现了一个天大秘密。那就是不论是禅、道、魔三宗,若想要修练至最高境界的话,都必须经过以下几重不可逾越的门槛。从道宗角度来说依次为第一境——化境:譬如枯荣、萨兰、任鬼神等三大贤者,或仙逝的八旗老鬼,小弟尚且略逊半筹;第二境——玄境:如果将化境称作神的入门阶段的话,那玄境就是神的境界,遍览整座深蓝大陆,只有关山月、燕憔悴、轩辕天之痕等三位大宗师方能窥得其中神奥;第三境——生死境:达此境者,超越人间生死,至高无上。”    
        “而从魔宗角度来说,应该是第一境——极魔,第二境——脫魔,第三境——生死境。此结论是根据‘屏风十四扇门’得出,至于禅宗嘛,由于资料严重缺乏,所以根本无从推断,不过想来应该相距不远才对!”    
        我按捺不住心中激动,插嘴道:“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处于魔宗修炼的第几境呀?”    
        安德鲁沉吟片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您是处于魔宗第二境——脱魔的初始阶段,可偏偏受到了某种强横无匹的力量干扰,硬生生地把刚刚大成的灭世魔体压制了下去,同时占领了精神肉体的全部领域。从常理推断,它们应该是属于最秘不可测的生死境能量。尽管短时间内看能让您实力突飞猛进,但长此以往下去,这股您根本无法全部控制的力量,不断自动运行壮大的话,终有一日会……”一言及此,他嘎然止住了话头,眼神再不敢向我望来,流露出尽是同情怜悯之色。    
        我哪会不知他的潜台词,但是突闻噩耗,却也不甚惊慌。因为刚刚陈述战斗经过的时候,我刻意略过了巴士底魔龙王拥有自我意识的事情,倒不是担心安德鲁会泄漏出去,仅仅是由于它的存在本身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准备让它烂在肚子里面不说。    
        “嘿嘿,实在不行的话,最多让神通广大的索罗亚斯德想想办法呗!若它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的话,也就妄称是什么魔界最强横的龙了不是吗?何况异力皆由那柄‘十方俱灭’魔剑而出,解铃还需系铃人,从它身上总也能找到答案吧?”    
        我思绪电转,在连续获得双重保险之后,立即抛开这个恼人的问题,淡淡道:“停,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吧!我已大致想到了解决办法,你不用担心啦!”    
        安德鲁心情沉重地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愣当作我的话是在好言安慰。    
        我微微一笑也不说破,一抬头恰见莫琼瑶拿着一张地图姗姗走进屋来,关于她何时离开的会议室,我竟全然不知,想必是刚才讨论得太过专注了。    
        忽然间,莫琼瑶清脆甜美的声音在室内响起,道:“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经过大家共同的努力,我们终于即将获得高唐帝国最重要的皇权象征——乾坤印了,让我们一齐欢呼吧!”    
        “什么?”安德鲁和木蝶目瞪口呆地瞅了莫琼瑶好一会儿,倏然就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们一般欢呼雀跃起来,包括本来还想扮得含蓄矜持的莫琼瑶,此刻也彻底抛弃了伪装,像个疯丫头似的又蹦又跳又喊又叫,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而此刻唯一能够保持冷静的我,正在一边手抚额头作出即将晕倒状,一边又为刚才宣布玛雅堂军事管制的命令暗暗庆幸不已,如果堂堂净土宗未来接班人、第十世大日贤者大人、新高唐帝国未来女皇陛下,被别人知道像现在这般不成体统地欢蹦乱跳的话,后果一定会……不堪设想。    
        等三人玩闹够了,一个个重新坐回到会议桌旁的椅子上时,我立即切入正题道:“时间紧迫,我们必须马上决定如何运作!现在由谁先来说说看自己的想法?”    
        莫琼瑶应声道:“我先说吧!首先是关于乾坤印的藏匿地点,呵呵,我直到现在都对木虎的聪明才智钦佩有加,他怎能想到那个谁都意想不到的地方呢?嗯,我的意思是说,乾坤印绝对万无一失,不论卡尔。麦哲伦有何通天彻地的本领,也休想能够在我们之前抢走它。现在的问题是,在乾坤印能够被我们稳稳掌控的情况下,如何利用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狠狠地整治一下敌人,让他们今后看到我们都要瑟瑟发抖才算成功哩!”    
        安德鲁若有所思地道:“如果我是卡尔。麦哲伦的话,想在强敌环伺的新阿吉姆市,夺取一枚敌人誓在必得的乾坤印,却偏偏又不知道乾坤印藏在哪里,就必须做到以下几件事。第一、严密监视敌人的一举一动,并从中查探出蛛丝马迹,以便先发制人。第二、保证每天十二个时辰之内,随时都有一支实力足够强横的人马在伺机待命,随时准备出手夺印。第三、有鉴于敌人狡猾多端,必须凭借其本身的聪明才智,预测出一个乾坤印可能出现的大致范围,最好是能够押注在一个最有可能的地点,集中所有优势兵力一举夺印成功。实际上对于卡尔。麦哲伦来说,他们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因为一旦行动失败,净土宗铁定会倾巢而出,不惜把整个土珠岛翻个底儿朝天,也要抓到他们。”    
        我含笑点头,心中暗忖道:“好家伙,恐怕真的卡尔。麦哲伦也不过如此了吧!”遂将目光移向跃跃欲试的木蝶脸上。    
        得到鼓励的木蝶,立即发言道:“晚辈完全同意大日前辈的推断!根据他提出的三项条件,我可以帮两个小忙。一是偷偷派人调查一下,最近新阿吉姆市突然出现的所有陌生面孔,以此掌握敌人确切的行踪居所。二是在事先就集结好宗内大批精锐好手,随时准备封锁全岛进行彻底搜捕,包管他们一个人都休想溜掉。”    
        我一边听三人畅舒己见,一边用目光迅速搜寻着桌上那张地图。    
        蓦然间,一枚三角形图标闪电般映入眼帘,让我忍不住沉喝道:“天,我有一种预感,卡尔。麦哲伦铁定会把全部力量都孤注一掷地埋伏在这里!”    
        “啊?”三人嘎然停止讨论,六道犀利无比的目光齐齐向我望来,旋又落在会议桌中央那张新阿吉姆市全景地图,我所戟指的那一点上,一个个表情呆若木鸡。因为那一点代表的地方,恰恰是在场所有人都印象最深刻的所在——西宁塔。    
        莫琼瑶第一时间醒悟过来,叫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因为卡尔。麦哲伦没有把握确定乾坤印的确切藏匿地点,所以只好把赌注全部压在最有可能的一点上。由于木虎是在看守西宁塔的时候,仓促间失手被擒的,所以更是非常可能当时无暇取印潜逃,故尔乾坤印仍旧藏在西宁塔某处,甚至就在木虎起居室内,对不对?”    
        我欣然点头道:“完全正确!包括我在内,如果不是现在得到了确切消息,而只是凭空推论的话,也定会如你刚才所说,倾尽全力搜索木虎曾经出现过的每一个地点。当然他滞留时间最长,几达二十年之久的西宁塔,更是重中之重,最值得怀疑之处,不是吗?现在我们需要做的事情仅仅是,让卡尔。麦哲伦确凿无疑地相信,乾坤印就藏在西宁塔内,然后把他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就在此时,一旁安静聆听的木蝶,突然嗫嚅地道:“可是……可是从明天开始连续七天皆为礼拜日啊!由于此番四大贤者齐聚土珠岛,对高唐道宗来说乃是前所未有的盛况,所以元老会昨晚临时决定,把原为每月一天的礼拜日,暂时更改为连续七天,届时不论是福鼎寺或西宁塔都将宾客云集人山人海,我们怎好展开行动呢?”    
        这句话犹如一枚重磅炸弹轰然爆响,狠狠地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情势瞬间急转直下,跌落至最糟糕的境地。    
        “他奶奶的熊,怎么都赶到一起去啦?难道要我现在立即找到卡尔。麦哲伦,然后对他客客气气地说:‘兄弟,我知道你很想得到乾坤印,但是你想借机行动的话,能不能稍微延后几天啊,呵呵,最好是七天,等过了礼拜日再说好不好!因为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从容布置大批人手对付你,同时也不必担心造成太多的平民伤亡了,好不好?’嘿嘿,我要这么说的话,恐怕那小子连大门牙都会笑掉吧?他求神拜佛都等着这样的天赐良机,好搞出大条的事情来让我收拾哩!”    
        我无限懊恼地狂抓着头发,恨不得把它们拔光,以便立即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现在已经不是用乾坤印诱敌与否的问题了,而是敌人铁定会利用礼拜日来浑水摸鱼,形势已经恶化到了极点。    
        ●●●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天气温馨而清新,但见宽敞而干净的五角街上,车辆人群川流不息,街道两旁青绿如许,幽兰绽放含笑迎人。也许是即将开放连续七天礼拜日的缘故,一点也没有雨后萧瑟的样子,反而在原来的基础上添上了别致的神韵。    
        整座街市仿古而建,在充满力感的建筑中透出古朴典雅的情调。街道中心的路面是由各色方块石铺成的,五角街两侧的房子,建造得也颇有特色。庙宇般的小巧玲珑的平房,砖木结构的楼房,飞檐挑角,镂花窗棂,别具匠心心。店面多呈园、方、菱、扇等形状,浸透着古色古香的韵味。就连小小的招牌也十分讲究,设置合理落落大方。招牌上的字也都追求着各自的特色,不见雷同。沿着街旁高悬着的白玉底座的路灯,恐怕人们都会有种步入古老街市般难辨真幻的感觉呢!    
        五角街可以称得上是新阿吉姆市乃至整座土珠岛的经济中心,来自高唐各地的商贩都聚集在这里。乾罗岛的墨砚,海伦岛的挂毯,阁道岛的清酒,熊岛的毛皮,库州岛的骏马,土珠岛的首饰,金瓯岛的兵器……货色齐全,琳琅满目。你看,那位高唐姑娘正用不太流利的大陆语同前来观光的风云客商讨价还价;赶着马车的高唐小伙儿正把时下最流行的精美挂毯带到集市上……五角街一副繁荣昌盛红红火火的热闹景象。    
        这远离红尘独处一隅的城市,居然如此繁华,大大出乎了达姆。布尔曼的意料,他游目四望,在阳光映照下,不经意间显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膛。    
        达姆。布尔曼皮肤晶莹通透,看样子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头乌黑亮光的长发仅用根亮银飘带懒洋洋地束缚,宽广的额头下,一对浓密细长的剑眉斜飞入鬓,双目神采飞扬,鼻梁高挺正直,棱角分明的嘴唇,暗示着主人是一名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角色。    
        他身上穿着时下高唐八岛最流行且最昂贵的黯红嵌金锦袍,外披一件纤尘不染的银色披风,双手十根手指戴满了异彩纷呈的宝石戒指,加上背后寸步不离的八名彪型大汉,怎么看怎么像一名出外游玩的纨绔子弟,谁都无法把他和狴奴族里最凶狠狡诈的“天狼星”达姆。布尔曼联想到一起。    
        时间慢慢地流逝,闲逛了近半条五角街的达姆。布尔曼一行人,在经过某栋毫不起眼的建筑物时,忽然集体消失。抬望眼,从积满灰尘的木制匾额上,隐隐约约尚可分辨出三个古老斑驳的狂草——仙踪林。    
        ●●●    
        “咚!咚!”达姆。布尔曼的小牛皮靴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敲击声,嘎然绞碎了室内的宁静气氛。他身后如影随形的八名彪型大汉却并未跟上来,仅是习惯性地守住入口,以及通往二楼的楼梯。    
        达姆。布尔曼漫步前行,一双刀锋般犀利的眼眸,缓慢而凝重地巡视过面前所有景物。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酒吧,和新阿吉姆市内其它一千两百四十七家酒吧一样,以椭圆形吧台为中心,四周壁橱和天棚上摆放悬挂着数以百计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空酒瓶,十余副原木座席散置其间。    
        由于时值忙忙碌碌的上午,所以整座酒吧内空空荡荡的,仅有一名酒客面墙而坐,一杯接着一杯喝个不停。在他身畔桌面上,已经摆满了整整一桌空酒瓶,粗略数去竟然不下五十余个,而且全部是半斤装的著名烈酒“英雄血”。哪管在一贯豪迈善饮的狴奴族人中,此等酒量也算惊世骇俗了,但当达姆。布尔曼触及那人雄阔如山的背影时,却连眼神都被狠狠地灼炙了一下,就像被人用烧红的针尖刺痛一般。    
        “我的天,此人好强的气势啊!”达姆。布尔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为避免遭至对方误会,赶紧收回眼神,继续朝着吧台走去。    
        不知何时,吧台闪出一名青衣小帽的年轻伙计,双手合什高高举过头顶,彬彬有礼地打招呼道:“拉卡斯马纳!愿天尊赐福给您!请问您需要什么酒水啊?”    
        达姆。布尔曼温文尔雅地双手合什回礼,口中也说了一句拉卡斯马纳后,微笑道:“呵呵,我不是来喝酒的,是来找人的。”    
        年轻伙计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大摇其头道:“我想您恐怕弄错了,仙踪林是一间酒吧,提供的服务仅限于物美价廉的酒水,并不包括找人。如果您需要找人的话,我可以免费告诉您一个好去处,从店门口出去右转,前行两百步左右,就可以看到一栋门前挂着斑斓猛虎旗帜的大型建筑。那是高唐八岛赫赫有名的‘猛虎’佣兵团土珠岛分部,只要您出得起相应的价钱,他们什么人都能找得到哩!”    
        达姆。布尔曼极富耐心地一直听他说完了,才淡淡接口道:“不,我找的人就在‘仙踪林’酒吧。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告诉我好吗?”说着覆盖在吧台上的手掌缓缓移开,露出了下面一枚半只手掌大小造型奇异的黄金五芒星徽章。    
        那枚徽章在抹得光可鉴人的吧台上闪闪发光,映射出难以形容的瑰丽彩芒。尤其引人瞩目的是,在五芒星中央,栩栩如生地凸现着一尊人像。它不是镌刻的,更不是雕镂的,而是运用了某种神妙无方的工艺,把光线折射投影形成的海市蜃楼,永久保存下来的杰作。那是一名英姿勃发的青年人,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握羽扇,一副仙风道骨,洞彻世情的模样,让人为之倾倒。    
        年轻伙计双眸一凝,陡然射出两道凌厉电芒,伸手就向那枚勋章抓去,速度简直快逾闪电,好像生怕慢一点,它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达姆。布尔曼不动声色地瞅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本来有机会却并不阻止,反倒任由他取走那枚徽章,双眸内更连半点焦虑的神色都没有。    
        凑到阳光下,年轻伙计用一枚放大镜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审视了良久,最后把那枚勋章重新搁回原位,深吸了一口气后,脸容严肃地道:“好吧,既然你拥有这枚代表‘先知’的黄金五芒星徽章,那么根据‘神话’佣兵团团规,你可以任意提出一项要求。当然这项要求必须是,‘神话’佣兵团力所能及范围内,并且不违反人族千年公约的事情,否则我们有权力拒绝,同时收回这枚徽章。另外我要提醒你的是,不论事情成败都要收取全额的正常交易费用和这枚徽章,所以请你异常谨慎地提出那一项要求,因为只有一次机会。好了,现在你准备提出那项要求吗?”    
        达姆。布尔曼慎重地点头,随后从怀里取出一方香囊,缓缓地放到吧台上。    
        年轻伙计拿起香囊,看也不看地收入怀中,同时收起的还有那枚徽章。然后,他迅速弯腰从另一侧吧台钻了出来,转身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走去。    
        此时,达姆。布尔曼眼眸中倏地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与此同时,把守楼梯口的两名彪形大汉心领神会,丝毫没有避让之意,两堵门神般拦住了他的去路。    
        年轻伙计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道:“借过!”    
        两名彪形大汉咧开大嘴哈哈一笑,一副轻蔑表情,岂料眼前突然一花,随即觉得天旋地转,“砰!砰!”两声脑袋重重地倒贯在地板上昏迷不醒。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待别人反应过来,年轻伙计早已上楼而去,取而代之拦截在楼梯口的,正是刚才那名独自喝酒的酒客。包括达姆。布尔曼在内,愣是谁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撂倒两名彪形大汉的。要知能够追随达姆。布尔曼南下者,莫不是族内一等一的好手,谁知在那人面前,居然连一个回合都没扛住,对方武功之高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荷!荷!”其余六名彪形大汉见状,不约而同地从东南西三个方向闪电般包抄上去,手中甚至擎出了明晃晃的刀剑。    
        达姆。布尔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一举一动,毫无阻止手下进攻的意思,他要彻底伸量伸量,对方的武功究竟高明到什么地步。    
        “嘶!嘶!”六柄锋利无比的刀剑,顿时化作漫天精芒,铺天盖地地紧紧劈刺那人周身要害。    
        哪知对方这一次却是纹丝不动,仿佛迎面而来的不是刀光剑影,而是好看的风景似的。    
        达姆。布尔曼眼力高明之极,此时不禁大惊失色,急声喝道:“前辈手下留情!”话音为落“蓬!蓬!”劲气交击声连绵不绝,但见那人浑身冒出一层淡淡红光,竟然把六柄武器一齐震得支离破碎,六名彪形大汉也被同时弹出数丈远近,一个个面如土色,万幸的是周身毫无损伤,显然达姆。布尔曼最后那句话起了作用。    
        战斗倏起倏落,开始结束都显得那么突然,仙踪林酒吧,再次回复了往昔的安宁静谧。    
        此时,窗棂间射入的一缕灿烂的阳光,才把那人的轮廓完整无损地勾勒出来,让所有人触目间都吓了一大跳。因为那简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猛兽。    
        那人无疑是六名狴奴族一流高手和达姆。布尔曼所遇见过的,拥有最强壮肉体和精神的家伙。他高大的体格,强健的肌肉,处处体现着天生神力。犀利的眼神,哪管面对再凶猛的野兽也绝不会退却一步,他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战胜一切似的。    
        最令人感到触目惊心的是,那身露在衣服外面的古铜色肌肤,包括寸发不生的光头、以及刀削斧凿般轮廓鲜明的脸膛上,都镌刻着某种远古符咒组成的巨大红色图腾。虽然只能窥视部分画面,但是已有一股庞大无匹的压迫迎面扑来,害得他们像是上岸的鱼类般,把嘴巴拼命张大至极限,却仍难以摆脱那种快要窒息的可怕感觉。    
        片刻后,那股致命的压迫感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那人已经坐回原位,继续一杯接一杯,好像永远不会停止般喝着“英雄血”。    
        达姆。布尔曼和众手下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暗叹:“家山有福!”    
        蓦然间,一缕金铁交鸣般刺耳之极的嗓音,悄然映入了达姆。布尔曼的耳鼓,饱含丰富情感地问道:“希鲁达还好吗?”    
        达姆。布尔曼大吃一惊,随即幡然省悟对方定是刚才那人,当下赶紧恭谨地传音回复道:“不知前辈所说的希鲁达是谁?”    
        那人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略微顿了一顿后,不禁没好气地道:“你拿了他的徽章到仙踪林来,居然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吗?简直是糊涂头顶的蠢材!”    
        达姆。布尔曼被骂得狗血淋头,心中自是委屈之极,可惜和眼前这位无敌猛男,根本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于是婉转地道:“哦,您指的是先知大人吧?他老人家一向贵体安康,相貌与徽章上显示亦毫无差别,甚至还要更年轻一些哩!”    
        那人听罢沉默半晌,忽然叹了一口气,无限缅怀地道:“唉,当年的‘神话’佣兵团是何等人才济济,兴旺鼎盛,哪像现在这般凄凉,做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也不复往日纵横大陆,睥睨天下的风光啦!……闲来无事最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幻中,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处是豪雄。呵呵,希鲁达偶尔还会念这首诗吗?”    
        达姆。布尔曼茫然不知所措,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那人也不生气,自言自语道:“这首诗是当年我们八人在‘死神镰刀’战役后,俱都饮得烂醉如泥,一人一句凑成的。现在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啦?色狼、狗头、老秦、大寺、小关、燕子、阿痕,还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有生之年里,再重见一面哩!”    
        达姆。希鲁达乍听不觉如何,只当作老人回忆往事时的唠叨,可当他仔细品味这番话的时候,心底却猛然掀起滔天巨浪,整个人都被震撼得差点魂飞魄散。    
        因为刚刚那人嘴里念叨过的七个人,虽然他无法猜到全部,但是凭借蛛丝马迹,达姆。布尔曼还是清楚掌握了至少其中四个人的来历,那莫不都是当今深蓝大陆上跺跺脚天下乱颤的主儿,想不到他们居然都曾经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更隶属于同一支佣兵团。    
        “我的娘,这‘神话’佣兵团当时到底得有多恐怖的实力啊?它怎能囊括到如此众多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呢?”达姆。布尔曼有一种马上就要晕倒的冲动,因为这个秘密实在是太惊人了,不,简直就是惊天动地啊!    
        心神恍惚间,达姆。布尔曼突然听到那人豪情万丈道:“哈哈哈,他奶奶的熊,老子怎么突然像个娘们儿般多愁善感起来啦?嘿嘿,小子,你给我记好了,等回去见到希鲁达的时候,替我转告他一声,铁锤十分想念狗头,非常希望他闲暇时来仙踪林一趟,或者在老地方等我!”    
        达姆。布尔曼点头不迭,恭声道:“晚辈遵命,一定如实地转达给先知大人,请您放心吧!”    
        那人自此以后再不说话了,倒是年轻伙计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吧台里,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职业性的笑容,彬彬有礼道:“您的要求,团长大人已在审阅后批准了。现在请您回去静候佳音,相信不久的将来,您一定会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    
        达姆。布尔曼点了一下头,脸上重新浮现出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淡淡道:“那么……祝我们后会无期吧!”说完带领着八名彪形大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仙踪林酒吧。如果不是走在最后的两人仍旧摇摇晃晃,恍若宿醉初醒似的模样,谁都不会相信刚才曾经发生过那一幕可怕的战斗。    
        在这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等待柳轻侯的将是“神话”佣兵团什么样的威胁呢?    
        ●●●    
        在福鼎寺内,距离湿婆神殿偏东方向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听不到念经颂歌之声,也听不到悠扬钟声的深宅大院,它就是供奉着净土宗历代祖师遗像,只供宗内弟子瞻仰风采的功德园。    
        步入功德园后已看不见半个游人,一派幽静肃穆的气氛,触目处四周古木参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芳草青青,让人感觉有如身处一个美丽清爽的绿色世界。    
        我和莫琼瑶在木蝶亲自引领下,穿过两重院落,再迈上九重石阶,终于来到了一座金壁辉煌的殿宇前。    
        这是一座气派十足的建筑,据说始建于高唐帝国初期,殿高七丈,拔地插天,重檐翘角,雕廊刻柱,四个飞檐挂有铜铃,微风拂过,就“叮叮当当”地奏起乐来,殿外处处绘有五彩斑斓的各式图画,辉煌瑰丽,宏伟轩昂。    
        不过更引人瞩目的是,在殿前三丈处左右竖立的那两方历史悠久的石碑。    
        左边石碑上的浮雕刻着古高唐文字中的“鱼”字,字的旁边有不少鱼儿在任意畅游,右边的石碑上刻的是古高唐文字中的“鸟”字,字的周围有许多鸟儿在展翅飞翔。在石碑中下方位置还分别附着一句话构成完整对联:“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语道破了天道修炼的无上真谛。    
        我惊叹之余偶一抬头,殿堂大门上方挂着的一块蓝色镶金边的竖匾映入眼帘,上面写着“无量殿”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此时,恰巧一缕阳光斜斜照耀在精致绝伦的匾额上,给下方两扇殿门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整座功德园顿时显得愈发神秘而安静了。    
        我目睹此景,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千,忖道:“这里真有一种洗净浮华的味道啊!也许繁华中的朴实,富贵中的清贫才是最可贵的吧!”    
        正寻思间,“咿呀!”木蝶已轻轻推开了那两扇封闭的大门,并恭请我二人入内。    
        一踏进那木柱明瓦的屋子,我仿佛来到了一个神话的世界。    
        迎面而来是一位天尊正立当中,体高五丈,身着道袍,左手悬握一柄玉质令牌,右手微微抬起。头上是珠帘轻垂的黄冠,熠熠生辉;脑后是万道灵光从圆圆的光圈中射出。这尊雕像全用赤金塑造,我凑上去仔细观赏着,见其通体呈古铜色,浑身亮锃锃的,显得整个人物形象慈眉善目,端庄安详,既具雍容华贵的威仪,又具古朴典雅的韵味,实乃世间不可多得的佳作。    
        天尊目光炯炯有神,面带微笑,双脚踏在青牛背上。在他两旁,二名侍者身罩甲衣,手执兵器,虔诚肃穆,眼光始终不理开道组,真可谓全心全意。    
        在帐幔灵幡遮掩的神像前三尺,青铜炉鼎正飘散出袅袅轻烟,两侧稍远处的高高石架上,一个挨一个,一排接一排的道士们,在顶礼膜拜。他们中间有沮丧的,有微笑的,有站立的,有端坐的,神态各异,栩栩如生,我真的难以想象当时工匠们怎么设计出了这么多模样,又怎么样精细地一一刻画。    
        “嗯噷!”一记轻轻的咳嗽,瞬间把我从无限遐想中拉回到现实,只听耳畔传来木蝶恭谨的声音道:“晚辈到殿外守候,若有差遣请立刻传唤,随叫随到!木蝶告退了!”    
        莫琼瑶微笑道:“呵呵,多谢耶律兄带路哩!”    
        木蝶连道岂敢岂敢,说完快步消失在殿外,“咣当!”两扇沉重无比的殿门也同时缓缓关闭。    
        无量殿内立时陷入绝对静寂之中,唯有天上的斜阳正透过天窗缝隙,懒洋洋地斜射进屋子里,映照出空气中的浮尘翩然起舞,予人一种与世隔绝、自成天地的奇妙感觉。    
        沉默片晌,莫琼瑶蓦地哑然失笑道:“这木蝶倒是个非常乖巧懂事儿的人哩!”    
        我附和道:“不错,若非有他从旁协助,我们很难如此轻松地找到这里,甚至让路上见不到半个胆敢上前盘查的人。”    
        “唉!”听到这儿,莫琼瑶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奇道:“眼看乾坤印就要到手了,你怎么反倒唉声叹气起来?莫非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莫琼瑶低垂粉颈,咬着樱唇轻轻道:“不知为何人家突然感到好害怕,似乎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呢!”    
        我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她纤长白暂的柔荑,温和地道:“小傻瓜,你就爱胡思乱想哩!天大的事都有我给你摆平呢,怕什么?”    
        莫琼瑶娇躯轻颤,盈盈仰起美丽的俏脸,明眸闪出动人心魄的感激之色,轻轻道:“轻侯,谢谢你!”    
        我苦笑摇头道:“真搞不懂你今天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恁多客气话呢!快快根据线索,把乾坤印找出来吧!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毕竟这是瞒着枯荣大师进行的事情,如果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发现了,届时我们不知道会多么尴尬和被动哩!”    
        莫琼瑶听罢立刻重新振作精神,白玉无暇的俏脸上巧笑倩兮地道:“是,亲爱的常胜王阁下,人家明白事情轻重呢!”说着嘴里念念有词,在殿内前后左右踱步丈量起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莫琼瑶嘎然停立在无量殿西南方的某个角落里,呼唤道:“轻侯,快来啊,人家找到地方了!”    
        我移步走过去,发现莫琼瑶脚下只是一块普通普通的青色方砖,与周遭数以万计的同类,根本没有半点分别。我不由得摸摸鼻子,惊叹道:“木虎果然狡猾透顶,把乾坤印藏到如此平凡的地方,着实是一种最高明的策略呢!”    
        莫琼瑶不耐烦地道:“哎呀,人家不是叫你来给木虎做评论的!快挖啊!”    
        我愕然相望,张口结舌道:“挖——?”    
        莫琼瑶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道:“当然喽,这里就你一个男士,你不挖,难道让人家女孩子伸手鼓捣这些砖头啊,泥块儿的不成?”    
        我被噎得哑口无言,闷声把正在偷笑的莫琼瑶赶到一边去,单膝跪地,右掌轻轻地按在青砖上,然后从意识海抽离一缕精神能,闪电般向地下刺去。   
        


第十九卷 倾城  第七章 解脱

    刹时间,我清楚地“看”到了一个罐状物体,正安静地躺在砖下半尺处的泥土中,可是当精神能接触到罐壁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无法侵透,显然那是一种利用能够规避精神探测的特殊材料制成的罐子,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出自木虎的手笔,还是他从菊花王朝秘库里偷出时,本身就携带的包装。    
        确定目标位置后,接下来的工作就异常简单了。我依次吸出青砖,掘开泥土,掏出罐子,最后再把一切恢复原状,大功告成。    
        接过罐子的莫琼瑶,俏脸兴奋得嫣红一片,迫不及待地就想要去拧开盖子,却冷不丁地被我抓住了柔荑,提醒道:“且慢,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说不定里面另有古怪哩!刚才我用精神能探测的时候,并未能够侵入其中观察,所以我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不是乾坤印呢!”    
        莫琼瑶调皮地轻吐丁香小舌,赧然道:“嗯,人家确实有点太着急了些!那还是你来开吧,即使万一有何机关,也定然损伤不了你分毫的,反正以往的无数事实都证明了,我的夫君乃是超级变态的无敌强者,不害怕世间任何力量威胁的存在呢!”    
        我乍听觉得蛮顺耳的,可到后来一品味,却已分不清这小妮子究竟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了,眼前取印要紧,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跟她一一清算好了。    
        “嘎崩!”罐盖儿被我用力一拧下瞬间脱落,露出了里面的事物。    
        莫琼瑶见没什么危险,立刻凑了过来,急忙问道:“怎么样?到底是不是乾坤印啊!”    
        我点点头道:“应该没错吧!你再检查一下好啦!”遂把罐子整个递交给她。    
        莫琼瑶欣然接过,伸出右手食中二指,从里面夹出了一件东西。    
        顷刻间,两人眼前豁然一亮,整座无量殿都被沐浴在一片神圣肃穆的白光里。稍停片刻,等那团白光自动收敛消逝后,在我们眼前浮现出了这枚传奇印玺的真面目。    
        它是一枚四寸见方的玉质印玺,通体苍翠欲滴,晶莹剔透,触手冰寒彻骨,整体被雕琢成一只威猛神兽站在一方平台上仰天咆哮,其形态栩栩如生,气势喷薄欲出,绝对可以堪称是鬼斧神工的杰作。最神奇的是,乾坤印本身清晰无比地散发出了一股庞大无匹的精神波动,与我已知的任何能量形式不同,它更纯正,更浑厚,更稳定,绵绵延延无边无际,好像宇宙洪荒般没有尽头。    
        莫琼瑶翻来覆去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还从随身革囊中掏出一张泛黄的锦帛,对比了一下神兽足下平台底部的印记和花纹,方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没错,就是它!”    
        我故作愁眉苦脸道:“唉,总算全部搞定啦!亲爱的宝贝儿,我们现在是不是立刻离开这里,回家去祭奠一下五脏庙啊,哥哥我现在肚子都快饿扁了!”    
        莫琼瑶闻言莞尔一笑,道:“好!好!今天夫君大人辛苦异常,想怎样都随便你好了。不过必需得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呵呵,很快的,马上就好啦!”说着举起纤长白皙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下去,瞬间指尖冒出一串血珠,被她慢慢地向着乾坤印上神兽的额头点去。    
        我目瞪口呆地瞅着眼前这一幕,顿时浑身如坠冰窖,血液都似冻结成了一团。    
        因为我骤然联想起轩辕天之痕曾经在恺撒帝国笑花城碧落楼上说过的话,莫琼瑶不但是他的嫡传弟子,更是他在世上独一无二的亲生女儿,贤德王不过是她的义父罢了。根据这种血缘关系,她根本无法被莫氏嫡系才有能被传承的乾坤印所识别,更无法借助乾坤印内蕴涵的无穷能量来提升自身实力,哪怕是一分一毫也不可以。    
        我脑海里思绪翻江倒海,更紧张万分地把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两眼直勾勾地瞅着莫琼瑶把手指一寸寸贴近神兽头颅。    
        “滋!”随着一声轻响,莫琼瑶的手指终于贴在了乾坤印上,指尖的血珠嘎然化作一阵青烟消失无踪,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跟刚才毫无二致。    
        我表面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里七上八下地,不知道下一刻她将有何激烈反应,只好不停地祈求满天神佛,愿她千万不要暴走才好。    
        殊料幻想中的一切异状都没有发生,莫琼瑶仅是呆了一下后,完美无瑕的俏脸上就绽出了一抹妩媚迷人的微笑,淡然道:“奇怪,好像没起什么作用啊?轻侯,快帮人家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嘛!”说完就把乾坤印递了过来。    
        她的笑容能使骄阳也失去颜色,何况是诱惑我这个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呢!我依言就要接过来,怎知此时异变陡生,莫琼瑶骤然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般直挺挺地摔进我怀里。我赶紧双手插入其腋下,企图搀扶她重新站起,却猛觉背脊一紧,已被她死死地抓住不放。    
        我不知她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只知如果换了一个未曾修炼过灭世魔体的人来承受,恐怕此时早被抓得骨肉分离了。可惜现在我唯有一动不动地任她肆虐,因为怀里正传来一阵悲悲切切的哭声。其中委屈、凄凉、辛酸、哀痛等负面情绪,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随着哽哽咽咽的低泣倾数宣泄出来,使人闻听忍不住也要鼻子一酸陪着她伤心落泪。    
        我见状赶紧不停地轻拍她的粉背,温言劝慰道:“宝贝儿别哭,别哭啊……乾坤印的传承是有选择性的,也许因为你是女孩子,也许它现在正处于沉睡状态,也许传说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也许……总之,很多原因都会造成传承仪式无法完成呢!别伤心嘛,我们慢慢研究总会找到办法解决的。相信我吧,世上还没有一件能难得住柳轻侯的事情呢!你说是不是啊?”    
        我施展如簧之舌,用尽浑身解数,却根本无法劝她停止悲泣,最后干脆放弃了那些无谓的废话,只是任由她那么紧紧抓着我,耐心地等待她自我疗伤完毕后恢复正常。    
        隔了良久,哭声歇止,莫琼瑶缓缓抬起俏脸,玉容仍旧是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她幽幽地道:“轻侯,你不要继续欺瞒人家了!其实早在恺撒帝国笑花城碧落楼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真相。”    
        “啊!”这句话实在让人感到太意外了,我无法掩饰内心惊骇地朝她望去,想不通她怎能说出如此惊心动魄的话语,更猜不透唯有我和轩辕天之痕才晓得的秘密是如何泄漏出来的,要知道我可是从来不说梦话的呀!    
        但见莫琼瑶顿了一顿,怅然叹息道:“其实你和……师尊间的谈话,无意中全被楼内的监听装置捕捉到了。那是一套由屈叔亲自设计制造的顶尖监听系统——‘狼耳’,它可以通过特殊管道,把方圆数十丈内的一切细微声音,都清清楚楚地收集汇总。在‘狼耳’一端是音源,另一端则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值班的情报分析员,他们的职责就是,把一切可疑的和有价值的情报整理给我过目,然后归档备案。由于‘狼耳’系统属于那种微不足道的小玩意,我也就没向……师尊汇报过,所以他老人家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我听罢不禁恍然大悟,却万万不敢在此时插嘴,询问关于那套“狼耳”系统的详细资料。要知莫琼瑶迄今尚未“宽恕”我知情不报的罪行呢!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算了,可绝对不是她一贯强硬刚烈的风格,估计我至少有一顿“生活”是逃不掉了。    
        莫琼瑶一双凄迷而朦胧的美眸,缓缓地掠过我的脸颊,挪移到虚空中某一点的时候,骤然变得清澈如明镜。她娓娓动听的声音里也传递出了一种誓死不改的绝决,道:“得到那份情报是在你离开后不久……当时我很迷惘也很痛苦,原来一个人二十年来认为天经地义的事情,居然可在瞬间被全盘颠覆。那一刻我真的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甚至不愿意再相信看到听到的任何事情,更憎恨死了所有人。我脑海中唯一残留的念头,就是尽快找到乾坤印,同时也真正地认清自己究竟是谁!”    
        我苦笑着摇头,心中暗忖道:“柳轻侯啊柳轻侯,你是否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呢?连枕边人的心思都看不透,也妄称是一代才俊喽!”随即心底另一个声音反驳道:“此言差矣!你只是从来都未曾想过,要怀疑和提防自己最亲密的爱人罢了!再说女人天生就擅长演戏,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被蒙骗这么久,也算情理之中的事情啦!”    
        在我自问自答式的检讨当中,莫琼瑶心平气和地道:“……不过后来人家终于想通了,无论是父皇还是师尊,其实都是很关心我的人。要不然父皇不会将我临危托孤给师尊,师尊也不会十余年来一直倾尽全力栽培我成材,更把七海盗盟偌大的基业想也不想就全部交给我打理了。师尊之所以一直不肯认我这个女儿,恐怕有两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在作怪,一是他很内疚,觉得对不起父皇,所以更不忍心在父皇逝世后,抢夺他唯一遗留在人世间的女儿,来满足自己的私人感情。二是他很害怕,担心在不久后与‘剑神’关山月的巅锋之战中失利,给我平添恁多烦恼,索性维持现状一直隐瞒下去。”    
        “……所以我还是我,既是七海公主莫琼瑶,同时也是师尊的女儿轩辕琼瑶。为了完成另一个父亲贤德王重新统一高唐八岛的遗愿,也为了帮他老人家出一口恶气,我将矢志不移地坚持下去,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决不退缩。轻侯,你会一如既往地继续支持和帮助我的,对不对?”    
        这番话让我生出一种首次认识莫琼瑶的感觉。她冷静而睿智、含蓄且低调、深沉并稳健,一位卓越领袖需要具备的优秀品质她几乎全都拥有了,看来轩辕天之痕果然不愧是一代大宗师啊,选择继承人的眼光着实独到。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莫琼瑶见我呆呆发楞久久也不回话,就突然在我小腹重重地轰了一拳,然后远远逃离开去,银铃般动听地得意娇笑道:“呵呵,这一拳是你一直欺瞒我的惩罚,现在我们扯平喽!”    
        我揉揉肚子,唉声叹气道:“唉,早就知道好人做不得啦,会遭报应的!你看,这就来了不是!”说着暗暗挪动脚步,缓缓向莫琼瑶逼去。    
        莫琼瑶见状赶紧摆手道:“别闹别闹,这里是天尊殿啊,而且木蝶在外边也等好久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哩!”    
        我冷笑道:“嘿嘿,少转移我的注意力,等我施展家法后再撤不迟!”言罢鬼魅般凭空挪移三丈,闪现在莫琼瑶身右三尺,伸手朝她香肩抓去。    
        莫琼瑶躲闪不及,一伸手把乾坤印塞到我手里,娇嗔不依道:“停停停……就知道利用自己武功高来欺负人家,你要真有通天本领的话,摆平它来给本公主瞧瞧!”    
        我闻言愣了一下,遂停止继续进犯莫琼瑶,凝神向左掌盈握的乾坤印望去,同时迅速从意识海内抽离一缕精神能,准备刺探一番它的虚实。    
        电光石火的刹那,整座天尊殿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骤然剧烈摇晃了一下,我尚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身畔的莫琼瑶不由自主地被斜斜撞飞十余丈,同时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大力量从天而降,狠辣无情地轰向我的头顶。    
        “锵!”我想也不想就擎出“十方俱灭”魔剑,凭着直觉朝空中力量最集中的一点刺去。    
        眨眼间,“本相”境界光速启动,天地万物的运动速率猛然陷入了绝对静止的状态,可是我仍旧感觉到有两股庞大无匹的能量还在运动之中,一股当然是我体内充斥了每个细胞的奇异能量,另一股却是闻所未闻的红色能量。    
        令人感到惊骇莫名的是,它远远比我以前拥有的“灭世魔气”更精纯、更强横、也更暴烈,甚至不受“本相”境界的影响,迅猛无俦地砸了下来,速度简直快逾闪电。    
        “轰隆隆!”当敌人的拳头击中我锐不可挡的“十方俱灭”魔剑尖锋时,发出了一记惊天动地的巨响。    
        白驹过隙的瞬间,我施展精妙绝伦的手法,连续刺出九九八十一剑于拳锋同一点上,试图凿穿敌人的劲道,继而将其粉碎于无形。结果我失败了,就像蜻蜓撼柱一样,“十方俱灭”魔剑原本无坚不摧的剑气,此时居然对它无能为力。眼见大事不妙,我赶紧把左掌盈握的乾坤印匆匆塞进怀里,遂双手握住剑柄,艰难抵抗着敌人越来越咄咄逼人的攻势。    
        猛然间,那只拳头有如一座大山般重逾万均地压下三尺,使拳锋与剑尖牢不可破地粘在一起,而敌人就通过这条通道,用一波波红色能量惊涛骇浪般疯狂侵袭我的身体。    
        “噗!噗!”我双脚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压力,嘎然破土而入,瞬间下沉三尺,同时以我为中心的青砖地面上,裂痕就像蛛网般遥遥蔓延开去,顷刻遍及了整座天尊殿的地板、墙壁、以及天棚。    
        “糟糕!唉,真不知事后该如何向枯荣大师解释了!”这个念头仅仅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我就被重新淹没在敌人用红色能量酝酿出的汪洋大海里,浮浮沉沉不能自已。    
        我体内的奇异能量不断地急剧消耗着,它们被一股股地送至“十方俱灭”魔剑上,继而一股股地被敌人的红色能量侵蚀、中和、消失……在这个过程中,敌人的红色能量只是被一点点地相应削弱少许,却再未曾出现过像对付完颜瞾的天魔气时,那种吞噬、同化、不断壮大的喜人场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是刹那还是永恒,我和敌人一直都保持的这种僵持不下的场面就快被打破了,因为那股奇异能量渐渐快要干涸了,我甚至能够清楚感觉到它越来越衰弱的势头,而此刻红色能量却依旧强劲如昔,一波波仿佛永无休止地冲击下来。    
        正当我以为要命丧敌手的时候,敌人的攻势却突然凝滞了一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我岂肯放过,当即运集全部残余能量,一股脑地灌输到“十方俱灭”魔剑上,由下至上逆攻敌人心脉。与此同时,我终于有机会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地瞅一眼这位一直都来不及察看的强横敌手真面目。    
        殊料,我看到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巨型鲜红火球,它泰山压顶般垂直落下,迎头痛击在那股残余的奇异能量上。    
        霎时间,我如遭雷殛般浑身剧震,喉咙一甜,张口狂喷一道血箭,同时眼鼻耳亦有六道蜿蜒血蛇缓缓溢出,形象凄厉可怕至极点。    
        更糟糕的是,鲜血迷蒙了我的眼睛,沉重的内伤分散了我的精神,使我无论是肉眼还是精神能都再也无法感觉到敌人的攻击路线了。    
        “蓬!”头顶传来一记剧烈的气爆声,那是巨型火球高速掠过空气时发出的轰鸣,紧接着难以置信的高温扑面而来,我知道自己即将粉身碎骨。    
        当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悄然来临的时候,我脑海里一片空白,既没有想念娇妻美眷,也没有考虑皇图霸业,只是那么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时间变得像永恒一样漫长难熬,我甚至有些不耐烦了,想要催促敌人快点动手之际,忽然发生了一件谁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眼前豁然一亮,整个人都被沐浴在一片神圣肃穆的白光里。紧跟着胸口一热,一股庞大无匹的白色能量潮水般涌入体内,刹那间就填满了所有空隙,它是那么纯正,那么浑厚,那么浩瀚,就像宇宙洪荒般绵延无际没有尽头,瞬间就使我精神、真气、肉体所受到的创伤全部恢复如初,继而臻达前所未有巅锋状态。    
        “啊,是乾坤印!”一丝明悟涌上心头,我尚来不及消化这个意念,那股浩瀚无垠的白色能量已沿着双臂经脉光速填充到了“十方俱灭”魔剑内。刹时间,我“看”到了一幕奇景,凌空下击的巨型火球嘎然顿止了攻势,随即“十方俱灭”魔剑爆发出万丈光芒逆流而上,战斗开始后,首次正面突破了敌人的强大防御,毅然刺入那团熊熊燃烧的鲜红火焰之中。    
        “咦!”耳畔清清楚楚地传来一缕敌人充满惊疑的声音,随后情势再变。    
        那团巨型鲜红火球,忽然毫无征兆地猛烈收缩为原体积的三分之一大小,凭借更雄厚三倍的炎壁堪堪挡住了“十方俱灭”魔剑进攻之势,继而火焰的颜色骤然从鲜红变成暗红,火焰的形状也从球形变成一枚栩栩如生的骷髅头,一口咬住了“十方俱灭”魔剑尖锋,缓缓向内吞去。与此同时,“蓬!蓬!”连续不断的爆鸣声里,在距离我身周三丈远近的地方,九朵巨大的暗红焰花徐徐绽放,构成一座精致绝伦的九芒星阵,团团包围了我。随着阵图内漂浮闪现的远古咒文越来越多,火焰的温度也随之水涨船高,火势也越来越猛烈了。    
        “我的娘啊,这是什么怪物啊!”我预感到情势不妙,赶紧奋力抽剑,企图在敌阵形成之前,顺利逃出包围圈。岂料,“十方俱灭”魔剑就像生根了似的,固定在骷髅头的血盆大口里纹丝不动,吓得我差点魂飞破散,幸好乾坤印涌出的白色能量,似乎恰好能够克制红色能量,在九芒星阵内,我并不觉得如何难熬。    
        眼见情势越来越危急,火焰慢慢攀升至三丈高度,变成淹没一切的火海了,我却躲藏在一层白色能量形成的球形气罩内安然无事,这已充分说明了物物相克的属性。于是,我再不犹豫,把体内的白色能量统统地全部逼入“十方俱灭”魔剑内,朝着骷髅头口腔深处,恶狠狠地刺了进去。    
        谁知敌人早就预料到我会用这一招,“十方俱灭”魔剑像是被镶嵌在骷髅嘴里面了似的,愣是岿然不动。局面再度陷入了僵持状态,与刚才不同之处是,这一次我稳稳地占据了上风,因为有乾坤印在胸前,源源不绝地灌输白色能量给我,随时随地补充消耗的那一部分能量。    
        时间一点点地慢慢流逝,不断消磨着敌我双方的耐心和体力。    
        蓦然间,凭空发生了一件敌人始料不及,却又偏偏是我企盼已久的事情。    
        “十方俱灭”魔剑剑柄上镶嵌的五颗属性宝石,加上光暗之翼新结成的两颗,倏地自动运转,由南斗十字星座变成了漏斗形的北斗七星阵。紧接着,在白色能量催化下,黑白红蓝黄绿紫等七颗宝石遵循着某种秘不可测的天道轨迹,缓缓运行起来。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根本看不清运行方式和轨迹了,只见一团七彩异芒越来越亮,越来越盛……    
        “喀嚓!”一声脆响清晰地传入耳鼓。我微微一愣,尚来不及观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喀嚓!喀嚓!”之声不绝于耳,有如节日里放的鞭炮般响成一片。    
        我定睛观瞧,但见双手高擎的“十方俱灭”魔剑剑身已与刚才截然不同。    
        黝黑剑身上的鳞片,正从剑柄开始朝着剑尖方向,一层层地龟裂脱落,响声正是由此而来。在鳞片之下,则闪烁着一道道璀璨夺目的七彩异芒,而在片刻后,当它们也消散无踪的时候,眼前浮现出的是一截深碧湛蓝的剑身。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壮丽,有如深邃的苍穹、辽阔的大海、浩瀚的宇宙般杳杳冥冥无边无涯。    
        这一刻,我忘记了呼吸,全副精神都聚集在崭新的“十方俱灭”魔剑上。    
        但见这柄由雷神之锤、炼狱、獠牙三柄神兵合铸,经天雷地火炼制整整九九八十一日才大功告成的“十方俱灭”魔剑,直到再次经受乾坤印的洗礼后,才真正散发出了那股一直深藏不露的盖世霸气。    
        难怪以前我还郁闷过,为什么刚刚褪化剑衣时,它还灿烂辉煌光芒万丈,一眨眼却又变得那么平凡普通了。原来我当时褪掉的仅仅是一层剑衣啊,还有另外一层剑衣未褪,怎能怪魔剑不够锋快呢?    
        “喀嚓!”最后一块鳞片崩起脱落,“十方俱灭”魔剑终于露出了完完整整的真实面目。只见此剑长逾七尺,重约半百,剑脊宽厚,剑刃锋快,通体深碧湛蓝,剑柄上的七颗宝石统统消失无踪,剑身上蕴含的那股盖世霸气直破苍穹。    
        “咝!”一记尖针刺破薄纸般的微响过后,我骤觉掌中一轻,遂抬头观瞧,正瞥见那枚硕大无朋的火焰骷髅,此时无声无息地一分两爿,而“十方俱灭”魔剑的残影也刚巧从切口尽处划出。    
        “他奶奶的熊,真是利得一发不可收拾的盖世魔剑啊!”我看得目瞪口呆,浑然忘记了乘胜追击敌人,光顾为崭新的“十方俱灭”魔剑加油喝彩了。    
        正当我为它倾倒迷醉的时候,危险再次悄然降临。    
        原来那颗硕大无朋的火焰骷髅不知何时已恢复原状,并把遍布方圆三丈的暗红火海,嘎然汇聚成一根巨大火柱,长鲸吸水般吞入到口中。转眼间,它的颜色从暗红变成了暗黑,表层还不停流动闪烁着一句句艰涩难懂的远古咒文,那副模样狰狞恐怖到了极点。    
        眼看着危机就要一触即发,我哪敢有半点怠慢,立刻运足全部功力,源源不绝地灌输到“十方俱灭”魔剑内,同时耗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地吸足了乾坤印补充的白色能量,按照以往的老办法全力启动了超级必杀技——“灭世之翼”。    
        “蓬!”透过精神能无孔不入的窥视,我霍然发现自己背后展开了一对神圣肃穆的白光之翼。仔细比较起来,光暗之翼最绚丽夺目,灭世之翼最横行霸道,而白光之翼则最浩瀚恢弘,观察那一片白光你就会发现,它仿佛无限大又无限小,浑浑融融地无穷无尽,让人永远触摸不到彼岸。    
        “怒炎魔狱!”伴随着一声怒喝,那颗硕大无朋的暗黑火焰骷髅,倏然化作一座倒悬的活火山,疯狂喷发出数不清的地狱烈焰,没头没脑地浇灌下来,范围之广更是遍及整座天尊殿,使我休想能够躲避攻击。    
        我见状心中暗忖道:“操他奶奶的熊,究竟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铺老子赌得正不正啦!”想罢夷然不惧地双手擎剑,化作一道擎天撑地的深蓝光柱冲天而起,同时毅然启动了体内所有能量,甚至还用一缕精神能牢牢牵掣着乾坤印内蕴涵的白色能量源泉,瞄准了那座倒悬的活火山口悍然冲去。    
        眨眼间,暗黑深蓝这两根巨大无匹的能量柱,毫无花巧地,以最野蛮的方式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时间在此刻嘎然停止了流动,空间在刹那忍不住瑟瑟发抖,继而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响起。    
        “轰隆隆!”整座天尊殿粉碎于无形,紧接着一团蓝黑相间的蘑菇云高高腾起数十丈高,同时一圈强大的冲击波由小变大,有如静湖中泛起的一点涟漪般,在离地三丈的半空中,迅捷绝伦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顷刻间,所过之处任何障碍物皆被削掉,切口平滑如镜,定睛瞧去,整个场景就像收割完的稻田般整整齐齐,毫无半点遮挡视线之处。    
        福鼎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而率先反应过来的正是四大贤者,他们再也顾不得是否惊世骇俗了,纷纷腾空而起,闪电般朝着天尊殿方向扑去。    
        在福鼎寺的另一个角落,“咳!咳!”我拼命咳嗽着,艰难无比地从一栋不知名院落中的空地上爬起,心中久久不能恢复平静。“当啷!”怀中的乾坤印和圣灵盾同时坠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我赶紧捡起妥善收藏起来,遂犹然心有余悸地想起,在刚才那一轮前所未有的剧烈撞击里,敌人最后偷袭我的那一拳。    
        “嘿嘿,多亏老子英名神武,把圣灵盾搁置在心脏位置,吸收了对方物理攻击的全部能量,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啊!唉,可惜乾坤印的能量也被我耗尽了,不知究竟何时才能重新启用,希望期间不要再碰到那个超级变态佬啦!真是太可怕了,虽然无法比较,但也恐怕只有像老色狼和三大宗师那样的高手,才配做他的敌手吧!我柳轻侯可再也不愿与你正面交锋了,那简直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嘛!我脑子又没秀逗,才不干那种傻事哩!”    
        我思忖完了,赶紧潜踪匿影,像是一个偷窃失败的小贼般灰溜溜地跑回了荆园。若继续留在这是非之地,再被四大贤者逮个正着,恐怕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哩!除此之外,我更担心的是莫琼瑶的安危,刚才临近决战的一刹那,我曾经顺着她飞出去的轨迹,偷偷地瞥过一眼,却未曾发现她的踪影,想必是受伤不重自行离去,或者木蝶闻声赶来把她救走了。    
        ●●●    
        荆园玛雅堂正门外,值班的两名九曜卫蓦然看见一道黑影鬼魅般闪现眼前,顿时“锵!”地一声同时擎出战刀,闷声不响地狂劈过去。    
        “擅闯禁地者死!”这六个字不但一直深深烙印在他们脑海里,而且随时随地都会化作一触即发的杀气爆发出来,我非常倒霉地触犯了他们最忌讳的事情,结果不得不在濒临油尽灯枯的境地下,艰难地挡住了这两刀。    
        “蓬!蓬!”两柄锋利无比的战刀,本来是想切喉、撩阴上下夹攻,岂料眼前一花,莫名其妙地统统砍在了一面颜色暗金的小圆盾上,继而刀锋蕴涵的全部真气,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手!”这个念头映入脑海后,两名九曜卫一边用空置的左掌反手擎出腰畔佩戴的短刀,一边厉声长啸,召唤起负责巡守其他方向的同伴来,其动作一气呵成,果然不愧是经受过高唐内廷最严格选拔和训练的精锐高手。    
        “住手,是我!”我眼见误会越闹越大,赶紧出言喝阻。    
        两名九曜卫闻声嘎然停止了继续进攻,四目直勾勾地瞪视着我,脸上皆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也难怪他们俩惊骇莫名,我柳轻侯何时曾穿着破布烂衫,满脸灰尘血污地招摇过市呢?    
        我无暇理会他们的反应,急促地问道:“公主殿下回来了吗?”    
        一名九曜卫率先反应过来,恭声道:“回禀主公,公主殿下刚刚回来过一趟,就又和净土宗的木蝶道长带领兄弟们匆匆赶赴西宁塔去了。根据线报,西宁塔周围突然聚集了很多生面孔,怕是敌人想要搞出事端来呢!”    
        我听罢心中感到甚是安慰,莫琼瑶能亲自赶赴现场去指挥战斗,起码说明她伤势不重,甚至是安然无恙。最担忧的事情有了答案,我一直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遂转移话题道:“嗯,索佩罗的人全部到位了吗?”    
        那名九曜卫对答如流道:“是,已按照您的命令,全部进入了预定作战位置。这次他们登陆了整整两个营的‘海豹’队员,不但人手携带一架‘黑暗精灵’式十字狙击弩,以及五匣钨钢破甲箭,而且每人还配备了一支‘黑寡妇’式雷霆突击弩、一支‘黑蟒’式霹雳手弩,不论单人整体都可谓实力超强啊,足够对抗一支满编精锐师团了。”    
        我满意地点头道:“不错,索佩罗这小子办事还蛮利索的呢!”话音未落,我突然脸色一沉,吩咐道:“你们听好了,我回来的事情,除公主殿下外,对任何人不得泄漏,违者一律军法从事!若有人问起的话,就说我一直在玛雅堂内闭关练功,你们懂了吗?”    
        “是!”两名九曜卫,以及后来赶到的六名九曜卫齐齐躬身领命。    
        我身心皆疲地挥挥手,让他们返回岗位后,独自一人走入玛雅堂最里面的卧室沐浴更衣。    
        ●●●    
        太阳暖烘烘地照着高高的黑色屋顶,屋檐底下人声鼎沸,戴着宽沿白帽,蓝帽的脑袋攒动着,黑色、灰色和绿色的布袍挨着、挤着、移动着。这小小的街筒子里的人群,达到了饱和程度,再多一个也装不下了。    
        达姆。布尔曼万万没想到一觉醒来后刚出门,偏僻无人的陋巷,就聚集了如此多的人。尽管颇感意料之外,但是他却依旧不慌不忙,缓缓向前方移进脚步。    
        今天他没带任何跟班,那身极度引人瞩目的行头也被统统卸掉,换成了一身普普通通的百姓装束:宽沿蓝帽、灰色布袍、黑色布鞋,混到人群里保管没人能够认出,他就是米洛斯大草原赫赫有名的“天狼星”达姆。布尔曼。    
        按照事先预定的计划,其他五百六十二名狴奴族精锐战士,早已乔装打扮,以各种各样的身份混至了西宁塔左近,只等时间一到就展开行动,制造最大程度的混乱,同时强攻西宁塔,搜寻乾坤印的下落。    
        达姆。布尔曼花费了足足一顿饭的功夫,才好不容易挤出了居所前人满为患的小巷。可即将要穿过中心广场了,他却再次看到了一幕让人目瞪口呆的热闹景象。   
        


第廿卷 奇迹  第一章 鹬蚌

    广场上推小车的,赶牲口的,扛地毯的,背草药的,挑担儿的,提篮儿的,抱着宠物狗的……数以万计的高唐人,踏起路上的尘土,形成数寸高的雾霭,在灿烂的阳光下,络绎不绝地涌向西宁塔方向。    
        他们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纷纷施展出最拿手的本领推销自己的货物。那卖水果的担子,卖熟食的挑子,卖海鲜的手推小车子,边走边吆喝;各式店铺的门面都大开了;饭店的小伙计在忙着招呼客人,绕口令似的急报菜名;而四周摊贩们,有的在支棚子,有的在摆货,有的已摇铃鸣锣,高声招徕主顾,还有两家为争地盘动上了手,搞得黄纸,冥币像风筝似地飘向空中,几个孩子笑着赶着追……    
        当达姆。布尔曼耗费比刚才多十倍的耐心,终于抵达西宁塔附近的时候,刹时胸臆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片刻前真把他憋得差点就要疯掉了。    
        西宁塔四周以围墙为界,赫然被分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外面是忙着赚钱的商贾小贩,里面却是从土珠岛各郡、乃至闻讯跨海赶来朝拜净土宗先辈遗骸的最虔诚信徒。他们表情严肃认真,而且保持着惊人的缄默,好像害怕一开口,就惊扰到长眠此地的圣灵似的。其中有些老人和妇女,甚至是从正门开始一步一叩首地径直跪拜到西宁塔下,使人为之侧目。    
        达姆。布尔曼一边仔细观察一边暗暗冷笑,心道:“嘿嘿,我倒要看看待会儿行动开始后,这些所谓的圣灵,究竟能不能救挽救你们的性命!哈哈哈,现在拼命祈祷吧!否则你们将永远没有机会再做这种蠢事啦!”    
        他思忖未已,就看到一名化妆成信徒的狴奴族战士,在西宁塔东侧墙根儿底下,冲着他偷偷地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随即围墙外窜起了一枚爆竹,在半空中连爆两响,旋又化作漫天碎片飘散。紧接着北、西、南三方,也同样重复了这一幕,那是预先约定的暗号,提醒行动指挥官所有人员已全部到位,随时都可以展开突袭。    
        这一刻,达姆。布尔曼满意地点点头,嘴角浮起了一抹狰狞的笑意。    
        倏忽间,广场四周的住宅区里,蓦然升起一团团浓烟密雾,在春风不经意地席卷下遮天盖地地到处弥漫,顷刻整个广场都充满了黄濛濛的帘幕,树木、房舍、城市,就像隐在雾中似的,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太阳也失去了光彩,像一个蒙着一层黄沙的铜盘,悬挂在半天上,人们也再难看到晴朗的蓝天,吸到清新的空气,走到哪儿都是雾气腾腾。    
        “着火啦!”不知谁发出一声充满惊恐的哀嚎,提醒了茫然无措的人群,求生的本能使他们瞬间陷入了歇斯底里的境地。拥挤的人群、孩童的哭喊、倒地后的践踏、受伤的惨呼……巨大的恐慌瘟疫般迅速蔓延至每个角落,中心广场像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人们有如没头苍蝇在到处乱窜。最糟糕的是,稍显平静的角落里,总会发出一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迫使人群更加惊恐万状,流窜不休。    
        达姆。布尔曼冷冷地瞅着眼前混乱人群,嘴角泛起的那缕笑意顿时更残酷了几分。片刻后,他踱着方步,悠然自得地踩着满地狼藉走向西宁塔。与此同时,四周骤然闪现出数以百计的彪形大汉,一个个擎刀握剑闷声不响地逆着人流也涌向西宁塔,在他们右肩上统统绑着一条白色布带作为标记。    
        达姆。布尔曼一言不发,率先冲进了西宁塔,紧随其后的是狴奴族近百名精锐高手,余下数百人皆井然有序地按照原定计划抢占了四周的有利地形,架起强弓劲弩严加戒备。    
        “我们只有一刻钟时间,届时不论有没有搜到乾坤印,都要立即撤退!行动中,如果碰到陌生人格杀勿论!现在我宣布‘野鹅’行动正式开始!”达姆。布尔曼低沉的嗓音,在西宁塔一层大厅里面回荡盘旋。    
        “是,卑职明白!”所有狴奴族高手同时躬身领命,即刻展开最迅疾的身法,消失在西宁塔各个角落。    
        ●●●    
        中心广场西镜湖大街拐角处一座普通小楼的三层静室内,凭窗而立的莫琼瑶缓缓放下魔镜,头也不回地道:“管团长,详细说说敌我双方现在的情况吧!”话音才落,原来待在桌旁研究作战地图的那名虎背熊腰的壮年男子,立时腰板挺得笔直,朗声道:“是!”    
        此人正是纵横舰队第一陆战团,即“海豹”团团长管慕衡。别看他官职仅是一名下辖五千人的小小团长,权力地位却在整个七海舰队都屈指可数,因为每一名普通“海豹”队员都是营一级军官,他更是军一级将领,兼且隶属昔日七海盗盟盟主轩辕天之痕直辖的嫡系最精锐部队——纵横舰队,想不嚣张跋扈都难到极点。此番老上级纵横舰队指挥官索佩罗,亲自委派他来给公主殿下“办事”,管慕衡绝对是兢兢业业,慎之又慎,生怕搞砸了前途毁于一旦的。    
        这时听得莫琼瑶垂询,管慕衡立即把下足功夫侦察所得一一道来:“启禀殿下,根据汇总各处观察哨的报告分析,此番参予破坏行动的敌人,人数约在五、六百人之间,大部分人配备武器有精铁马刀、精铁骨剔、三石复合猎弓、倒齿狼牙箭、以及黑犀牛皮胸甲和骑兵专用的精铁小圆盾,少部分人持有锯齿狼牙棒、精钢双板斧、雷鼓瓮金锤等重兵器,却未携带任何远程武器,估计是敌方精锐高手。”    
        “他们先放火焚烧民居,制造浓烟密雾,遮挡大家的视线,再趁乱杀伤百姓,使其产生巨大恐慌到处奔逃,最后才不慌不忙地在西宁塔周围布置防御阵地入侵塔楼。整体来说,他们计划周密,分工明确,秩序井然,显然是一批非常专业的匪徒,慕衡甚至怀疑他们极有可能是职业军人。另外,根据相貌特征和武器装备分析,这帮人应该不是风云人,倒有些像是塞外的游牧民族,而且团里曾赴塞外做过‘买卖’的战士们也说,这帮家伙象极了米洛斯大草原来的斯图亚特人!”    
        莫琼瑶不动声色地听着报告,当听到管慕衡说游牧民族四个字的时候,黛眉骤然一挑,心中顿生明悟道:“啊,难道说轻侯料错了?他根据魔女参予行动,遂推断敌人是麦哲伦家族的人马,想不到真正参予者却是一批游牧民族。呵呵,莫非就是那个狴奴族的达姆。布尔曼不成?这小子胆大包天,竟敢孤军深入到道宗圣地新阿吉姆市来捣乱,真令人不得不对其勇气钦佩有加!不过话说回来,轻侯有一点倒是未曾料错的,那就是敌人的目标果然是西宁塔!唉,若非我们早早布下埋伏,被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一闹,保不准还真被他们轻轻松松得手离去了呢!不知道现在轻侯怎样了,那名刺客应该不是他的对手吧!”    
        管慕衡见莫琼瑶半晌不说话,正要出言提醒军情紧急,忽听她恬淡地道:“木蝶准备得如何了?”    
        管慕衡连忙道:“木蝶道长刚刚派人传讯说,他联络了十余名木字辈弟子,分别统领一、二百人不等的巡逻小队,卡断了所有咽喉要道,保证任何一名敌人都休想能够蒙混过关。”    
        莫琼瑶轻点螓首,果断地下令道:“全体人员立即行动!遭遇胆敢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是!”管慕衡兴奋之极地大声回答。    
        顷刻间,“呜——”雄浑嘹亮的号角声传遍整座新阿吉姆市,一场血战迫在眉睫。    
        ●●●    
        当号角响起的时候,西宁塔顶层木虎卧室内,到处翻箱倒柜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纷纷侧耳倾听,神态间亦露出了几分凝重表情。    
        达姆。布尔曼侧头向一名精明干练的中年人问道:“那是什么声音?”    
        那人乃是狴奴族派驻高唐八岛上,专职负责收集情报的总管拓拔珏,此时闻听上司垂询,赶忙答道:“回禀可汗,那不是净土宗持有的镇魂鼓,倒有点儿像是海盗们惯用的紫碧螺。”    
        “嗯?”达姆。布尔曼刹时脸色阴沉如水,在经过短暂思索之后,断然道:“传我命令,所有人立即撤离西宁塔,依照原定计划回‘狼巢’集合,准备下一步行动。沿途切记不要恋战,我们面对的敌人,极有可能是七海盗盟最精锐部队。明白了吗?”    
        “是,吾等谨遵可汗号令!”室内众人齐刷刷地躬身施礼,继而拱卫着达姆。布尔曼,旋风般向塔下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塔内外相继传出三长两短的尖锐呼哨,顷刻间,整座西宁塔上下负责搜索的狴奴族高手们,亦如潮水般在一眨眼的功夫里撤得干干净净。    
        西宁塔外,浓烟密雾淡薄了少许,使人依稀看得见广场四周数十处火场上空,虽然犹在冒着黑色浓烟,火势却明显小了不少,赫然是有人正在极力扑救。不过黑乎乎的浓烟和灰茫茫的薄雾混杂一起,依旧在低空给广场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帘幕,裹得严严实实的,让能见度差到了极点,非常适合浑水摸鱼式的潜逃。    
        撤出西宁塔的狴奴族战士们,迅速与塔外同伴们汇合,训练有素地化整为零,组成数十支十人二十人不等的突击小队,朝四面八方倏忽散去。    
        眼前景物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达姆。布尔曼亲率一组由二十名最精锐高手组成的突击小队,在拓拔珏引领下,无声无息地朝西宁塔东侧围墙潜行。他们穿过小树林,跃过灌木丛,飞过数排房舍,一路上静悄悄地渺无人踪,不但听不到敌人的动静,甚至连四散离去的同伴们,也好像石沉大海般一去无回。    
        眼前围墙在望,只要翻过去,外面就是新阿吉姆市的中心广场,周遭有数以百计的店铺和数以万计的住宅,绝对能够提供最佳隐蔽场所。这一刻,包括达姆。布尔曼在内的所有人,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约而同地暗忖道:“看来七海盗盟有点名过其实啊!虚张声势倒是有两下子,谈到行动速度就堪比龟爬了!”    
        “飕!飕!”众人纷纷施展生平得意的轻功身法,一只只苍鹰般振翅而起,迅速飞掠过两丈八尺高的石墙,落向街道中心。    
        就在他们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耳畔蓦然传来一连串儿微弱至几乎不可察觉的闷响,“噗噗噗噗~”诸人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前排六名狴奴族高手已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一猝而殁。电光石火的瞬间,其他人均有了防备,一个个蜷缩身体缩小打击面积,同时默运真气,舞动兵器,有如一团团精虹缭绕的圆球般向最近的掩体滚去。    
        “铮铮铮铮~”密集如狂风暴雨般的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有如一只只重逾千均的巨石狠狠砸在护体刃幕之上,功力稍差的四名狴奴族高手立时命丧当场,而侥幸逃脱一劫的其他十一人中,居然有半数以上身负轻重不等的伤害。    
        躲到一棵百年老松后面,达姆。布尔曼先瞅瞅掌中扭曲变形的精钢剑,再瞧瞧两丈外前胸后背被凿出海碗般大小血窟窿的十具尸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忖道:“我的娘啊,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暗器,威力实在太强了,简直骇人听闻啊!这批精锐高手乃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一流悍将,等闲人等攻击下肉体都是刀枪不入的,想不到……”    
        他思忖未已,那种勾魂夺魄的闷响再度在耳畔疯狂响起。    
        “笃笃笃笃~”好像成千上万只啄木鸟一齐喙击似的,十一人遮挡身体用的掩体,几乎在瞬间就被射成马蜂窝毁于一旦了。    
        达姆。布尔曼身前那株百年老松,也仅仅坚持不到三息时间,就被敌人释放的暗器硬生生齐根“啃”断,轰然倒地。他吓得魂飞魄散,完全依据规避危险的本能朝前方迅疾扑去,继而想也不想地施展懒驴打滚,窜进街道旁的一座店铺内。    
        “蓬蓬蓬蓬~”那一片乌云般的暗器,如影随形地一直追击在他脚后跟,落空后在围墙、街道的青石板、以及店铺的板壁上,留下了一团又一团怒放的“鲜花”。    
        达姆。布尔曼惊魂初定,瞧见身后是一条由海碗大小的坑洞排成的五丈长直线,身上衣服顷刻被冷汗浸透了。“如果刚才的规避动作有稍许怠慢的话……”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赶紧把这个使人心慌意乱的念头远远抛开,凝神观察起剩余同伴的安危来。    
        马车上、牌匾后、榕树下、石狮前……横七竖八地躺倒着九具尸体。他们一动不动,浑身布满了狰狞可怕的伤口,乍看上去有如一只只千疮百孔的水袋似的,鲜血仿佛在一刹那就流得干干净净了,遗留下来的仅是一具具空瘪的躯壳。    
        “尼斯塔、费尔德、施瓦嫩、万塞、普福恩、巴伯……”达姆。布尔曼呢喃地低诉着同伴们的名字,双眼顿时被一层水雾弥漫,胸臆间更是热血翻涌。他恨不得现在立即冲出店铺,与那帮只会躲在暗处冷箭伤人的敌人决一生死,为同族兄弟们报仇。可是转瞬间,达姆。布尔曼又重新恢复了理智,心知此际敌强我弱,兼且深陷重围,就这么傻乎乎地闯出去的话,很有可能连敌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真切,就被射成马蜂窝,步上同伴们的后尘了。    
        “我要活下去!我要报仇!”达姆。布尔曼一拳重重砸在地面上后,眼神倏然明亮了一倍,表情也突然变得极端冷静,有如极北之地终年不化的冰雪般寒气逼人,岿然不动。    
        “嚓嚓嚓嚓~”一阵密集细碎的脚步声响彻长街,从四面八方缓缓向达姆。布尔曼藏身的店铺靠拢过来。那俨然就是死神的召唤,钢锯般不断拉着他脆弱不堪的神经,这一刹,达姆。布尔曼脑海里一片空白,浑身力气都被贼偷光了似的点滴无存。他刚刚鼓起的勇气也开始懈怠了,身为狴奴族的二号领袖,达姆。布尔曼并不缺乏坚定的信念,顽强的意志,但是那首先要解决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才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达姆。布尔曼心中反复不断地问着自己,双眸无助地四处寻觅着,希望能够突然出现一个奇迹,拯救他这条濒临灭顶之灾的小命。店铺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甚至听到了隔壁店铺破门而入的声音,以及密密麻麻的“笃笃笃笃~”爆响。    
        “这帮人渣一进门就开始射击,显然根本没打算留活口啊!”达姆。布尔曼手足冰冷地诅咒着敌人,刚准备抽出靴筒内的精钢骨剔,做最后一次垂死挣扎的时候,后颈突然被一只手牢牢地捏住了。    
        “啊!”达姆。布尔曼吓得心脏差点蹦出口腔,本能地失声惊呼,却愣是被堵在咽喉,变成了一声呜咽。一股沛莫能御的浑厚真气,早已从后颈闪电般侵入体内,封锁了他的奇经八脉、周身百穴,此际别说反击,就是想动动小指都属痴心妄想。    
        “糟糕,我堂堂狴奴族可汗居然如此窝囊地落入敌手,这也太……”达姆。布尔曼思忖未已,骤觉眼前景物急速向前消逝,随即眼前一黑进入了另一个奇异空间。“砰!砰!”此时头顶猛然传来门窗碎裂的声响,继而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笃笃笃笃~”爆响,赫然是敌人终于冲入了店铺。    
        隔了半晌,店铺内蓦然传来一把简洁干练的声音道:“报告,未发现敌人踪迹!”    
        “继续搜,他们应该还有两名活口,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一把冷酷暴烈的声音喝道。紧接着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动静,吓得达姆。布尔曼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此时他已确定自己和背后那个人藏匿的地点是那家店铺斜下方的一处地道内,由于不知道入口是否隐蔽,会不会被敌人查出来,他浑身神经都绷到了极限。    
        “嘿嘿,别紧张,这条地道是我亲自挖掘出来的,他们这些生手绝对找不到入口哩!”一缕陌生而又熟悉的嗓音传入耳鼓,令达姆。布尔曼有些惊疑不定。豁然间,一盏油灯在眼前亮起,映出了那人的脸孔。    
        “啊,是你——”达姆。布尔曼心中狂喜,可惜穴道被封,只是嘴唇嘎巴了两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原来眼前的人正是“仙踪林”酒吧的年轻伙计。    
        年轻伙计微微一笑,聚音成线道:“就知道你看见我的时候会激动,所以先封了你的穴道,省得暴露咱们的行踪。嗯,请你别介意啊!因为论起真实功力,我略逊你一筹,若非趁你心神不定的情况下偷袭,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容易得手哩!嗯,现在我要解开你穴道了,记住说话的时候要传音哦,否则上面的那帮家伙就都听到啦!”    
        他一边说一边指戳掌拍,迅疾绝伦地驱散了达姆。布尔曼体内的残留真气。    
        片刻后,“呼!”达姆。布尔曼长嘘了一口浊气,浑身骨骼发出一阵密密麻麻的微弱脆响,整个人重新变得神采奕奕了。    
        他冲着年轻伙计深施一礼道:“多谢兄台救命之恩,敢问尊姓大名?”    
        年轻伙计连忙还礼,轻叹道:“小事一桩,算不得什么啦!这是团长大人预留的一记后招,专门为行动失败后人员撤退准备的。可惜没想到他们的弩箭那么厉害,本打算撤出围墙后再接应你们的,现在却恐怕没有几个幸存者哩!哦,我叫齐腾,代号‘云豹’,是神话佣兵团的见习团员。”    
        达姆。布尔曼缓缓地点点头,眼眸掠过一抹悲痛无比的神色,沉声道:“你知道我的属下,还有多少人存活吗?”    
        齐腾苦笑摇头道:“现在尚不清楚呢!不过你放心吧,团长一共派出了三十多名见习团员参予接应行动,只要他们一息尚存,肯定能够成功脱离险境的。具体伤亡情况,得等我们回去后才知道,现在只能耐心等待风头过去。”    
        达姆。布尔曼深吸了一口气振作精神后,问道:“你知道敌人用的是什么暗器吗?”    
        齐腾再次摇头道:“详细资料我不清楚,只听说好像是风云帝国塔卡玛干府研制出来的秘密武器吧!唉,现在柳轻侯和莫琼瑶联手,导致双方资源共享,前者支援深蓝大陆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后者提供整个七海盗盟数以千计的精锐战舰和海军,任何人想要对付他们恐怕都没好果子吃哩!”    
        达姆。布尔曼听罢不以为然地瞅了齐腾一眼,旋又想起那恐怖的“笃笃笃笃~”声,以及同伴血肉横飞的尸体,不禁长叹一声,暗暗后悔答应卡尔。麦哲伦来趟这趟混水了。    
        “他娘的,卡尔。麦哲伦这小子嘴上说什么害怕触怒高唐道宗,以后给统一高唐的霸业带来阻碍,其实还不是要老子当试验品,夺不到乾坤印没啥损失,夺到乾坤印更好。唉,当初我咋就被他一番豪言壮语给糊弄过去了呢?不过若真能夺得乾坤印的话,也由不得卡尔。麦哲伦不兑现割让熊岛给狴奴族的承诺啊!可惜这次中了柳轻侯的圈套……”    
        达姆。麦哲伦脑海里思绪翻腾,千百个稀奇古怪的念头此起彼伏,浑然不知时间正在飞快地流逝着,头顶已听不到任何声响了。    
        蓦然间,耳畔遥遥传来齐腾的声音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    
        这个炎光照耀着的午后,整座新阿吉姆市的景物都躺在一种沉默的固定的,连一片风都没有静境中。高高的晴空烟雾散尽,阔阔的广场一览无遗,长长的街道肃穆冷清,在这样寂静的地方,真是连三两片落叶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出呢。    
        莫琼瑶在木蝶、管慕衡以及数十名九曜卫陪同下,缓步走到西宁塔前,沿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海豹”队员,剑拔弩张的架势使人望而生畏,无疑他们已经彻底控制了战场以及周边地域。    
        “殿下,他们在那边!”管慕衡伸手指向右侧不远处的空地,那里整齐地摆放着数百具尸体,远远地传来一股浓烈得化解不开的血腥味儿,俨然就像一座屠宰场。    
        “呕!”木蝶生平首次见到这么多尸体,而且每一具都肠穿肚烂四肢不全,一时间哪里还能忍得住,胃部剧烈翻腾下马上跑到一边狂吐不止,片刻后连胆汁都快吐干净了。    
        莫琼瑶无暇搭理他,面不改色地带着管慕衡走过去,九曜卫们则迅速散开把守在四周。    
        眼见团长陪着公主殿下亲临,负责打扫战场的“海豹”团副团长郭抗,赶紧跑过来躬身施礼道:“卑职参见公主殿下!”    
        莫琼瑶随意地摆摆手,开门见山道:“免礼!你说说这次行动的具体情况吧!”    
        郭抗闻弦而知雅意,略微整理一下思路后,侃侃而谈道:“启禀殿下得知,在本次行动中‘海豹’团出色完成了伏击任务,共歼敌五百零二人,俘敌二十九人,仅有极少部分敌人在一伙突然出现的蒙面高手帮助下逃脱成功,目前我团下属三十支突击小队正在加紧对其实施追捕。另外本次行动中,我‘海豹’团阵亡人数为零,轻伤也仅有七人,现已全部妥善救治。报告完毕,请指示!”    
        莫琼瑶不动声色地盯着郭抗,淡淡地道:“这些尸体都查明身份了吗?有没有高唐人参予其中?达姆。布尔曼终究是异族人,如果没有内应,绝对无法顺利潜伏多日,而且也无法轻易混入新阿吉姆市内杀人放火,甚至攻袭西宁塔。还有俘虏在哪儿?审讯过没有?要防止他们畏罪自杀,否则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连珠炮似的质问,把郭抗说得额头冷汗涔涔,本来他想借着行动顺利完成的契机给“海豹”团请功的,想不到让莫琼瑶一番话说得破绽百出,都不知尚有多少要紧事情未曾完成哩!一时间得意之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尴尬神色。    
        莫琼瑶见郭抗已从骄傲自满情绪中解脱出来,微笑道:“呵呵,任何时候都不要得意忘形,否则最容易乐极生悲哩!嗯,你命人清点一下这些尸体随身携带的物品,以及真实身份吧!说不定能从钓到一条大鱼呢!不方便动手的人和地点,可以请木蝶道长从旁协助,明白了吗?”    
        “是,卑职明白!”郭抗恭声领命。    
        刚刚清空肚内存货的木蝶,此时一边用手帕抹拭嘴边秽物,一边走过来道:“请殿下赎罪,木蝶献丑了!”    
        莫琼瑶笑眯眯地瞧了他一眼,悠悠道:“多经历几次腥风血雨,你慢慢就会习惯啦!”言罢率先朝着郭抗指引的那排关押俘虏的房舍行去,管慕衡和大批九曜卫快步跟上,徒留木蝶走在最后,犹在咀嚼着莫琼瑶的话意。    
        “什么叫做多经历几次,慢慢就会习惯啊?我的天,这次就够我对肉食倒尽半年胃口的啦!”他呢喃自语地尾随而来,眼睛却保证目不斜视,以免自己刚刚饱受摧残的胃口再次汹涌澎湃,对于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真是这辈子看过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咿呀!”一排四间青砖瓦房统统门户大开,从中传出几声伤者的痛苦呻吟之声。    
        莫琼瑶迈步入内,一间接着一间巡视一圈之后,走出房间向“海豹”团军医长吩咐道:“你们马上着手救治这些俘虏,要像对待我们的战士一样对待他们。看看他们现在的模样,如果继续维持现状的话,光是流血就流光了,还让人怎么审讯他们,获得有价值的情报啊?”    
        军医长被训斥得冷汗涔涔,偷偷瞧了一眼莫琼瑶身旁的管慕衡,心道:“团长啊团长,这可都是您的命令啊!唉,现在只能由俺背黑锅了!”    
        莫琼瑶瞧在眼内却不道破,继续吩咐道:“另外要注意安全,最好把他们的穴道全封了,再配以手铐脚镣钢丝铁索,保证别出什么意外才好。审讯工作等他们伤势好一点了再开始,不要搞出人命来,明白了吗?还有把第三房第二床的那个红胡子带到荆园去给王爷过目!据我观察,这批俘虏中以此人武功最高,估计地位绝对不低,总能掏出一些有用线索的。去办吧!”    
        “是!”军医长和负责看守俘虏的副营长二人领命离去。    
        莫琼瑶旋风般转过身来,紧盯着管慕衡道:“继续加大力度追捕狴奴族余孽,还有给我查清楚最后究竟是什么人插手管闲事!这两件事你要半点成绩都做不出来的话,我亲自撤你的职,让你当大头兵去!哼,行动中表现尚可,善后工作却一塌糊涂,你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做一名指挥官?”    
        管慕衡脑门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往下淌,却哪敢用手擦拭,神态恭谨得跟狮子面前的绵羊一样,任由莫琼瑶连珠炮似的严厉批评。    
        一旁的木蝶瞅得是心惊肉跳,咋都没想到艳色倾国的莫琼瑶,积威竟如此之盛,训斥一名龙精虎猛的高级将领,就跟训斥自己孙子似的,对方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唯有乖乖地洗耳恭听。其实他哪里知道,莫琼瑶在接掌七海盗盟盟主之前,曾是八大天王之首,专职处理盟内刑事,休说是一名小小的军级将领,就是楚山、秦山之流的巨头犯了错,一样是该骂的骂,该打的打,该杀的杀,半点情面不留。那种铁面无情的形象早已深深植入属下心中,人们或许不怕轩辕天之痕,因为那老头子修养好到极点,但是谁敢不怕莫琼瑶发火啊,那可是动辄让你人头落地的主儿啊!    
        木蝶正胡思乱想间,忽见莫琼瑶扭过头来,和颜悦色地道:“嗯,在城内进行搜捕的时候,定会有诸多不便之处,届时尚请木蝶道长从旁协助一二。拜托啦!”    
        木蝶连忙道:“殿下言重啦,这些都是贫道份内之事,何来拜托之语啊!木蝶定当全力以赴,协助管团长完成搜捕任务哩!”    
        莫琼瑶笑眯眯地点点头正要说话,一名九曜卫忽然来报道:“启禀殿下,刚才枯荣大师派人传讯,说有要事相商!同时收到邀请的还有常胜王阁下!”    
        “哦?”莫琼瑶黛眉轻蹙,美眸中掠过一丝忧色,幽幽问道:“轻侯现在何处?”    
        那名九曜卫恭谨地答道:“常胜王阁下此刻正从荆园乘车赶来,估计马上就要抵达正门了。”    
        “荆园?”莫琼瑶忍不住芳心窃喜,心中暗忖道:“哎呀,你这个冤家真快吓死我了,幸好平安无事啊!唉,也不知道人家提前离去,为你减轻负担之举是否会遭惹你的误解呢!双方乍一接触,被敌人气墙弹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师尊般的大宗师级高手,留下只会碍手碍脚哩!轻侯,愿老天保佑你没有受伤啊!”    
        一提及柳轻侯,莫琼瑶顿时方寸大乱,再也无心搭理眼前繁琐事务,一心只想赶到情郎身边才好,遂迅速吩咐道:“好了,一切按照我说的办!若还有什么问题,等我和常胜王阁下会晤枯荣大师之后再禀报不迟!你们下去吧!”    
        “是!”管慕衡和木蝶领命离去。    
        莫琼瑶早已迫不及待地在数十名九曜卫簇拥下,朝着西宁塔园正门赶去。    
        ●●●    
        轻轻放下帘幕,窗外所有景物立刻被隔绝在外,密封的车厢内仅剩下我一个人了。    
        “喀嚓!”随着一声脆响,我缓慢而坚决地开启了箱盖,刹时间一团光辉璀璨的精芒映入眼帘,照得整座车厢都金壁辉煌如梦境般美丽眩目。神魔骑士套装静悄悄地占据着全箱空间,浑身隐隐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强横气势,而头盔上那对空洞洞的双眸,此时正笔直地平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焦点,恍若拥有生命般表情神圣不可侵犯。    
        “呼!”我长嘘了一口浊气,静下心来,伸出右手缓缓抚向头盔。当指尖触碰到冰冷坚硬的甲面时,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一股精纯无比的灭世魔气破肤流入体内,眨眼间游遍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给战后充满疲惫和创伤的躯体以最温柔的慰藉。    
        “呵呵,果然管用啊!慕容炯炯啊慕容炯炯,你可知道单凭这项‘忘忧草’的发现,你就已奠定了当世第一神匠的崇高地位吗?”    
        我呢喃自语着,刚想结束掉初步试探,穿戴起整套神魔骑士套装恢复功力的时候,意识海内毫无征兆地响起一把呵欠连天的慵懒嗓音道:“老大,请慢动小手,先告诉小弟一声您接下来想干什么啊?不会是要穿上那套铠甲吧?”    
        我被它突如其来的言语吓了一跳,开始还以为是被完颜瞾级数的顶尖高手侵入了意识海,仔细聆听才发现那把嗓音极为耳熟,正是久违的巴士底魔龙王索罗亚斯德的声音。    
        我没好气地答道:“废话,若不穿戴起来马上恢复功力的话,就凭我现在走路都打晃的模样,待会儿岂能瞒得过枯荣老鬼等人的侦测?届时一旦追究起天尊殿被毁的责任,难道要我独自一人承担不成?那名刺客才是罪魁祸首哩!还有刚刚老子打架打得那么辛苦,怎么不见你出来帮忙啊,害我差点就挂掉啦,可千万别说当时你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会翻脸的!”   
        


第廿卷 奇迹   第二章 巅锋

    话音才落,就听索罗亚斯德大叫冤枉道:“天啊,俺在睡觉?晕了,小弟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战况,想要帮老大狠狠地剋那混蛋哩!呜呜呜,可您总得给俺机会插手不是?那枚该死的乾坤印内,蕴藏着积攒了数百年之久的‘诸神的祝福’。这种最纯粹的光明能量,天生克制所有魔界生物,哪管强横如俺巴士底魔龙王索罗亚斯德,也无法以被摧残了无数岁月后的脆弱身躯,承受它的致命洗礼啊!唉,小弟只能在耗干它的储能后才施展拳脚,您回忆一下抵抗敌人‘怒炎魔狱’时,那招‘冰川冥界’多么威力十足?还有抵挡敌人最后偷袭的一拳时,巴士底魔龙王盾抵挡得多么准确及时啊?嘿嘿,这些都是小弟从旁协助的成果哩!呜呜呜,可老大您居然说俺在睡觉,打架时不帮忙,这也太冤枉人家了吧?”    
        我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堪堪消化掉一系列闻所未闻的新名词,赧然道歉道:“唉,是我错怪你了!不过那名刺客也太强悍啦!他奶奶的熊,整个战斗过程里我都是被压着打,最后还差点就被他挂掉了。如果乍开始他就用那招‘怒炎魔狱’的话,恐怕绝对有可能直接秒杀我哩!”说到后来,我言语里充满了愤怒不甘和心有余悸的情绪,像那名刺客般强横的高手真乃生平仅见。从前也曾遭遇过深蓝三大宗师,但是他们都不曾认认真真地对待战斗,以致于每次我都可以利用对方轻敌的心理逃离生天。可此番对阵却截然不同,敌人从战斗伊始就牢牢钳制住我,再一浪高过一浪地层层打压,若非机缘巧合启动了乾坤印内蕴藏的巨大能量做补充,我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的。    
        意识海内,不用刻意诉说就能与我直接交流思想的索罗亚斯德,不以为然地哂道:“老大也别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此番那名刺客受创匪浅,估计凭他的功力修为,至少也得静养一年方能恢复至巅锋状态哩!嘿嘿,咱们大可趁他病要他命,在这整整一年时间里找到他,将其扒皮抽筋吃肉喝血,以报老大受袭之仇!”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狐疑地问道:“时隔三日,你咋突然变得如此阴险毒辣呢?好好的仁义道德诚实守信放着不学,反倒尽挑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来钻研,我平时都是怎么教育你的啊?”    
        索罗亚斯德似乎觉得说漏了嘴,刚想转移话题,却被我逮住不放。在我再三逼问下,他无可奈何地道:“老大,小弟还能在哪儿学啊?这不都是您老人家的处世哲学吗?俺不过是从中挑了几招最简单最容易上手的学哩,至于那些借刀杀人、无中生有、笑里藏刀、顺手牵羊、釜底抽薪、混水摸鱼、过河拆桥……等等高明计策实在是太复杂了,小弟都搞不懂的!”    
        我聆听着它绕口令般熟练无比地报出数十条军事谋略,不禁额头冷汗涔涔,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停,你别说了!既然你学都学了,我也不好再唠叨什么。但是身为老大我必须给你提个醒儿,这些策略用是绝对可以用,但是要掌握好一个总的原则。那就是对同志要春天般的温暖,对敌人要冬天般严酷。何谓同志呢?就是志同道合之辈。何谓敌人呢?就是那些所有企图伤害我们的混蛋。明白了吗?”    
        索罗亚斯德虚心受教道:“是,小弟明白了,多谢老大教诲!”    
        我嗯了一声,遂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刚才说乾坤印内蕴藏的那个什么‘诸神的祝福’是怎么回事?”    
        索罗亚斯德解释道:“哦,‘诸神的祝福’是数万年前魔神战争晚期,集合神族仅剩的数千名顶尖高手的全部功力,创造出来准备杀死大魔神皇陛下的秘密武器。它是一种最纯粹的光明能量,必须寄身于神族遗留在人世的神石内才能得以长期保存,并在触发某种特定条件下,方能为人所用。”    
        我听得稀里糊涂,不禁插口追问道:“你别说得那么模棱两可嘛,到底需要什么条件才能触发它啊?如果下次再遇到一名刺客,我总不能祈求上苍再赐予一回幸运,用以开启乾坤印吧?”    
        索罗亚斯德苦笑道:“嘿,老大你要搞清楚,俺索罗亚斯德乃是纵横魔界无敌手的巴士底魔龙王耶!像俺这么高贵强横的种族,怎么可能屈尊就卑去研究神族的那些破烂玩意呢?您这么说也太伤害俺的自尊心啦!呜呜呜~”    
        我又好气又好笑,连忙喝止道:“停,别哭啦!他奶奶的熊,还自称是什么打遍魔界无敌手的巴士底魔龙王,我看你是哭遍魔界无敌手才对!哼哼,快说到底需要什么条件才能触发乾坤印?不然休怪老大我翻脸不认人!”    
        索罗亚斯德见无法蒙混过关,忍不住慨然长叹道:“既然您一定要知道,小弟也不敢隐瞒,但是俺也有一事要预先提醒您一下,听完后悉听尊便。”    
        我听它首次如此郑重说话,心中不禁好奇心大起,脸容严肃地道:“说吧,我洗耳恭听!”    
        索罗亚斯德沉默片晌,沉声道:“知道俺索罗亚斯德为何要臣服于您吗?其中有三个原因:第一、因为是您把俺从虚无飘渺的异度空间里拯救出来,重新收集并塑造了原本支离破碎的灵魂,让俺得以涅槃重生。第二、因为您的生命烙印里镌刻着另一个人的残缺记忆,恰巧那人就是俺索罗亚斯德当年的主人,即魔界最伟大的君主——大魔神皇陛下。第三、俺自从被‘诸神的祝福’消灭肉体割裂灵魂后,一直都希望能够重返遥远的故乡——魔界,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生命终结的时刻来临。而您是最有希望能帮助俺完成宿愿的人类,所以才……”    
        索罗亚斯德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您现在拥有的力量实在太弱了,而且似乎对大魔神皇陛下遗留之三大宝典的理解错得一塌糊涂,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万分之一威力,现在更要去启动什么乾坤印,借助‘诸神的祝福’来对抗敌人!这……这简直太让俺寒心,也太让俺觉得可笑哩!堂堂大魔神皇陛下的隔世弟子,居然去求助于那些懦弱无能,只会群殴烂打的卑鄙神族所创造的力量?要知即使是大魔神皇陛下弥留前力量最微弱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名神族高手能在单挑情况下,接得住他一招半式的哩!”    
        “什么?”我惊呼失声,整个人瞬间石化了。    
        索罗亚斯德幽幽地道:“俺翻阅了一下您的记忆,发现不管是‘暗黑不死魔功’、‘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还是‘葵花宝典’三者无论哪一项都被您刻意曲解了。若非您在过去的几年里,运气好得离谱,连番遇到不可能出现的奇迹,屡屡突破生命极限的话,此时早已魂飞魄散多时了。不过将错就错,您也练出了一点名堂来,就像那个什么所谓的‘灭世魔体’之流的垃圾武功,还有不伦不类的‘光暗之翼’……但是这些东西终非正道,您简直就是放弃康庄大道不走,专挑羊肠小道疾行啊,早晚得跌入万丈悬崖尸骨无存哩!这与丢掉西瓜去拣芝麻何异啊!何况那些芝麻还是携带剧毒的东西。”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心底不由得泛起滔天巨浪,数年来积攒的那点得意之情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这一刻,我脑海里再度想起舜在碎星渊要塞内举手投足就轻松击败我的场景,还有在魔女完颜瞾施展绝招下,我仅能依靠“十方俱灭”魔剑堪堪防守反击的场景,还有在那名刺客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下,我随时可能丧命当堂的场景……    
        “难道说一切真就像索罗亚斯德所说的那样,我一直都徘徊在危险无比的误区之中,随时都会濒临灭顶之灾吗?那哥舒嫩残当初是否在刻意陷害我呢?不,不是,那时我已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他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呢!也许他给我的那些魔界宝典本身就是残缺不全的吧?否则根据索罗亚斯德的描述,哥舒嫩残要真能练成它们的话,风云恺撒两大帝国早已不复存在,甚至连深蓝大陆的历史都要改写了吧?”    
        我满脑子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最终所有念头都化做一个疑问。    
        我心怀忐忑地问道:“说了这么半天,最关键的东西还没谈呢!你究竟是否通晓三大宝典的原文啊?若你根本不知道的话,那刚刚一番话纯属放屁,根本就一钱不值哩!”    
        索罗亚斯德听罢顿时暴跳如雷,嚣张嘶吼道:“俺不知道?俺是大魔神皇陛下最信任的伙伴哩!他老人家怎可能不在俺的生命印记里留下一个备份呢?万一失传了怎么办?嘿嘿,要是俺不知道的话,能在刚刚你企图用神魔骑士套装恢复功力前制止你做蠢事吗?要知道此刻你体内所有能量都被‘诸神的祝福’洗礼后,释放得点滴无存,再没有比现在更适合拨乱反正的契机了!嘿嘿,您就再一次‘洗耳恭听’吧!俺现在要把三大宝典的原文统统直接复制到你的生命烙印里,要集中精神啊!”    
        我听罢欣喜若狂点头不迭,过了一会儿迅速冷静心态,聚精会神进入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我知道当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世界将为此改变。    
        ●●●    
        索罗亚斯德从容不迫地道:“不但在魔界四大宝典中排名第一,同时也是迄今为止魔、神、人三界公认的最强心法。顾名思义它是一种通过不断积攒暗黑能量,使修炼者的精神肉体臻达永恒不灭境界的无敌魔功。嘿嘿,不过您若依旧遵循最初那种方法练习的话,恐怕只会与舜的距离相隔越来越远,继而永远都不再对他构成任何威胁!还记得舜的模样吗?天魔功与暗黑不死魔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很相似,都需要体悟天人合一的至境,不同处仅仅是前者需要操纵时空,后者需要吞天噬地,攫取所有能量转化为暗黑能量给己用罢了。”    
        一言及此,他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后,继续说道:“暗黑不死魔功的原文如下:……嗯,都记住了吧?接下来俺还要补充说明一点,那就是任何功法皆有利有弊,即使是三界无敌的暗黑不死魔功也概莫能外。开始修炼此功后,您将身处两个极端,白昼时功力将退减至十分之一,黑夜时功力将暴增十倍,可供参照的正常状态是,您在昼夜交替的黄昏、黎明时分表现出来的功力。根据我的观察,您现在若把神魔骑士套装内蕴涵的能量全部吸收转化为暗黑能量的话,应该可以顺利臻达三级魔骑士的水准,上下限将分别为一级魔骑士~黑暗魔君。”    
        “黑暗魔君是你们人类魔骑士的终极职业,没有任何等级划分,因为能臻达黑暗魔君的人凤毛麟角,囊括深蓝、深红两个大陆都未曾听闻有人转职过。另外它的转职条件也非常变态,必须积累足够多的暗黑能量,那至少需要超逾十名三级魔骑士实力叠加后的水准,而且生命烙印也要足够强大才行。您现在完全是借助暗黑不死魔功的特殊功能在取巧,若想真正臻达黑暗魔君的水准,那就不知道需要等到何年何月喽!”    
        我听得如痴如醉,神经早就麻木不仁了,只是不停呢喃自语道:“暴增十倍功力……黑暗魔君……我的娘啊,这不是在做梦吧!”    
        正当我胡思乱想不能自制的时候,蓦然浑身剧震恢复到清醒状态,原来是索罗亚斯德见我一副垂涎三尺的贪婪嘴脸实在太过难看,遂施展雷霆手段帮我端正了一下态度。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给我充分时间缓解尴尬后,道:“老大,您对暗黑不死魔功还有什么疑问吗?没有的话,俺就继续讲下面的问题啦!”    
        我连忙道:“嗯,当然有问题啊!这昼夜之间的功力差距也太大了一点吧?最强与最弱相差足足一百倍,我咋能知道什么时候处于什么水准啊,光说白昼黑夜是不是太笼统了一点,万一在关键时刻搞不清强弱,那可是要死人地!你看是不是给我更加具体一点儿的标识啊?”    
        索罗亚斯德沉吟片刻,淡淡道:“嗯,俺想到一个办法了。根据魔界衡量强者的标准,只要你施展暗黑不死魔功前,如此这般稍微改变一下运功路线的话,在左眼睑内侧底部的眼白处,就会自动浮现一种带颜色的标识,它能精确诊断出你目前拥有的力量等级,只要你随时随地施展内视察看即可知道状态,操作非常简单。魔骑士、黑暗魔君这两种职业会分别呈现出黑色、深蓝色,前者形状有星星、月亮、太阳三种,分别代表本职业一、二、三级的力量状态,后者形状则只有太阳一种,即黑色小星星代表你目前拥有一级魔骑士的力量,深蓝色太阳代表你目前已经拥有黑暗魔君的力量。明白了吗?”    
        我赶紧点头表示明白了,示意他继续讲解下面的内容。    
        索罗亚斯德道:“的原文如下……它是三界诸多法门中,唯一能够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补充自己灵魂能量的无上魔功。哦,这么说也许不太贴切,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在理想状态下,它能够控制任何生物的精神意识,并且复制删除篡改记忆,融合或者销毁生命烙印,操纵其喜怒哀乐等情绪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更厉害的是,能够令死灵重生人间,令生人永沦地狱。”    
        我心脏猛然剧烈无比地抽搐了一下,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明娜。威廉那张楚楚可怜的动人娇颜,不禁顿时心神大乱不能自已。让她惨死在萧晚箭下,一直是我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此刻索罗亚斯德突然说出一个能够让明娜涅槃重生的机遇,我决定不计任何代价也要使她回归身畔。    
        我颤抖着声音道:“你真的能让明娜复活吗?”    
        索罗亚斯德不动声色地答道:“俺不能!”话音未落,趁着我失魂落魄的时候,立刻又紧接着补充道:“但是您能!嘿嘿,毕竟修炼的是您,不是俺啊!”    
        我闻言气得暴跳如雷,偏偏又拿这胡乱开玩笑的坏蛋无可奈何,旋即一股巨大无比的喜悦充斥了整个意识海洋。    
        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究竟需要我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地复活明娜?”说到万无一失四个字的时候,我还特别加重了语气以示问题的严重程度。    
        岂料索罗亚斯德微笑道:“着什么急啊,就凭你现在的功力,别说复活小情人了,就是保护自己都欠缺多多哩!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按部就班才是正理,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一番话说得我脸色瞬息万变,最后颓然长叹道:“唉,如果不能够复活明娜,那造成的后果,将绝对不止是我的哀思那么简单,它会像一道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般横亘在我进军无上魔道的道路上,使我难做寸进。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届时你回不到故乡,可别怪我没有事前提醒你哦!”涉及到爱侣生死,我再没有任何顾忌,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地对索罗亚斯德威胁利诱起来。    
        岂料索罗亚斯德满不在乎地道:“呵呵,俺只说现在的你不行,却没说晚上的你也不行啊!没有晋升至黑暗魔君的人,永远都无法想象它的伟大强横。按照你们人类的惯常说法,黑暗魔君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没有任何事情是它做不到的哩!尽管你目前的力量弱得可怜,但是有俺纵横魔界无敌手的巴士底魔龙王索罗亚斯德阁下在此,只要明娜小妞儿的生命烙印一丝尚存的话,俺就保证她一定在明天日出前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您面前。而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从现在开始乖乖地闭上鸟嘴,给俺老老实实地聆听讲解,否则耽误了挽救佳人的时辰,后果自负哦!”    
        我被它最后一句训斥得连个屁都不敢放,识时务地保持着缄默状态,继续聆听他的谆谆教诲。    
        索罗亚斯德洋洋得意地继续讲解道:“总而言之,您以前把当作侦测敌踪、消极防御的做法,简直就是大错特错且不可原谅的谬误。要知魔界生物的强横程度乃三界之冠,而作为魔界第一强者的大魔神皇陛下更是打遍三界无敌手,他怎会采取什么防守之类的狗屁战略呢?进攻进攻再进攻,唯有不断进攻才是永恒不变的战斗真理,这亦是的真谛,希望您能牢记在心,并从此时此刻起秉持自己是一名无敌强者的坚定信念去不断战斗!”    
        “接下来咱们说说吧!它的原文如下……其实它与相辅相成,都是魔界先贤为增强自身的生命烙印,而独辟蹊径研究出来的奇特心法,唯一不同之处就是针对目标。攫取的是生物的灵魂能量,而吸噬的是生物的肉体能量,若再加上能够全天候转化天地间游离能量的,就缔造出了大魔神皇陛下单挑三界却平生未尝一败的永恒神话。”    
        听到这儿,我终于忍不住插嘴道:“你刚才不是说白昼时会退减至十分之一功力,黑夜时才能暴增十倍功力的吗?怎么一转眼,又变成能够全天候转化能量的东东啦?这简直就是自相矛盾嘛!还有听你说了半天生命烙印啦,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索罗亚斯德没好气地道:“废话,像您这种连初级阶段都没渡过的,当然会受到昼夜交替的影响啦!可俺刚才说的人是魔界最伟大强横的大魔神皇陛下,一位将修炼至无上境界,还发现了占据九成多宇宙空间的暗物质,并且能够直接提取使用的无敌强者啊!他老人家要是也像你这般不济的话,早就被神界那帮卑鄙无耻的混蛋和天魔,在白昼时偷袭致死了,焉能在数万年的悠久岁月里一次次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啊?”    
        “还有所谓的生命烙印就是你们人类常说的三魂七魄。丧失肉体虽然可怕,但是生命烙印保存完整的话,终有一日可以涅槃重生。可若生命烙印损毁的话,肉体再完整也无济于事,宿主必死无疑,甚至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除非有人帮他‘借魂还尸’,以其他同类生物的魂魄修补完整生命烙印,再使其重新返回肉体。哦,对了,如果你要拯救明娜小妞儿的话,也必须搞一次‘借魂还尸’大法。咦,不对不对,她现在肯定什么都没有了,看来咱们晚上的时候,不止要‘借魂’,甚至尸体也要借一借才好。嘿嘿,反正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实在不行的话,你就随手干掉几个不顺眼的家伙,拎来充数好了。”    
        我苦笑道:“我柳轻侯可从来不滥杀无辜啊!啊,反正白天死了那么多人,应该足够我们‘借’用的哩!另外我此刻非常担心一件事,你说明娜会不会……生命烙印彻底消散啊?如果那样的话,可就糟糕之极啦!”说完我不禁难过到极点,差点就英雄气短潸然泪下。    
        索罗亚斯德哑然失笑道:“他奶奶的熊,都什么跟什么啊?您放心吧,根据俺数万年的实践经验证明,但凡惨遭横死的生命烙印存活率都非常高,甚至在某种特定条件刺激下,能够变得比生前更加强横百倍呢!你们人类经常说的凶魂厉鬼,指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哩!那个明娜小妞儿生前武功不弱,精神能量也不俗,估计生命烙印存活个几年是绝对不成问题,这才刚刚过去数月,您担心什么啊,不是杞人忧天嘛!等到晚上的时候,俺就算拼着事后多睡几年,也神游万里回南疆袍哥州帮你找她回来就是!“    
        我被它一番豪言壮语感动得一塌糊涂,不禁热泪盈眶道:“好兄弟,那你的牺牲也太大了啊!想想好几年不能见到你,我心里好难受啊!“    
        索罗亚斯德笑骂道:“他娘的少来这招苦肉计,嘿嘿,小弟就是那么一说,俺可不想人事不知地睡个好几年。晚上的时候,你得把黑暗魔君的力量挪给俺使用九成左右,只留一成做为明娜小妞儿凝魂聚体之用。那样的话,俺再结合自身力量,估计就差不多足够坚持土珠岛至袍哥州的往返消耗啦!您想偷懒拣现成的便宜,可门儿都没有,咋说俺也是学过兵法的龙哩!”    
        我不禁听得目瞪口呆,心中一阵恶寒,暗忖道:“晕死,这家伙还是那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巴士底魔龙王吗?我操他娘的,要是给它沾上毛,简直比猴儿都精啊!唉,‘龙’心不古啊~”    
        索罗亚斯德对我耀武扬威了半天,终于回到正题上来,道:“嗯,谈到的具体技能有如下几项:吸噬、瞬移、隐身、潜行、拟态……等很多很多种类,千变万化不一而足。您只需牢牢掌握总的原则,知道变通即可。譬如在理想状态下,能够借助暗黑真气做触角探入目标体内,控制、改造、毁灭、再生任何生物的肉体,吸取和转化对方体内蕴藏的生命能量。另外当您的肉体强横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甚至可以拥有自由穿梭正反空间的能力。您以前创造的技能‘宿命针’,就是和结合下,使一种物品短暂穿梭正反空间从特定时空节点弹出的产物。”    
        说到这儿,索罗亚斯德长嘘了一口气,总结陈词道:“三大宝典介绍完毕,俺想最后根据您身体的特殊情况再补充几点说明。由于‘灭世魔体’和‘光暗之翼’对您肉体精神的多次改造,您现在已完全能够承受修炼三大宝典后引起的剧烈反噬。”    
        “需要注意的仅仅是:第一、在晴、云、阴、雨、雪等天气状况下会明显减弱或增强,希望您珍惜生命,远离光明。第二、最厉害的攻击手段是眼眸,攻击对象亦是目标的眼眸,即你们人类所谓的灵魂之窗。当您全力以赴的时候,绝对可以臻达勾魂夺魄,杀人于无形的恐怖境界。第三、最厉害的攻击手段是,从您体内伸展出来无所不在的暗黑能量触角,它不但可以使您抓住周围物体,借力做出任何不可思议的规避动作,更可借助实体接触,直接吸噬敌人的生命能量。试想一下成千上万条暗黑能量触角一齐刺入目标体内的欢畅感觉吧!哪管敌人是金刚不坏的躯体,也定将被吸噬成人干而亡。哈哈哈~该说的俺都说的差不多了,请您忘掉以前所有的垃圾武功心法,只需牢牢记住俺刚刚所说的一切,并且付诸实施就行了!俺保证您终有一日可以臻达大魔神皇陛下的水准哩!”    
        我乍开始听得还津津有味,可越来越觉得不是味道,听到后来更是差点想要呕吐,忍不住抗议道:“他娘的,本来单纯无比的杀戮行动,你形容起来咋就那么恶心呢,就好像吃人恶魔似的!我的胃要受不了了!呕呕呕~我吐!”    
        索罗亚斯德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嘿嘿,说来说去不知不觉间就想起,当年纵横魔界的美好岁月来,俺从来都是那么进食的啊,有啥恶心的?弱肉强食乃是古今至理,唯有你们人类才虚伪无比地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其实真动起手来,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比俺们龙族要凶残万倍。起码俺们从来都不吃同类,可你们人类却从来不挑剔食物,不管什么东西都吃,而且人吃人的时候最夸张,连皮带骨都生吞活咽,还吃肉不吐骨头哩!”    
        我立刻就要反驳它的谬论,可转念一想顿时又被噎得哑口无言,因为它说的都是铁铮铮的事实,有无数例子可以作为旁证。    
        郁闷了半晌,我长嘘一口胸中浊气,缓缓地道:“不错,你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你也不能否认人世间正邪并存,既有残忍暴虐的凶魔,也有善良可爱的百姓。我柳轻侯从一名普普通通的百姓子弟白手起家,奋斗至今时今日的显赫高位,生平志愿却从未有片刻改变。那就是不惜任何代价,不论任何手段,哪管背负后世万载骂名,我也要一统深蓝大陆,拯救所有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外。但凡胆敢阻挠我实现这个目标者,不论是谁,皆杀无赦。”    
        我斩钉截铁地结束这番话后,却听得索罗亚斯德呢喃自语道:“说的好,想得也不错,可惜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啊!何必给自己套上一副无形枷锁,自讨苦吃呢?凭借强横无匹的力量,自由自在地畅游天地,一直活到生命尽头多好啊!俺索罗亚斯德的平生志愿就是如此了,虽然不够伟大,但是足够快乐了,不是吗?”    
        我听得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俩谁也别试图去说服谁,让日后的事实论证彼此的对错吧!现在老大我要开始转化神圣骑士套装内蕴藏的能量啦,不过你别指望能睡懒觉,先帮忙好好琢磨琢磨晚上如何带回明娜。威廉的生命烙印好了。万一出了差错,我……”    
        “知道啦知道啦,屁大点的事情,罗嗦个没完!俺可是纵横魔界无敌手的巴士底魔龙王阁索罗亚斯德阁下,您就算信不过俺渊博无比的学识,也应该信得过俺强横无匹的力量吧?有时间还是加紧转化你的暗黑能量吧!如果今晚不能晋升至黑暗魔君的水准,拯救明娜小妞儿的行动就得往后顺延一天呢,您以为时间很充裕吗?都下午啦,转眼就黄昏哩!您还是快点努力吧!”    
        我拿这坏蛋一点办法都没有,唯有自叹遇人不淑,一件一件迅速穿戴起神魔骑士套装,潜心进入到秘不可测的暗黑不死魔功之修炼中去了。    
        ●●●    
        “吱吱!”随着一阵略微刺耳的车轮摩擦地面声,马车缓缓停靠在了西宁塔正门前。    
        车厢内,我幽幽地从最深沉的睡眠中苏醒过来,却没睁开眼眸,全身心仍沉浸在刚才那种美妙动人的感觉里。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又好像渡过了数以万年计的悠长岁月,在懵懵懂懂中,我终于完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蜕变,我知道那亦为进军无上魔道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从这一刻起,我柳轻侯再不畏惧任何敌人,唯有他们对我瑟瑟发抖的份儿。    
        蓦然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咿呀!”一声,车厢门霍然开启关闭。    
        “轻侯,你没事吧?”莫琼瑶优雅动听的嗓音在耳畔悠悠响起,言语中透露出无限关切之情。    
        我缓缓取下头盔,慢慢睁开眼眸,凝视着她无可挑剔的俏丽容颜,微笑道:“我没事,那名刺客的确很可怕,我差一点就命丧他手。不过幸好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乾坤印’救了我一命。”言罢伸出双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莫琼瑶“嘤咛!”一声主动献上香吻,瞬间两人口舌交缠,陷入最激烈火热的缠绵之中。    
        过了良久,莫琼瑶玉颊嫣红霞烧,美眸娇艳欲滴,整个人都软绵绵地依偎在我怀里,一双白皙透明的玉臂轻轻搂着我粗壮的脖颈,柔声问道:“轻侯,你会不会怪人家没跟你同生共死?”    
        我哑然失笑道:“呵呵,小傻瓜,你怎么会那么想呢?当时你离开才是帮了我一个最大的忙哩!”    
        说到这儿,我心有余悸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那名刺客确实可怕之极,他对火元素的理解和掌握程度,简直不作第二人想,甚至连老色狼曾经郑重提醒我需要注意的火系顶级法术‘怒炎魔狱’,他都能随随便便就施展出来对付我。若非机缘巧合,我及时启动了‘乾坤印’内蕴藏的所有光明能量出来抵挡,恐怕后果将不堪设想。嘿嘿,看到天尊殿被毁的场面没有?其实早在那之前,殿内所有东西都被烧得干干净净了,你若真留下来陪我,也许……”    
        “啊!”莫琼瑶惊呼失声,遂忧心忡忡道:“这一次倒也算了,但是假如他卷土重来,我们要如何应付呢?”    
        我眼中精芒电闪,闷哼道:“所以必须先下手为强,趁他功力正陷入最低谷的时候,迅速将其格杀永绝后患。”    
        莫琼瑶关切地道:“你的伤势不要紧吗?”    
        我拍拍身上已黯淡无光的神魔骑士铠甲,徐徐道:“此番慕容炯炯立功至伟,我全凭他制造出来的神魔骑士套装,才能迅速恢复功力和治疗伤势。哦,对了,‘乾坤印’还是交给你保管吧!尽管它暂时被倾空了全部储藏能量,但是每个白昼都会恢复少许,对你平时修炼真气将大有补益之处哩!还有提取乾坤印内储藏能量的方法如下……根据你目前的精神境界判断,当能运用自如。”说着我从怀内取出乾坤印,递给莫琼瑶。   
        


第廿卷 奇迹  第三章 偷天

    莫琼瑶连忙接过谨慎收藏起来,遂忽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娇笑道:“轻侯,人家差点忘记告诉你哩!常胜王不愧是常胜王啊,果然料事如神,敌人真像你预料中一样突袭西宁塔啦,而且数量还多达五百余人。不过可惜的是,他们并非卡尔。麦哲伦的手下,而是狴奴族战士。据我估计,如此重要的行动,达姆。布尔曼一定会亲自参加,迟些时候俘虏口供出来了一切都将水落石出。嗯,还有人家特地送来一名最重要的俘虏,要交由你亲自审讯哩!谁让你上次随随便便就说服了那个桀骜不逊的木虎呢,能者多劳哦!”    
        我身躯一震,眸内爆闪起前所未有的异芒,哈哈大笑道:“小菜一碟,我保证他交待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敢隐瞒任何事情。”    
        莫琼瑶疑惑地瞅了我一眼,问道:“奇怪,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有信心啊?”    
        我岂敢照实说出重修三大宝典的秘密,那非得被她当作“吃人魔鬼”不可,于是表情故作神秘,半真半假地道:“嘿嘿,你夫君我新近练成了一种精神秘术,它能使敌人心甘情愿地说出心中埋藏的全部秘密,所以我自然信心百倍喽!噢,闲言少叙,现在我要马上审讯那名俘虏,掌握敌人此次行动台前幕后的所有情况,再去会晤四大贤者。唉,自从我们到新阿吉姆市后,发生了一连串恐怖事件,估计那帮老家伙现在连吃了我的心都有哩!所以我们必须掌握足够多的资料,并且给他们一个颜面上能够过得去的交待才行!”    
        莫琼瑶轻点螓首,慵懒地道:“亲爱的夫君大人,琼瑶都听你的啦!现在把我抱到对面的躺椅上去,人家要小憩一会儿哩!嗯,还有,马车抵达福鼎寺之前不要叫醒人家哦!好累啊!”    
        我依言照做,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了对面的躺椅上,同时拉过一袭紫貂皮裘轻轻盖到她身上。听着她深沉绵长的呼吸,我心中不禁如释重负,因为她若非要陪着我一起审讯俘虏,都不知该如何拒绝,现在自然无需再为此烦恼。    
        我迅速脱下了神魔骑士套装,重新放回箱内,然后自我审视一番,在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后,立刻下车叫上两名九曜卫,直奔看押俘虏的临时牢房而去。    
        根据我的要求,管慕衡立刻命人准备了一间静室。    
        这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一头是棋盘格化花纹的帐幔,另一头却只有粉刷的墙壁。地下铺着泥砖,表面一尘不染,但是很潮湿,好像刚才匆匆冲洗过,还没有干透。整间房唯一的窗口正对着西宁塔背后,因为怕外人窥伺,特意挂上了一幅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使得室内光线很昏暗。    
        我缓步走至床前,尚未来得及仔细察看俘虏相貌,鼻子就闻到了一种不大好闻的气味。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那定是最廉价的伤药散发出的糟糕气味,看来军医们对待这些俘虏,态度并不算太友好。    
        那名俘虏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僵硬如石一动也不能动,若有人仔细观察,定能发现在他颀长硕壮的身躯各处重要穴道和关节上,借着微光正反射出一缕缕淡淡的银芒。    
        “海豹”队员凭着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往往能够在远距离重伤并擒获比自己更强横十倍的敌人,但是接下来长期控制他们却成了一个极大的难题。因为普通的制穴和控脉,都是以比施加对象更深厚的真气修为做基础,所以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并不适用。若勉强施展只会弄巧成拙,使敌人不但有机会轻松破解,还能伺机反攻防不胜防。针对此项漏洞,在训练“海豹”队员的时候,特别添加了一个技能,即利用药物和银针双管齐下的办法,设置两重禁锢锁定穴道和经脉,以确保万无一失。    
        我转移目光往床头看去,见俘虏是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年男子,瘦削的脸膛,在黝黑中隐隐露出失血过多后特有的苍白与憔悴,碧蓝色的眼睛表情瞬息万变,时而凶狠,时而茫然,时而痛苦,时而悲伤……显然思绪正如脱缰野马般纵横驰奔,不能自已。    
        我不经意地往下看去,愕然发现他一条左腿竟已齐膝而断,创口处包裹着厚厚的绷带,颜色却仍猩红刺目,隐隐渗出点点血丝。    
        “一箭制敌,‘黑暗精灵’式十字狙击弩配合钨钢透甲箭使用,果然威力无比。此人禁受如此沉重的打击,仍能保持神智清醒,意志力之坚强着实非同小可,看来我已为找到了一块最佳的试金石啦!”    
        一念及此,我再跨前一步,进入了那名俘虏的视野。此前由于角度的关系他看不到我,如今骤然有个人出现在眼前,那名俘虏不禁大吃一惊,继而碧蓝色的眼睛里,所有杂乱无章的情绪都消失无踪,充满了警惕和戒备的神色。    
        我微笑道:“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而已!”这段话我是用大陆语说的,按照深蓝大陆各民族的传统习俗,凡是族内贵胄即使不能精通武功、军事、地理、历史、语言等全部知识技能,至少也要精通其中二三项,而语言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所以双方沟通应该不成问题才对。    
        看那名俘虏面无表情,眼神中隐带讥嘲之色,我却丝毫不以为忤,淡淡地道:“首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在下柳轻侯。”此言一出,结果不出所料,我清楚感应到了他剧烈无比的精神波动,那表示俘虏不但听懂了我的话,而且异常震惊。他只是不想回答罢了,因为尽管药物和银针控制了他的身体,但却并未遏制其语言能力。    
        我眯着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悠然道:“呵呵,看来你听说过我!嗯,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可以省却下面很多废话。我的性格想必你很清楚,最怕繁杂麻烦,最喜简单直接。现在我提出一个要求,如果你答应并且完成得令人满意,我保证不会亏待你;如果不答应,后果你也很清楚,我对没诚意合作的敌人从不心慈手软。”    
        那名俘虏眼神流露出一丝犹豫,继而被决绝取代,这种细微变化,当然逃不过我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精神侦测。    
        我佯作不知,沉声道:“要求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达姆。布尔曼在哪里?接应他的那批人是谁就可以了!”言罢我幽幽地望进他的眼眸,目光直刺他灵魂最深处。    
        室内陷入无边的沉默,我在静静地等待,这也是“洗脑”前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顽抗到底,我就可毫无愧疚地施展《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对付他,从其意识海内直接攫取所有记忆,得到想要知道的全部情报。如果他答应下来,反倒有些棘手,因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验证真假,很容易因此贻误战机。    
        “嘿嘿,你小子最好一直死撑到底,让老子有机会试试,是否真有索罗亚斯德说的那么神奇!”我心里恶毒地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足足过了一顿饭功夫,那名俘虏依然无动于衷,甚至闭上了双眸以名死志。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忖道:“呼,还好没投降……嗯,意志力挺顽强的嘛,果然不愧是狴奴族的精锐高手啊!嘿嘿,如果你要是知道,老子就想你这样做的话,恐怕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可惜我是无缘得见啦!哈哈哈,不过现在你就算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接下来应该上演最神奇的一幕了,定会给你带来最刺激的感觉!其实你应该感到很幸运呢,能够成为被第一个‘洗脑’的人,也足以名垂青史哩!”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似缓实疾地扬起左手,隔空三尺虚按向那名俘虏的头颅。当手掌有了触摸实物的感觉时,所有杂念皆已被我踢出了意识海,只剩下依照《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原文启动全部精神能量逐级运行各个境界的命令。    
        “锁魂……回归……真相……”随着我连续不断的指令,《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开始全面启动。首先我从意识海内光速抽离不计其数的精神能,同时刺入目标的意识海,层层叠叠地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巨茧,紧接着这枚巨茧迅速缩小,形成龙眼大小的一颗圆球,把目标意识海内所有游离思感统统压迫到这个非常狭隘的空间内牢牢禁锢起来。然后,整个意识海内时间流逝的速度变慢近似停滞。最后一缕缕思感根据由旧至新,从沉寂到活泼的顺序,行云流水般映过一面虚拟出来的明镜,再被重新送回原位。    
        整个过程说来漫长,现实里不过才弹指一挥间,我感觉自己就像在看戏,一幕幕充满喜怒哀乐的情绪,或精彩或无聊的场景走马灯似的闪过心田,只要选择其中有用的资料复制到自己的记忆里,没用的东西直接删除即可。譬如狴奴族的语言、风俗习惯、政治架构、军事编制、贸易活动、重量级人物、派系矛盾、武功心法、丑闻秘辛……等等属于前者,而那名俘虏,哦,现在知道他的名字了,即谢奥布尔苦苦暗恋某女、练功辛勤不辍、对阵杀敌勇往直前、对达姆。布尔曼忠心耿耿、被擒后的必死觉悟等等无聊思想就属于后者了。    
        “居然如此简单!”我收回左手,瞅着熟睡中的谢奥布尔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中欣喜若狂。    
        问世间哪里还有比这更厉害的精神魔功呢?尤其刚刚施展《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的时候,我感觉到变化尤为显著,不但施法速度快了一倍,而且各个境界衔接起来天衣无缝,最难能可贵的是,它自动把“真如”和“本相”整合成为“真相”,使得施法要求从第四层境界的精神强度降低到了第三层境界,还直接影响到了我修炼崭新的第四层境界“生死”时的难度。要知修炼《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最是凶险莫测,从零开始每晋升一层精神境界,我都付出了极度昂贵的代价,若“生死”被设为第五层境界,恐怕即使以黑暗魔君的超强实力都将无能为力,但是现在仅仅是第四层境界,估计实力在黑夜增幅十倍功力后绝对难不倒我哩!    
        “狼巢……仙踪林酒吧……神话佣兵团……嘿嘿,老子管你是谁,既然胆敢冒犯我柳轻侯,就休想囫囵离去,不死也得让你脱层皮!”    
        我想到这儿,龙骧虎步地走出屋子,沉喝道:“马上叫管慕衡和木蝶到这儿来!”    
        “是!”两名九曜卫躬身领命后,飞鸟般一闪而逝,速度快到极点。    
        我满意地点点头,暗赞这两名九曜卫精灵乖巧,不愧是高唐宫廷特等侍卫出身,因为我吩咐时带了“马上”二字,就立刻施展全身功力去传令。呵呵,有前途!    
        这一刻,我不由得踌躇满志,对遥不可测的未来首次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自信,皆因敌人再非藏匿暗处待机噬人的毒蛇,而是得乖乖地躺在玷板上任我切割的鱼肉。    
        ●●●    
        薄暮时分,天上一团团棉絮似的白云已渐渐化成了褐色,烈火般的骄阳也濒临穷途末路,只剩下一点点躯体还逗留在地平线上面,在西北方发出一些暗红色的光华。习习的晚风,让整座城市开始变得凉爽怡人,使人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我透过车窗,望着街道两旁不断飞速倒逝的景物,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高唐八岛……高唐府……米洛斯大草原……塔卡玛干府……恺撒帝国……南征……皇位争夺战……”一系列错综复杂的难题,在我刚刚向管慕衡和木蝶交待完抓捕行动计划后,想要获得短暂休息的脑海里,此起彼伏,轮番登场。    
        “唉!”我不知不觉地长叹了一口气,深深感到争霸之路有多么坎坷崎岖,现在我最需要的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快刀,迅雷不及掩耳地把这团乱麻劈成碎片,一股脑儿地解决掉所有症结。可是谈何容易啊?    
        “轻侯,你在想什么呢?”莫琼瑶优雅动听的仙音温柔无限地传入耳鼓,瞬间把我从无穷烦恼中解救出来。原来她不知何时已悄然从熟睡中苏醒过来,半裹着紫貂皮裘慵懒地倚在躺椅一侧,正饶有兴趣地打量我。    
        我收起飘渺无定的目光,回头瞅着冰肌玉肤,美艳如仙的娇妻,微笑道:“呵呵,还能有什么呢?当然是一些让人烦恼的难题喽!”    
        莫琼瑶漆黑纤长的娥眉下,那双晶莹冷艳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呵气如兰道:“世间居然还有能够难倒‘天敌’柳轻侯的难题啊!可否给小女子说来听听呢?”    
        我连忙摇头道:“算了算了,那都是些很遥远的事情,现在暂时还构不成任何威胁。我自己想想尚可,若诉之于口给人分享的话,就太不应该喽!”言罢俯身向前,缓缓地靠近她粉嫩绝美的脸庞,闻着她呼出来的气息,芳馨中带着无比诱人的幽香,我忽觉有点心猿意马不能自控,幸亏念及此乃赶赴湿婆神殿会晤四大贤者的途中,才终于悬崖勒马湮灭了那股疯狂的情焰。    
        莫琼瑶清澈明亮的秀眸里闪过一抹激赏的神色,显是把我前后动作及心路历程看个通透。她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娇嗔道:“算你识得大体啦!若轻重缓急不分,在这节骨眼儿向人家求欢的话,即使琼瑶迫于无奈答应你,事后也定会瞧你不起哩!”    
        这位丽质天生,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的美女媚态横生地轻言浅笑,使我立时胸怀大畅,朗笑道:“呵呵,能够得到公主殿下的赞誉,小子倍感荣幸哩!嗯,现在我有四个好消息准备告诉你,不知你想先听哪个呢?”    
        莫琼瑶愕然道:“啊,那么多好消息啊!可是人家现在只能猜到一件哩!嗯,那你就先说说俘虏口供和抓捕的事情吧!”    
        我哂然道:“这是第二件,比起其它消息来,无论形式内容都只能算是最普通的啦!我已获取了达姆。布尔曼的首席侍卫长谢奥布尔的全部口供,并根据他提供的资料,命管慕衡和木蝶分头布置去了。呵呵,今晚即可见分晓吧!我想这回敌人纵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休想能逃出新阿吉姆市外呢!”    
        莫琼瑶闻言不禁好奇心大起,急声问道:“若连捉到狴奴族二号首领达姆。布尔曼,都只能算是普普通通的话,那么其它三个好消息又是什么呢?人家现在真的很想知道哩!”    
        我哈哈大笑道:“第一个好消息最难搞定,而且必须等到明早才见分晓,所以暂时不跟你说,反正是个天大惊喜啦!第三个好消息嘛,是我掌握了整个狴奴族的致命弱点,只要今晚略施小计,包管他们乖乖就范,至少在我们统一高唐之前不敢进犯八岛,甚至极有可能趁此机会,永远杜绝他们窥伺高唐领土的野心。第四个好消息是,我柳轻侯的武功近日突飞猛进,从此时此刻起,再不需瞧任何人的脸色行事,包括深蓝三大宗师在内……哎哟,不不不,公主殿下和师尊他老人家当然是例外啦!嘿嘿~”说到最后一句,我有点得意忘形就犯了忌讳,结果被莫琼瑶狠狠地掐拧软肋嫩肉的“教育”下,立即端正态度改变了口风。    
        嘻笑调侃之间,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地马车已驶入福鼎寺,缓缓停靠在蔚蓝色的湿婆神殿正门前。    
        “咿呀!”一名九曜卫拉开车门,我和莫琼瑶先后下车,神态轻松写意地步入了大殿。    
        也许天尊殿被毁,已把四大贤者搞得焦头烂额了吧,连领路的道童都是一脸难以掩饰的悲戚愤慨的表情。作为始作俑者的我,尽管不是主谋,但是帮凶的罪名却是铁定逃脱不掉了,一时间心情也颇有点忐忑不安,恰好此时莫琼瑶悄悄地伸出温暖腻滑的柔荑握住了我的手,使我迅速恢复了冷静。    
        “嘿嘿,这帮老家伙一点证据都没有,能奈我何?何况现在是晚上,至不济老子凭借黑暗魔君的超强实力怎都能杀出重围吧!”    
        我一路上尽是胡思乱想,乍抬眼间,蓦然发现上次谈判的那座大厅已近在眼前,看来丑媳妇也终于要见公婆了。    
        “嘎嘎嘎~”两扇门缓缓开启,预示着一次祸福难料的会晤倏忽而至。    
        我和莫琼瑶没有丝毫犹豫,毅然迈步走了进去。    
        ●●●    
        金壁辉煌的厅堂正中央,那张巨大的紫檀木圆桌旁的六张紫檀木阔背圈椅上,从左至右分别端坐着任鬼神、萨兰大师、枯荣大师、安德鲁。欧奈,形成一个半圆型包围圈,缺口处空着两张椅子,显然是留给我和莫琼瑶的位置。    
        不知是否心情糟糕透顶的缘故,室内气氛显得异常压抑,每个人都摆出一张阴沉冷漠的脸孔,导致那盏九瓣莲花灯挥洒出的晶莹光彩都黯淡模糊起来。    
        当我和莫琼瑶步入厅门的刹那,桌旁的四人也同时起身合十施礼道:“拉卡斯马纳!”不过除了安德鲁外,其余三人的语气里殊无半点尊敬的意味,这不禁让我暗暗苦笑摇头,心知眼前局势很是不妙。    
        果然诸人落座后,枯荣大师立即发难道:“请问公主殿下,是否已得到了乾坤印?”言罢双眸神光炯炯地紧盯着莫琼瑶,一副你不承认都不行的表情。看来他是想借题发挥,逼迫我们承担起近日发生的一连串恐怖事件的全部责任,毕竟作为净土宗的精神领袖,与其他自己背黑锅降低威信,倒不如让我们这些外人承担千万信徒们的责难好些。    
        岂料话音才落,莫琼瑶竟然想也不想就轻点螓首,毫不隐瞒地道:“是!”说完还从怀内取出乾坤印,轻轻摆放在圆桌中央供诸人观赏。此举不禁让枯荣大师大跌眼镜,他还以为我们必会寻找各种理由搪塞,届时只要他再拿出确凿无疑的证据,这顶严重失职的大黑锅,即可轻轻松松地送给对方背负。哪知事情的发展方向居然完全脱离了预定的轨道,莫琼瑶一个小小的动作,就顺利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的确是乾坤印!”任鬼神慎重地审视一番后,断然下出结论,旁边的萨兰大师也频频点头,唯有安德鲁一边装模作样地瞅着乾坤印,一边悄无声息地和我交换着旁人谁也看不懂的奇怪眼神。    
        “嗯噷!”枯荣大师轻咳一声,重新聚集了诸人的注意力后,继续质问道:“乾坤印果然在你们手上,那摧毁天尊殿一事,不知公主殿下有何解释?”    
        莫琼瑶不动声色道:“大师何出此言啊?天尊殿被毁,与琼瑶得到乾坤印又有何干系呢?”    
        枯荣大师怒极反笑道:“还想狡辩,看来不拿出真凭实据,你们也断然不会心服口服!看看这是什么吧!”说着宽大袍袖微微一扬,桌面上赫然多出了三块奇形怪状的金属碎片,分别呈现出暗红、澄碧、乳白三种颜色,隐隐约约地更散发出数种风格迥异的能量波动。    
        我仅仅瞅了一眼,就不禁在心中大叹倒霉,因为那正是“怒炎魔狱”、“冰川冥界”、“诸神的祝福”三种特殊能量的残留部分,三块金属碎片想必是从天尊殿废墟里收集回来的,这帮老家伙果然个个老奸巨猾,难缠到了极点,如此微不可察的蛛丝马迹都找得到,不过能请动尊贵无比的四大贤者俯身翻找瓦砾黑炭,我也足堪自豪了。    
        看着莫琼瑶秀眸中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神色,显然是并不了解其中玄机,我马上从容不迫地接过话茬,淡然道:“此事公主殿下并不知晓内情,乃轻侯一人所为。”    
        话音才落,枯荣大师双眼蓦然神光大盛就要当场发作,却不经意地接触到了我的眼眸,瞬间凶焰万丈的他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磅礴气势荡然无存。那是一种秘不可测的精神境界之间的较量,敌我双方强弱立判,丝毫没有任何可供取巧的余地。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悍然启动了刚刚增幅十倍的黑暗魔君全部实力,用足以毁天灭地的最强横精神能量一举击溃了枯荣的无礼挑衅。    
        在场诸人无不是名动深蓝的超级高手,焉能不晓得刚刚那一眼交锋中蕴涵的真正份量,一时间莫琼瑶和安德鲁忍不住喜形于色,任鬼神和萨兰大师却眉头紧锁,脸上阴晴不定,最倒霉的当然是突遭重创的枯荣大师,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聚集不起了,只能呼呼地狂喘粗气,却再也不敢瞧我一眼,生怕再遭到一次猛烈无比的精神轰炸,导致形神俱灭。    
        刹时间,厅内变得坠针可闻,静默占有了全部空间,渐渐地成为使人窒息的庞大压力。    
        我悠然自得地环顾了诸人一圈,嘎然打破沉寂,道:“天尊殿被毁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也确实与我柳轻侯有关,但是个中内情恐怕诸位前辈并不十分了解,可否容晚辈稍加解释一二呢?”    
        这番话掌握的时机恰到好处,不但是莫琼瑶和安德鲁,甚至连满怀敌意的任鬼神和萨兰大师听完都忍不住要暗暗赞叹。因为若在教训枯荣大师前说出,肯定会被当作示弱的表现,后果必将是被人家穷追猛打永不翻身,有理也变成无理。但是现在枯荣大师欲振乏力,我再以胜利者的姿态出言解释,就不仅给足了四大贤者的面子,让他们可顺着台阶下台,同时也为真正解决彼此间的矛盾提供了一线希望。    
        心领神会下,四大贤者中辈分最高、资格也最老的萨兰大师,迅速地与任鬼神、安德鲁、枯荣大师等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平和地道:“好吧!我们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希望结果让大家都感到满意才好!”    
        我连忙道谢,遂侃侃而谈道:“晚辈突然赶赴天尊殿,是因为意外地收到了一份重要情报,说有一批来历神秘的敌人,想要抢夺埋藏在天尊殿内的乾坤印。由于时间紧迫,晚辈根本来不及通知诸位前辈,只好命木蝶立即带我前往,当然无论事前事后他都并不知道内情,仅以为我是去参拜天尊的。”    
        说到这儿,我无限感慨地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唉,想不到即使如此紧赶慢赶,晚辈仍差一点就失手。因为那人的功力实在太高了,恐怕比起深蓝三大宗师也绝不逊色几分,晚辈只能堪堪保住乾坤印不失,却根本无力还击……直到最后的生死关头,晚辈才幸运无比地启动了乾坤印内蕴藏的能量,与对方拼了个两败俱伤。为保性命无碍,晚辈当即潜返荆园疗伤迄今,直至刚才听说西宁塔同时遭到了敌人袭击,这才幡然省悟那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萨兰大师再次瞧了一眼圆桌中央的乾坤印,点头道:“不错,乾坤印确实有被使用过的痕迹,里面如今是空空如也,想必当时的战况一定非常激烈呢!”    
        说着她瞅了一眼任鬼神,后者立刻附和道:“萨兰大师言之有理,传说中当世唯有‘火山王’巴雷特才精擅火系顶级法术‘怒炎魔狱’,亦只有‘水灵王’金斯敦。欧奈的水系顶级法术‘冰川冥界’方能与其抗衡。两者皆属于蕴涵无穷威力的超级法术,若一齐全力发动的话,休说是一座天尊殿,就是整个福鼎寺恐怕都得遭殃。嗯,所以我看常胜王并非故意破坏,而仅仅是在想要自保下无奈为之,成了摧毁天尊殿的帮凶。啊,这实属无心之过嘛!依我看不如这样吧,福鼎寺确实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所以这全部修葺费用,就都由你常胜王负责赔偿,另外还要限期缉拿元凶归案,大家看好不好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均齐刷刷地聚焦在枯荣大师的脸上,等待他的答复,使得后者空自恨得牙根痒痒,偏偏又发作不得。谁让他一不小心就被敌人狠狠地摆了一道儿,此际元气大伤根本无力翻脸动手呢!    
        我笑眯眯地瞅着枯荣大师不情不愿点了一下头后,当即表决心道:“多谢枯荣大师宽宏大量饶恕晚辈无礼之举。嗯,据轻侯看来,福鼎寺不但要彻底翻修,而且要扩建一倍才好,至于全部花费皆由晚辈一人承担好了。另外晚辈还有一事需要禀明,那就是关于‘火山王’巴雷特……”    
        我简单扼要地把“神话”臃兵团插手的事情一说,任鬼神顿时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岂有此理!他们的手也伸得太长了,简直没把我们高唐道宗放在眼里!这次居然欺负到家门口来,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同时,萨兰大师和枯荣大师二人脸上也流露出了几分不自然的神色,显然没少跟对方打交道,而且每次都必然是处于劣势。    
        我见状心中不禁暗暗窃喜,赶紧趁热打铁道:“此番晚辈确切掌握到了敌人的行踪,虽不敢保证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但至少也能让他们从此一蹶不振。可惜……”    
        任鬼神想也不想就问道:“可惜什么?”    
        我苦笑道:“可惜晚辈内伤未愈,若再与人动手,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此言一出诸人皆投来一个强烈鄙视的眼神,那意思很明显地表示出:“你小子还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骗鬼去吧!就这样都把枯荣大师搞得半死不活了,若是内伤痊愈的话,还不把天给捅个窟窿啊!”    
        当然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非常清楚我的话仅是一句托词,需要的无非是高唐道宗庞大无匹的势力支援,以及四大贤者亲自出手襄助而已。    
        经过短暂的讨论后,萨兰大师再度代表四大贤者的立场,发言道:“我们一致同意你对‘神话’佣兵团实施最严厉的打击,并将在这段时间内,把高唐道宗的全部力量都交由你统一指挥。其中考虑到‘神话’佣兵团里,可能还拥有‘火山王’巴雷特级数的超级高手,我们四大贤者也将暂时供你差遣。”    
        我听罢顿时大喜过望,赶紧答应下来,遂把行动计划一五一十地道出,再次让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一张张脸上,更是明显地写着“你好卑鄙!”四个大字。    
        夜越来越深了,一张天罗地网亦悄无声息地开始收拢,无疑对某些人来说,今晚将注定无眠。    
        ●●●    
        夜色苍茫,星斗阵列,万籁俱寂。    
        新阿吉姆市显得那么幽沉、朦胧、迷幻,有如笼罩在一层轻纱之下。    
        当城内大部分居民都沉醉在梦乡里的时候,大街小巷里却蓦然闪出无数矫健的身影,他们就像是一只只原本融化在黑暗中的幽灵,直到此刻听到了魔王的召唤,才无声无息地现出原型,暴露了最狰狞的面目。    
        顷刻间,一队队全副戎装的精锐战士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各据各位,封锁了所有街道巷口,有如铁桶般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中心广场和五角街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一刻,到处都是弓上弦刀出鞘,满城锋芒耀眼杀气腾腾,包管胆小者看了立刻吓得屁滚尿流。    
        我傲然屹立在西宁塔顶,低头俯瞰着脚下沉睡中的新阿吉姆市,嘴角不禁幽幽浮现出一抹残酷无情的冷笑。    
        耳畔接连不断的现场战报片刻也未停歇,无论是管慕衡、木鱼、木蝶都有些按捺不住心中临战前的亢奋情绪,乃至语调皆显出少许颤音,当然战略部署是不会有半点差错,因为那都需经过我最后的审核同意才能具体施行。    
        木蝶躬身施礼道:“启禀王爷,按照您的吩咐,中心广场和五角街四周方圆二里内的百姓,在傍晚前已全部撤离到指定地点严密控制起来,目前两地除‘仙踪林’酒吧外,所有房舍都空无一人,所有街道和小巷也被戒严了。请指示!”    
        我头也不回地问道:“目标有什么动静吗?”    
        木蝶摇头道:“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根据邻居们反映,那间酒吧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一直打样,到现在也未开门,更不见有人进出。”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波澜不惊道:“管团长,你们‘海豹’团有什么发现吗?”    
        管慕衡连忙道:“启禀主公,从昨天下午战斗结束迄今,我团一千名海豹队员已先后全部控制了中心广场和五角街周围的二百七十七处制高点,三人一组轮流值勤,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监视出入的可疑人员,结果并未发现任何可疑情况。”    
        我满意地点点头,微笑道:“你们辛苦了,回‘纵横号’后,本王会让索佩罗给你们记下一大功并放几天大假好好休息休息的!”    
        管慕衡恭谨地道:“多谢主公!”    
        我摆了摆手,遂向一旁默默无语的木鱼问道:“你们的侦察结果如何?”   
        


第廿卷 奇迹  第四章 往事

    木鱼沉声道:“启禀王爷,根据您的吩咐和元老会的首肯,小人聚集了三十七名木字辈高手,动用了三十七尊土魔,在中心广场和五角街方圆二里范围内展开地毯式搜索,结果一共发现了三十处独立存在的秘密地窖,以及一百二十条地道组成的大型迷宫。鉴于您说的不要在午夜行动前打草惊蛇的原则,我只下令暂时填堵了通往城外的全部出口。目前师弟们都把土魔隐藏在地道中的关键岔路口处,一旦敌踪出现,绝对无法逃脱我们的监控。另外临来前,福鼎寺传讯来说,公主殿下、四大贤者以及诸位师叔已动身赶赴‘仙踪林’酒吧。萨兰大师还让我告诉您,根据他们四位前辈联手做出的精神探测表明,‘火山王’巴雷特就藏匿在新阿吉姆市内的某个角落,可惜精神波动太过微弱和不规则,所以无法测定其准确位置,但是绝不会超出我们的包围圈之外。”    
        我闻言大喜道:“太好了,看来我们已万事俱备,就差最后雷霆一击了。嗯,现在开始倒计时,一刻钟后中心广场和五角街同时展开行动,遭遇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是!”三人齐齐躬身领命,浑身顿时散发出浓烈得化解不开的杀意,把安宁静谧的春夜也拖入了暗流汹涌的血色深渊之中。    
        ●●●    
        “笃!笃笃!笃笃笃!”齐楚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三次房门后,马上退后一步垂手肃立在门前,静静等待着里面的传唤。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室内传来一把苍老雄劲的声音道:“进来吧!”    
        “是!”齐楚恭恭敬敬地答应完毕,这才敢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那副虔诚无比的架势,仿佛马上要晋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至高无上的神坻似的。    
        室内的陈设简单至极,除了一张低矮的紫檀木案外,到处都是随手堆放的杂乱无章的书籍,把本来广阔的空间,挤压到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仅仅留下可供访客立足的方寸之地。此时,一名发如银丝的布衣老者,正端坐案后埋头奋笔疾书,连眼角都未瞟齐楚一下,后者却也视作理所当然,仍旧态度恭谨地肃立等待。    
        相隔半晌,布衣老者才放下笔抬起头来。他高身材,宽肩膀,腰板笔直,那张红润的脸上,眉阔额广,鼻直口方,胸前三尺银髯悠然飘拂,尤其是双目炯炯有神,给人感觉精神矍铄十分硬朗。    
        布衣老者和颜悦色道:“说吧,出了什么事?”    
        齐楚犹豫了片刻,斗胆进言道:“团长,敌人已针对我们展开大规模围剿行动了,是否现在就撤退啊?根据兄弟们的侦察,中心广场、五角街都陷入了重重包围,他们动员的总兵力是昨天的十倍左右,另外所有制高点上也都埋伏了狙击手,还有地窖附近和地道里面好像也颇为古怪,似乎有被入侵过的痕迹,去查探路况的齐秦和齐赵现在也没回来,估计是凶多吉少哩!”    
        布衣老者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齐楚说完了才深深地瞅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你认为我们现在立刻撤退的话,有几分把握可以全体成功离开土珠岛呢?”    
        齐楚愣了一下,怯生生地道:“起码有三……三成机会吧!”    
        布衣老者哑然失笑道:“不对,由于你漏算了三个因素的影响,所以导致结论大错特错。第一、我们的对手不再是老朽昏庸的枯荣,而是足智多谋的柳轻侯。他是一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绝代枭雄,一旦决定要对付你,就铁定会用尽手中法宝,不遗余力地赶尽杀绝。若老夫所料未错,我们的退路早就被他全部卡断了。要知净土宗在危急时刻,库存中至少能调出的三十五尊以上的土魔参予战斗,你妄想在数量如此庞大的地下霸王指缝间溜走,不觉得是在痴人说梦吗?第二、即使能够逃出新阿吉姆市,我们也离不开土珠岛的,切莫忘记海上还游弋着一支所向披靡的纵横舰队呢!根据以往的资料显示,数十年来这支超级舰队横行七海未尝一败,绝非我们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舰队能够抵抗得了的。第三、若土魔参战,三十处秘密地窖早晚会暴露出来,届时手足兄弟被擒,即使我们万分侥幸地逃过了纵横舰队的追杀,也仍要忍不住跑回来自投罗网救出同胞哩!综上所述,你的撤退建议,成功几率根本就是一个零。”    
        齐楚听得额际冷汗涔涔,老半天才缓过神来,嗫嚅地道:“难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坐在这里,傻乎乎地束手待毙不成?”    
        此言一出,布衣老者终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道:“老夫何曾那么说过呀?”说完蓦然轻叹一声道:“唉,齐楚啊齐楚,你还需要好好地锻炼锻炼定力啊!遇事就慌,能解决得了什么问题啊?做人做事都要沉着冷静,那样才能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于将倾啊!你下去吧,顺便吩咐他们不要擅自轻举妄动,我想敌人对你们丝毫不感兴趣,他们的真正目标是老夫和巴雷特哩!嘿嘿,那就让他们尽管来吧,也让咱们见识见识深蓝大陆近几年来,到底出了些什么厉害角色?”    
        齐楚被布衣老者的一番话说得脸色忽红忽白,最后满脸惭愧地躬身施礼退去。    
        布衣老者则再次提笔,继续伏案疾书起来,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哪有半点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紧迫感呢?    
        于是,尽管大军压境在即,危机迫在眉睫,这间书房内却仍旧静谧如斯,除了笔尖划过纸张时发出的沙沙声外,再也听不到任何杂音了。    
        总攻就要开始了。    
        五角街上,数以万计的精锐战士排成一座座密集方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四面八方迅猛涌向仙踪林酒吧。“轰轰轰~”巨大的足音闷雷般响彻新阿吉姆市,使大地都瑟瑟发抖,队伍中刀光剑影枪锋箭簇交相辉映,使天上星月都变得黯然失色。    
        蓦然间,仙踪林酒吧前后左右的三十六栋房屋同时沉陷,继而变魔术般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就消失无踪了。起初地面尚留有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坑洞,可随即泥土就自动翻涌上来,没过多久就重新填平为地面。紧接着数千名战士组成的先头部队就站到了上面,在这片宽阔近百丈方圆的空旷场地上,依照前军土魔攻坚,中军长枪冲锋,两翼刀剑齐飞,后军弓箭支援的经典凿穿战术,秩序井然地布置起来。    
        整个战场除了源源不绝开来的大部队足音外,再听不见任何喧哗鼓噪之声,因为所有人都被凶猛酷烈的气氛感染震撼,紧张地屏息等待着冲锋号角响起的一刹。不知不觉间,武器被攥得全是冷汗变得滑腻腻的,偷空趁人不注意赶紧抹到衣服上,可不用多久又要重新擦拭一次了,战士们的神经已被崩紧到极限,哪怕稍微碰一下都会一触即发。    
        时间点点滴滴地缓缓流逝,眼看着大部队已陆陆续续地全部到位,我回身环顾众人一圈,沉声道:“总攻在即,请诸位前辈最后确认一次,是否进行灭绝性打击。要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战斗伊始,即便以轻侯之能也无法再阻止它的进程了。”    
        此刻,在距离仙踪林酒吧不足二十丈处,大家高高卓立在一栋三层小楼顶端,冷眼打量着不远处“神话”佣兵团的总部,脸上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真的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吗?对手可是深蓝大陆家喻户晓,无敌威名数百年不坠的天下第一佣兵团啊!如果被他们侥幸逃脱几人,或者还有遗漏在外地的党羽听到风声,只要其中有一名像‘火山王’巴雷特级数的高手,那么对所有参予围剿的人来说,就是一场永远没机会醒来的噩梦了。”    
        我脑海里不断盘旋着这个可怕的念头,终于还是轻描淡写地把烫手山芋抛给了四大贤者。    
        “嘿嘿,决定权在你们手里,我仅仅负责执行,这主从关系是万万搞错不得的,否则到头来背黑锅的就是老子了。”    
        刹时间,屋顶有如死一般沉寂,静谧得好像能够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相隔良久,萨兰大师才嘎然打破沉默,轻叹道:“唉,世事皆有一个是非曲直,‘火山王’巴雷特无端摧毁了天尊殿虽然不对,但是我们却也不能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说明‘神话’臃兵团也集体参与了此事前,妄动嗔念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们赶尽杀绝。贫道以为应该在临战前给他们一次解释的机会,把事实道理讲个明明白白,以免日后落人口实,说咱们以众凌寡。若确定他们真是无礼挑衅,咱们再动手不迟!诸位以为如何啊?”    
        我听罢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道:“他奶奶的熊,真不愧是修炼了数百年的老狐狸啊!道行就一个字,高!实在是高!明明是害怕敌人事后报复,却偏偏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语来掩饰自己的怯懦,真让人不服都不行啊!呵呵,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继续演下去。”    
        正思忖间,脾气最为耿直暴烈的任鬼神已然发作,脸红脖子粗地道:“我不同意萨兰大师的意见。既然已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焉能虎头蛇尾而惹人耻笑?你们看现在有数万双眼睛在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呢,如果询问后,‘神话’佣兵团托词说真没参予,你们打算如何处理啊?难道就这么白白放过他们不成吗?届时我们四大贤者颜面何存,恐怕甚至连高唐道宗都要威严扫地了吧?”    
        萨兰大师不以为忤,微笑道:“呵呵,看来任道友是坚决反对的了!那么枯荣大师作为直接受害者净土宗的代表,不知有何高见呢?”说着晶莹剔透的秀眸逐次扫过莫琼瑶、安德鲁、我,最后落在了脸色灰败的枯荣大师脸上。    
        枯荣大师皱起眉头呆滞了半天,才用简短、阴沉的语调道:“我没意见,服从多数!”    
        此言一出,包括萨兰大师在内众人都微微一愣,想不到他竟会给出这个答案。    
        冷场片刻后,萨兰大师把视线逐个扫过我、莫琼瑶、安德鲁,继续问道:“不知三位有何高见啊?现在是一票同意,一票反对,一票弃权呢!”这句话在表面上她问的是三个人,但是目光最后却只停留在我脸上,显然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其余二人皆以我马首是瞻。    
        我暗暗苦笑不已,怎都没料到决定权绕来绕去,最后居然又回到了自己手中,真不知道那三个老狐狸是否早就商量好了要阴我一把哩!    
        我表面装作若无其事,语气婉转地道:“嗯,晚辈以为萨兰大师言之有理,任前辈讲得也没错,不如我们先礼后兵吧!如果‘神话’佣兵团肯交出‘火山王’巴雷特,那就一切好商好量,大家和平解决纠纷,若他们胆敢继续执迷不悟,那时我们再以雷霆之威一举歼灭他们也为时不晚啊!”话音才落众人都连连点头,表示十分同意我的方案,因为它不但兼顾了双方不同的意见,而且通过采用这个折中的办法,还能够顺利解决掉刚刚萌芽的内部分歧。    
        这时,萨兰大师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如此,就由轻侯你来负责跟‘神话’佣兵团的全权交涉吧!毕竟你是前敌总指挥,另外还是当事人之一,某些细节方面也能表达得清楚详尽一些,使他们哑口无言啊!啊,大家说是不是啊!”    
        霎时间,任鬼神、枯荣大师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莫琼瑶和安德鲁则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我现在真恨不得立刻就掐死眼前的老妖婆,以泄心头这口恶气,可惜想归想做却是万万要不得,只好忍气吞声应承下来。    
        我旋风般转过身去,对着“仙踪林”酒吧以重金属相互撞击般铿锵有力的嗓音,沉喝道:“里面的人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是新阿吉姆城防军第一师团,现在命令你们立刻走出酒吧缴械投降,否则在三十息后,将发动全面进攻,希望你们莫要自误。即刻起开始计时!三十、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由我带头的报数声,瞬间演变成了所有战士的集体呐喊,巨大的声浪随着特定的韵律,一点点疯狂攀向临界点。这一刻战场上的局势任何人都无法控制了,当最后那个一字喊出的刹那,就是揭开今夜大屠杀序幕的时候,中间再无任何可供转圜的余地,除非敌人真能够乖乖地站出来投降,但是那可能吗?    
        刚听完我说的话,四大贤者中除一直对我盲目崇拜和充分信任的安德鲁外,其余三人的脸容皆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似的勃然色变,因为我不但明目张胆地借用了新阿吉姆城防军,即高唐道宗的名义对“神话”佣兵团实施威胁恫吓,而且还把本来可以委婉解决的问题,瞬间提升到了白热化程度。    
        我用精神能冷眼“瞧”着背后三大贤者脸上一副恨不得马上干掉我才爽的表情,暗暗冷笑道:“嘿嘿,你们这帮老狐狸不就想让老子当出头鸟嘛!好啊,现在看看谁阴谁吧!”    
        我脑海里盘旋着这个恶毒无比的念头,回过身时,嘴里却郑重其事地道:“凭借高唐道宗千年不坠的无上威严,以及四大贤者名震天下的崇高声誉,晚辈以为即使‘神话’佣兵团不在期限内走出来投降,至少他们也会提出谈判的要求。不知各位以为然否?”    
        这番话更是气得萨兰大师、任鬼神、枯荣大师一个个直翻白眼,偏偏又被我噎得无言以对,因为出言反驳就是直接否定高唐道宗和他们自己的威信,而且事情已变得无可挽回,此时再谈论对错都已于事无补,唯有等待结果出来后再做评论。    
        莫琼瑶趁着别人不注意,冲我悄悄竖起大拇指的同时嫣然一笑,美丽无限的秀眸里充满了敬佩和爱慕之情。在场诸人中,恐怕也唯有她才真正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因为两军对阵时,最忌讳的就是旷日持久作战,要知战士们的气势是一盛二衰三竭,若我无法保证在士气积蓄至巅峰状态时出击获胜,这次战役即使我方实力空前强大,最终也必将惨败收场,那“神话”佣兵团岂是易予之辈?    
        耳畔报数声犹在热火朝天地继续着,“……十、九、八、七……”汹涌澎湃的声浪差点掀翻了整座新阿吉姆市。    
        我看着一张张充满激动和振奋的脸容,忽然感到胸臆间一阵热血沸腾,是的,这才是我渴望拥有的生活啊!每一刻都面临机遇和挑战,与未知的现实不计代价地做生死豪赌……莫非这也是一位绝代名将的必由之路吗?    
        我猛然产生了一种无法抑止的冲动,真想在将来的某一刻,面对面地亲自问讯夏侯一贯、哈。路西法等人,看看他们是否与我一样毕生期待着过这种生活,或许也唯有他们才能真正了解我的奋斗和追求吧?    
        “轰隆隆!”一声巨响骤然打断了我的遐想,也同时截断了战士们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一字,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聚集在“仙踪林”酒吧的上空,目瞪口呆着瞅着那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尊栩栩如生的十二翼光明天使,正悠悠振动着六对灿烂辉煌的羽翼,低头俯瞰着渺小如蚁的人群。它高逾百丈,阔逾二十丈,周身散发出无数道神圣无比的白光,一股铺天盖地的战意压制得所有人都产生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而那两轮烈日般熊熊燃烧着红色火焰的眼眸,则确凿无疑地警告着大家,它不但拥有生命,更具备了七情六欲,并且现在非常不爽,千万莫在此时惹它生气才好。    
        “我操他奶奶的熊,哪个王八蛋启动了‘炽天使之泪’啊?难道他不要命了吗?”任鬼神一时太过激动,不禁口不择言地出口成脏,浑然忘记了要维护贤者起码的矜持。不过早已没人去注意这种细枝末节了,大家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瞅着那尊突然出现的十二翼炽天使,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蓦然衣袖被一缕指风轻轻抚动了一下,我偏头一看原来是莫琼瑶,她遥遥传音道:“轻侯,乾坤印的神圣能量眼下正在疯狂攀升之中,人家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我不敢怠慢,赶紧从意识海内抽离一缕精神能,隔空刺入莫琼瑶怀内藏匿的乾坤印内查探。片刻后,我松了一口气,安慰道:“没关系,那是因为乾坤印目前正在大量吸收炽天使散发出的神圣能量呢!呵呵,这是件大好事哩!本来预计至少需要数百年时间,才能恢复它的全部能量储备,现在看来只要那尊傻乎乎的炽天使一直挂在半空中耀武扬威的话,最多需要一个晚上就足够啦!哈哈哈,释放它出来的人怎都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意外效果吧?届时你就按照我传授给你的精神大法转换能量,功力定能晋升至另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境界哩!”    
        莫琼瑶欣然道:“是吗,那太好了!哦,等等……我看还是你用好了,人家才不要变得那么强悍呢!女孩子还是得温柔贤惠一点,楚楚可怜一些才惹人疼爱嘛!再说变成男人婆成天打打杀杀的,多有损淑女形象啊,而且那样的话你也会慢慢不要人家的!”    
        我闻言差点晕倒在地,真不知道这小妮子哪里淘来的小妇人理论,最后无奈施出杀手锏,猛灌甜言蜜语道:“没关系,我现在已足够强横了,而且也不适宜继续使用乾坤印内蕴藏的神圣能量,你就放心大胆地吸收好了。而且不管你变得多强,始终都还是我柳轻侯的亲亲好老婆,这一点无论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时候都无法改变,我永远爱你哩!”    
        莫琼瑶欢天喜地地留意乾坤印的变化去了,我却忍不住暗暗苦笑道:“嘿嘿,看来不论多么杰出的女性,到头来还是需要情人大量的甜言蜜语。她即使明知道对方是在胡说八道和夸大其词,但也仍会忍不住聆听牢记,以证实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确是至高无上没有动摇。唉,女人啊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我思忖未已,一把苍老雄劲的嗓音就硬生生地把我扯回到现实中来。    
        “尔等深夜前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无端围困我‘神话’佣兵团总部,莫非真以为凭借高唐道宗的那点微末实力,即可肆无忌惮横行深蓝了吗?今晚你们若不给老夫一个明确交待,我兰若寺将即刻全力启动‘炽天使之泪’,把你们所谓的什么道宗圣地新阿吉姆市炸上天去,看以后谁还记得净土宗是什么玩意!”    
        这番话出口全场一片哗然,众人皆面面相觑惊骇欲绝,甚至包括四大贤者和我在内都无不动容。当然尽管他说得一点都不客气,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恫吓,但是对于修炼了数百年的四大贤者,以及见惯生死的我来说,却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耳旁风,真正令人感到惊诧的是另外三个字——“兰若寺”。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厉害,远在镇守碎星渊要塞的时候,碎星大炮庞大无匹的威力,就在我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而作为它的原始缔造者,兰若寺更是深蓝大陆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即使是当代天才横溢的慕容无忧,鬼神莫测的慕容炯炯二人,也曾经在不同场合说过同样的一句话:他们认为兰若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皆是空前绝后、无法逾越的存在,就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横亘在探索未知的道路上,挡住了所有旅人的去路。最起码单只碎星大炮一项,二人就空有原型在手,却偏偏无法再造出一尊来,甚至连基本模仿都无法完成。而那尊碎星大炮的能量源泉恰恰就是一颗“炽天使之泪”,所以单就对这种秘不可测的能量形式的研究而言,遍览深蓝大陆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够比他更了解它的意义,更精擅它的操作使用。    
        无疑见多识广的四大贤者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兰若寺绝非是空言恫吓,所以此刻皆默默无语,苦苦思量着应付眼前危机的对策。    
        时间一点一滴地消逝,局势越来越冷峻严酷,目前再非是简简单单的进军或者退兵的问题,而是涉及到了大家的尊严与威信,此间将遭受到最大打击的莫过于莫琼瑶和四大贤者。因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若被捅出去,势必将造成难以估计的恶劣影响,甚至用新近得到乾坤印的利好消息和高唐道宗庞大无匹的影响力都将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消弭它于无形。    
        一念及此,我心中顿时有了决定,吐气扬声道:“久仰兰大师乃深蓝大陆独一无二的前辈高贤,晚辈一直以来神慕已久敬仰有加,只可惜铿吝一面无缘得见。岂料今日终于得见却又觉见面不如闻名,让人心冷齿寒,原来您也不过就是一名胡搅蛮缠、撒泼耍赖的市井小人罢了。贵团著名高手‘火山王’巴雷特今日午后时分,于高唐道宗专门供奉历代先贤、人人敬若神明的天尊殿内,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刺七海公主殿下在前,焚毁殿宇在后,同时使用声东击西之计,协助来自狴奴族的无耻匪类突袭西宁塔,造成了数以百计的无辜百姓伤亡。请问我等前来,不过就是要为此事向‘神话’佣兵团讨还一个公道罢了,究竟有何处是属于不分青红皂白和无端挑衅啊?晚辈愚鲁,请前辈指点一二!”    
        这番话说得前卑后亢、声情并茂、据理力争、寸土不让,顿令在场所有人都觉得痛快到了极点,忍不住一齐欢呼沸腾,集体厉声断喝道:“晚辈们愚鲁,请前辈指点一二!”一时间刚刚还被吓得心惊胆战茫然不知所措的战士们,转眼功夫又变得生龙活虎咄咄逼人起来,至于漂浮天际的那尊炽天使。此际再无人理它是强是弱是神是魔了,因为他们找回了人类生命中最珍贵的一种品质——勇气,死亡已再也不能威胁他们乖乖就范了。    
        战场上群情激愤,大有一鼓作气要把“仙踪林”酒吧踏为平地的架势,幸好犹有定力惊人的木字辈高手在最前沿阵地苦苦维持局面,险险保住最后一道防线不被冲垮,否则后果定将不堪设想。    
        身畔诸人则表情各异,莫琼瑶一脸颠倒迷醉的表情,显然是爱煞了我刚才威风凛凛的雄姿;安德鲁的眼眸中则尽透毫不掩饰的狂热崇拜之情,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三大贤者中萨兰大师面容波澜不惊,秀眸凝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焦点若有所思;枯荣大师脸色阴晴不定,眼珠儿滴溜乱转,时而射出迷惘,时而又露出疯狂的嫉妒,似乎正处于天人交战的关键时刻;任鬼神则双眸精光剧盛,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好像生平首次认识我般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幸好我没发现其中蕴涵着任何敌意,反倒察觉出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激赏之色。    
        当然不论在场诸人表情如何,勿庸置疑的是,我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和爱戴,一时间威望攀升至无人能够企及的巅峰状态,现在包括四大贤者在内都没办法阻止我继续做出令他们惊心动魄的生死抉择了。    
        “仙踪林”酒吧内,此刻同样也陷入了尴尬难堪的沉默状态。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面对数以万计悍不畏死的英勇战士,即使是智比天高的兰若寺,此时也要大伤脑筋了,炽天使已完全失去了威慑作用,局势危若累卵,危机一触即发,他应该怎么做呢?    
        我嘴角浮起一抹幽幽的冷笑,心道:“嘿嘿,天尊殿被毁不过是区区一件小事,根本不足以令双方大动肝火到拼个鱼死网破的地步,我就赌你不敢同归于尽了,你又能奈我何啊?大家真正争夺的焦点,实际是待会儿的谈判中更多有利的筹码罢了!老狐狸,我已出招,你快化解啊!莫非才一招半式你就黔驴技穷了不成?那可就太无趣了,我刚刚才被挑起一点兴头呢,你可千万别就此偃旗息鼓啊!”    
        正思忖间,战场内蓦然再次响起那把苍老雄劲的嗓音,瞬间压制了所有声音,哑然失笑道:“呵呵,你这个小辈好胆,凭借伶牙俐齿颠倒是非黑白,居然敢栽赃陷害我‘神话’佣兵团于不义之地。现在老夫问你,你究竟有何真凭实据证明我们参予了那些事件啊?难道一句话就可以毁人清誉,草菅人命吗?嘿嘿,你若够胆,就进来跟‘火山王’巴雷特当面对质吧!老夫以兰若寺的名字担保你安然无恙就是!”    
        此言乍出全场再度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也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屏息等待着那句生死攸关的答复。    
        我亦颇感意外,当然惊诧的非是兰若寺要求与我当面对质,因为那是明摆着的事情,傻瓜才会把秘密谈判的内容公布于众,因此整座战场在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唯有“仙踪林”酒吧内部才是最佳的谈判地点,这一点双方重量级人物皆心知肚明早有定论。让我万万没想到的仅仅是,对方竟这么快就提出了谈判要求来,那明显不够理智,在谈判中还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更与兰若寺前面表现出来的雷霆手段自相矛盾,由此我担心对方其实另有杀招未露,届时会被他异军突起打个措手不及。    
        可惜时不我待,在万种瞩目下,我根本无暇详加揣测对方的真实意图,唯有硬着头皮应道:“既然兰大师如此盛情邀请,晚辈若是矫情推辞,那就显得太也小家子气和没有诚意了。好吧,我谨代表高唐道宗答应你的要求,在仙踪林酒吧内当面对质,并且就由我一人前往好了。”    
        言罢目光环视一圈诸人,当看到莫琼瑶关切无比的眼神时,我轻轻拍了拍腰畔悬挂的“十方俱灭”魔剑,行动间充满了强大无比的自信,示意她放宽心事;至于安德鲁默默无声的支持,以及那抹“一旦发生意外,小弟我会随时全力援手”的眼神则是心领神会,根本无需用语言交流的事情;当然我也再次承受了三大贤者嫉妒和激赏并存的眼神,因为我的威望通过这件事情,在人们心目中再度晋升了一个台阶,恐怕那正是他们苦心经营多年却一直无法臻达的超然境界,怎能不叫他们喜忧参半呢?    
        倏忽间,我毅然跨出一步后原地消失,似缓实疾地凌空横渡二十丈距离,奇迹般再次出现在仙踪林酒吧的正门前,嘎然推门入内。    
        身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喝彩声,可惜我的心神全都沉浸在一场即将到来的通过谈判进行的有趣较量中,根本无心回身做秀,仅仅留给了他们一尊雄伟傲岸的背影,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那扇木门之后了。    
        ●●●    
        当我步入仙踪林酒吧的一刹那,立时被十多双精芒电闪的犀利眼神盯紧了一举一动。他们是原本散布在门后、窗下、楼梯旁、天棚上,负责警戒和防御屋外敌人进攻的神话佣兵团高手中的一部分,每个人的武功都在黄金骑士级数以上,可惜对普通人来说绝对强悍的这群一流高手,在我看来却根本不值一提,因为只要黑暗魔君的一轮攻击就能把他们消灭得干干净净。    
        我视若无睹地自动把他们忽略不计后,迈步就向楼上走去,早在兰若寺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牢牢锁定了他的位置,所以根本无需别人带路,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他。    
        可惜别人似乎不那么想,一名精明干练的年轻人横插过来,头前引路道:“请随我来!”    
        我不动声色地点头,也不道破自己就能找到兰若寺根本无需他人帮助的事实,悠然自得地跟在年轻人身后缓步登上二楼,走进幽暗狭长的走廊,最后停在了一扇没有任何标志的门前。    
        年轻人恭恭敬敬地道:“请,团长大人正在里面等您呢!”    
        我嗯了一声,想也不想就嘎然推门入内,倒把一旁的年轻人看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好半天没缓过神来。因为对方根本没有一丝犹豫,好像全然不怕里面布置了死亡陷阱似的,那说明此人或者是天生莽撞的匹夫,或者是聪明绝顶的天才,当然怎么看都是后面的可能性大一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齐楚迅速走下楼去,心中却始终没底。因为他隐隐觉得来人的武功和心计皆不弱于团长大人,是一名非常棘手的厉害角色,估计室内展开的也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龙争虎斗呢!    
        “请坐!房间杂乱无章,我又懒得收拾,倒让你见笑了!”兰若寺如逢多年不见的老友般娓娓而谈,言辞间丝毫不见初次见面的生分和呆板,让人不禁颇为心折。    
        我淡淡地道了一声谢后,从容不迫地坐到了紫檀木书案对面,眼神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这位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神匠来。蓦然间,我发现了一件令人感到万分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体内居然半点真气都没有,和普通百姓没有丝毫分别。    
        “啊,你刚才——”我结结巴巴地问了半句,却再也说不下去了,此时心中的矛盾状态简直难以用语言去形容。因为刚才在仙踪林酒吧外,我明明亲耳听到他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压制了山崩海啸般的声浪,那是必须运用浩瀚无垠的功力才能办得到的事情,可是现在事实却截然相反。    
        兰若寺洞悉灵魂般深深地望进我眼内,哑然失笑道:“老夫利用的是一种能够把声音扩大万倍的器械,雕虫小技罢了,根本不值一提。”说完忽然若有所思地轻叹一声,幽幽地道:“命运是一种最公平的存在,它总是会让你得到一些东西,同时失去另一些东西,除非你天生就是一个幸运儿,能够得到它额外的眷顾,否则绝对无法兼收兼得。”    
        此言一出,我不禁对这位睿智的布衣老者肃然起敬,同时心底亦泛起滔天巨浪,终于明白了兰若寺能够成为天下无人能够企及的神匠秘诀,那就是他懂得取舍,勇于放弃。如果当年他选择的是制造和武功齐头并进,恐怕今时今日不但在武功上要远远落于人后,甚至连制造上也难有如此神乎其神的伟大成就。    
        兰若寺看到我幡然省悟的模样,不禁慨然长叹道:“唉,真是可悲可叹啊!为何‘神话’佣兵团里就没有像你这样能够闻一知十的聪明后辈呢!看来它真是要后继无人喽!”    
        我老脸微红,连忙谦虚道:“前辈谬誉了!”说完话锋一转,开门见山道:“不知前辈准备对眼前这桩事如何了结?”    
        兰若寺似乎早料到了我会有这一问,不慌不忙地反问道:“你想如何解决呢?常胜王阁下!”    
        我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到他居然早已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却一直不点破,直到我发起语言攻势的时候,才好整以暇地扔出这枚重磅炸弹扰乱我的情绪。看他一举一动皆深合兵法要诣,这只老狐狸果然是难惹之极啊!    
        当即我脸容波澜不惊,不透露半点内心真实情感,淡然道:“只有两条路,一是生,二是死。”    
        兰若寺丝毫不为所动,悠悠地道:“死?你是指大家一起炸上天吗?很有趣的游戏呢,老夫倒想要借这个机会试试,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勇气陪我玩哩!嘿嘿,年轻人,你还是谈谈生吧!”    
        我心底怒火噌地一下窜起老高,忍不住暗暗咬牙切齿道:“他娘的,是你这个老混蛋见势不妙才求我进来谈判的,现在居然又拿炽天使之泪做威胁,难道你真以为老子会害怕吗?结果最多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只要我一息尚存,耗费点时间哪个我不能复活?”    
        一念及此,我闷哼一声霍然站起身来,眼中倏然射出两道数寸长短的耀眼精芒,充满霸气地道:“生,很简单。交出‘火山王’巴雷特,赔偿新阿吉姆市近日来遭受的所有损失,并以‘神话’佣兵团的名义向高唐道宗交付书面道歉,最后永远滚出高唐八岛,不许再踏进半步。完毕!”说完我挑衅似的斜眼瞅着兰若寺,静静地等待着他勃然大怒后宣布谈判破裂,以便告辞走人。    
        岂料兰若寺充耳不闻,好像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似的,笑吟吟地道:“呵呵,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嘛!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难道你忘记了吗?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才是兵法真谛啊!”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轻叹道:“唉,看来是怜花兄走得太早啦,所以并未能把你与生俱来的傲气消磨殆尽呢!”    
        此言一出,我顿时失声惊呼道:“啊,你说什么?”电光石火的刹那,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既而又觉五雷轰顶般全身剧震,脑海一片混乱再难自已。    
        “他怎知道义父生平最喜欢说的这两句话?还有他……他说的怜花兄,莫非就是‘光之翼’的原始缔造者,箭法修为古今第一的秦怜花秦大师吗?可是……可是那跟教导我读书写字、练气射箭的义父他老人家又有何干系啊?难道说义父就是秦怜花,秦怜花就是义父?我的娘啊,这怎么可能?”这一刻,那些一直被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珍贵画面,有如火山喷发般一股脑儿地冲人我脑海里,自动汇聚成一条长江大河奔腾流转起来。    
        不知不觉间,我竟已潸然泪下,当冰凉的细流滑过脸颊时,它亦使我神智一清恢复了冷静。    
        此时,兰若寺睿智的双眼里也充满了深切缅怀之情,他嗓音微颤地道:“难道你义父从来就没讲过他的姓名来历吗?”    
        我断然摇头,冷冷地瞅着兰若寺一言不发。    
        兰若寺不以为忤地摇摇头,幽幽地道:“好吧,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好啦!其实你也早就猜到了不是吗?你的义父就是当年名震天下的‘箭神’秦怜花!”    
        我身躯微微一震,遂继续凝神倾听下去,只闻兰若寺唏嘘不已道:“当然这仅仅是他广为人之的名声而已,却很少有人知道他背后隐藏的真实身份,无疑我是那些极少数知道真相的人之一。这要从‘神话’佣兵团的创建开始说起啦,当年深蓝大陆初定,风云恺撒两大帝国尚未形成今日般的南北对峙,无论是秦魔舞还是断狱。路西法也都在忙于围剿境内的龙王朝余孽,生怕他们死灰复燃,重新把黎民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那时候大家的心思都很单纯,一心只想彻底推翻龙王朝的黑暗统治,永远脱离猪狗不如的畜牲生活。于是,人们纷纷揭竿而起,自发地组成民兵队伍,帮助已俨然奠定了南北霸主地位的‘风云军’和‘恺撒军’去战斗,后来还慢慢演变成了现在的佣兵团模式。尽管‘神话’佣兵团的创立时间不是最早,但它却是当时实力最强、影响最大、声威最盛的一支民间武装力量,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嘿嘿,谁知树大招风……”    
        “哦,有点跑题了……话说在经过长达数十年从无间断的追杀讨伐下,龙皇朝余孽终于所剩无几,甚至连他们位于南天门山脉飞来峰上的最后一座巢穴,也被闻讯赶来的无数人族高手团团包围。眼看着一切就要灰飞烟灭了,哪曾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居然被敌人启动了早已精心布置多年的死亡陷阱,一眨眼的功夫,峰巅虚空中就裂开一个黑洞,数以亿计的怪兽铺天盖地地从中掩杀过来,局势瞬间逆转,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境地。”    
        我听得惊心动魄,不禁差点就要脱口问他后事如何,幸亏悬崖勒马忍住了。    
        兰若寺长嘘了一口气,道:“幸亏当时人群中仍有一些沉着冷静的高手,看出了个中关键乃是关闭那扇传送门,于是齐心协力纷纷使出毕生绝学,在付诸多次行动失败和巨大牺牲后,终能摧毁了那扇噩梦般可怕的门户,挽救了整个深蓝大陆。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在魔兽被剿灭干净后,大家在敌人巢穴内并未找到任何敌踪,却发现了一面诡异绝伦的石壁,上面刻画着一副玄奥无匹的星象图标,旁边还用龙皇朝宫廷御用的咕噜文写着‘霸王卸甲,魔皇降世,一统深蓝,千秋万代’,以及‘永光三十六年,陶陶巴尼奥临终绝笔’的字样。”    
        我惊疑地瞅着兰若寺,隐约记起轩辕天之痕在碧落楼上,似乎也呢喃过同样的话语,莫非这四句非诗非歌的顺口溜,竟然与我有关不成?刹时间,我脑海中猝然掠过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假设,使我的小心肝顿时扑通扑通狂跳不已,无法抑止地想道:“我的娘啊,尽管那‘霸王卸甲’尚不知晓是什么玩意,但若这‘魔皇’二字指的就是大魔神皇融合在我身上的生命烙印的话,那么‘一统深蓝,千秋万代’岂不就是说,老子要当足一万年的皇帝嘛!”    
        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装作饶有兴致的模样,问道:“后来呢?”    
        兰若寺目光灼灼地盯了我半晌,良久才缓缓说道:“当时大家都尚未从劫后余生的狂喜中恢复过来,而且其中高手虽众,但是通晓天文星象者却寥寥无几,而能够看懂龙族秘传的咕噜文者更是绝无仅有,确切地说,唯我们‘神话’佣兵团的第一任团长哥舒嫩残阁下一人罢了。”    
        “什么?那只老色狼居然是你们的第一任团长?”我难以置信地惊叫道。    
        兰若寺见怪不怪地点头道:“不错,事实就是如此!尽管很多人都和你一样,表示出难以置信的惊讶,但是哥舒嫩残阁下是‘神话’佣兵团创始人的身份,却是永世无法更改的历史史实。”    
        我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恢复了冷静心态后,狐疑地问道:“你刚刚说只有老色狼……哦不,是哥舒嫩残阁下才看的懂那个什么……嗯,那个咕噜文,这是为什么?”    
        话音才落,兰若寺立时向我投来惊奇无比的一瞥,叹服道:“真是后生可畏啊,你居然一下子就掐住了问题最关键的要害,想当年老夫的反应可也没你快呢!嗯,那是因为哥舒嫩残阁下,其实并不是纯粹的人族,他体内至少有一半的龙族皇室血脉。呵呵,根据他某次烂醉如泥后的陈述,好像是说他的父亲用某种极为不体面的方式,与一位龙族皇室公主发生了最亲密接触后生下的他,而在他诞生人世的那一刹开始就表现出无与伦比的天资异禀,以至于被当作龙族种子高手在宫廷秘密培养,当然他父亲的事情只字没提,估计九成以上下场是祸非福。”    
        我被这番话极大地满足了好奇心,同时也恍然大悟到一件事,为什么一直以来哥舒嫩残能对诸般最上乘武学都了如指掌,原来他曾经在天下武学的总发源地——龙宫里面待过漫长的岁月啊!他奶奶的熊,估计只要不是天生白痴,恐怕就是熏也被熏成了超级高手了。这只老色狼真他娘的好命啊!    
        我脑海里不断地胡思乱想着,耳朵却继续聆听着兰若寺苍老雄劲的嗓音,说道:“鉴于事体重大,当时哥舒嫩残阁下并未把翻译过来的译文立刻宣之于众,而是连带着星象图标也偷偷地记录了下来,准备找时间再和智慧高绝之士慢慢研究里面蕴藏的奥秘。”    
        我闻听此言忍不住暗暗偷笑道:“嘿嘿,和别人一起研究?骗鬼去吧!那个老色狼谁能比我更了解他,吃饭从来都不付帐,泡妞永远第一个上,这种吝啬鬼会跟别人分享如此重大的机密吗?那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升上来,再从东边落下去的时候才行吧?”    
        兰若寺哪知我心中转的是这种龌龊念头,犹在继续说道:“后来经过了无数次的艰苦探索,仍然没有多少头绪,只查出了几个没什么大用的线索。第一、所谓霸王卸甲里面的‘霸王’应该是指天上的霸王星座,至于卸甲嘛,可能指的是霸王星座中间的那几颗星星慢慢黯淡消亡的过程。第二、关于魔皇降世就众说纷纭了,其中比较有根据的猜测是,因为龙族侍奉的最高神灵一贯被称之为大魔神皇,所以魔皇应该指的就是它了。至于降世嘛,当然是出现在人间,也许是像龙族神话传说中的通过六道轮回投胎转世,寄生到人类灵魂体上,也可能是其他方法,最糟糕的当然莫过于通过传送门本体直接出现了,真要是那样的话,恐怕集合所有深蓝大陆的顶尖高手都无法将之毁灭。”    
        “第三、有些人曾经怀疑过那幅画和留言,会否仅仅是龙族余孽临死前的恶作剧或诅咒,但是后来被铁一般的事实推翻了。因为人们在龙宫内找到了那个陶陶巴尼奥的身份资料后,竟愕然发现此人居然是‘末代龙皇’龙洗洋的授业恩师,同时也是龙皇朝的最后一代宫廷大祭祀。这些大祭祀们是一种近似无所不知的存在,三千年以来,他们几乎精确预言了所有的灾祸和幸事,从未发生过任何一次失误,所以在龙族人心目中绝对是神一般的存在,即使是暴君龙洗洋自己也绝对不敢胡乱盗用他的名义肆意散布谣言的。于是,整件事情就更加扑朔迷离了,直到你的义父秦怜花担任了第二任‘神话’佣兵团团长后,因为‘死神镰刀’战役后期的种种历史原因,最重要的几名团员开始人心涣散各奔前程,遂自己也心灰意冷悄然离去的时候,发现了被弃置在路边的你,这才拨云见日真相大白。”    
        我听到最后一句居然扯上了自己,不禁气得直翻白眼儿,没好气地道:“他奶奶的熊,发现就发现了呗,当时正值帝国攻防战方兴未艾,南疆各地处处都盗贼如毛,杀人越货实属平常,孤儿更是多得数不胜数。你凭啥说见到我了,就他娘的拨云见日真相大白了啊?难道老子生下来的时候脑袋上就刻了字,上写‘我是魔皇’四个大字不成?”    
        这番话我说得一点也没客气,皆因俺生平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被提及生身父母。因为当初义父口述救我的过程时,曾经说过想要同时收敛我父母的遗体,但却发现周围数十里内渺无人迹,别说人尸就是狗尸猫尸也没有半具。于是结论不言自明,俺是被遗弃在荒漠里的弃婴,这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创伤,每当触及都会隐隐作痛,今日突然被兰若寺连拉带扯地撕开,岂会有好脸色给他看?    
        兰若寺苦笑一声,再次装聋作哑道:“那时正值深秋午夜时分,当你义父抱起你的刹那,夜空中忽然闪过一阵流星火雨,最离谱的是居然每一颗都是从霸王星座内窜出迅速消失无踪,待一切结束后,再看原来的霸王星座,构成它的星体居然少了足足十多颗,那副景象就如同一名顶盔贯甲全副戎装的武将,倏然挣脱了所有束缚,展现出赤裸裸的最完美强横的肌体般栩栩如生。”    
        我带着无尽的嘲弄冷眼盯着他的脸庞,幽凉地道:“拜托,我早非当年十七岁,更已渡过喜欢做梦、充满幻想的时代多年,请你莫要枉费心机编故事骗人啦!废话少说,被你打岔这么久也该结束谈判了,否则外面的人都该等不及了,现在你只要告诉我选择生或死就行,别的我没兴趣知道!”    
        兰若寺勃然变色道:“你连你义父的话也不肯听从了吗?”说着从书案下取出一叠厚厚的信札扔到了我面前,那封皮上熟悉无比的字体告诉我,勿庸置疑那正是义父的亲笔。   
        


第廿卷 奇迹  第五章 复活

    我轻描淡写地瞟了一眼,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果义父觉得我是祸国殃民的根苗,人族共同的敌人,他早就在襁褓期,甚至是他逝世前的任何一个时间里都有机会把我做掉了,何必等到现在让你这个外人,在我面前比比划划胡说八道!我柳轻侯不管你抱着什么目的,都劝你最好立刻放弃,否则我就不客气了,管你他娘的是兰若寺还是紫若寺,惹到我就叫你什么寺都去跟死神玩去。”    
        “好胆!”兰若寺大概从未被人如此肆无忌惮地顶撞过,此时被我这番话简直就快气疯了,顿时按捺不住心头狂窜的怒火,骤然拍案而起,同时伸脚踢向身畔高高堆砌的一摞书籍。    
        幸好我还没幼稚到以为他是在宣泄怒火,右手食指轻弹,一缕强劲无匹的指风已凌空疾撞在兰若寺的脚踝处,使得他全身重心不稳,倾斜着摔向另一侧看起来没啥机关陷阱的书堆。趁着这个间隙,“嗤嗤嗤~”我闪电般封锁了他周身除哑穴外的所有穴道和经脉,使得当他接触到地面的一刻,浑身已一动都不能动了。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声响,霎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顷刻间楼下楼外劲风狂舞,不知有多少高手闻声而动,想要抢救己方的领袖。    
        其中速度最快,实力最强的当然莫过于正从我头顶无声无息悄然滑落的“火山王”巴雷特。刚才他一直守护着炽天使之泪,同时严密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以确保兰若寺的人身安全。只可惜即使他再强悍也是旧伤未愈、功力未复,怎及得上我这位脱胎换骨后,功力完全恢复不说,更增幅十倍威力的黑暗魔君呢?    
        此消彼涨之下,巴雷特顿时失算,两只蕴涵着毁天灭地威力的铁拳,也唯有在半途中硬生生全部撤回去,因为我手中这柄“十方俱灭”魔剑深蓝湛碧的剑尖,此时正紧紧地抵在兰若寺的咽喉,只要他敢稍有异动,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刺进去,了结掉这个罗里罗嗦的惹人厌烦的死老头。而我眼中咄咄逼人的寒芒,则更使他确凿无疑地相信,那绝对不是开玩笑。    
        “滚,我不想看见你!若我再发现你敢靠近这个房间十丈之内,立刻就把他剁碎了喂狗!”我丝毫不留情面地冲着巴雷特暴喝一声,同时右腕微挺,顿时一缕殷红的鲜血沿着剑尖淌下,巴雷特见状哪敢说出半个不字,闪电般从屋顶窜出,远远地跑开了十丈才敢回话道:“你若杀了他,老子这辈子就跟你耗上了,不死不休!”    
        我闻言嘿嘿冷笑三声,幽幽凉凉地道:“自身难保还敢大放厥词?巴雷特啊巴雷特,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得了多久呢?”说着话锋一转,朗声道:“我很好,没事,只是和兰大师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分歧,很快就可以解决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这句话当然是跟四大贤者、莫琼瑶、以及四面八方正围拢上来的战士们说的,他们越靠越近,保不准就出现我最不愿意见到的火拼,届时打得兴起,谁知道“火山王”巴雷特那个莽夫到底会不会引爆“炽天使之泪”,让所有人一起完蛋啊!眼前最至关紧要的当然是稳定局势,再考虑其他次要的问题了,否则一起炸上天会很有趣不成?    
        “老大(轻侯),你小心啊!”安德鲁和莫琼瑶充满关切的声音同时传入耳鼓,让我不禁心中一热,既而就听到萨兰大师的声音悠悠响起道:“请你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切勿做出过激行为来!”    
        我微微一笑,同时向三人传音道:“放心吧!”说完锵地一声还剑归鞘,盘膝坐到兰若寺身旁,直勾勾地瞪着他的眼睛,阴森森地道:“谁叫你故意惹我生气呢!知道吗?从小时候起,没有任何人敢在我面前随便提起那段往事,包括义父在内,也只是在我刚刚懂事的时候说过那么一次。可你他娘的算老几啊,在我面前唧唧歪歪喋喋不休地讲个不停?我柳轻侯怎么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你们要冠以各种各样莫须有的罪名,千方百计地来扼杀我?从关山月、燕憔悴、轩辕天之痕……再到巴雷特、还有你,你们有什么资格管我,更有什么资格来制裁我啊?”    
        顿了顿,我继续侃侃而谈道:“我在短短两年间,消灭了数以百万计的恺撒侵略者和盗匪,整肃了数以十万计的豪族酷吏,拯救了数以千万计的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外,让他们能够像个人一样拥有尊严,而不是像畜牲般被人呼来喝去,继续遵守那种该死的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生活。你现在到南疆任意一个城市,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来问问看,我柳轻侯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我做的不对吗?我做的不够好吗?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告诉我应该这样那样?请问你们这些年来又做了些什么?”    
        我冷笑道:“关山月每天呆在养神殿里一心想要成神成佛,偶尔的消遣就是守护一下风云帝国秦皇室。呵呵,那个已经从上到下腐烂到底的末日帝国,真有必要为他付出吗?他放不下的恐怕仅仅是‘剑神’的虚名,以及万众敬仰的飘然感觉吧?这样的人若让他领悟到剑道真谛,简直就是对剑道本身的一种侮辱!活该他领悟了三百年也悟不透,让他悟到才没天理哩!燕憔悴成日里东飘西荡南游北逛,嘴上挂着什么济世救国的大道理,其实真正做的只是那个虚无飘渺的天道梦而已,她才无暇关心百姓的死活呢!要不然凭她无可匹敌的影响力,焉能放任恺撒帝国年年搜刮民脂民膏,做无谓的永远没有效果的北伐,消耗无尽钱财吗?轩辕天之痕呢,他较前两者来说还算不错,不管从前做过什么,起码他现在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把七海盗盟交给我打理,间接地挽救整个深蓝大陆。”    
        说到这儿,我轻蔑地瞅了一眼兰若寺,哑然失笑道:“而你则一直待在这间破酒吧里,自以为是地当那个发霉的烂团长吧?或者是每天在琢磨着如何找到那名所谓的转世魔皇,再消灭他以实现你要成为人类英雄的伟大梦想啊?哈哈哈,真是可笑啊可笑,跟你这种人说话简直就是浪费口水,我也不想多说了,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但是千万别再扯上我,我倒不是害怕你,我只是害怕你们灌输给我各式各样的‘真理’,让我忘记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尊敬的兰大师!”    
        言罢我的目光有如两柄利剑般深深地刺进了兰若寺的灵魂之窗深处,使得他意识忽然一阵迷惘,无数往事如同被翻搅过的河底渣滓般统统漂浮到水面上来,让人心烦意乱到了极点。刹那即永恒,在白驹过隙的一瞬间,我已连续施展“锁魂”、“回归”、“真相”完毕,并得到了所有想要得到的东西。而拢在袍袖中隔空遥控着兰若寺身体的左手,也悄然撤掉了精神感应通道,同时震醒了浑然不知自己的记忆已被洗劫一空的兰若寺。    
        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包括在场诸人中最厉害的“火山王”巴雷特,也不知道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做了这么一大票肥得流油的大买卖。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兰大师对我的话置若罔闻,那在下就此别过了!反正当事人都在场,谁也逃不掉,我这个外人就不需要再插足其中了,不是吗?”说完不等兰若寺明白过来,已闪电般破壁而出,遂蜻蜓点水般轻松写意地用脚尖轻轻一点街心地面,整个人又倏然越过百丈宽的包围人墙,飘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全场的人不禁看得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甚至连三大贤者都来不及出言挽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轻侯潇洒的背影,面面相觑露出一丝苦笑,开始伤透脑筋地琢磨着眼前这副烂摊子究竟要如何收拾才好。    
        ●●●    
        新月青烟一般的光辉到处倾泻起来,倾泻到大街、小巷,墙头、屋脊、花圃、树木上,一切都那么清晰分明,一切都那么活生生的,唯独把已融化在黑暗中的我排斥在外,把我那颗向往光明的心灵也摒弃丢置,使其不断在无底深渊中沉沦下去,寻找一种可能永远无法获得的踏实感。    
        “老大,俺感觉到您现在很悲伤……”索罗亚斯德的声音幽幽地在意识海内响起,有如一串悄然出现又随即破灭消失的气泡。    
        我瞬间止住了风驰电掣般的身法,嘎然伫立在一株柳树新抽嫩芽的枝条末端,轻叹道:“唉,我现在有些迷惘,怀疑人是否原本就是无可救药,不论他是谁,都难以逃过功名利禄的诱惑。”    
        索罗亚斯德听罢沉默了片刻,忽然反问道:“那么人类不追求功名利禄的话,是否世界就会一片光明呢?”    
        我不禁微微一愣,因为自己从未想到过这个问题。    
        索罗亚斯德顿了顿,继续道:“俺认为存在就是真理,事物本身是不分好坏的,唯有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立场去看待它们的时候,才会产生认识上的分歧。譬如兔子吃草,狼吃兔子,猎人杀狼,强盗抢猎人,官兵捉强盗,贵族剥削官兵,皇帝统治贵族等等等等,每个环节中后者对待前者的行为都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逻辑,而无数个生活逻辑又构成了眼前真实的世界。您认为对或错的时候,恰恰是依据自己的生活逻辑给出了判断,在您的立场上当然无可厚非,但在别人的眼里却属大逆不道。所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永远不必为别人有所动摇,除非您在乎,或者违背了您自己的生活逻辑。”    
        “啊!”我傻傻地聆听着这番发人深省的至理名言,除了喉咙里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声响外,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月夜下,侧耳倾听一头思想如此深刻、知识如此渊博的龙给你大讲人生哲学,那是何等诡异绝伦的事情啊!恐怕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得遇一次吧?不过我却非是羡慕这等千载难逢的机遇,而仅仅是在介怀,原来我连一头龙的见识都不如哩!    
        相隔良久,我才长嘘了一口气,豁然开朗道:“我想通了,谢谢你!”    
        索罗亚斯德淡淡地道:“您不用客气,俺只是为了早日实现回到故乡的目标,而在帮自己罢了。对了,现在已月过中天,您不是还要复活明娜小妞儿吗?那可要抓紧时间啊!”    
        我吓了一跳,惊呼道:“啊,你若不说,我差点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掉了。嗯,你现在就去袍哥州吗?”    
        索罗亚斯德道:“是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约只需一刻钟左右即可返回吧!您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去收集尽可能多的灵魂能量和生命能量,以便涅槃重生时使用。哦,前段时间俺还抽空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了一点修炼‘生死境’的秘诀,现已复制到您记忆中了,应该对提升您的实力,以及待会儿复活明娜小妞儿有些帮助吧!”    
        我闻言大喜,连忙道:“多谢多谢,索兄如此大恩,轻侯真是无以为报啊!”    
        索罗亚斯德笑骂道:“老大最狡猾了,话里明明说的是不准备报恩,还让人家乱感动了一把!高!实在是高啊!呵呵,不跟您多说了,俺要去袍哥州旅游了,借点能量先!”话音才落,我骤觉体内黑暗能量有如长鲸吸水般被他抽走了九成左右,随即巴士底魔龙王盾内产生了一股剧烈的能量波动,紧接着一扇微型传送门出现,索罗亚斯德嗖地一声钻了进去消失无踪。    
        我不禁大开眼界,心中暗忖道:“好厉害啊!想不到圣灵盾内我一直不明所以的小宇宙空间,居然可以如此使用呢!这才是真正的破碎虚空吧?两相比较,魔女完颜瞾用天魔功制造出来的时空乱流,反倒有点不值一提了,就不知道舜那老魔头会臻达什么境界哩!”    
        鉴于时间紧迫,我不敢再放任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赶紧收拾情怀,施展身法至极限,朝着西宁塔方向飞驰而去,目标直指五百零二具狴奴族战士的尸体,以及二十九名俘虏的全部生命能量。    
        ●●●    
        荆园僻静角落的一间厢房内。    
        “启禀主公,根据您的命令,属下已把俘虏全部处决。请指示!”郭抗低沉而恭谨的声音在身前幽幽地响起。    
        我稳坐在厚背圈椅内,淡然道:“哦,做得不错,如果有别人问起的话,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郭抗想也不想就答道:“进犯西宁塔的狴奴族歹徒,被我英勇无比的海豹团战士全部当场击毙,死亡人数总计五百三十一人,无一人存活。”    
        我微笑道:“呵呵,很好,但是若有人又说见到过什么狴奴族俘虏怎么办啊?”    
        郭抗眼中厉芒一闪而逝,冷冷地道:“那他一定是在胡说八道,妖言惑众者杀无赦!海豹团由上至下都没发现过一名俘虏,这一点确凿无疑,绝不会出现任何偏差。”    
        我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件事情你办得非常干净,本王会记得的。现在你可以下去啦!哦,你还得去通知一下公主殿下,谈判的事让她随机应变,顺便把关于处理俘虏的事也讲讲,还有告诉她我要闭关练功,天亮前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来打搅我!明白了吗?”    
        郭抗恭恭敬敬地道:“是,属下明白!”他躬身施礼后刚要转身离去,忽然又停住了脚步,说道:“启禀主公,刚刚属下临来复命前还得到了最新战报,那三十座地窖已在净土宗木字辈弟子驾驭的土魔协助下全部攻破,共计俘虏了六十一名敌人。根据初步判断,其中三十一名是狴奴族战士,另外三十名则很可能是‘神话’佣兵团的高手,至于达姆。布尔曼尚不能判断是否藏身其中,不过可能性极大。”    
        我心底不由得涌起一阵狂喜,根据谢奥布尔的记忆,他们参加行动的人数共计是五百六十二人,那正好是五百三十一名尸体加上这三十一名新俘虏的数目,据此推断达姆。布尔曼铁定也被擒获了。    
        一念及此,我断然道:“达姆。布尔曼就在这些俘虏之中,你们定要严加看管,不许出任何纰漏!一切等天亮后,我出关的时候再说。明白了吗?”    
        “是,属下谨遵主公号令!”郭抗再次躬身施礼转身离去。    
        室内安静得坠针可闻。    
        我用精神能仔细检查了一遍屋内屋外,发现负责站岗巡逻的九曜卫也距离很远绝不会影响到我后,这才缓缓地伸出双手,凝神观瞧着掌心中正在慢慢钻出之物。    
        那是两枚大小、形状、颜色、构造都截然不同的光球。左手那颗光球约龙眼大小、状若透明水滴,通体晶莹剔透,薄薄的球壁内是一缕缕难以名状的奇特能量波动。右手那颗光球则约海碗大小,状若一轮黑日,不断散发出阴暗诡秘的光线,捕捉着周围三尺内任何形式的能量统统吸收转化,显得霸道无比。    
        这时,巴士底魔龙王盾内的微型传送阵倏地关闭了,继而索罗亚斯德那充满疲惫的声音在意识海内蓦然响起,道:“幸不辱命,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我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真的找到了明娜吗?”    
        索罗亚斯德没好气地道:“您罗嗦什么啊?还是快开始吧,趁着俺还有点力气,顺便也能帮您一把!嗯,您先净化左手的灵魂球吧,现在这种融合程度还远远不够呢,必须提炼到混沌初开的境界,明娜小妞儿脆弱的灵魂才能不断吸收那些游离能量恢复原状哩!哦,还有右手那颗生命球,您怎么同化成了最纯粹的黑暗能量啊?嗯,不过也好,直接用黑暗能量塑造的身体,也将拥有和暗黑不死魔功一样的白昼减持、黑夜加乘的功能哩!可惜才只有二十九名俘虏贡献生命能量,不然吸收他个百八十万名高手,直接塑造出一名黑暗魔君也不在话下啊!唉,现在只能凑活着把明娜小妞儿变成一名上下限为一级白银骑士~二级黄金骑士之间的普通高手啦!”    
        我按照索罗亚斯德的指导,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完成着复活步骤,哪还有心情管他嘟囔什么啊!片刻后,左手灵魂球融合完毕,变成了一颗外表普普通通、内部蕴涵着庞大精神能量的混沌体,漂浮在半空中,劈劈啪啪地在不断散射着粉红色的电芒。    
        索罗亚斯德郑重地道:“连接能量通道吧!开始的时候,一定要严格控制流量,要像剥茧抽丝般一点点输送,等明娜小妞儿能够适应之后再慢慢地加量。另外她完全吸收后,您要立即把生命球覆盖上去,裹住明娜小妞儿的灵魂体,让它们自动融合到一起,此时绝对不能强加外力,否则会导致不可预料的结果。您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眼前瞬间浮现出一抹轻薄透明的寸许白光,其中隐隐散射出微不可察的能量波动。若非我现在具有黑暗魔君的盖世功力,恐怕根本无法探测到里面蕴涵着明娜脆弱无比的灵魂,也真亏索罗亚斯德能够从方圆数百里的袍哥州找得到她了,换一个人恐怕根本无能为力。    
        正寻思间,意识海内索罗亚斯德已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连接啊!她这种虚弱状态,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的!”    
        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灵魂球内剥离出一丝精神能牵引到了明娜灵魂体内,同时施展“锁魂”境界严密保护着她不被反吸噬。结果在我保驾护航之下进展非常顺利,那缕轻薄透明的白光在持续不断的吸收下,慢慢变得充盈明亮起来,逐渐形成了一团朦朦胧胧龙眼大小的夜明珠,那一丝精神能也换成小指粗细的,吸收速度越来越快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努力,那枚灵魂球终于消失了,明娜的灵魂体也已变得足够强韧,明显释放出能够扭曲周遭空气的精神波动。这回我可不想继续挨骂了,赶紧遵照索罗亚斯德刚才的吩咐,将右手的生命球摊成薄薄的一片,再把明娜的灵魂体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    
        刹时间,静室中央蓦然出现一座玄奥繁复至极点的黑暗魔法阵,阵势中央离地五尺悬浮着一尊人形光影,周身包裹在一道阴森诡秘的黑暗光柱内直欲透射苍穹,吓得我赶紧用精神能把它们屏蔽掉,使其只能映照在周围三尺方圆内,却无法脱离包围圈外。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眼前骤然闪现一道强烈无匹的白光。我知机闭上双眼,耳畔却听到了一道重物坠落的风声,于是不及思索地闪电般窜射过去,全凭耳力在其触地前抱起。瞬间一条温暖腻滑柔若无骨的赤裸女体入怀,让我不禁欣喜若狂,因为我知道半宿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在我和索罗亚斯德倾力合作下,明娜也许真的能够复活了,当然这还需要时间去慢慢验证。    
        当我觉得已从刚才强烈白光的刺激中恢复过来,开始能够视物的时候,立刻迫不及待地睁开双眼,凝神向怀中望去。这一刻,我的心情复杂至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地步,憧憬、渴望、喜悦、忧虑、恐惧……无数思绪惊涛骇浪般奔腾翻涌,最后皆在刹那间停滞,变成了一片空白。因为我终于看到了她。    
        那是一尊无可挑剔的完美胴体,柔若无骨粉臂、修长笔挺玉腿、耸然有致酥胸、跌宕起伏腰臀处处体现出造物主的偏心和宠爱,娇躯每寸都呈现勾魂夺魄魅力。    
        此刻,她轻闭着眼睑,漂亮睫毛动人心弦地覆盖在眼帘上,透明玉颊上纤巧雅致的鼻子正呼出如兰似麝的香气,而温柔湿润的樱桃小嘴,还噙着一缕幸福安详的微笑。    
        “我的天啊,明娜,你终于重新回到我身边了!”我呢喃自语着,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谁说男儿不流泪的,当你最心爱的女人失而复得的时候,尚能保持冷静的家伙还能算是人吗?    
        激动和喜悦交织于一处,我温柔地贴近她娇艳欲滴的脸蛋儿,蜻蜓点水般吻了樱唇一下,遂开始用舌尖轻轻舔舐,好像生怕弄疼了她似的。“嗯!”她对亲吻似有所觉,朦朦胧胧中用雪白藕臂温柔勾住了我粗壮的脖颈,自然而然地献上了香吻。与此同时那尊精致绝伦的女体,也要融化到我体内似的八爪鱼般紧紧缠了上来。    
        相隔良久,当两人都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施施然地唇分。    
        明娜犹闭着眼眸没有睁开,她呢喃自语道:“轻侯,你不要离开人家好吗?每次做梦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可是当人家清醒过来却发现眼前一片虚无,娜娜好寂寞,好害怕啊!求求你,别再走了,永远陪在娜娜身边吧,人家真的好需要你啊!”    
        刹时间,我的眼泪再次无法抑止地奔流而下,滴滴答答地坠落在明娜雪玉般透明的玉颊上。我勉强克制住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怜与疼惜,颤声道:“娜娜,你放心吧!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为止。”    
        “啊!”随着脱口而出的惊呼,怀中的娇躯一僵,明娜霍然睁开了那双比星光更灿烂的明眸。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难以置信地问道:“轻侯真的是你啊,人家是在做梦吗?不不不,梦里你从不会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娜娜,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喜极而泣,语无伦次地道:“是……是的……比十足黄金还要真!呵呵呵……哈哈哈……你终于睡醒了,从一个漫长无尽的噩梦中苏醒过来了。明娜,欢迎你回来!”我又哭又笑,都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复杂矛盾的情感了。    
        俩俩相望中,我正激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明娜蓦然在我腰际软肉上恶狠狠地掐了一下,同时娇嗔地道:“你这个大色狼,把人家的衣服都弄到哪里去了?这让娜娜如何见人啊!”    
        ●●●    
        太阳尚未从海中升起,夜色已退,淡白微青的天空,还嵌了几颗疏疏的白星,新阿吉姆市还包裹在银红色的晓雾里,大有睡犹未醒的样子。不久,整做城市就迎来了蔚蓝清新的黎明,太阳刚从茂密的森林背后露出点头来,它那最初几道光芒的温暖跟即将消逝的黑夜的清凉交流在一起,使人感到一种甜美的倦意。欢乐的曙光还没有直接照射到城市内,只是给远处的森林边缘染上了黄澄澄的颜色。    
        莫琼瑶手扶额头,慵懒地看着车窗外美丽如画的景致,分外有种身心皆疲的感觉。经过整夜的讨价还价,新高唐帝国、高唐道宗与“神话”佣兵团终于达成了有条件的三方互谅协议,并正式签署了书面文件。眼下那份浅紫色封皮的协议书,就静静地躺在莫琼瑶身畔的座椅上,她却连瞅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现在她只想立刻找到柳轻侯,倚靠在他宽阔雄厚的胸膛上好好睡一会儿。    
        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速消逝,不知不觉间,马车已驶入了荆园深处,最后停靠在一间毫不起眼的偏僻厢房门外。    
        “咿呀!”一名随行的九曜卫神态恭敬地打开车门,从朦胧睡意中惊醒的莫琼瑶芳心略感不快,却丝毫未表现在脸上,她淡然问道:“昨晚常胜王阁下就是在此地闭关吗?”    
        闻听公主殿下垂询,把守室门的九曜卫哪敢怠慢,连忙道:“是的,殿下!从午夜迄今王爷一直在室内闭关练功,未曾走出半步。”    
        莫琼瑶嗯了一声,挥挥手禀退那名九曜卫后,向众人吩咐道:“你们也都累了去休息吧!只留下当值者就行了!”    
        “是,殿下!”随行护卫的三十名九曜卫一齐躬身施礼后,快步离去。    
        莫琼瑶瞅瞅天色,秀眸中不禁倦意更浓,随手推开房门就走了进去。刹时间,她就被室内的景物惊得目瞪口呆,映入眼帘的居然不止是柳轻侯,竟还有一名妙龄少女。她袅袅婷婷站在门口,也在怔怔地看着自己。    
        尽管莫琼瑶用最挑剔的眼光去审视对方,都不得不承认对方是女人中的女人,极品中的极品。    
        她的站姿慵懒而妩媚,偏偏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端庄典雅的韵味儿,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那袭纤尘不染的翠绿百褶裙,穿在她身上显得那么贴身,那么合适,仿佛她是天生衣架,不论什么衣服穿上都好看无比。而那双充满魔力的眼睛,它们时而浸透出孩子般的天真无邪,时而暴露出小妇人般的风情万种,两者天衣无缝地融会贯通在一起,形成一股所向披靡的无敌魅力,使她整个人都散发出唯有倾城美女才具有的绝世丰姿,更是丝毫都不逊色于自己。    
        最令莫琼瑶感到惊骇莫名的是,眼前这名千娇百媚的妙龄少女,居然让她有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不论是相貌、表情、气质、神态都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人。    
        “轻侯,这位姑娘是……”莫琼瑶狐疑地问道。    
        我哈哈大笑道:“还是你们自己互相介绍吧!如此重要的历史性时刻,岂能由我代劳呢?否则事后你们俩一定都会埋怨我哩!”话音才落,得到我鼓励的明娜壮着胆子,嗫嚅地道:“琼瑶姐姐,你不认识娜娜了吗?”    
        此言一出,莫琼瑶顿觉天旋地转差点晕倒在地幸亏被我及时扶住,她难以置信地叫道:“你真的是娜娜?”    
        明娜肯定地点头,遂疑惑地上上下下打量自己道:“是啊,人家的样子有变化吗?是不是变胖了啊?唉,早就知道女孩子不该睡太多的,否则很容易变胖哦!”    
        莫琼瑶这回可真要晕倒了,因为明娜刚刚那句话在“海神”号上曾经对她说过一次,而且几乎是一字不差,谁能扮得如此惟妙惟肖?她当然绝不相信世界上有那种人存在,于是结论只剩下一个,明娜回来了,而且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事情似的。    
        感受到莫琼瑶探询的目光后,我悠悠传音道:“还记得我昨天说过,今早要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吗?呵呵,这就是了!我把明娜从死神的魔掌中拯救回来了,过程无法用三言两语阐述明白,你只需当成是我的一种神秘技能就好。它可以在完全具备了几个可遇不可求的特殊条件下,复活一个亡者。嗯,现在明娜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只当自己睡了好久好久,所以我们也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免提起那件事情,还有一些当事人也要注意保持同一口径,譬如安德鲁、九曜卫们……嗯,你看这样好不好,为了减少更多的麻烦,我们彻底把明娜改头换面吧!如此这般……”    
        莫琼瑶思维陷入停滞状态,良久后才恢复冷静,回复道:“你放心吧,人家明白怎么做了!”    
        我长嘘了一口气,轻轻揽住莫琼瑶纤细柔软的小蛮腰,遂腾出一只手来向明娜招了招,说道:“娜娜过来,琼瑶姐姐昨晚一夜没睡现在已经很累了,你帮我照顾她回去休息好不好啊?”    
        明娜欢天喜地道:“好啊,当然没问题啦,人家也好久没抱着琼瑶姐姐一起睡了呢1”    
        我欣慰地点头,遂在莫琼瑶樱唇上温柔轻吻了一下,传音道:“拜托了!”言罢转身就要离开,却不经意地看见旁边明娜一脸幽怨的表情,微微撅着樱桃小嘴道低声嘟囔道:“还有人家呢!”    
        我瞅了一眼莫琼瑶,见她秀眸中毫无愠色,仅有无尽的怜悯和疼惜之情,于是放心大胆地搂住明娜也照葫芦画瓢地吻了她一下,这才跨出房门。    
        “早点回来哦!”明娜有如一名新婚燕尔的小娇妻般依依不舍地嘱咐道。    
        莫琼瑶则恬淡地道:“马车里有一份协议书。地窖里抓到的俘虏鉴于身份尚未完全确定,所以还没交还给‘神话’佣兵团,今天他们可能会催我们。另外任鬼神、萨兰大师、安德鲁今天中午都将离开土珠岛赶回山门,去开始履行我们之间的秘密协议,你全权代表我送行吧!嗯,就这些了,其他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真心诚意地道:“你辛苦了!”结果却被莫琼瑶媚态横生地白了一眼,娇嗔道:“滚吧,人家要休息哩!”    
        我情不自禁地摸摸鼻子,步出室外,迎着灿若锦绣的朝日走向马车。    
        第二十卷奇迹    
        第一章人质    
        车厢内,我翻开了放在座椅上的浅紫色封皮的协议书,仔细阅读起来。    
        “新高唐帝国、高唐道宗、‘神话’佣兵团针对‘火山王’巴雷特误毁天尊殿事件,无心中协助狴奴族攻击西宁塔事件,三方达成谅解,并签署协议如下:第一、‘神话’佣兵团即日向高唐道宗递交书面道歉,并授权后者可在高唐八岛范围内宣布,以便挽回声誉,而且保证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第二、以三千万金币赔偿福鼎寺在两次意外事件中遭受到的所有损失。第三、不再插手与新高唐帝国和高唐道宗有关的任何事务,同时保留在高唐八岛的居留权,在遵守上述协议下,前两者不得以任何理由驱逐‘神话’佣兵团成员出境。第四、即日释放被关押的三十名‘神话’佣兵团成员,并保证其安然无恙,没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签署者:莫琼瑶、枯荣、兰若寺,签署日期:贤德二十一年五月三十一日。”   
        


第廿卷 奇迹  第六章 人质

    一样的城市,一样的绿杨巷陌,一样的春风,新阿吉姆市给人的感觉,却再没有半分凄凉,一分离索,而是无限的丰盈,无限的生机,无限的妩媚多姿,无限的诗情画意。    
        我悠然欣赏着车窗外的动人美景,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不远处一个长满了金色刺草的小广场上。它后面是一座金色墙身、金色尖顶的小型庙宇,和丛生在四周的白杨树的绿荫合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那是神道无念流大日贤者在新阿吉姆市的临时行宫,亦是我此行的目的地。    
        “吱嘎!”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稳稳地停靠在金蝉寺门前。在随行的九曜卫手脚麻利地跑过来打开车门后,我才缓步走下车来,同时挥挥手禀退了那名九曜卫,后者知机地飞马疾驰而去,通知耶律颙琰前来金蝉寺相会了。    
        寺门口早就赶到并等候了好一会儿的安德鲁,此时快步迎上前来,双掌合十道:“拉卡斯马纳!愿天尊赐福给您,尊敬的常胜王阁下!”在他身后以精明强悍的古天士为首,二十余名神道无念流的天字辈弟子也同时躬身施礼向我请安。    
        我连忙合十还礼道:“拉卡斯马纳!愿天尊也赐福给你们!”    
        双方经过一番短暂的礼节性寒暄后,安德鲁禀退了左右,一个人陪着我走进了内堂静室。    
        二人分宾主落座,安德鲁亲手给我斟满了一杯清茶,这才长嘘了一口气道:“呼,这大日贤者真他娘的不好当啊!整天都得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若非平日里可借静修为名一人独处,恐怕俺早就疯掉了。”    
        我哑然失笑道:“有所得必有所失嘛!既然八旗老鬼已选择了你做第十世大日贤者,那么你就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来。何况令尊是能与‘火山王’巴雷特相提并论的不世高手,昔日道家修为恐怕绝不在‘天尊’燕憔悴之下,因此你更应该秉承先辈遗志发愤图强,朝着道宗第一人的目标而努力,否则就妄自辜负了这种千载难逢的奇遇,以及令尊遗留给你的唯一纪念‘道德经’了。”    
        安德鲁脸容立时严肃起来,虚心受教道:“是,多谢主公教诲,安德鲁明白了!”    
        我欣然道:“呵呵,你今后别再叫我主公啦!人多耳杂恐有诸多不便之处,而且做为将来高唐道宗乃至深蓝大陆至高无上的道宗精神领袖,你已可独立完成许多行动,再不需要事事征求我的同意哩!”    
        此言一出,安德鲁急道:“可是……我……”    
        我摆摆手截断了他下面的话,悠然道:“每个人的际遇不同,发展自然也就不同,世上岂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再说不过就是一个称呼罢了,代表不了什么的,我依旧会视你为手足兄弟,你也会视我为老大不是吗?这些我们都牢牢记在心底就好了,更重要的是,大家要齐心协力一起实现解放整座深蓝大陆,拯救亿万百姓于水深火热的理想。”    
        安德鲁双眸射出炯炯神光,恭谨地道:“是,安德鲁知道怎么做了!”    
        我欣慰地点点头,转移话题道:“嗯,此番我来找你,一是为了送行,二是交待一下木虎的安置问题,三是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保准你听完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哩!”    
        安德鲁疑惑不解道:“关于木虎我知道如何处理,昨晚公主殿下趁着闲暇时间,已经交待清楚了。但是那个天大的好消息是什么啊?呵呵,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哩!”    
        我微微一笑,淡然道:“明娜回来了!”    
        “什么?”“当啷!”安德鲁脱口而出的惊呼和茶杯坠落桌面的声音同时响起,他目瞪口呆地瞅着我,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瞅着他眼眸中透射出最真挚的关切之情,再不忍心逗他,赶紧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巨细无遗地讲述了一遍,随后把重修三大宝典的事情也没有半点隐瞒地告诉了他。    
        安德鲁的眼神瞬间变换了数次,其中饱含着惊讶、错愕、狂喜、欣慰、关切等等复杂情绪,最后露出感激莫名的神色瞅着我。因为他知道我完全可以隐瞒重修三大宝典的秘密,但是为了能够帮助他早日领悟到更上乘的武功境界,却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了,这种无我无私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他。    
        正所谓大恩不言谢,安德鲁没有就后者发表任何意见,他只是情难自抑地急切问道:“明娜还和以前一样娇蛮任性吗?呵呵,原来她当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呢!但是现在她还能认出我吗?嗯,就告诉他俺也睡了一觉,结果现在瘦了,也变帅了吧!哈哈,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呢!哦,还有这次俺可要对她进行地狱式训练了,武功越差就意味着危险越大,还像以前那种三脚猫的功夫可不行,起码也得晋升到钻石骑士那种级数吧!”    
        我瞧着安德鲁一边呢喃自语,一边手忙脚乱地到处翻找着书籍,遂也不去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忙碌不停的身影,胸臆中油然升起了一股温暖的感觉。也许这就是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间,不掺杂任何私心的毫无保留的情义吧?    
        “啊,我找到了,就是这本哩!”安德鲁有如孩子般的欢呼雀跃声把我从遐想中拉回现实,看见他手中拿着一册薄薄的手抄本,正津津有味地翻阅着,并连连点头不已。    
        我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安德鲁扬扬自得道:“我翻译出来的屏风十四扇门魔功之‘幽冥鬼爪’啊!”    
        我忍不住手抚额头,强忍想要立即晕倒的冲动,苦笑道:“难道你想要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子,去学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功夫不成?”    
        安德鲁一脸无辜的表情,辩解道:“怎么会呢?根据我的研究证明,这是屏风十四扇门里最纯粹的魔族武功之一,同时也是最适合明娜练习的心法哩!因为像她那种由黑暗能量塑造的身体,会与‘幽冥鬼爪’心法珠联璧合,不但修炼起来事倍功半,而且令人防不胜防啊!试想谁能料到她那么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会施展出如此阴险毒辣的武功呢?另外更让人欣慰的是,由于她的体质与普通人截然不同,所以绝不会受到魔功心法的反噬,像普通人那样变得面目狰狞,反倒会愈发娇艳动人呢!这一点魔女完颜瞾是最好的例证啊!”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得悻悻地道:“哼,希望你的研究有效才好!”    
        安德鲁扮了个鬼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道:“哎呀,我中午就要动身赶赴库州岛了,现在时间紧迫啊!嗯,得赶快去见明娜一面才行!她现在荆园吗?”见我点头,安德鲁又迫不及待地道:“那您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啊?和我一起去荆园吗?”    
        我摇头道:“不了,你还是自己去吧!现在我们一起出门,耶律颙琰应该也快到了,我要与他一道去会会那个狴奴族的二号人物达姆。布尔曼。呵呵,跟他好好探讨探讨一些有趣的问题!”    
        安德鲁连忙道:“好,我们立即动身吧!”    
        二人急匆匆地步出室外,恰见在古天士的引领下,耶律颙琰和韩氏兄弟正步入内堂,当即众人简单地互相见礼问候一番,就汇聚一处走出金蝉寺,分别登上了两辆马车朝着不同方向驶去。    
        ●●●    
        新阿吉姆市中心广场西面的一栋幽深古宅内,我和耶律颙琰走下马车,韩氏兄弟紧随其后跟上,四人在早已等候多时的“海豹”团副团长郭抗的引领下穿庭过院,直到行至一排风火砖砌成的坚固房舍前才止住了脚步。    
        眼前是整整一小队全副戎装的海豹队员在站岗巡逻,房前屋后檐上树下草丛中的阴影里,还埋伏着两支小队的海豹队员充当暗哨和狙击手,整体防御堪称是滴水不漏,固若金汤。    
        郭抗一边命令看守俘虏的海豹队员开门,一边恭谨地汇报道:“启禀主公,六十一名俘虏全部在此,并都按照规定利用银针和药物控制了全身穴道和经脉。根据您的命令,从昨晚迄今这六间屋子都处于最严密监视之下,绝不敢有任何纰漏!哦,左边房间里关押的是‘神话’佣兵团团员,右边房间是狴奴族战士。”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嗯,跟我一起去看看这些俘虏吧!凡是隶属‘神话’佣兵团的人,我们必须马上全部释放哩!”    
        郭抗恭声道:“是,属下遵命!”    
        说话间,一行五人已步入左边房舍并依次巡视完毕,我并未在俘虏中发现任何碍眼人物,看来郭抗眼力还算不错,并未把狴奴族人混淆其中。于是,我挥手示意把他们全部当场释放,并通知“神话”佣兵团前来领人,因为即使立刻拔除银针、服食解药,他们至少也要休息六个时辰才能恢复如初,期间依旧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当众人走入右边第一间房舍的时候,耶律颙琰和韩氏兄弟三人蓦然表情激愤到了极点,眼眸中更射出熊熊燃烧的怒火,直欲把那些狴奴族俘虏立即碎尸万段才甘心似的。不过总算脑海里尚存有几分理智,知道不可如此鲁莽行事,只是一个个阴沉着脸,喘着粗气,用剔骨尖刀般犀利的眼神,上上下下游弋过那些俘虏身上的要害部位,神情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佯装不知,自顾自地带领众人把右边三间屋子挨个儿巡视完一遍,同时脑海里飞快地调出得自谢奥布尔的记忆,一一对照着每个人的姓名、身份、背景等资料,直到确认了敌人全部落网后才放下心事。当然其中最重要的人物达姆。布尔曼也包含在其中,他亦是这些俘虏中最有价值的一个。    
        五人走出最后一间屋后,半晌谁都没说话。耶律颙琰、韩氏兄弟在默默运气,郭抗在等待我的命令,我则在思量着如何阐述自己的意见,才不至于伤害到这三位新认识不久的异族兄弟的感情。    
        相隔良久,我嘎然打破沉默道:“耶律兄,你的仇人就在眼前,现在我打算把他们全部交由你任意处置。”说完双眸射出咄咄逼人的寒芒,一眨不眨地盯着耶律颙琰的脸容,等待着他的答复。    
        其实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考验,如果他选择率领韩氏兄弟立刻冲入房间大开杀戒的话,那就证明竖子不足与谋,一个连自我情绪都无法控制的人,是根本无法胜任将来更艰巨万倍的振兴家族事业的,我也将因此放弃初衷不再继续支持他。但若他能够冷静衡量得失后,做出最恰当选择的话,则证明此子大有可为,哪怕投入再多精力也不怕血本无归。    
        时间一点一滴地消逝,耶律颙琰脸上的表情也在瞬息万变,仇恨和理智毫无掩饰地交织在一处斗争不休。无疑现在他正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是立刻宣泄家破人亡的仇恨,还是利用这批俘虏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即使换做任何人,此时此刻都难免身处最彷徨的境地,可乱世枭雄岂是人人都能当得了的?没有壮士断腕般的决绝,没有慧剑斩情丝的冷酷,还莫不如回家过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式的平凡生活了事,因为争霸之路绝对不适合你。    
        我一直不动声色地盯着耶律颙琰,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深沉冷静,那双充满疯狂杀戮欲望的眼睛,也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与自信。他就像一柄刚才经历过烈火淬炼的宝剑,此刻更加坚硬而锋利,足以斩断任何阻挡在眼前的障碍了。    
        耶律颙琰躬身施礼道:“启禀主公,颙琰决定暂时放弃对狴奴族的仇恨,这批俘虏还是请您做决断吧!”话音未落,韩氏兄弟兄弟勃然变色,郭抗也是一脸错愕,因为他们根本无法理解这位流亡族酋三思后做出的最明智选择。    
        我欣慰地点头道:“好,很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耶律颙琰汗颜道:“惭愧啊惭愧,颙琰差点就陷入了狭隘与偏颇中不能自拔,现在才顿悟到一点心得,多谢主公教诲啦!”    
        我摆摆手道:“毋庸客套,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嘛!嗯,郭抗,你命人准备一间静室,并把右边第二间房第三床的那名年轻人抬过来。”    
        郭抗应声领命而去,我则和耶律颙琰在一名海豹队员引领下,并肩走向前庭的一栋独立厅堂。韩氏兄弟照旧落后一步如影随形,脸色依然难看到了极点。但是这种状况很快改变了,在耶律颙琰利用进屋前的瞬间,用本民族语言严厉地训斥几句后,两人顿时阴转多云,多云转晴,心情开朗了不少。遗憾的是,我现在只精通狴奴语,格萨哈语却一窍不通,只能凭空猜测大致的内容。    
        耶律颙琰最终还是把韩氏兄弟留在了室外,以便与我进行密谈,毕竟古有名训法不传六耳,尤其是像这种关乎民族兴衰的大事,自然更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激赏地瞅了他一眼,遂用最精炼的语言,把从谢奥布尔意识海内攫取来的记忆,挑拣眼下能够用到的部分概括性地讲述出来。    
        耶律颙琰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懂得问道:“您……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的族人并未全军覆没,而是尚有数万人在被擒后,分给了狴奴族各部落酋长,作为奴隶幸存下来了?他们眼下正分散在米洛斯大草原各个角落?”    
        我断然点头道:“正是!你放心吧,情报来源绝对可靠,它得自达姆。布尔曼的首席侍卫长谢奥布尔的口供,而审讯他的人就是我本人。”    
        耶律颙琰顿觉失礼,赶紧赔罪道:“属下并无置疑主公之意,只是大喜过望下,有些失态了。”    
        我哑然失笑道:“呵呵,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跟你说这件事的目的就是,准备扣留达姆。布尔曼做人质,以拯救你更多的族人脱离苦海。嘿,不知道根据你们异族联盟的惯例,一名像达姆。布尔曼这样的重量级人物,能够换取多少普通民众啊?哦,我差点忘记了还要再加上三十名武功不错的随从呢!”    
        耶律颙琰了解到我的最终目的后,哪里还按捺得住激动的心情,喜形于色道:“原来……原来您是想做人质交换啊!啊,这……这要耶律颙琰如何才能报答得了您的大恩呢?”    
        我摇头道:“你说错了,人质交换是必须的,但是报恩却大可不必,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所以不应该说两家话啊!”    
        耶律颙琰连连点头,感激无限地道:“是,颙琰知错了!”顿了顿,他略作思索后道:“根据属下知道的斯图亚特王朝战争惯例,俘虏皆应按照其身份、地位、财产多寡来决定其赎买的价格。譬如达姆。布尔曼乃是狴奴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可汗,帐下统辖着约三四十个中小规模的部落,实力仅次于其兄基茨。布尔曼。他拥有的牛羊骏马、金银珠宝、壮丁美女简直是天文数字,要让他赎买自己的话,估计如何要求都不算过分吧!”    
        我忍不住暗暗咋舌,苦笑道:“嘿嘿,看来还是你比较懂行情,我总算是问对人了。嗯,我看不如这样,待会儿你跟他谈赎买的条件吧!不论此番获得多少财物,都将作为格萨哈族劫后重生的安家费,不够再由我去筹措。我想好了,估计即使达姆。布尔曼马上答应下来,往返米洛斯大草原西北部的狴奴族大本营与土珠岛,都至少需要一两个月时间。届时估计高唐八岛已全部纳入了新高唐帝国的版图,我们下一步计划就是占领佛得角港,在米洛斯大草原东南部建立一座坚实可靠的桥头堡,以便遏制他们把手再伸向高唐本土。”    
        耶律颙琰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眉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道:“佛得角?您打算攻占米洛斯大草原唯一的天然深水港吗?”    
        我充满霸气地道:“不错,我要改变有史以来高唐八岛总是被动挨打的局面。以往只要斯图亚特王朝统一内部诸族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佛得角港起兵南下,任意指向高唐八岛之一,肆无忌惮地烧杀掳掠。如今新高唐帝国是我当家,就再不能任由别人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了。呵呵,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不是吗?只要占领了佛得角港,哪怕狴奴族统一了米洛斯大草原诸部,最后仍要乖乖地蜷缩在那片荒凉贫瘠的土地上,等待南征结束后夏侯一贯腾出手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当然这一次新高唐帝国将从侧翼助攻,包管他们会腹背受敌,疲于奔命。”    
        耶律颙琰听罢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同样是领导过大规模战役的总指挥官,所以他更能深刻体会到柳轻侯的高瞻远瞩和雄才大略。通过寥寥数语的阐述,一套层次分明,条理清晰的作战计划就跃然纸上了,这需要何等的聪明才智啊!以前他尚自诩是一代名将,可曾经惨败给夏侯一贯和基茨。布尔曼后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当他听得柳轻侯的一番论述后,则愕然发现他比夏侯一贯还要不拘一格,比基茨。布尔曼更加诡计多端,用兵简直有如羚羊挂角般不着痕迹,有如天马行空般匪夷所思,处处都闪耀着无人能够企及的智慧光芒。    
        “唉,果然不愧是号称以天为名,唯天可敌的‘天敌’柳轻侯啊!”耶律颙琰赞叹之余又不禁唏嘘不已,他知道凭借自己那点才能,想要在将星闪耀的天空中占据一席之地恐怕是没啥可能了,唯有紧紧团结在某一位不世名将的周围才是存活之道。一念及此,他打定了主意,更加死心塌地地拥护柳轻侯了。    
        时间在闲聊中迅速消逝,两名海豹团士兵终于用担架把达姆。布尔曼抬了进来,并放到了室内唯一的床榻上。    
        我走到床边,上下打量着这位年轻英俊的狴奴族可汗,却愕然发现他也正用审视的目光瞅着我,明亮的眸子里更是充满了惊异的表情,显然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天敌”柳轻侯,居然要比自己还小上好几岁吧!    
        不过当他看到耶律颙琰的时候,脸上却明显流露出轻蔑和不屑一顾,其根源应该来自对败军之将的不耻吧!幸好耶律颙琰并无半点不愉之色,脸容更是波澜不惊,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我不动声色地盯着达姆。布尔曼的眼睛,淡然道:“能在土珠岛见到‘天狼星’达姆。布尔曼阁下,实在让轻侯感到三生有幸啊!”    
        达姆。布尔曼想不到我一语就道破了他的身份来历,不禁对我更是刮目相看。他沉声道:“彼此彼此,在下也没想到堂堂风云帝国塔卡玛干府总督,居然不在碎星渊要塞的总督官邸内处理公务,而是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异国海岛之上。”    
        我哑然失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可惜时间、地点、事件都错得一塌糊涂啊!不知现在阁下对自身处境有何感想啊?”    
        达姆。布尔曼瞟了一眼耶律颙琰,见后者仍旧冷冰冰地面无表情,毫无半点激动情绪,心中顿有所感,淡淡地道:“在下本来还不甚明白,但看到这位格萨哈族的流亡酋长后,却有了一点感悟,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你们是想用我去交换格萨哈族的奴隶吧?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附加条件,也请一次性地都提出来吧,若我达姆。布尔曼皱皱眉头,就枉为狴奴族的一代可汗了。”    
        此言一出,我不禁暗暗钦佩起此子敏锐无比的洞察力来,并由此推断出他的哥哥基茨。布尔曼肯定更难对付。不过敌人太弱小了,斗起来又怎会有乐趣可言呢?    
        我瞅向耶律颙琰,恰值他也望过来,两人面面相觑间都感到束手无策。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我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计上心来,于是饶有兴趣地反问道:“不知阁下认为您的生命价值几何呢?”    
        达姆。布尔曼想不到我憋了半天,说出的居然是如此难以回答的问题,顿时也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非常干脆地道:“这次是我达姆。布尔曼输了,你们若确定准许赎买的话,可以释放几名随从,让他们带着我的亲笔信返回米洛斯大草原递交给基茨。条件好说,除释放所有我族帐下管辖的格萨哈族奴隶外,再赔偿给你们一千万金币、一万匹骏马、十万头牛羊、五十万颗宝石。不过你们必须登陆到米洛斯大草原上才能接收。嘿嘿,怕就怕我们肯给,你们却拿不到吧?”说完挑衅似的斜眼瞅着我和耶律颙琰,嚣张地等待着答复。    
        我哈哈大笑道:“那有什么难的,我们一言为定吧!两个月后的今天,大家就在米洛斯大草原上赎买人质。说实话,如果叫你们这些旱鸭子操船把那么多人和牛羊骏马运送到高唐八岛来,我还真不太放心哩!”言罢不理达姆。布尔曼惊疑不定的表情,扭头对耶律颙琰道:“耶律兄还有什么补充吗?”    
        耶律颙琰摇了摇头,闷不作声,因为他素知草原男儿一言九鼎,现在达姆。布尔曼既然答应了释放所有族人,那么就铁定是一个不会留下了,否则别说是外人就是他本族人也会瞧他不起,以至于影响到可汗的宝座。    
        最棘手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我唤来郭抗当着大家的面儿吩咐道:“这位达姆。布尔曼阁下,从现在开始就是我们的大财神了。呵呵,对待财神爷当然要必恭必敬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却不能让他给跑掉了!嗯,我命令从即刻起解除他的行动禁制,当然武功还是要禁锢的,这一点我亲自负责。你们只要保证他待在屋子里,不逃跑就行。另外释放由他亲自指定的十名随从,以便携带书信去面见尊敬的基茨。布尔曼阁下,让金银财宝能够早日装进我们的口袋。明白了吗?”    
        郭抗恭声道:“是,属下明白,吾等将谨遵主公号令行事!”    
        我点点头,微笑道:“嗯,现在诸事已了,传我命令叫管慕衡回纵横号去吧!你就带着一个海豹营继续留守此地,严格看管这些俘虏,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郭抗躬身施礼应是,遂指挥手下人重新把达姆。布尔曼抬了出去,我当然不会忘记趁机设下精神肉体的双重禁制,效果是若他妄动真气想要逃跑的话,就会立即晕倒在地,日常行动却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耶律颙琰在旁沉吟半晌,终于忍不住说道:“想不到此子家底如此丰厚,献出这么多东西后,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唉,看来我真是有点老了,比不得现在的年轻人哩!”    
        我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耶律兄何出此言啊?要知他贡献的越多,你领导下的格萨哈族元气就恢复得越快哩!届时我再给你提供精兵强将和深蓝大陆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将来称霸米洛斯大草原还不指日可待吗?达姆。布尔曼恐怕想破脑袋都不能明白,为什么我们敢答应得那么爽快哩!呵呵,不过我们也必须加快统一高唐八岛的步伐了,现在只有乾罗、土珠二岛纳入版图,尚余六岛漂泊在外呢!”    
        耶律颙琰连连称是,我的思绪却不经意间飞到了另一个虚无飘渺的天地,那是兰若寺的意识海,一个我无法理解的秘不可测的精神世界。    
        “唉!”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后,心中暗忖道:“看来得把他的知识全部整理出来,再交给无忧和慕容炯炯这两位专家好好研究一下啦!一定会大有收获吧!”    
        ●●●    
        从临时监狱回来后,一上午我都置身于荆园的御书房内,与各种各样的公文报告打交道,这段时间过得飞快,显得忙碌而充实,但也累得我腰酸背疼眼睛抽筋,看来处理政务绝非任何人都能胜任,那需要太多的耐心和毅力,我必须承认自己不是这块料。    
        于是一个投机取巧的念头涌上心头,我立刻以新高唐帝国吏部的名义发出了一道加急文书,让置留在乾罗岛上的所有重量级文武官员,一律在两天内赶到土珠岛新阿吉姆市市政厅议事,相关工作则全部交由副手打理。指定人员包括新高唐帝国工部相朱翊均,户部代相长孙鼓翼,新一军军长西门渡、副军长蒯桓,新二军军长龙之息、副军长海妍璧。    
        同时,我又以新高唐帝国兵部的名义下了一道紧急命令,让除乾罗五郡郡属的海岸巡逻队和陆上警卫队(即海豚部队和豺狼部队)外,余下人马一律进入二级战备状态,立即向土珠岛方向集结。其中包括来自长鲸要塞,还刚刚抵达乾罗岛不久,尚未进行休整的原属七海第一舰队的十万名高唐籍精锐战士,以及新高唐帝国新编陆军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还有一批由南疆工部督造的质地精良、威力强大的新式武器。    
        当然我这样做也并非完全是想要借机偷懒,而是考虑到在重挫了枯竹和达姆。布尔曼的嚣张气焰,尤其是得到了高唐帝国的皇权象征乾坤印后,所有立志称帝的野心家们都必将再也坐不安稳,肯定会有多行动。其中最先发难的肯定是最早得到消息的卡尔。麦哲伦,他所在的阁道岛与土珠岛仅隔着一座海伦岛,以“狂鲨”级巡洋舰的航速最多只需三天航程,所以我不得不做好万全的作战准备,甚至是不惜先下手为强,以便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战机获取胜利。    
        搞定了这两件事情后,我瞅着金雕振翅迅速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不由得缓缓地嘘了一口浊气。脑海里的念头还在一个接一个走马灯似的旋转不休,乾罗岛的建设问题、土珠岛的改制问题、高唐道宗的合作问题……诸般错综复杂的问题搅得我头晕脑涨,疲惫不堪。    
        正当我快要抓狂的时候,书房门却不告而启,一个窈窕动人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我抬眼一瞧,不禁大感意外道:“啊,是你?”    
        明娜莲步轻移慢慢地走到办公桌旁,乖巧地依偎到我怀中后,嫣然一笑道:“琼瑶姐姐怕你只顾工作,却忘记了给三大贤者送行,所以特地叫人家来提醒你一声哩!哦,还有你好像早饭午饭都没吃呢,这样可不行啊!”   
        


第廿一卷 决战  第一章 黎明

    我胸臆中顿时涌起一种家人般温馨的感觉,微笑道:“谢谢你,我亲爱的小宝贝儿!唉,若非你提醒我真会忙得晕头转向,什么事情都丢到九霄云外呢!”    
        明娜娇憨地笑道:“呵呵,又是那些你最讨厌的政务吗?这回要不要帮忙啊?别忘记人家可是处理这种事情的行家里手哩!”    
        此言一出,我如梦初醒,蓦然想起了明娜身上那种与生俱来般不可思议的政治军事才能,刹时间心情不禁豁然开朗,哈哈大笑地抱着她在书房里旋转了好多圈才停下,吓得她花容失色,直用小拳头捶打我数十次才肯罢休。    
        我欣然道:“现在我谨以新高唐帝国摄政亲王的身份,委任你为新高唐帝国内阁总理大臣,即刻上任!”明娜疑惑不解地盯着我,问道:“人家只听说过吏、兵、刑、礼、工、户等六部相,这内阁总理大臣又是什么官儿啊?”    
        我悠然不迫地道:“此乃我刚刚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官职,内阁者御书房的别称,总理者全部管理之意,故所谓的内阁总理大臣,就是代皇帝全权处理一切事务的人。由于他只需对陛下一人负责,故身份显赫,地位尊崇,远远凌驾于六部相之上,是新高唐帝国级别最高的官员。”言罢我不露声色地打量着明娜,看她有何反应。    
        根据我的用人经验,一般人闻听此等喜讯后,或惶恐不安、或喜形于色、或精神抖擞、或不动声色,依此即可推断出对方是缺乏自信,不能自控,野心勃勃、城府深沉等四种人。    
        岂料明娜的反应却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她竟然撅起樱桃小嘴道:“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本质还不是想让人家当苦力嘛!不过是挂了个内阁总理大臣的官衔而已。”    
        我被当场揭穿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禁老脸微微发烫,连忙解释道:“怎么可能只是挂名呢?新高唐帝国方兴未艾,正值不拘一格用人之际,只要是顶尖人才,并忠于皇室,一概会受到重用哩!这项任命也是如此,你将获得与内阁总理大臣匹配的全部福利待遇啊!”    
        话音才落,明娜一阵欢呼雀跃,旋又飞过来跟我啵了一个,才笑眯眯地道:“呵呵,看来娜娜真能帮助你和琼瑶姐姐做一点事情哩!因为是名副其实的内阁总理大臣,所以才不会只是敷衍人家,逗人家玩!嗯,娜娜决定了,现在开始就当内阁总理大臣,不过福利待遇什么的,人家就不要了,反正琼瑶姐姐会给人家好多漂亮首饰和衣服呢!”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明白明娜的想法,不禁颇为感动,倏一转念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你见过安德鲁了吗?”    
        明娜咯咯娇笑道:“见过了,见过了,那个家伙现在变成大帅哥了!他还执意要教人家一种叫做‘攀月摘星手’的武功防身哩!据说可以让女孩子越练越漂亮哦,所以人家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他了。”    
        我强忍爆笑的冲动,暗赞安德鲁诡计多端,愣是把令人恐怖的《幽冥鬼爪》改成了《攀月摘星手》这么好听的名字,不过效果倒是没骗人,确实可以美容,但是只限于明娜这种暗黑体质的人罢了。    
        明娜表情兴奋地道:“啊,还有一件事人家差点忘记告诉你哩!呵呵,琼瑶姐姐认我做本家妹妹了,而且她说明娜。威廉这个名字不好,是恺撒帝国主人赐予仆役的称呼,所以必须更改。现在人家大名叫莫芙蓉,你要记得别叫错哦!”    
        我佯装惊喜道:“啊,是吗?那太好了!娜娜,不,芙蓉,那你以后要好好听琼瑶姐姐的话哦,现在你们可是亲姐妹一家人喽!”遂又低吟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很好的寓意啊,真是人如其名!”    
        莫芙蓉喜孜孜地道:“是吗?姐姐帮人家取的哦,娜娜也觉得很好听哩!”    
        我看着她明艳动人的娇颜,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心中暗忖道:“希望你可以就此彻底摆脱明娜。威廉的阴影吧!莫芙蓉,新高唐帝国二公主,内阁总理大臣,未来的常胜王妃之一,原来权势作用下,要把一个人改头换面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啊!”    
        正寻思间,书房门外脚步声骤响,紧接着一名九曜卫恭声道:“启禀主公,欢送三大贤者的时间到了,马车已准备妥当。请指示!”    
        我瞅了一眼莫芙蓉,后者温情脉脉地望着我,调皮地道:“你快去吧!本大臣要开始处理公务哩!”    
        我连忙凑趣道:“是,尊敬的内阁总理大臣阁下!”言罢轻吻了一下她白皙水嫩的脸蛋儿后,转身离去。    
        ●●●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一大清早开始,四千名全副戎装的精锐士卒就严密封锁了从福鼎寺到码头的所有街道路口,沿途看热闹的人群中,也掺杂着数以百计身穿便衣的净土宗高手,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    
        午时三刻,当五十余辆马车组成的队伍缓缓驶过新阿吉姆市中心广场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同时无数百姓双掌合十高高举过头顶跪倒膜拜。抬眼望去,半座新阿吉姆市都黑鸦鸦地矮了一片,到处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景象。    
        逍遥辇厢内,我和四大贤者围桌而坐品茗闲聊,对于道路两旁狂热信徒们发出的排山倒海般欢呼声,根本就充耳不闻,丝毫不受影响。    
        枯荣大师轻叹道:“人生匆匆聚少离多,想不到和三位道友聚首不足半月,就又要天各一方了,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够再次相会。”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一反往日惟我独尊的架势,有如普通百姓道别一般,使听众不由得生出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那绝不是说枯荣遭受挫折后变得软弱了,而是变得更加莫测高深。如果说前日他尚是一座看得见顶的高山,那么此刻他已变成了触不到底的深海,倏忽晋升至另一个崭新的精神境界。    
        萨兰大师目不转睛地盯着枯荣大师看了半晌,忽然微笑道:“恭喜道友顺利消弭魔障,获得道家梦寐以求的平常心啊!”    
        此言一出,稍慢半拍醒悟过来的我、任鬼神、安德鲁三人眸中不禁齐齐闪过一丝讶色。    
        要知所谓的平常心是指,道德经中记载的初窥大道门径的精神境界。它乃是道宗绝顶高手突破先天境界的极限后,入世品尝普通人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却能一直保持纤尘不染的心态。所以能够修炼到这一步的高手,不论精神肉体都将超凡入圣,臻达秘不可测的玄奥境界,未来成就无可估量。    
        枯荣大师摇头苦笑道:“惭愧啊惭愧,若非轻侯那一眼,贫道恐怕迄今仍执迷于世俗名利之中而不能自拔呢!两昼夜来贫道心若死灰,想不到这种无欲无求顺其自然的状态,反倒能够让人领悟到平时永远无法企及的真理啊!嗯,贫道已决定从今日午后起闭关自修,争取早日参透天道白日飞升,包括枯字辈竹、风、花、雪、月,五位师弟也将随我一道潜修。至于净土宗、土珠岛、乃至高唐全境内的纷争,贫道与诸位师弟已再没有半点兴趣参予,全部交给木字辈弟子们处理啦!”    
        他语重心长地说着,目光倏然移到我脸上,和颜悦色地道:“贫道决定暂由木马、木蝶二人代宗主行使职权,还要请轻侯从旁多多指点啊!”    
        我心念电转,连忙恭敬地道:“是,轻侯谨遵贤者法旨。”    
        枯荣大师闻言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赞许地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聪明人之间说话点到即止,有些事讲得太明白了,反倒坠入了下乘。譬如眼前这桩,就摆明了是枯荣大师一石二鸟之计,一来退位让贤后可全力潜修得自安德鲁的道德经心法,提高净土宗高层的整体实力;二来任命木马、木蝶两人领导净土宗,明确表示支持以我为首的新高唐帝国政权,则更加稳固了净土宗在高唐全境内坚不可摧的领导地位。哪怕退一万步讲,有一日我惨淡收场输掉了高唐统一战争,他也仍能用年轻人办事不利做借口,自己亲自出面跟当朝政权讨价还价,重新赢得本宗利益。    
        在座诸人不是老谋深算之辈,就是聪明绝顶之徒,焉能听不出枯荣大师的潜台词,当即萨兰大师和任鬼神也分别表明立场,决定回岛后立即安排由蔷薇和薛谁扶暂代宗主行使职权。唯有安德鲁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要他现在就把权力下放给古天士,那可是最痛苦不过的事情了,因为他还要借助大日贤者在神道无念流内至高无上的权威,解决很多棘手问题呢!    
        于是,安德鲁笑吟吟地道:“诸位道友所言句句在理,眼下正值有柳兄指挥坐镇全局,我等当可放心大胆地去闭关潜修参悟大道,何不索性足量放宽后辈的权力,以达到锻炼目的呢?我看与其做个缩手缩脚的代宗主,倒不如干脆领个岛主之衔,实施岛主之权,更能让他们发挥自己的才能。”    
        三大贤者齐齐一愣,遂露出深思之色,心底暗暗衡量起得失来。如果由四大道宗的掌教弟子分别执掌土珠、海伦、库州、熊岛的岛主大位,那么潜在的风险和收益都将无可估量。一直以来高唐道宗都是以出世的姿态来间接影响高唐政局,如果按照安德鲁说的去做,则彻底颠覆了近九百年的传统战略,入世的结果更是祸福无定,必须慎重考虑清楚再作决定。    
        我见安德鲁异军突起嘎然搞出这么大动静,不禁暗暗佩服不已,此时若再不懂得出言配合,我也就白混到今时今日的高位了。    
        当下我轻咳一声,悠然不迫地道:“大日贤者所言深获我心,轻侯以为高唐道宗的掌教弟子们皆是万中无一的精英,担当四岛岛主职位绝对能够胜任无疑。若诸位前辈担心影响修行则大可不必,入世本来就是修行的一部分,若他们沉迷于世俗名利中不能自拔,不恰恰反证出其道心并不坚定,根本不值得培养吗?另外我将派遣足量的各方面人才,协助他们处理各种事务,绝不会因公废弃修行就是。即使前辈们不答应也不要紧,轻侯将完全以自愿原则任命岛主人选,呵呵,照现在情况来看,大日贤者已有决定,不知三位前辈又有什么打算啊?”    
        前面的话都是烟雾弹,最后一句才图穷匕现,如果仅有神道无念流的掌教弟子将来坐上库州岛岛主之位,那么它将在无形中与新高唐帝国亲密百倍,水涨船高之下其他三大道宗则相形见绌,随着时间流逝每况愈下。若新高唐帝国没能统一高唐八岛还好,若真被它统一了,高唐宗教界的格局将彻底改变,神道无念流甚至有可能在当朝政权鼎力支持下一举垄断所有信徒,成为高唐国教,那种后果是三大贤者万万不想看到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目前排名稳居第一的净土宗,枯荣大师几乎不假思索地道:“贫道支持大日道友的提议,推荐木蝶做土珠岛岛主。”    
        我微微一笑,暗赞这老狐狸识时务,知道木蝶跟我关系密切,所以才没推荐自己的徒弟木马,遂转移视线,望向另外两人。    
        任鬼神也干脆利落地道:“但凡有利于高唐民族的事,我任鬼神一概支持到底。”    
        萨兰大师则沉吟片刻,斟词酌句地道:“四大道宗同气连枝进退如一,贫道当然也支持此项决议,不过海伦岛地理位置时下太过敏感,镜心明智流实力又偏弱,所以我想最好是等轻侯派遣一支军队进驻岛上后,我流再明确表示立场。”    
        这番话说得非常隐讳,意思却再是明白不过。眼下土珠岛、库州岛、熊岛几乎都是净土宗、神道无念流、北辰一刀流的地盘,其中土珠岛和熊岛是被全盘操控,库州岛军方也到处充斥着神道无念流弟子,唯独海伦岛在完颜世家处心积虑的经营下,镜心明智流仅能勉强掌握一半地盘,也就是南部的天原郡,北部的麟蹄郡仍属完颜世家的私家领地。由于它地理位置紧挨着阁道岛,一旦战争爆发,贵族联军第一个要收拾的铁定就是天原郡,而镜心明智流一贯低调且崇尚和平,凭借他们那点儿实力根本不堪一击,所以萨兰大师的顾虑是非常有道理的。    
        我心领神会道:“大师言之有理,轻侯知道如何去做哩!我想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大军即可开赴海伦岛,一举歼灭完颜世家,为进攻阁道岛建立一座坚实的桥头堡。诸位前辈需要做的仅仅是宣布废除奴隶制,并把岛上的各郡属部队整编完毕就好,具体步骤晚辈已都写成折子,交由文官武官各一名随行协助实施。”    
        四大贤者闻言大喜,因为他们并不擅长政治军事,能有专人帮忙料理自然是再好不过。之后,五人就诸般细节问题又探讨了一番,等到基本上全部敲定的时候,逍遥辇已抵达码头。大家依次走下马车,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仅仅互道珍重后就匆匆作别了。    
        湛碧的霹雳河水从新阿吉姆市西郊蜿蜒流过,轻轻冲击着码头沿岸停泊的各种船舶,发出一阵阵哗哗水声。    
        我望着渐渐远去的庞大舰队,心中感慨良多,愈发觉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初若非我毅然支持安德鲁继承第十世大日贤者衣钵,他又在谈判中超常发挥,用道德经作诱饵牢牢牵制住了三大贤者,恐怕要想搞定高唐道宗绝不会如此一帆风顺。如今大功告成,四大道宗都已上了一条叫做新高唐帝国的贼船,无异于在统一高唐的争霸战中为己方加上了一枚重重的砝码,使自己平添百倍信心啊!    
        正当我浮想联翩的时候,背后脚步声轻响,有两个人慢慢走了过来。警戒四周的九曜卫并未出言提醒,证明这两人是很熟悉的人,我没回身只是凝神一看,精神能就把他们栩栩如生的影像映入了脑海,原来是枯荣大师刚才在逍遥辇上还提到过的木蝶和木马。    
        “木马、木蝶参见常胜王阁下!”二人走至我背后四步外,齐齐躬身施礼请安。    
        我旋风般转过身来,哈哈大笑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本王刚好有事情要找你们谈呢!”言罢走到二人身前,双眸射出激赏之色,毫无矫饰地道:“本王一直都很欣赏你们俩的才干,之前枯荣大师也答应了让你们来帮本王做事,现在统一高唐的伟业方兴未艾,各个方面都急需精英人才去打理,不知道你们自己喜欢做什么呢?”    
        木马和木蝶面面相觑,没想到我和枯荣大师临来前的吩咐会有出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不禁愣在原地。    
        我把两人的迟疑尽收眼底,哑然失笑道:“呵呵,本王与枯荣大师的约定没有半点改变,你们俩仍可以代土珠岛主的身份去入世历练。本王刚刚的提议是指额外部分,譬如政治、经济、军事、情报等等方面,你们如果还有兴趣的话,也不妨去尝试一番,估计收获会更大一些呢!”    
        二人沉吟片刻后,木蝶率先答道:“小人希望各方面都能够涉猎一些,以便掌握统筹全局的应变能力。”木马随后答道:“小人愿意做一些跟情报有关的差使。”    
        我听得暗暗点头,心里非常高兴,庆幸自己并未看错人。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擅长做什么,能够做好什么,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种自知之明正是衡量一个人才的标准之一,试想若一个人连自己的长处都不了解,你又怎会放心他们去做别的事呢?    
        我欣然道:“既然如此,本王谨代表七海公主殿下正式任命木蝶为新高唐帝国土珠岛代岛主,木马为新高唐帝国礼部代相,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啊?”    
        此言一出,二人不禁啊了一声,眼神中齐齐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之色,随即他们双膝跪地大礼参拜道:“臣木蝶(木马)多谢主公栽培!”    
        我表情严肃地接受了二人的礼拜后,伸出双手一边一个虚扶他们起身。瞅着木蝶和木马面露感激之色,我郑重地道:“按常理来说,本王这种任命并不合适也很冒险,但是值此新高唐帝国内外交困之际,也只能如此处理了。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本王的期望,做出点成绩来给大家看看!当然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本王会在背后全力支持你们俩的。”    
        “是,卑职明白,吾等绝不敢辜负主公重托!”二人信誓旦旦地回答,眸中闪过坚如磐石般的信念。    
        我欣慰地点头道:“很好,本王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做到。两天后你们的同僚将全部抵达土珠岛,在此之前,本王希望你俩做一些准备工作。”    
        木蝶和木马都是八面玲珑之辈,怎会不懂我的潜台词,连忙保证道:“卑职晓得如何去做了,吾等一定在会前把土珠六郡一市理出一个头绪来,以便帝国能够尽快实现改制。”    
        “那本王就拭目以待喽!”我微微一笑后随意地挥挥手,就径直走向马车,留下身后满脸激动的二人恣意地欢呼雀跃,以宣泄心中的兴奋喜悦之情。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六月三日傍晚,最后一支舰队也顺利抵达了土珠岛。至此我集结的总兵力已高达二十二万六千人,其中包括纵横舰队两万六千人,七海第一舰队十万人,新一军五万人,新二军五万人。即使不包括土珠六郡一市正在整编的十四万正规军,实力之强横也足以令任何人为之侧目了。    
        我脑海里闪电般掠过这串数字,心里踏实了不少。因为就算卡尔。麦哲伦除贵族联军外,还动用了留守高唐府的第三十一集团军,整体实力也不过稍微超出我一线罢了。何况那种情况出现的几率微乎其微,先不说他舍不舍得孤注一掷地投入全部家当,只凭一直在侧虎视眈眈的常胜三军,就足够他们心惊胆战,不敢擅自离开海港了。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迈步前行,不知不觉间已走到御书房门外。四名九曜卫齐刷刷地躬身施礼,我随意地摆摆手,遂推门进入如今已归莫芙蓉专用的房间之内。    
        听到门响,莫芙蓉和莫琼瑶嘎然停止了谈话,四道咄咄逼人的目光一齐聚焦在我脸上,使我有一种被刺穿的感觉。    
        我见二人面色不善,略作思索已知其中原委,连忙鞠躬作揖道:“罪臣柳轻侯见过大公主,二公主殿下,之后不论什么责罚都统统接下,只恳请先让卑职解释一二如何啊?”    
        姐妹二人料不到我如此醒目,己方尚来不及发作就被我抢占了先机,更被那副佯装出来的战战兢兢模样逗笑得花枝乱颤,一时间再也无法板起俏脸说话了。    
        莫芙蓉娇嗔道:“哼,看你怎么解释过去两天两夜的行踪!人家和姐姐问过了所有人,结果除知道你拐走了一百名书记官外一无所获。快快从实道来,究竟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竟要把我们姐妹二人也蒙在鼓里?”    
        一旁莫琼瑶反应虽没莫芙蓉激烈,但是清澈明净的秀眸内也掠过了几分好奇之色。    
        我见室内气氛轻松了许多,再非刚才剑拔弩张的架势,赶紧趁热打铁陪笑道:“呵呵,全是愚夫疏忽,居然忘记要通知二位贤妻啦!不过见不得光的事确是一件没做,光明正大的事倒做了两件。你们看!”说着我从随身携带的皮箱内,小心翼翼地取出两套各厚达万页的书籍,珍而重之地摆放到二人身前的书案上,静静地观察着她们的反应。    
        “??”莫氏姐妹分工明确地各选一本书名念出声来,表情却极是困惑,显然即使是博览群书的她们,也很难从两个简单的书名中推断出内容来。    
        我心中偷笑不已,暗暗为能够难倒两名学识渊博的大才女而感到自豪,不过脸上表情却仍保持着一本正经,因为旧帐未清前再添新帐,绝非智者所为也!    
        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期间见她俩信手翻阅着书本,脸色渐渐地从轻蔑向郑重、尊敬、崇拜演变着,最后激动得简直无法自控了。    
        “这是哪位前辈高人的著作?”莫琼瑶以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问道。    
        “是啊,你快说啊,娜娜现在很想知道哩!”莫芙蓉则焦急万分地催促道。    
        我笑吟吟地摇头道:“那说来话长,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讲清楚,还是请二位公主殿下把书中所见总结一二出来,看看是否和我的猜测不谋而合吧!”    
        莫琼瑶沉思片刻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刚才看的是第一卷总论部分。本来从书名推测,似乎是一本离经叛道的邪书,或者是一本记录远古神魔战争的史书,岂料细观内容才发现它的与众不同与实用性。简单概括地说,它就是一本指导人们通过一系列复杂无比的能量转换,去获得神一般伟大力量的书籍。如果能遵照作者设计出的架构全部实现的话,哪怕即使是神的力量也要望尘莫及,我想这才是本书命名为之真实含义吧!”    
        我点头表示赞同,遂望向兴奋得俏脸嫣红的莫芙蓉,看她又有何高明见解。    
        莫芙蓉略显紧张地握紧了小拳头,但是乍一开口却马上镇定下来,神采飞扬地道:“我刚刚迅速浏览了一遍全六卷的大致内容,结果发现这是一部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军事类书籍。当然作者阐述的不是战略战术,而是一系列的武器装备,它们比当代任何一种军械都要遥遥领先一步,即使是我们已知的最先进的‘海神号’战列舰也无法跟它们相提并论。如果按照作者所说的,把那些武器装备全部生产制造出来的话,芙蓉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给人家一个师团的兵力,就能在一个月内荡平高唐八岛,包管把敌人放倒,再摆出八十一种不同样子,中间绝无重复。”    
        “晕!”听完这位超级辣妹兴致勃勃的论述后,我和莫琼瑶不禁面面相觑,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种无力的表情。曾几何时只要与莫琼瑶一聊天,她就总能把话题牵扯到战争方面去。就拿眼前的《机械论》来说,我清楚地记得里面除极少部分外,绝大部分提到的都是非军事内容,岂料经过莫芙蓉充满暴力幻想的小脑袋一过滤,就完全变了味道。估计她把书里面那些自动开垦、耕耘、播种、浇灌、收割的机械,归类为增产军粮的设备;把自动编织布帛、衣物的机械,定位为快速制作军服的工具;还有自动冶炼钢铁的机械,当然更不用说和武器装甲是逃不掉干系了。    
        “说了半天,你还未告诉人家这两本盖世奇书究竟来自何处呢!”莫芙蓉开始刨根问底,一旁莫琼瑶也凝神屏息地望过来,等待我说出作者的尊姓大名。    
        我见无法蒙混过关,只好照实说道:“兰若寺!”    
        “啊!”莫氏姐妹听得不禁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瞅着我,偏偏我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认真,白痴都晓得绝不是在开玩笑。    
        我不愿对她们谈及重修三大魔典的事,于是信口胡编道:“与兰若寺谈判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两本书的初稿,觉得很有见地就趁乱取了出来。后来回到荆园我随手翻阅了一部分,才知道它们的珍贵程度,故召集了一百名书记官帮忙分门别类地重新编撰,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把它们系统地整理出来以备实际应用。喏,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些书,就是我辛辛苦苦干了两天两夜的成果喽!”    
        莫芙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俨然相信了我的解释,莫琼瑶却含笑不语,直觉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书房内沉寂片刻后,莫芙蓉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切地问道:“那些书记官眼下在何处?”此言一出,莫琼瑶也露出了关注神色。根据“唯有死人才能绝对保守秘密”的至理名言,这一百名书记官的下场显而易见,不过她在理智上举双手赞成的同时,在情感上却真心希望我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徒。    
        事实上如果我没有《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做后盾,可以给他们洗脑的话,她俩的担心绝对会成为事实。因为我宁肯背负心狠手辣的骂名,也要当场就把他们杀个一干二净,那才放心国家机密不会被泄漏出去。    
        当然现在根本无须再有此顾虑,于是我佯装不知莫芙蓉问话的背后含义,讶然答道:“他们都回去休息了,毕竟熬了两天两夜,铁人也会禁受不住呢!你找他们有事吗?如果书里有什么地方不太清楚,问我也是一样的。何况那些书记官跟我下过军令状,发誓绝不透露半句哩!”    
        莫芙蓉听我这么说明显松了一口气,欣然道:“那人家就放心了,娜娜还以为你要……”话音未落莫琼瑶已知机地接过话茬,淡然道:“轻侯此来除介绍这两套书外,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与我们商讨吧!”    
        我微笑道:“不错,我打算把这两套书以十万火急的快件方式,连夜发给无忧和慕容炯炯。另外明天上午就要召开新高唐帝国第一次正式朝会了,之后恐怕再没闲情逸致,我想趁着今夜良辰美景,与二位公主殿下把臂共游夜市,不知芳驾意下如何啊?”    
        莫琼瑶未及答话,莫芙蓉已飞过来,用双臂搂着我粗壮的脖颈,并把苗条纤瘦的娇躯挂在上面,连连欢呼雀跃起来。    
        我左臂搂着莫芙蓉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右臂朝着正在哑然失笑的莫琼瑶伸去,她见了娇嗔地白我一眼,这才姗姗走过来,终于也自愿落入“魔掌”。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所有的烦恼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午夜的新阿吉姆上空,突然飘落霏霏的细雨,随着这迷迷离离的雨丝飞舞,闹市区内人群迅速减少消失,喧嚣繁杂的声响也渐渐归于沉寂。    
        我、莫琼瑶、莫芙蓉步入白玉京的时候,整座酒楼内宾客寥寥,掌柜伙计也都一脸倦怠之色不时张嘴打着呵欠,对临闭店前登门的三位衣着普通的不速之客,充满了鄙夷与厌烦。    
        莫芙蓉哪顾得上对方心里转悠着什么念头,刚刚在五角街数十家名店徜徉,用生平第一笔薪金五千枚金币,采购了数百件精美服饰后,她此时心情大好,胃口大开,只想好好地大吃一顿补充被极度消耗的体力呢!    
        我一想到随行护卫的九曜卫们,在把莫芙蓉购买的物品全部放回马车前,一个个怀抱手拎十七八个皮袋,好像要被掩埋起来的模样,就感到非常好笑和庆幸,并暗暗打定主意今后无论如何都绝不单独陪着小妮子逛街,因为那实在太恐怖了。    
        一路行来,莫琼瑶也兴致勃勃地陪着小妮子发疯,购买了许多中看不中用的小玩意,此举倒颇为出乎我意料之外。不过仔细想来又觉理所当然,以往莫琼瑶哪有过随心所欲逛街购物的经历啊,她若想要什么东西,只需吩咐一声,就会有御前女官将时下最流行款式统统准备一份供其挑选呢!    
        伙计慢腾腾地走过来拦在门口,懒洋洋地问道:“三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啊?”    
        我瞅他眸中掠过一抹轻蔑之色,不由得摇头苦笑,心中暗忖道:“嘿嘿,看来我出了一个馊主意呢!本来是想便服简从以免太过惹人注目,却忘了这世上以貌取人的势利小人比比皆是,倒叫这小伙计给鄙视了一回。”    
        身侧莫氏姐妹还在亲密无间的窃窃私语之中,根本无暇搭理旁人,看来点菜重任只好落在我肩上了。虽然懒得计较伙计糟糕的服务态度,但是忍气吞声绝不是柳轻侯的性格,于是我轻描淡写道:“随便来几样小菜吧,能填饱肚子就成啊!”说着就想往内堂走,不料却被伙计不动声色地再次拦住了去路。    
        伙计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暗暗佩服自己没有看走眼,眼前三人虽然相貌不俗,却绝对是穷人家孩子,当下愈发刻薄道:“先跟您提个醒儿,白玉京是新阿吉姆市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普通的阳春面、包子、馒头、稀粥我们是不供应的,另外最便宜的菜肴至少也要一个银币呢!如果您觉着贵,可以到隔壁那条街上的麻记大排档去,那里十个铜板就能管饱。”    
        我听罢不禁气得七窍生烟,曾几何时有人胆敢如此轻视过自己啊?不过一直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我,终于还是按捺住心头喷薄欲出的怒焰,佯作恍然大悟状道:“哦,是这样啊!不过既然来了还是在这儿吃好了。嗯,我看你们酒楼规模不小,区区百年清酒、半岁秋鱼、足斤娃娃蟹应该不会没有存货吧?”    
        话音才落,伙计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首次认识我般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结果却仍未能从青衫蓝巾中看出半点富贵之气,于是以为我只是在跟他呕气,遂大言不惭道:“有,客官要吃多少,我们酒楼就提供多少,不过您得先付款。”    
        我漫不经心地微微一笑,淡淡道:“那就先上一桌吧!”    
        伙计眼中讥讽之意更甚地瞅着我,鄙夷地道:“一壶百年清酒价值一千枚金币,一条半岁秋鱼价值五十枚金币,一只足斤娃娃蟹价值六百枚金币,您说的一桌是想要多少壶、多少条、多少只啊?”    
        此时,我和伙计的对话不但吸引了莫氏姐妹的注意力,同时也将白玉京酒楼的掌柜,以及在一楼进餐的几桌客人的目光也勾了过来。直到现在为止,那名伙计也未将我们一行三人让到席位坐下,而是站在门口盘查祖宗十八代般“点菜”呢!    
        弄清楚始末后,莫芙蓉腾地一下火冒三丈,转身就想召唤门外阶下雨中肃然林立的四十余名九曜卫,立即砸了这家店大欺客的破酒楼,半道却被莫琼瑶悄悄制止了。这位幸灾乐祸中的无良姐姐,居然摆出了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使人为之气结。    
        在往昔近二十年来的海盗生涯里,从没人胆敢主动惹她不高兴,都是她先挑衅才产生的冲突,今天居然在自家地盘里破了例,莫琼瑶感觉又新鲜又有趣,岂肯如此轻易就善罢甘休啊?眼下即使天王老子出面阻止我继续耍猴儿,她都不会给半点面子哩!因为伙计的言行,已深深地触动了莫琼瑶深藏在高贵外表下最原始的野性,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瞅也没瞅伙计一眼,自言自语似地道:“清酒一千,秋鱼五十,娃娃蟹六百,呵呵,这笔帐我可有些算不清楚了。嗯,先不管多少钱,你就给我按照每人五壶清酒,十条秋鱼,二十只娃娃蟹的分量上一桌吧!你来算算一共需要多少钱吧!”    
        伙计熟极而流地随口答道:“一人份是一万七千五百枚金币,三人份就是五万二千五百枚金币。”刚一说完他就被自己报出的数字吓得目瞪口呆,浑身冷汗淋漓,目光始终跟随我掏出的钱袋儿移动,直至发现那只轻飘飘的钱袋里根本不像装有数万枚金币的模样,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不过这种安心仅仅是暂时的,当我随随便便就从钱袋中抽出一张面额百万的金票,像丢张废纸般扔给他的时候,伙计两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而我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让他直接晕厥过去。    
        “四十七加三等于五十,请贵店准备五十份套餐吧!我的要求不高,炭烧清酒、菊花秋鱼、芙蓉蟹斗这三种做法就好。至于其他配菜嘛,就要四色点心金糕、炸芝麻卷、乳奶鱼卷、仿膳饽饽;四色河鲜火烧蛤蜊、孔雀大虾、凤尾群翅、宫灯鱼丝;四色山珍珍珠雪耳、松鹤延年、梅花白玉、繁花似锦;四色家常杏仁豆腐、金鱼鸭掌、金钱吐丝、荷包里脊;例汤就随便来个雪花片汤,水果就来个鲜果龙船吧!”    
        我绕口令般报出的一大串儿菜名,不但让那名势利的伙计口吐白沫地晕倒在地,而且连闻讯赶来救场的胖掌柜也脚步猛一踉跄,差点就心脏病发作直接抽过去。因为经验丰富的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明白我点的是些什么菜,那可每道都是宫廷御宴的指定佳肴啊,非数十名大师级御厨联手不能做出,并且必须使用特殊厨具才能保证原汁原味!另外即使抛开这些极度难做的名菜不提,仅是那五十份套餐,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    
        清酒、秋鱼、娃娃蟹这三种家喻户晓的高唐名牌,每家稍具规模的酒楼都会常备原料,即使是向别家临时借调也不难凑齐。但是百年清酒、半岁秋鱼、足斤娃娃蟹却属个中精品,哪管经营规模大如白玉京,全年用量也不足我刚刚要的十之一二,因为一般来说客人不会大量点这些昂贵无比的特色酒菜,即使偶尔要点也会提前数日订购,给他们从容进货的时间,而绝不会出现眼前这种令人尴尬的状况。    
        此时此刻,胖掌柜真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地上躺着的侄儿,更怨自己瞎了眼,咋就没看出眼前这位布衣富豪的真实身份呢!    
        “现在多想无益,唯有尽快赔礼道歉解决掉这桩麻烦了。”一念及此,胖掌柜赶紧弯腰取回伙计手中的金票,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还给我道:“这位爷,刚才都是小的们不懂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老,现在小老儿代他向您赔礼道歉啦!”    
        我幽凉地看着他,对这种马后炮似的道歉,丝毫无动于衷地道:“哦,掌柜的何出此言啊?什么道歉不道歉的,我听不懂哩!不过是随便吃顿便饭罢了,刚刚你的伙计才说过,我要多少,你们酒楼就能供应多少呢!难道他只是满嘴胡说八道,戏弄我不成?”    
        面对如此不留余地的质问,胖掌柜不禁愣在当场,好半晌才懂得回答道:“不是不是,小的们哪敢随便耍弄客人呢?只是~”    
        我嘎然截断了他下面的话,寒声道:“只是什么?我买你卖,钱都付了,现在一百万金票就在你手里,难道你想反悔不成?哦,或许是钱不够吧?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呢!你报个价出来,我绝不还价就是。”说着把钱袋内整整一叠百万面额的金票都取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后,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胖掌柜越来越苍白的脸颊一言不发。    
        胖掌柜头晕眼花地瞅着金票右下方加盖的那一枚枚金黄印玺,半晌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道:“可是……可是即使我们能做出来五十份套餐,您三位也吃不完啊!”    
        “哈哈哈~”我仰天长笑三声,头也不回地问道:“有人怀疑我们会浪费掉美味佳肴呢,你们说有没有信心吃光它们啊?”话音才落楼外就传来闷雷般的呼啸声:“有!有!有!”    
        我再也不想搭理那名已六神无主的胖掌柜,自顾自地找到一副席位坐下,莫氏姐妹巧笑盈盈地跟了上来,她们身后进门的是四十七名青衫蓝巾、面容冷酷、腰畔悬挂双刀的九曜卫,个个浑身携带着唯有杀人不眨眼的一流刀客才独具的威风煞气。    
        我朗声道:“大家辛苦了,都坐下吧!用餐的时候别拘束,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如果你们之中有人喝的比我少,那明天老子就罚他绕着新阿吉姆跑一百圈!你们互相监督,喝完了没趴下的向我报告战况!”看着他们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淋湿了,却依旧站得腰板笔挺,没有一个人去擦拭脸上和身上的雨水,只任由它们滴滴答答地在脚下汇聚成一滩,我感动莫名之余,对那名伙计和胖掌柜就愈发憎恨,如果不是他们狗眼看人低,这些可爱的战士们怎会被雨水淋到呢?    
        “刷!”四十七名九曜卫同时就坐,动作整齐划一俨然就像一个人似的。他们的坐席恰巧成两朵错落叠放的梅花状,把我和莫氏姐妹坐的这一桌围在中央严密保护起来。原来他们始终不曾忘记过自己的神圣职责啊!    
        胖掌柜本来还抱有一丝想以武力解决的企图,此时却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心知后院那十几名平时耀武扬威的护院,恐怕绑一块儿也抵不上人家随从的一根儿手指,不由得愈发沮丧起来,心思也再次转到了软语相求上面。    
        就在他踟躇不决的时候,楼上蓦然传来一把清静平和的嗓音道:“诸位订的菜,既然本楼伙计应承下来了,自然要说到做到!不过由于伙计事先以为只有三位客人,所以就把话说得太满了。这一点是他做得不对,在下做为白玉京的老板理应向你们赔礼道歉,并做出相应补偿!各位来敝楼原本也是为了用餐,而不是为了呕气,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情,扫了诸位的雅兴,在下也深表遗憾。您看这样如何,五十份套餐依旧,所有配菜也依旧,不过由于现在时间太晚了来不及备齐所有材料,所以在下请求各位宽限在下一点时间好吗?不用太久,最迟明早日出之前,在下一定全部准备妥当,专程送往府上赔礼谢罪。另外各位客官如果仍然愿意继续在敝楼用餐的话,这顿夜宵小弟做东了,那些套餐也只收取原料费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啊?”    
        这番话不但说得条理清晰进退得当,而且态度不卑不亢恰到好处,使听众如沐春风般怨愤全消,发不出一点脾气来。一时间我、莫琼瑶、莫芙蓉三人不禁面面相觑,都看到彼此眼中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个人是谁?新阿吉姆市居然藏着一位如此高明的贤才,作为地主的我们居然会不知道,这实在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啊!”   
        


第廿一卷 决战  第二章 曙光

    想到这儿,我朗笑道:“哈哈,阁下说得好!若刚刚贵楼伙计和掌柜有您十分之一的口才与德行,小弟也不会较真儿啦!嗯,相请不如偶遇,不知兄台愿否与小弟痛饮几杯呢!哦,至于刚刚所谓的套餐云云就此作罢吧!只要你们酒楼拣最拿手的酒菜,真心招待我的兄弟们即可!”    
        那把清静平和的嗓音悠然不迫地道:“恭敬不如从命!楼下夜寒露重,请诸位都移驾到楼上来再谈吧!”    
        莫氏姐妹和九曜卫们留在二楼,只有我登上了四楼,去见那位大隐于市的贤才。    
        因为在等级森严的高唐社会里,随从与女眷没有与主人并肩同行会见宾客的资格,如果我执意那么做,就违反了游戏规则,不但会被当作异类让人瞧不起,更会被视为一种不尊重对方的行为。所以在不想表露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莫氏姐妹就像所有高唐女子一样,严格恪守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乖乖地等候我的好消息。    
        这儿地势比较高,在四层楼上凭窗远眺,可以俯瞰这座美丽城市的雨中夜景。鳞次栉比的闹市区、福鼎寺的尖顶、市政厅的钟楼都显得那么醒目。远远望去街道像是一条条深谷栈道,而漆黑夜色则像一幅轻轻拂动的巨大帷幔,温柔地笼罩在整座城市的上空,覆盖了所有鄙俗与丑恶,只用最纯净的美丽去哄着每个人进入甜美梦乡。    
        那个人恬静地站在窗前,痴痴地望着如诗如画的凄迷夜景,好像浑然没有觉察我已走到身畔。但是当我停住脚步与他相隔半尺并肩而立的刹那,他却早就知道似的呢喃道:“多静谧的夜色啊!没有战争、灾祸、饥饿,更没有压迫与剥削,就像初生婴儿的眼睛般纯真无邪。”    
        这把清静平和的嗓音,瞬间就把我带入到一个与世无争的天地里,情绪感染力之强简直骇人听闻,即使以我现在黑暗魔君的实力也差点着了道。不过根据精神能窥伺,此人武功最多也就是木蝶之流的水平,丝毫不能对我构成威胁,真正可怕的仅仅是他那充满魔力的语言罢了。    
        我轻叹道:“可惜黑夜总会过去,当白昼来临的时候,一切又都会恢复原状,没有半点改变。”    
        那个人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所以我只喜欢夜晚。因为唯有在它宁静无私的怀抱里,我才能远离白昼的喧嚣与争斗,心满意足地去享受一种无忧无虑的快乐。你也喜欢夜晚吗?”说着他缓缓侧转过身正面向我望来。    
        他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眉棱、颧骨、下巴,整个面部的轮廓都棱角分明,肤色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两道剑眉下双目炯炯有神,更衬托出他性格的坚毅与刚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那位三言两语就描绘出一个理想社会的诗人,居然是一位如此雄纠纠气昂昂的硬汉形象,剧烈的反差不禁让我微微一愣。    
        目睹此状,他嘴角轻翘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淡淡道:“你并未看走眼,我只有在夜晚独处的时候,才会有一点点多愁善感,其他时间则是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我。”说完忽然表情转厉,沉喝道:“李戎轩,你磨磨蹭蹭地要搞到什么才能写完啊?”    
        我起初被他吓了一跳,仔细分辨才晓得原来他训斥是另外一个人。而几乎是话音才落,从楼梯口就跑上来一名青衣小帽的少年,恭恭敬敬地施礼后道:“启禀家主,戎轩已写完了。”    
        那个人听罢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吩咐道:“念!”    
        李戎轩迅速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展开后朗声读道:“土珠岛白玉京前堂伙计李勇,平日里嚣张跋扈,嫌贫爱富,为人贪婪势利,经查在新阿吉姆市已造成了极坏影响,严重损害了酒楼声誉。故根据盟规判罚如下:一、发放本月薪金后永远逐出高唐八岛;二、把他的劣迹通告全盟各商号,终生不得聘用。另有土珠岛白玉京掌柜李福,任人唯亲,纵容下属,同时故步自封,任掌柜数年间酒楼业务却无寸进。根据盟规判罚如下,免去其土珠岛白玉京酒楼掌柜一职,由帐房李适接任,念在他往昔尚算勤恳,故发放抚恤金后劝退乡下养老。完毕!”    
        那个人不动声色地听完,断然道:“立刻执行!”    
        “是!”李戎轩躬身施礼后,一路狂飚地飞奔下楼,让我深刻体会到“立刻”两个字的真正涵义。    
        处理完公务后,他英俊的脸上又露出一抹谦和的笑容,慨叹道:“总有一些害群之马,会把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大好局面搞得一团糟糕,所以对待他们我向来辣手无情,倒让阁下见笑了。”    
        我连忙摇头,正容道:“岂敢岂敢,兄台对属下赏罚分明,做事雷厉风行,小弟只会佩服得五体投地,怎会小觑呢?嘿,说了半天都不知如何称呼呢!小弟柳轻侯,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啊?”    
        此言一出,那个人居然毫无半点惊讶之色,只是足足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哑然失笑道:“呵呵,柳兄给小弟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啦!本来我还不想说出真名实姓,因为那牵扯太广,也许说完后彼此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但是你如此信任我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毫不犹豫地就道出了柳轻侯三个字,而不是平常惯用的化名碧胜蓝,又叫我又怎忍心欺骗于你呢?嘿,罢罢罢,世间一切都有因有果,我就遵照天意行事吧!”言罢双手作揖,躬身施礼道:“天堂李德宗见过常胜王阁下!”    
        “什么?”我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目瞪口呆地瞅着他简直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我从只言片语里早就猜到他的身份必然非同小可,却也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如此惊人。眼前站立的英挺青年,居然就是统治着高唐八岛中排名第二的天堂岛,同时白手起家,利用短短十多年时间就奇迹般缔造出自由都市联盟的传奇人物——“点石成金”李德宗。    
        在当今深蓝大陆八大商会里,代号“天堂”的自由都市联盟排名稳居第三,仅次于风云帝国的金雕盟与恺撒帝国的正气浩歌楼。但即便是“邪帝”费心和正气浩歌楼的影子楼主,也万万不敢看轻他半分,因为他们都是继承了先人遗留的数百年老字号,而李德宗却是毫无背景,单枪匹马出道遂如彗星般崛起的商界新贵。他凭借着对商业无人能及的敏锐洞察力,三步两步就把其他五大商会远远地抛离十万八千里,成为深蓝大陆家喻户晓的三大超级商业巨头之一。    
        我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这位老兄可比俺牛多了,身价最起码值五百亿金币以上。瞧他一副早就知道我是谁的模样,不知道心里究竟打的是何算盘?要知我们彼此之间,迄今为止都是敌非友啊!根据木马的情报,他不但参加了釜城会议,更是贵族联军中地位仅次于卡尔。麦哲伦的首脑人物,此番突然驾临土珠岛,难道说是想~”    
        正寻思间,李德宗嘎然打破沉默局面,正色道:“柳兄是不是在奇怪小弟为何要突然造访土珠岛啊?”    
        我被他看破心事,只好坦然承认道:“不错,轻侯确实心中怀此疑问。如今高唐八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李兄贵为‘天堂’领袖,理应诸事缠身忙得不可开交才对,怎会有闲暇时间视察区区一座白玉京酒楼呢?”    
        李德宗饶有兴趣地听完,微笑道:“呵呵,柳兄果然爽快,男子汉大丈夫正应如此!”言罢他沉吟片刻,脸上蓦然流露出一股冷酷无情的煞气,幽凉地道:“如果我是代表十三郡联军前来劝降,不知柳兄会做何打算?”    
        我怎都没料到刚聊没两句他就提出如此尖锐的问题,不由得微微一愣,严肃地反问道:“李兄是指由金瓯三郡、天堂八郡、阁道一郡、海伦一郡组成的十三郡联军吗?不知所谓的劝降,究竟是得自卡尔。麦哲伦的授意,还是李兄刚才突发奇想呢?”    
        李德宗不动声色道:“看来柳兄做了不少功课啊,没错,十三郡联军就是你刚刚说的。至于劝降嘛,你就暂且当作我的突发奇想好了!”    
        我仰天长笑道:“哈哈哈~李兄真懂说笑啊!眼下新高唐帝国已囊括了乾罗、土珠两岛,另整编了十一郡近三十万精锐士卒,且给他们配齐了大陆最先进武器装备;而七海公主殿下更是洪福齐天,得乾坤印在前,与高唐道宗缔结盟约在后,还有赢得了千千万万高唐百姓的衷心拥护,不知我们有何理由投降呢?轻侯觉得倒是十三郡联军应趁早投降才是,免得届时惨淡收场!”    
        李德宗丝毫不为所动,冷然道:“柳兄勿要夸大其词,小弟不久前才从乾罗岛打转回来,所知道的情况一点都不比你少哩!乾罗岛不过初定一个月左右时间,诸般改革也才刚刚起步,未见任何显著成效,而土珠岛的交接不过两天功夫罢了,更不配提起用做谈判筹码。至于你所说的三十万精兵水分也很大,充其量就是十二万六千名七海第一舰队士兵,再加上十万新军罢了,土珠岛的士兵恐怕暂且还派不上任何用场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乾坤印、高唐道宗、的影响力更属可笑之极的问题。如果十三郡联军击败新高唐帝国部队后,攻占了乾罗、土珠两岛一切政策却照旧实施的话,你们又何能继续保持这些优势呢?”    
        我一声不吭地听他说完后,哂笑道:“李兄所言环环相扣,尽管轻侯不想承认也无力从推论本身反驳。但是您想过没有,这番推论的基础是击败我军后如何如何,万一不能击败我军又会怎样呢?不是我柳轻侯小觑十三郡联军,你们充其量也不过是五十万乌合之众罢了,其中所谓的精锐部队——麻衣武士数量才五万人,剩余四十余万皆属士气低糜、装备破烂、缺乏训练的奴隶兵,战场上顺风顺水还好,一旦陷入苦战必将全线溃败。而十三郡联军遭遇新高唐帝国精锐部队的时候,却必然会陷入一番殊死搏斗,因此失败早已命中注定。”    
        李德宗不以为忤地耐心听完我滔滔不绝的演说,这才好整以暇地道:“自轻侯在袍哥州全歼了恺撒皇家舰队,战败了昔日天下无敌的绝代名将哈。路西法之后,两大帝国深蓝六族,乃至从遥远的深红大陆前来做买卖的商家在内,所有人无不对你敬仰有加,我敢说哪怕他们不知道深蓝三大宗师的名字,也万万不敢错漏你的姓氏。‘天敌’柳轻侯,与你这样威名赫赫的敌人交手,若无十二成把握的话,那简直和送死没有任何分别。所以,在你名望愈见如日中天的时候,你的敌人也越来越小心谨慎,甚至故意制造一些假象来迷惑你,让你放松警惕,以便随时从暗处发起致命一击,置你于死地。”    
        李德宗一路娓娓而谈,当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音量倏然减到最低,幽幽地道:“譬如眼下的情况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你怎知道十三郡联军就只有五万麻衣武士和四十五万奴隶兵呢?难道就不会有一些变数吗?假设你所谓的乌合之众,突然全部变成精锐部队呢?金瓯岛制作的武器名动天下,天堂岛积累的财富举世皆知,阁道岛背后是风云帝国高唐府的鼎力支持、海伦岛完颜世家更属于恺撒帝国二皇子勒。路西法的嫡系,只要他们做一些,买一些,要一些武器,就不难淘汰掉你所谓的那些破烂装备吧?另外训练士卒就更简单了,不是只有轻侯才懂得鱼目混珠之计啊!高唐八岛幅员辽阔,孤岛沼泽密林山脉比比皆是,藏起数万人等同儿戏一般。平时给探子看看遮人耳目垃圾部队,关键时刻才启用大批精锐部队,这又有何不可啊?”    
        我听得不禁冷汗涔涔,心里的念头更是瞬息万变。如果李德宗所言全部属实的话,那么绝对能够轻易瞒骗过库索派出的密探侦测,遂导致最后归纳到我手里的情报也错得一塌糊涂,直接影响我对整个战局的研判。看来我是有些被乾罗岛和土珠岛接连获取的胜利冲昏头脑了,以为其余诸岛都是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呢!    
        正寻思间,李德宗竟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别以为这只是假设哦!如今轻侯正面临着最严峻的局面呢!十三郡联军早在四月底就以各岛各郡为单位整编完毕了。器械方面:他们淘汰了所有旧式装备,换上了风云恺撒的全套制式装备;人员方面:老弱病残一概淘汰,只留下了二十岁至三十五岁之间青壮年战士。现在的十三郡联军早已今非昔比,足以堪称是精锐部队了。金瓯岛六万人、天堂岛十六万人、阁道岛两万人、海伦岛两万人,另外再加上今年三月初就秘密登陆了阁道岛的风云帝国第三十集团军,以及金破天最新整编的飞字头番号的三十万精锐士卒,总兵力已臻达八十万人。双方兵力相差如此悬殊,不知轻侯究竟有何奇谋妙计击败他们呢?哦,差点忘了提醒你最重要的一点,八十万兵马此际正徘徊于土珠岛一日航程之外,随时可以挥军南下。”    
        “什么,一日航程?”我情不自禁地惊呼失声,脸上再也无法掩饰内心巨大的震撼。因为所谓的一日航程正是金雕和“海豚部队”的巡航极限,如果敌人恰好位于一日航程之外,就算他们在海面上集结了雄兵百万,战舰千艘,我方也同样会毫无察觉,所以李德宗的话极有可能成为现实,土珠岛已陷入四面楚歌、危若累卵的糟糕境地。    
        这些念头闪电般掠过脑海,我瞬间下定了决心,目不转睛地瞅着李德宗,坚定不移地道:“若真如李兄所言,小弟有再多谋略恐怕也无暇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施展出来,但也绝不会因此投降。曾经无数次比这更惨烈万倍的战役中,轻侯之所以都能坚持到最后胜利,原因就是我一直相信邪不压正。眼下我虽然身处异国他乡,但是立场始终未变。和新高唐帝国数十万将士一样,我坚信自己代表正义,是为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谋求幸福生活而战,所以哪怕血溅三尺、马革裹尸、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终不言悔。即使战役暂时失利也没关系,我将保证让贵族联军付出最惨痛的代价。另外我也要提醒你最重要的一点,新高唐帝国目前的实力不过冰山一角罢了,在南疆我尚有四支主力集团军枕戈待旦,随时都可以挥师东进,惹急了我就把他们统统调过来,让你们也尝尝被以众凌寡的滋味。”    
        李德宗听罢霍然动容,眼中射出激赏之色,赞叹道:“柳轻侯果然不愧是柳轻侯啊!若面对强势的敌人就俯首称臣,那么‘以天为名,惟天可敌’这八个字就再也可笑不过啦!直到刚才那一刻,我才确信你不是利欲熏心之徒,而是真心实意为百姓谋福之人。”    
        他真诚地道:“柳兄,请你莫怪小弟刚才咄咄逼人的盘问与层出不穷的试探,因为德宗要做出一项至关重要的决定。毫不夸张地说,它将影响整个高唐八岛的统一进程,甚至还会改变历史车轮前进的方向。”    
        我不明所以,疑惑不解地问道:“李兄的意思是?”    
        李德宗脸上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表情,庄严地道:“我谨代表天堂岛和库州岛所有军民请求您恩准,让我们即刻加入新高唐帝国。”    
        “啊,你说什么?”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李德宗就给我带来了第二轮巨大的震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偏偏李德宗的眼神是那么真挚而热诚,其中没有掺杂半分虚情假意,即使白痴都可看出那绝非玩笑话。    
        脑海里思维嘎然停滞了片刻,我才恢复清醒,试探性地问道:“诚然如李兄所言,十三郡贵族联军目前确已占尽优势,随时都可挥军挺进把土珠岛夷为平地,您又何来归顺一说呢?”    
        李德宗嘴角露出一抹万分苦涩的笑容,叹道:“不错,这一战十三郡贵族联军确实胜券在握,但是莫要忘了我们的最终目的并非要杀死敌人,而是想通过一系列战争去统一高唐八岛,并把它建设成为一个独立、自主、富饶、美丽的伟大国度。你刚才说的没错,即使我们获胜也仅是一次惨胜罢了,更要面对南疆接踵而来的最疯狂报复,那到底值不值得呢?答案是不值得!因为说到底不论谁胜谁败,受创最重的还是高唐八岛和黎民百姓,更徒然便宜了在一侧虎视眈眈的敌人而已。所以我和金破天决定联手,阻止任何直接或间接削弱高唐国力的事情。”    
        他一边娓娓而谈,一边眼神中露出激动之色,沉声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不相信金破天,但你不可以不相信我们骨子里始终还是一名高唐人的事实。尽管我们俩一个是奸商,一个是军阀,可对于生我养我育我的这片土地,那份真挚的感情绝不允许任何人存有一星半点的怀疑。现在卡尔。麦哲伦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率领着数十万计的异族人和异教徒登陆本土,这种行为无异于彻底摒弃了高唐王族后裔的显赫身世,也永远失去了角逐皇位的资格,只是变成了一名可耻的叛逆和侵略者。对待他这种妄图借用外力染指高唐八岛的野心家,凡是高唐人皆可人人得而诛之。”    
        李德宗斩钉截铁的话语一字不差地传入耳鼓,使得我心底翻起滔天巨浪,终于明白了我最初下的决定是多么正确!即只实施以夷制夷的策略,帮助高唐帝国菊花王朝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七海公主莫琼瑶登基,南疆则绝不直接参予高唐统一战争并且绝不干涉其内政。现在效果显现出来了,卡尔。麦哲伦采用截然相反的直接参予的策略,终于导致了李德宗——金破天势力集团最强烈的抗议,同时也为新高唐帝国增添了两支极强的生力军。    
        激动情绪稍微恢复平静之后,李德宗直言不讳地道:“卡尔。麦哲伦真是太小看人了,不错,我李德宗确实是奸商,他金破天也的确是军阀,但是有一点勿庸置疑,我们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的祖国,更永远不会帮助一个异国人来迫害自己的同胞。若我们那么做,那李德宗和金破天早已不配拥有天堂、库州两岛的领袖地位,早已有无数比我们更加热爱这片故土的高唐人站出来反对我们了。”    
        这时他眸中露出深切缅怀之色,轻叹道:“在过去的十多年里,金破天和我一样还有无数热爱高唐的人们,试图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去追求伟大高唐的复兴,可是我们都失败了。你也许永远都无法理解这种情操,功名利禄对我和金破天这样全部拥有过的人来说算得了怎么回事?每日每夜里当我们扣心自问的时候,唯一感觉就是灵魂在承受痛苦无比的煎熬!金破天在库州岛上最近实施的改革正是在学着新高唐帝国的方法在慢慢尝试,而我则是暗暗在做,因为我还要混在卡尔。麦哲伦身边,看看那些民族败类在厚颜无耻的侵略者怂恿下能够玩出什么花样来。我和金破天都愿意现在就把所有军队的指挥权交给您,还有天堂多年累积的所有财富,只求您还我一个永远不受欺凌,永远不受压迫,永远独立自主的高唐帝国,这是我们唯一的要求。”    
        这番话已不止是深深的震撼了,还让我感到无比汗颜。一直以来我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待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冷漠无情得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直到此刻,当我听到李德宗发自肺腑的话语,才终于明白自己和卡尔。麦哲伦都同样严重低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高唐人永不泯灭的民族性。虽然刚才还考虑过“侵略者”与“统一者”的问题,但是现在看来估计的还远远不够,这种力量的强大程度绝对超出任何人想象之外。高唐人的民族性,不,深蓝大陆上每一个民族,哪怕他只剩下一个人,这种数千年来根深蒂固、散叶开花的精神却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因为它早已在人们的灵魂深处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烙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李兄,我敬佩您,也敬佩金大将军的高尚情操。但是新高唐帝国刚刚才迈出千里之行的第一步,前途不但扑朔迷离,更是凶险难测,难道你们就这么信任我能做好吗?你们怎知道我不会是第二个卡尔。麦哲伦呢?”    
        李德宗听罢再也无法抑制长久以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霎时喷泉狂涌般痛快淋漓地倾诉道:“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开始注意你了。第一个引起我注意的事件就是,你杀掉了我最大的仇家——‘北极星’宿和北斗七星。另外一个引起我注意之处就是,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出身,都是白手起家的平民子弟,都是从权贵豪强的指缝间挣扎求存,终于获得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这辈子我李德宗只尊重你我这样没有任何背景却能闯出偌大一番局面之人,也只相信唯有我们这些原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才真正了解什么是百姓的疾苦,才会真心去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外。我贸然上岛,就是想来亲眼确认一下,看你究竟是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    
        他略微顿了顿,继续道:“因为一直以来我虽然很努力,但是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单薄了,即使我娶了金破天的孙女金明玉,借联姻之便获得了他的全力支持,也无济于事。直到我看见那篇,才在无尽黑暗中眼前骤然一亮,看到了一线曙光。我本以为那是公主殿下起草的文件,后来经过调查才发现竟然是你的手笔,更不禁喜出望外。人贵自知,我晓得自己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和人脉,所以心甘情愿鞍前马后地当一只小卒子算了,最起码我搞不定高唐道宗,也无独力击败整个恺撒帝国的实力,所以为了实现我的理想,只有加入新高唐帝国,借助你们的力量的去完成心愿。我们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    
        我一面凝神细听,一面暗暗咋舌,心忖道:“他奶奶的熊,原来李德宗娶了金破天的孙女为妻啊!怪不得乍开始就摆出一副库州岛我说了算的架势,敢替金破天全权作主呢!嗯,听说金破天现在一个子嗣也没有,唯一的嫡系亲属就剩下孙女金明玉了,那么按照高唐习俗,李德宗和金明玉的第一个儿子必须过继给金家传宗接代。实质上也就是说,作为金氏嫡系继承人的亲生父亲,李德宗已间接掌控了库州岛。现在就不知道金破天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话了,毕竟他还是库州岛名义上的掌舵人呢!”    
        一念及此,我遂把心中疑问原封不动地直接道出。    
        李德宗好像早料到我会有此一问般,不假思索地道:“这一点你毋庸担心,没有人比他更迫切向往高唐帝国的重新崛起。知道吗,他在与风云、恺撒、异族军队的历次交锋中一共失去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婿,家里只剩下了五个寡妇。他心中隐藏着最深刻的哀恸,可他又比任何人都坚强,更能认识到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他现在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看到一个强大自主的高唐帝国诞生,其他事情什么都不在乎了。你虽然是一个异国人,但同时也是七海公主的夫婿,这也就等于是我们半个高唐人,是我们最忠实的朋友。何况我和岳父原本想要做的事,您现在都已做到,如今公主殿下在高唐八岛的威望如日中天。我们再不愿意耽误宝贵的时间打内战,哪怕只是白驹过隙的一刹那也不想耽搁。所以刚刚我才请求你接受我们的加入,这绝对是我和岳父的最真实想法。还有数月前,我曾经通过各种渠道散布谣言说,‘得乾坤印者,做高唐之王’,想不到错有错着竟真被公主殿下得到了乾坤印,总算是未明珠暗投落入歹人之手,看来冥冥中自有定数啊!”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不禁暗暗苦笑,心忖道:“原来你是罪魁祸首啊!我当初还奇怪乾坤印这等瑰宝出世,任何人悄悄藏匿都来不及,怎么竟会闹得满世界全知道呢!嘿嘿,好一招抛砖引玉之计啊,随便一个谣言就能让所有野心家统统浮出水面。高,实在是高,不服不行啊!”    
        一念及此,我更加小心谨慎,最后干脆直视着李德宗的眼睛微微一笑,趁他感到奇怪心神乍分的瞬间,悍然侵入了他的意识海。    
        刹那即永恒,当李德宗恢复清醒的时候,脸上仍保持着刚才那抹奇怪的表情,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我却已掌握了所需的全部情报。    
        我以十二分的热忱把右手伸到李德宗身前,一字一句庄严地道:“我谨代表新高唐帝国欢迎你们的加入。”    
        李德宗万万没料到我从半信半疑至全盘相信的转变过程,居然会如此短暂、突然和迅速,不禁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懂得伸出右手来,与我紧紧地握在一起。    
        这一刻,我对统一高唐八岛的信心空前高涨。说实话,我以前做梦也没想到,当然谁也不可能想到高唐八岛中最大的两股势力竟然会如此轻易臣服,偏偏我感觉不到一丝轻松,只有无尽的责任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    
        天空无际的苍穹在不知不觉中发白了,群星一一消失。    
        我蓦然发觉天已大亮,穿越舷窗举目远眺,黎明的光彩使我眩目,翻腾着的紫红色的朝霞装点着海天一线的尽头,向着苏醒的万物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逐渐地拨开耀眼的云彩,太阳像火球一般出现了,把火焰一样的红光倾泻到森林,平原,岛屿、海洋以及整个世界。    
        凌晨时分,从白玉京酒楼直达“纵横”号的一路上,我和李德宗、莫琼瑶、莫芙蓉四人就即将面临的战事和清晨举行的新高唐帝国第一次正式朝会,畅所欲言地讨论,并在各个领域内广泛地交换了意见。    
        令李德宗感到很意外的是,一直以为只是受庇于祖荫才有今日成就,本身却浪得虚名的七海公主莫琼瑶,比他想象中还要精明厉害百倍。而那位突然冒出来的小公主莫芙蓉,给他的感觉则只能用极度震惊去形容了。从最初的轻视到最后的敬佩,在短短半个时辰的航程里,李德宗的想法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至于当我提起莫芙蓉即将担任内阁总理大臣一职时,他不但举双手赞成,甚至还说除小公主外其他任何人都无法胜任愉快,莫芙蓉是他生平见过的最聪明机敏的女子。    
        抵达“纵横”号后,四人根本无暇歇息,就争分夺秒地分头行事,直至黎明前夕才做完全部准备工作,我也能趁着忙碌中的间隙闭眼小憩了一会儿。    
        “笃笃笃!”清脆的敲门声瞬间把我从沉思中惊醒,稍一凝神,眼前就清楚地浮现出门外站立的那名九曜卫的身影。    
        我沉声问道:“什么事?”    
        九曜卫恭声道:“启禀主公,遵照您的命令,所有朝会参与者现已全部到齐。他们目前正在三楼会议厅等候,殿下特命小人来通知您一声。”    
        我嗯了一声,忽然问道:“昨晚和我们一道而来的李公子眼下在何处?”    
        九曜卫连忙答道:“李公子在三楼会议厅,正和小公主在一起聊天。”    
        我不禁哑然失笑,心想:“呵呵,这个李德宗真是孤寂太久啦!碰到我是谈不完,遇到芙蓉还是聊不够。天才总是寂寞,人生知己难求啊!”    
        念罢我又问道:“殿下准备停当了吗?”    
        九曜卫恭敬地道:“是,殿下正在御书房等您一起出席朝会呢!”    
        我站起身来,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刹时间所有疲劳都一扫而空,整个人再次变得龙精虎猛神采奕奕。    
        片刻后,“咿呀!”一声我开启房门,迈步跨出室外,直奔御书房走去。    
        ●●●    
        当我和莫琼瑶并肩步入会议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双膝跪倒行大礼参拜,即将于不久之后正式登基的女皇陛下和摄政亲王。    
        莫琼瑶右手做虚扶状,威严地道:“众卿免礼平身!”言罢走到主位就坐,我则紧挨着坐在她左下首。    
        此时,会议厅内诸人业已起身,分别按照既定席位入座。依次为:左侧我、索佩罗、西门渡、龙之息、木妖、木鹰(蒯桓、海妍璧、木象、木鱼等四人做为副手坐在他们身后旁听);右侧莫芙蓉、李德宗、朱翊均、木马、木蝶、长孙鼓翼。本来根据风云帝国惯例,文武大臣的席位不应如此安排,但是战争迫在眉睫,只好事急从权简单地划分为左右两个文武阵营将就一下了。    
        莫琼瑶威光棱棱的凤目缓缓扫视全场后,沉声道:“今天是贤德二十一年六月四日,一个具有历史性纪念意义的日子,因为新高唐帝国终于可以正式建国了。在此我要先宣布两个好消息:第一、我们已寻回了高唐帝国的传国玉玺——乾坤印;第二、继乾罗岛、土珠岛、熊岛之后,我们又迎来了天堂岛和库州岛的加入。”   
        


第廿一卷 决战  第三章 阴影

    话音才落,室内顿时一片惊呼。尽管在座的都是才高识远之辈,但是莫琼瑶宣布的第二个好消息实在太令人吃惊了,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只有像我、莫芙蓉、李德宗等知情者脸上毫无讶色。    
        待会议厅内重新恢复安静后,莫琼瑶微笑道:“现在我要郑重地向大家介绍一位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他就是天堂领袖,自由都市联盟盟主、库州岛全权特使李德宗阁下。有请!”    
        众人的目光刹时齐刷刷地聚集在从容不迫站起身来的李德宗身上,眼神中或吃惊、或激动、或好奇、或崇拜、或兴奋诸般情绪不一而足,但是有一点却完全相同,那就是另眼相看。电光石火的瞬间,这位名列深蓝大陆财富榜三甲的豪商巨贾,跺跺脚就四海乱颤的超重量级大人物,就以李德宗这个充满魔力的名字征服了所有观众。    
        他风度绝佳地巡视全场,微笑着回应每一个人的眼神后安然就座,知机地没有做出任何喧宾夺主的失礼行为。    
        莫琼瑶也向李德宗微笑致意后,正容道:“眼下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事情共有内外两桩,外就是贵族联军,内就是帝国建制。前者我们稍后再讨论,现在先说说后者。”    
        此言一出,厅内所有人都露出了凝神倾听的神色,随后莫琼瑶优美动听的嗓音响彻了整座会议厅。    
        “新高唐帝国的基本国策是要把高唐八岛建设成为一个独立、自主、富饶、美丽的伟大国度。为了实现这个终极目标,我们必须采用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更加先进的社会制度。是改革的第一步,我们要彻底消灭吃人不吐骨头的奴隶主阶级,彻底解放身处水深火热的奴隶们。因为奴隶主的倒行逆施加上惨无人道的迫害,已让六百万奴隶忍无可忍纷纷揭竿而起,过去二十多年来高唐八岛没有一天是平静的,奴隶已成为高唐八岛最不稳定的因素,使得帝国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之中,所以必须从速从快地解决。”    
        “改革的第二步是军制吏制,有鉴于贤德初年的叛乱,新高唐帝国将永久取缔贵族私兵制和贵族委任制,将全国军政大权统一集中于皇帝之手,今后不论是文职军职,各级官员一律由朝廷任命并根据律法规定分配护卫,任何人不得擅自招募武士和任命下级官员,违者一律按照叛逆论处。另外有特殊情况者也必须先报兵部或吏部记录备案,经朝廷批准方可施行。”    
        “皇帝以下将设置阁、部、岛、郡、镇、村六级官员。内阁由德高望重的帝国元老和皇帝任命的总理大臣(即帝国首相)组成,是皇帝的智囊团,针对帝国境内发生的所有事件进行分析、研究并制定相应政策。六部是吏、刑、兵、工、户、礼,分别管理某一特定领域,严格执行内阁制定的政策。岛即是高唐八岛,郡即是三十六郡,镇和村也将按照原有的自然地理位置规划,有鉴于行政和国防的需要,将来并不排除合并、消除、增加一些村镇的可能性。”    
        “军队是保疆卫土的最有力武器,所以军制也显得尤为重要。新高唐帝国军制中皇帝是三军最高统帅,总领天下兵马大权,下设都、岛、郡、镇、村五级军事单位。其中都、岛配备正规军,郡、镇、村配备地方部队。都属正规军包括帝国皇家舰队、御林军;岛属正规军包括新编陆军和海军;郡、镇、村属地方部队即指‘豺狼部队’和‘海豹部队’。另外将特设一支快速反应部队——‘狮鹫’,全天候待命随时准备处理突发性恐怖事件。其成员将由四大道宗以及本土其他流派的精锐高手担任,指挥权由皇帝直辖。”    
        “有鉴于阁道岛釜城建都失败的例子,新高唐帝国的首都将迁至天堂岛般若市。迁都后,帝国国防将由北、中、南三大军区组成。即熊岛、库州岛、金瓯岛等十四郡组成北方军区;阁道岛、海伦岛、土珠岛、乾罗岛等十四郡组成南方军区,天堂岛八郡和帝都般若市组成中央军区。军区下辖若干个军、师、团、营、队、组,建制为军五万人,师一万人,团两千人,营五百人,队五十人,组十人。中央军区司令授衔元帅,南北军区司令授衔上将,军长授衔大将,师长授衔少将,团长授衔上校,营长授衔少校,队长授衔上尉,组长授衔少尉,施行帅将校尉四段八级垂直管理。至于军政官员的爵位,即王、公、侯、伯、子、男、勋,将根据个人的战功、政绩和贡献分封。”    
        “新高唐帝国能够顺利建成,与友邦风云帝国塔卡玛干府不遗余力的各方面援助是分不开的,所以我决定与南疆结成‘永久性攻守同盟’。而鉴于常胜王柳轻侯阁下个人对统一高唐八岛做出的杰出贡献,我谨以新高唐帝国皇帝的身份授予他帝国元帅衔和摄政王爵位,他将与我不分彼此,共同执掌帝国最高军政大权。下面就请摄政王阁下亲自宣读军政官员的具体任命吧!”    
        莫琼瑶话音才落,会议厅内掌声雷鸣般响起,显然所有人都对这位未来女皇的演说辞非常满意,无疑她雄才大略的气魄,高瞻远瞩的眼光,条理清晰的论述,已征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使他们心悦诚服。    
        相隔良久掌声歇止,我方用重金属般铿锵有力的嗓音,正容道:“经陛下授权,我谨以摄政王的身份,任命行政官员如下:一、内阁:总理大臣(即帝国首相)由莫芙蓉担任,元老成员包括萨兰大师、枯荣大师、任鬼神、安德鲁。欧奈;二、六部:吏部相由陛下暂代,兵部相由莫芙蓉暂代,刑部相由陛下暂代,户部相由李德宗担任,工部相由朱翊均担任,礼部相由木马担任;三、八岛:乾罗岛岛主由长孙鼓翼担任,土珠岛岛主由木蝶担任,海伦岛岛主由蔷薇担任,阁道岛岛主待定,天堂岛岛主由李德宗暂代,金瓯岛岛主待定,库州岛岛主由金明玉担任,熊岛岛主由薛谁扶担任;四、郡镇村:这三级官员即郡守、镇长、村长皆先由上一级官员慎重推荐人选,再经吏部严格审查通过后由朝廷任命,最后试用若干时日,期间由刑部派出巡查御使监督,无劣迹有政绩者方能转正,若试用期间发现有违法违纪行为将严惩当事人、推荐者、审查者,若试用期后发现有违法违纪行为,则严惩负责监督该官员的巡查御使。另外都、岛、郡、镇、村五级行政单位下属的钱粮、赋税、诉讼、买卖、建筑、制造、教育等诸般事务,皆由部、司、厅、衙、所、处等六级官员专项负责垂直管理,地方官只能从旁协调无权干涉。”    
        说到这儿,我顿了顿目光扫视全场,赫然发觉诸人皆噤若寒蝉,显然被缜密而严厉的行政监督体系吓了一大跳,彻底断绝了想借官职大捞特捞的贪念。    
        我不动声色,继续道:“再次经陛下授权,我谨以帝国元帅的身份,任命军方将领如下:一、中央军区司令由我担任,下辖帝国皇家舰队指挥官索佩罗上将,御林军军长秦山上将,‘狮鹫’部队指挥官由木马暂代;二、南方军区司令由西门渡上将担任、副司令由龙之息上将担任,下辖第一军军长蒯桓大将,第二军军长海妍璧大将,第三军军长木妖大将、副军长木象大将,第四军军长木鹰大将,副军长木鱼大将;三、北方军区司令由金破天上将担任,副司令由李德宗暂代。各项任命宣布完毕,上述所有未列席任命者,将由吏部以书面形式统一通知。下面有请户部相李德宗介绍一下贵族联军的动向!”    
        刹时间,厅内再次响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良久不绝于耳。因为与以往的临时任命截然不同,这次朝会上的分封,是以新高唐帝国皇帝的名义正式确定了众人的职位和权限,并在绝对保证中央领导地方的大前提下,给各个势力集团根据其本身的实力明确而公平地划分了利益范围,使得所有人都非常满意。    
        片刻后,李德宗离开了坐席,渊渟岳立在巨型地图前,指点着高唐八岛侃侃而谈道:“此番十三郡贵族联军进犯土珠岛,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消灭刚刚建立不久的新高唐帝国,取得乾坤印,同时恢复奴隶制度。他们的原始成员包括金瓯岛、天堂岛、阁道岛、以及海伦岛的完颜世家,仅十三个郡就有二十六万精锐部队参加。我郑重地提醒大家一点,这精锐二字绝无半点水分,他们换装了风云、恺撒军方的全套制式装备,而且都是二十岁至三十五岁之间青壮年战士,所以请切勿轻敌。另外还有釜城的雨少爷,即风云帝国高唐府总督卡尔。麦哲伦直辖的第三十集团军二十四万人。”    
        这番话把众人说得心惊肉跳,冷汗涔涔,就象我第一次闻听般骄傲轻敌的情绪瞬间不翼而飞。    
        李德宗稍微等了一会儿,待众人消化完毕后,继续说道:“他们的进犯计划分为三部分:一、在土珠岛四周一日航程外的海面上悄然完成集结;二、由海伦岛北部的麟蹄郡守军扮作贵族联军主力部队,向南部的天原郡发动猛攻,逼迫镜心明智流向土珠岛求援。其目的是调虎离山,把他们最惧怕的帝国皇家舰队和御林军引向海伦岛,伺机在半路集中五倍优势兵力一举全歼,而遭遇新一军、新二军时则只用少部分兵力牵制,使其始终不能援手。三、全歼目标后登陆土珠岛,逼迫净土宗改弦易辙,再乘势收复乾罗岛,一举囊括高唐六岛,彻底孤立拒不合作的金破天和任鬼神后慢慢蚕食。至此统一高唐已稳操胜券。”    
        会议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大家忽然都沉默了。虽然沉默的时间异常短促,但其间,众人的内心活动却是极为复杂的。谁都知道李德宗刚才那些话的份量,如果敌人的计划成真,即使不能全歼也可重创新高唐帝国的各支部队,并大幅降低己方好不容易才在民间树立起来的威信,那简直就是毁灭性打击,新高唐帝国必将摇摇欲坠。哪管日后可借南疆军反扑,也万难再撼动卡尔。麦哲伦集团,因为届时木已成舟,人家早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以倾全国军力奉陪到底。    
        李德宗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打破了沉默,微笑道:“当然这仅是贵族联军的如意算盘罢了,他们起码犯下了三点致命错误。一、他们严重低估了新高唐帝国的战斗力。海战不是陆战,人多未必势众,对于装备了最先进战舰和远程武器,并拥有跨洋作战能力和丰富海战经验的帝国皇家舰队来说,敌舰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二、他们被极少数卖国贼蒙蔽了双眼,忽略了绝大多数高唐人刻骨铭心的爱国情操。对待无耻的侵略者,金破天不会置若罔闻,李德宗也不会坐视不理。三、他们认为计划万无一失,抱定了必胜信心,未战已先产生骄兵情绪,甚至连一着后手也未准备,所以一旦受创必将全线溃败,绝无挽回战局的希望。”    
        这席话分析得丝丝入扣,有理有据,尽管有点夸大了帝国皇家舰队的战斗力,但为振奋士气也属无可厚非了。会议厅内霎时被惊涛骇浪般的掌声淹没,李德宗风度翩翩地作揖施礼后,返回了原来的席位。    
        我心中暗暗佩服李德宗缜密无比的思维和充满魔力的语言,向他微笑致意后,接转话题道:“李兄刚才所言句句是真知灼见,大家要时刻牢记啊!现在我们有请帝国首相兼兵部相莫芙蓉,就如何对付贵族联军,说说她亲手拟定的作战计划。”    
        莫芙蓉幽然站起,走到地图前盈盈俏立,面对众人或惊讶、或轻视、或迷醉、或欣赏的眼神丝毫不以为意。此刻,她一对比星光更灿烂的美眸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强大自信,从容不迫地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各位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莫芙蓉的嗓音清脆甜美,语言婉约含蓄,可惜众人却根本无心欣赏。因为刚才从她樱桃小嘴里娓娓道出的作战计划,不但叫他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更是暗呼家山有福,庆幸自己不是这个相貌美若天仙,心肠毒如蛇蝎的小妮子的敌人。这也是迄今为止除柳轻侯外,第一个能在战略战术领域内,让他们这些桀骜不逊的家伙集体感到高山仰止、永远无法逾越的军事天才。    
        “难怪她小小年纪就被任命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首相兼兵部相呢!呜呜呜,老天爷为什么要派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小魔女做我们的顶头上司啊!看来以后一定要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干活了,绝不能有半点松弛懈怠,否则叫她抓住小辫子,很可能被她论斤卖掉还替她数钱呢!”    
        本来惊讶、轻视、迷醉的人们如是想,而欣赏的人们则都喜上眉梢。因为他们一直确信莫芙蓉是百年难遇的政治军事天才,而眼前铁铮铮的事实则确凿无疑地证明了这一点。刚才当她面对新高唐帝国一众俊杰豪雄的时候,仍能保持镇定自若的神态,俨然一副指点江山胸怀日月的大家风范,那她放眼世间还何惧之有呢?    
        新高唐帝国的第一次正式朝会,就在众人对莫芙蓉无限感慨之中悠然结束,而一场即将奠定高唐霸权归属的大决战,却又悄然拉开了序幕。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    
        这是一片银亮的海,静得没有一丝波纹,仿佛刚刚熨过的一块儿厚蓝布,整齐地铺在那里,以一股不动声名的气势,清晰地划出优美的弧度。金灿灿的阳光漫空倾泻下来,注进万顷碧波,使单调而平静的海面变得有些色彩了。    
        夕阳斜照下,在这片距离土珠岛东北角两百海里的洋面上,金瓯舰队下属的一百四十四艘大小战船正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慵懒如一群饱食后的猛兽般昏昏欲睡。    
        它们由六十艘“海豚”级驱逐舰组成一个大菱形阵套在外围,内侧镶嵌着一个由十二艘“狂鲨”级巡洋舰组成的小菱形阵,每艘“狂鲨”级巡洋舰四周都各有六艘“龙虾”级护卫舰构成一个六芒星阵如影随形,整体构成了一座变幻莫测、攻守兼备的奇异阵势,暗藏无限杀机。    
        位于阵内小菱形的西南方顶点上,旗舰“鸢尾”号三层舰桥护栏内,金瓯岛朱家的现任家主沈晴,正出神眺望着海平线尽头的落日,享受着晚膳后片刻超然物外的宁静。    
        此时,她那张艳如桃李的瓜子脸上,虽然摘掉了平素冷若冰霜的面具,但是合着娇嫩水灵的肌肤,颀长俊美的身躯,以及端庄典雅的气质,却仍会予人一种贵族特有的傲慢、矜持与距离感。她无疑是一名天生让人感觉难以接近的女人,也是一名惯于发号施令的首脑人物。    
        晚风徐徐,微微拂动着轻薄的春衫,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沈晴动人的娇躯,使她有如凌波仙子般丰姿绰约,神采飘逸,而又隐隐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使人不敢逼视。    
        谢鲁蹑手蹑脚地走上三层舰桥后,就垂手肃立在阶梯尽头,手中紧握着十万火急的战报,默默地等待着那位美若天仙的主母传唤。他知道沈晴的武功已臻达匪夷所思的奇妙境界,即使少爷朱翊均突然失踪前也望尘莫及,昔年在金瓯岛除了主人朱光熹之外,尚无人能够接下她三招。故不论他如何潜踪匿迹都休想瞒过沈晴的耳朵,之所以蹑手蹑脚只是为表达发自内心深处的敬意罢了。    
        时间悄然流逝,约过了一盏茶功夫后,沈晴轻叹道:“唉,发生了什么事?”清扬动听的声音里充斥着淡淡的无奈和感伤。    
        每天欣赏无限美好的夕阳,本是她心中感到最宁静惬意的时刻,绝不希望任何人前来打扰。可是心腹大将谢鲁的突然出现,却预示着有一件特别重大的事情发生了,必须打断她的欢愉辰光,怎不叫她黯然神伤呢!    
        谢鲁饱经沧桑的老脸上罕有地露出万分焦急神色,颤声道:“启禀家主,孟祁飞鸽传书来报,熊岛的薛谁扶率领两万暴熊武士悄悄登陆金瓯岛后,于昨晚掌灯时分,迅捷绝伦地连续攻占了会宁郡和罗津郡,眼下兵锋直指平康郡,首府危在旦夕啊!”    
        沈晴娇躯剧震,俏脸上立刻凝起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具,寒声道:“他现在手里还剩多少兵马?”    
        谢鲁沉吟片刻后,苦涩地道:“大约只有三万名预备役民兵和专职负责镇守老宅的四千名铁甲武士吧!当他发现敌人兵锋势不可当后,果断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战术,把平康郡周围五十里的水井统统填堵,粮食也全部搜刮干净,现在坚守待援呢!幸亏当初家主临行前考虑周详,把粮仓和武库都设立在了首府,即使暂时丢掉会宁郡和罗津郡也不致于造成太大的损失。”    
        沈晴无心享受谢鲁的恭维,强忍着怒火问道:“熊岛何时换成薛谁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小子主事了?攻占金瓯岛究竟是出自任鬼神的授意,还是薛谁扶擅自行动,你们调查清楚了没有?另外库州岛的金破天这几天有什么动静?我就不信单凭熊岛一个郡的兵力,就敢太岁头上动土,他们背后肯定另有主使者!”    
        谢鲁被沈晴一连串的质问弄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嗫嚅道:“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属下尚来不及仔细查探……不过前些天四大贤者联袂赶赴土珠岛议事,随从里有各宗流的种子高手,其中就包括薛谁扶在内。属下猜想他刚刚回熊岛没几天,就贸然突袭金瓯岛,是不是跟新高唐帝国达成了某种协议啊!”    
        沈晴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片晌后,断然道:“立即飞鸽传书予卡尔。麦哲伦、李德宗,坦言相告熊岛入侵之事,并通知二人我们要马上回援金瓯岛,无法继续参予‘镇天’行动了。”    
        谢鲁恭谨地道:“是,属下遵命!”说完却未马上转身离去,而是眼神中露出迟疑之色,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家主,这么做会不会引起他们的误解啊?恐怕届时……”    
        沈晴心知谢鲁担心的是什么,抬手嘎然截断他下面的话,冷笑道:“嘿,别太在意他们的想法,三岛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只要我们牢牢掌控着金瓯岛的矿藏和武器制造业,不论他日是谁登基称帝,都要依靠我们撑起帝国工部的半边天。即使是眼下,他们常规武器装备的修理和箭矢弹丸的消耗,也需要由我们大力协助和提供哩!所以~”    
        说到这儿,沈晴目不转睛地瞅着谢鲁,坚定地道:“我们永远不能失去金瓯岛。”    
        谢鲁迷惘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如剑,凛然道:“是,属下明白了。”    
        沈晴满意地点点头,遂再也不理谢鲁,任凭他悄无声息地退入暮霭之中。    
        ●●●    
        随着夏云的浮动,一牙残月倒挂在夜空,时隐时现,海面上闪出微弱的青光。近处影影绰绰地泊了几条夜间捕捞的渔船,船口还依稀透出一点光亮。整个海伦岛西岸像一只弯曲着的臂肘,潮涨潮落,波浪有时斯文得像在悄悄叠着一匹匹软缎,忽灰忽绿,一折一折地轻轻叠过,有时又势如千军万马,龇着凶恶的牙齿,大声咆哮,直像是不依不饶地追赶着什么。一排接一排,一排催一排,最后都撞在褐色的巉岩上,溅成浪花,然后重新归入大海。    
        金瓯舰队沿着这条安全快捷的航道,扬起船帆顺风急驶,恨不得舷生双翅眨眼间就飞回老巢,救援那些正被凶恶的熊岛强盗们迫害中的亲友。    
        为保持充足的体力,沈晴严令除值班人员外,所有人一律强制休息。因此一百多艘战舰上鸦雀无声,唯有接近桅顶的了望台上才会偶尔折射出一道微弱的亮光,那是了望手掌中的魔镜反映出的月辉。    
        作为开路先锋的“海豚”级驱逐舰“乌羽”号了望台上,了望手郝西瑟慵懒地打着呵欠,勉强睁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正痛苦地徘徊于半梦半醒之间。    
        此时夜深人静,大家早已熟睡,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大海的潮声,就像儿时听到睡眠着的母亲的呼吸。大海有多悠久,这海的呼吸就有多悠久;大海有多沉着,这海潮的起伏就有多沉着,这一切有如最美妙的催眠曲般使他沉睡过去。当海风聚紧了的时候,他在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了海的咆哮,海的呐喊,海的欢呼,还有千军万马的厮杀。    
        “阿嚏!”午夜凉飕飕的海风钻入衣襟,冻得他激灵一个冷战从酣梦中惊醒过来,眼前一团团的雾气在海上徜徉,灰蒙蒙的海仿佛被雾碾得平平的,像片片发亮的沼泽。周围一切景物都变得模模糊糊地不可分辨,连原本紧随其后的“珊瑚”号驱逐舰桅顶上的那串红色信号灯也看不见了。    
        郝西瑟不禁低声咒骂道:“该死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起雾了?要是‘珊瑚’号没跟上来,舰长非得活剥了我的皮不可!”想到这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从腰畔解下螺号,凑近嘴边使劲吹去。    
        “呜——”低沉绵长的号角声穿透一层层苍茫的迷雾,向四周高速扩散出很远很远。    
        发出联络信号后的郝西瑟放下号角,静静地等待回应。可是相隔良久,“珊瑚”号依旧没有回应,使他心里更加忐忑不安起来。幸好这时海风渐疾,雾气再也招架不住狂风肆虐而迅速消散,露出了令人迷醉的璀璨星空。但郝西瑟已无心观赏夜景,因为他早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    
        原来迷雾消散后,“乌羽”号正前方百丈外竟蓦然浮现出数十艘大型战舰,它们组成一轮下弦月战斗队形,虎视眈眈地拦住了去路。尽管距离很远,但是郝西瑟仍清楚地看到了最靠前那艘战舰上的飞龙战旗在迎风飘扬,还有裸露在侧舷甲板上,装满石弹蓄势待发的三十架大型投石机。    
        郝西瑟吓得两腿发软咕咚一声坐倒在地,颤声道:“我的娘啊,居然是……是……金破天的飞龙军!这……这怎么可能呢!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郝西瑟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遂狠劲拧着自己的大腿肉,偏偏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现在他恐惧到了极点,甚至忘记了一名了望手起码的职责——发现敌踪后立即吹响警号,而是双手无意识地拿起魔镜,更加仔细地辨认起来。    
        这一次,他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因为郝西瑟终于发现了“珊瑚”号,以及金瓯舰队下属的所有战舰,同时他还发现它们正被整整多出五六倍的近千艘战舰团团包围迅速逼近。视野内飞龙、飞虎、飞豹、飞鹰、飞熊、飞狮六种图案迥异款式相同的战旗,充满霸气地猎猎飞舞着,而在一片片战舰背光投下的巨大阴影中,正射出无数艘纤长灵巧的护卫舰,黑鸦鸦地遮蔽了整个海域,闪电般朝着金瓯舰队的位置蔓延过来,战势一触即发。    
        “呜——呜——呜——”尖锐刺耳的警号声此起彼伏,瞬间响彻方圆数里,可惜明显太迟了,因为收紧“口袋”后的库州舰队已倏然发起总攻。    
        刹时间,磨盘大小的石弹冰雹般轰轰砸落,霍霍燃烧的火箭骤雨般嗖嗖洒下。在密集无比的远程火力支援下,数百艘满载着精锐武士的护卫舰,有惊无险地突进到了金瓯舰队战阵深处。在这段长约百丈的航程内,它们只遭遇到零星的箭石打击,除极少数护卫舰有轻度损伤外,绝大多数护卫舰都安然无恙地成功靠近了预定目标,展开了最猛烈的攻势。    
        郝西瑟亲眼看见船舷两侧下方,突然冒出无数敌军士兵。他们身穿漆黑水靠,口衔锋利钢刀,手脚矫健如猴地顺着飞爪固定的绳索不断爬上船来,顷刻就淹没了甲板,向驾驶舱和休息室涌去。沿途睡眼朦胧的己方战士,哪里是这帮如狼似虎的精锐武士的对手,几乎没发起任何像样的抵抗,地上就倒下了一大片尸体。那一道道涓涓细流似的血水肆意流淌着,很快就染红了甲板,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出诡秘绝伦的色彩。    
        “呜呜呜……我不想死啊!”郝西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不附体,浑身颤抖着呜咽不已。正当他拼命蜷曲着身体,试图缩入了望台一角躲藏起来的时候,桅杆下方蓦然窜上来一名体形彪悍的敌军士兵,手里拎着明晃晃的钢刀,朝他阴森森地冷笑着扑了过来。“刷!”刀光一闪,整个世界被血红色渲染得模糊一片……    
        不但是“乌羽”号遭到了袭击,“珊瑚”号甚至是旗舰“鸢尾”号也概莫能外。金瓯舰队两翼的驱逐舰更有多艘被击中要害,海水顺着舰体破裂的洞口疯狂涌入,巨大的风帆也被火箭点燃熊熊燃烧,有如一支支凄美壮丽的火炬。    
        金瓯舰队摆出的四象六合阵深谙兵法精髓,如果换做正面交锋,尽管库州舰队的战舰数量五倍于己,也定可保全身而退。可惜金破天根本就不按牌理出牌,反把“兵者诡道”四字真谛体现到了极至。他不但算准了金瓯舰队回航的路线,选择了一处最宜设伏的地点,更充分利用了气候变化,以及敌方警戒最松懈的午夜时分,集中全部兵力发动突袭而一举成功。    
        如今金瓯舰队的官兵们,都感到了一种濒临绝境的恐惧。他们眼瞅着四周涌现出越来越多的敌舰,距离越逼越近,心理承受的那种庞大无匹的压力简直无法形容。此时此刻,他们多希望家主能够制造奇迹,带领大家迅速脱离这个噩梦般的战场啊!可惜现在“鸢尾”号也自身难保,作为此次行动中最重要的攻击目标,至少已有二十艘护卫舰把它重重围困,数千名凶悍绝伦的死士前仆后继地不断试图攀上甲板,局势堪称危若累卵。    
        “鸢尾”号三层舰桥护栏内,沈晴傲然屹立不动,一脸镇静自若的神态,情绪丝毫不为周遭战况所左右。“嗖!嗖!”不时有三两支冷箭乱矢飞来,都被左右侍卫以铁盾及时挡掉了,并未造成任何损伤。她的出现无疑给所有士气低糜的官兵们打了一剂强心针,尽管敌众我寡严重失衡,对方一时半刻也无法强攻上甲板。    
        战斗过程有如拉锯,反反复复地前进后退,两侧船舷成了争夺最激烈的地方,一旦被突破防线“鸢尾”号立将全军覆没,因此所有官兵无不誓死拼杀。    
        沈晴瞅也没瞅脚下的“鸢尾”号一眼,而是通过单筒魔镜,把犀利的目光穿透苍茫夜色,直指远处隐藏在黑暗中,正在悄然逼近的库州舰队主力战舰。    
        “四十艘‘狂鲨’级巡洋舰,二百艘‘海豚’级驱逐舰,六百四十艘‘龙虾’级护卫舰,整整三十万士兵……金破天啊金破天,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跟熊岛的薛谁扶勾结在一起,设好这个圈套让我钻吗?你好毒啊!”    
        沈晴呢喃自语着,白皙修长的玉手已深陷护栏盈寸,默默宣泄着心头无比的愤怒。    
        身旁众侍卫个个深谙察言观色之道,眼瞅着主母举止变得颇为异常,哪敢上前规劝半句,纷纷把求助的目光集中在沈晴身后的谢鲁脸上,希冀总管大人能够出言平息主母的雷霆之怒,否则说不定谁就要倒大霉呢!    
        谢鲁欲言又止地犹豫了半晌,终于不负众望地斗胆进言道:“家主,敌军有备而来,您看是否先行下令突围而出,进行适当休整后,再做打算啊!”    
        沈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收回玉手问道:“我吩咐你做的事情,都已准备好了吗?”    
        谢鲁连忙答道:“是,所有‘狂鲨’级巡洋舰上的‘沉鱼’炮都已进入待发射状态,请指示!”    
        沈晴听罢瞬间恢复了端庄娴静的神态,淡然道:“很好,看来现在是时候该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了!”    
        ●●●    
        “飕飕飕……”九颗拖着尾光划破长空的流星,从金瓯舰队的旗舰“鸢尾”号上升起,攀至约三十丈高后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巨响倏然炸裂,化作一团团硕大无朋的红色光雨缓缓陨落。    
        电光火石的刹那,战场上每个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反应却截然不同。    
        金瓯舰队立时士气大振,下属的所有战舰,除即将沉没或已被攻占的之外,皆拼尽全力地向着旗舰“鸢尾”号靠拢。而库州舰队却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数百艘猛攻不断的护卫舰们,有如被一根根无形绳索牵扯般毫无觉察地跟着敌舰亦步亦趋地行进。    
        这一刻,尚滞留在远处观战的库州舰队的旗舰“渡劫”号三层舰桥上,金破天也感到非常困惑,甚至凭借数十年戎马生涯积累出来的宝贵经验,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第廿一卷 决战  第四章 沉鱼

    可是一切都安然如故,除了金瓯舰队越来越紧缩的阵型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如果说刚才金瓯舰队是一条毫无防备的蛇,那么现在它遭到偷袭后已倏然觉醒,迅速地团团盘起,构成了一座首尾兼固的蛇阵。但在五倍兵力重重围困,以及数百艘护卫舰层层渗透下,聚集一处不过是更快地自取灭亡罢了,根本无法扭转战局。    
        凉气袭人的晚风中,金破天身躯挺得笔直,负手眺望着正被逐个蚕食的敌舰。    
        忽然,他哑然失笑道:“嘿,女人终究是女人啊,头发长见识短,她自以为会摆个四象六合阵、一字长蛇阵什么的就懂打仗了。殊不知战场千变万化,岂是一两个阵势所能决定输赢的事!这年头儿恐怕只有傻瓜才会跟别人按照兵书上的记载,生搬硬套地作战哩!”话音才落,他身后众将也一一点头附和,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主公,请允许末将率领本部人马加入进攻序列,潘德拉在半个时辰内定将敌酋首级奉上,以壮我库州军威!”一把粗犷狂野的嗓音在人群中闷雷般轰然炸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定精观瞧,原来是飞虎军长潘德拉。    
        金破天见是他,不由得莞尔一笑,心中暗忖道:“果然不愧是‘虎煞’潘德拉啊!斗志总是如此旺盛,不论何时都要抢占头功呢!”对旗下这位骁勇无敌的猛将,金破天极度偏爱,值此不明敌情的情况下,岂肯轻易放他出马?    
        正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拖延时间之际,人群中倏然响起另一把破锣般的嗓音,嚷道:“杀鸡焉用宰牛刀,末将愿代潘兄出马,一举生擒了沈晴那婆娘来,请主公恩准!”    
        “他娘的,是谁敢抢老子的生意,难道就不怕我撕碎了你?”“虎煞”潘德拉气得七窍生烟,斜眼一瞥却是飞熊军长皮耶鲁,不禁更是火上浇油,差点就当场发作,幸亏被身后的飞豹军长巴鲁卡扯了扯衣襟,才强压下火爆脾气。    
        因为库州岛军方下属的飞字头军团里,龙虎豹和鹰熊狮的六位主将分别隶属两个派系,即官方原班人马与神道无念流,所以明争暗斗无休无止,总想压过对方一头。当然这种状况是金破天故意制造出来的,他利用双方的矛盾促使权利集团内部达到某种微秒的均衡,以便更加游刃有余地统治下属。    
        眼下飞字头军团六大主将分别为:飞龙军长金明玉、飞虎军长潘德拉、飞豹军长巴鲁卡、飞鹰军长古天士、飞熊军长皮耶鲁、飞狮军长罗遗楯。    
        其中最精锐的部队非飞龙军莫属。它是金破天在军改时,抽调库州十郡最强悍的战士组成的岛主直属亲卫队。军长一职更是由经他十余年苦心栽培,如今已精通所有权谋兵法的事业接班人——孙女金明玉亲自担任。    
        金破天可谓用心良苦,事实上也只有秀外慧中的金明玉,才可以制衡大智若愚的古天士,同时堪堪抵挡神道无念流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渗透。而身为镜花堂主和派内头号种子高手的古天士,俨然已是神道无念流的代言人,委任他为飞鹰军长绝对是金破天不得不做出的妥协与让步。    
        现在金明玉指挥预备役部队留守库州岛,古天士也借派内长老召见为由暂时离开部队,没有了两位首领的约束,剩下四位桀骜不逊的猛将自然要寻隙向对方挑衅了。至于明目张胆地火拼是不可能的,不过抢抢功劳气气对手却是无法避免的例行节目。对此金破天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部队需要的是充满斗志的战将,而不是懦弱无能的孬种,何况借此他还能在战斗中获得比预期更好的战果,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眼瞅着“虎煞”潘德拉和“熊魔”皮耶鲁横眉怒目地对视,却也没人敢上前劝阻。一来双方实力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二来主公面前他们也要收敛三分,不敢真的动手,毕竟两百煞威棒的滋味绝对不好受;三来他们即使真打起来的话,除非是金破天、金明玉、古天士亲自出言喝止,否则谁也休想能让他们停下手来。    
        潘皮二人正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之际,身旁蓦然传来一把轻柔平缓的嗓音,充满讶异地道:“咦,奇怪,情况有些不对头啊!金瓯舰队怎么好像很愿意被我们包围似的呢?”这句话瞬间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重新集中到了战场上,甚至连争执中的潘德拉和皮耶鲁二人也不例外,无形中暂时化解了金破天面临的困扰。    
        发言者正是安然鹄立在金破天右后侧半步,年约三旬而相貌清奇的银衫文士,那除了“银狐”史莱德还能是谁呢?    
        史莱德是金破天麾下的首席智囊,虽然金明玉和古天士都才智卓绝,但是也丝毫不能动摇他库州岛军师的超然地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以往数十场大小恶战中,每次都是倚赖着他的奇谋妙计才化险为夷并最终转败为胜。于是大家都已习惯聆听他的见解,遵从他的指示,加上史莱德本人素来低调而稳健,从不大惊小怪,此番略带疑惑的话语,就足够引起众人的高度重视了。而经过他点醒后不久,在场所有人都发现了其中蹊跷之处。    
        战场形势错综复杂,外圈是防止漏网之鱼突围的四十艘“狂鲨”级巡洋舰,中间是严密监视敌舰动向的二百艘“海豚”级驱逐舰,内层是超过六百艘的“龙虾”级护卫舰与金瓯舰队纵横交错地激烈交战。    
        当前金瓯舰队已从最锋锐的四象六合阵,重新组成了最坚固的乾坤无极阵,表面看上去就象一颗无懈可击的圆球。由十二艘“狂鲨”级巡洋舰做支点,下属的护卫舰收缩防守在主舰周围,而刚从最外缘退下来的“海豚”级驱逐舰,则拖着伤痕累累的舰体嵌入阵中各处空白的地方防御。    
        不过战役最初,在库州舰队猝不及防的全力突袭下,六十艘“海豚”级驱逐舰现在早已所剩无几,凭借十余艘残破不堪的中型战舰,根本无法弥补变阵后产生的巨大空隙,使得数以百计的小型敌舰有了可乘之机。那副景象有如一群饿狼利用空当分割包围了落单的猛虎、猎豹与牧羊犬,张牙舞爪地不停撕咬,而外围还有大批猛兽步步进逼伺机助攻,情势对金瓯舰队来说危险到了极点。    
        根据目前的战况,对金瓯舰队最有利的做法就是,集中全部尚可一搏的战舰后,选择包围圈某一薄弱环节强攻突围。其次是展开游击战,在机动中牺牲少量战舰牵制着敌人主力,同时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后伺机突围。总之敌众我寡的形势下,哪怕维持刚才短兵相接的状态,也比现在聚成一堆当靶子强上百倍。    
        按理说能排出四象六合阵的兵法高手,绝不至于象菜鸟般惊惶失措,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但是沈晴偏偏就如此做了,而且还蓄意召集了所有战舰结起乾坤无极阵,甘心忍受超过六百艘护卫舰的轮番轰炸,这就不能不让人感到有些奇怪了。    
        “银狐”史莱德生平最爱出奇制胜,极擅使用奇袭、奇兵、奇谋来扭转战局,他不想被敌人用奇计狠狠摆上一道,这才出言提醒。但是由于迹象尚不明显,而沈晴又一向在兵法韬略上没有显赫名声,所以也很有可能真象金破天刚才猜测过的一样,她就是一个菜鸟级指挥官。故史莱德也未下结论肯定此事,而是随口说出,顺便也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以避免只是虚惊一场后,被众将耻笑自己胆小多疑,折损了军中威信。    
        金破天听史莱德这么一说,心中疑窦立解,难怪刚才他也总觉得有点不妥,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原来敌人采用的乾坤无极阵根本就不适合眼前战局,除非他们有把握在一瞬间反败为胜,彻底粉碎掉所有护卫舰的进攻,否则一旦“口袋”收紧后,只会剩下死路一条。    
        一念及此,金破天迅速作出决定,沉喝道:“潘德拉、皮耶鲁听令,我命你二人各率本部人马立即脱离大队,从左右两翼夹击金瓯舰队,重点目标是旗舰‘鸢尾号’。刚才你们不是在叫嚷着要把沈晴那婆娘抓来吗,现在我就给你们一个表现的机会。”    
        “是,属下遵命,潘德拉(皮耶鲁)绝不敢辜负主公期望!”二人躬身施礼后,健步如飞地跑下舰桥,争先恐后地朝着各自的座驾奔去,好像生怕稍晚一会儿,“鸢尾”号就如小鸟般肋生双翅飞走似的。    
        可惜他们的后知后觉根本来不及挽回战局,因为早在九颗“夜流星”升空之初,结果就已命中注定,金瓯舰队的反攻正式开始了。    
        ●●●    
        大海波涛滚滚,咆哮喧腾,浪花飞溅地冲击和拍打着舍生忘死拼杀中双方数以百计的战舰。    
        千百架投石机射出漫天石弹落到敌舰上,发出沉雷般的怒吼,隆隆地震荡着天空。而幽暗中又出现一道道刺眼的红色闪电,那是射手们稳如磐石的双手发射出的致命火箭,直奔敌人的咽喉和舰船的桅帆。    
        此时此刻,整座战场都混乱不堪,谁也无暇去注意海面下的变化,更无法窥见到金瓯舰队十二艘“狂鲨”级巡洋舰侧舷吃水线下方的隐蔽炮窗正在缓缓开启,露出一架架巨大猛狞的弩炮,正调整炮口瞄准近在咫尺的护卫舰蓄势待发。    
        “呜呜呜——咚咚咚——”号角齐鸣,战鼓震天,随着突如其来的反击命令,金瓯舰队下属的所有战舰悍然发动了最凌厉的反攻。率先发难的自然是沈晴雪藏已久的秘密武器——“沉鱼”炮。由于刚刚研制成功不久,所以它们暂时只装备给了近战能力最差的“狂鲨”级巡洋舰。    
        “沉鱼”炮的位置在侧舷吃水线下四尺,两侧各拥有三座六联装防水弩炮,可同时发射三十六枚重量高达五百五十斤的巨型铁质弩箭——“落雁”箭,在十七丈内轻松击穿任何型号的木质战船,留下多处数尺方圆的巨大创口,使海水倒灌后舰只顷刻间倾斜、翻覆、沉没,实乃近距离海战中最可怕的毁灭性武器。当初设计者建造“沉鱼”炮的目的,就是要准备一招杀手锏,以备应付今天这种身陷重围的困境,现在终于用上了。    
        第一轮四百三十二枚“落雁”箭均成小仰角向斜上方射出,刹时间海平面下方清晰无比地划出数以百计的白线。它们悄无声息地破浪逐波而行,直奔敌方毫无防备的护卫舰恶狠狠地扑去,全部命中了目标吃水线下方半尺到一尺之间的位置。    
        “轰!轰!”接连不断的剧烈冲撞声震耳欲聋,金瓯舰队四周的护卫舰几乎全部剧烈摇晃起来,人根本无法在甲板上立足,而是象玩具般不断被抛上掷下。片刻后,库州士兵们又惊恐无比地发现脚下的护卫舰舰首、舰尾、侧舷竟已破裂多处,海水顺着巨大的窟窿肆无忌惮地疯狂涌入,使得整艘战舰都开始倾斜、侧翻、并迅速沉向海底。    
        于是,他们再也无心进攻金瓯舰队了,而是纷纷抢夺数量稀少的救生艇,远远划离沉船制造出的巨大漩涡,向附近尚未遇袭的己方护卫舰驶去,而更多的落水士兵则有如片片浮萍般沉浮于茫茫无边的深渊上面挣扎求存。    
        瞬息间,“渡劫”号三层舰桥上所有人都傻了眼,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居然看到了这么一幅难以置信的恐怖景象——弹指一挥间,包围在金瓯舰队四周的己方护卫舰数量居然锐减了两成有余。    
        正当他们还在惊疑不定的时候,“轰!轰!”随着声声巨响,金瓯舰队的第二轮强袭又开始了。不过此番破坏力弱了许多,因为附近的护卫舰已全部被击沉,距离稍远一点的又都如惊弓之鸟般在第一时间远远逃离,大大超出了“沉鱼”炮的射程。    
        金破天倒吸了一口凉气后,缓缓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言罢那张瘦削的脸膛上涌起了一层浓厚的杀机,显已怒不可遏。    
        众将皆噤若寒蝉,谁敢上前搭腔啊,因为此时一句话说错恐怕立刻就得人头落地了。这一刻,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银狐”史莱德身上,希望这位足智多谋的军师大人能够在危急时刻给出一个能令主公满意的答案出来,使得大家都逃过一劫。    
        而金破天也根本没指望别人能够回答,此际他正用探求的目光,紧紧盯着麾下最为倚重的首席智囊——“银狐”史莱德,希望他能够力挽狂澜,说出一番振奋人心的话来。一直以来,史莱德面对危险的时候,都比别人更加冷静和理智,并且能够迅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及时想出最巧妙的解决方法,相信这一次也断然不会例外。    
        果然史莱德不负众望地道:“启禀主公,属下认为金瓯舰队的反攻蓄谋已久,倚仗的应该是‘狂鲨’级巡洋舰自带的某种近距离水下攻击武器。因为从刚才的战况分析,那些恐怖的袭击都是在他们集结成乾坤无极阵,并吸引了绝大部分我方的护卫舰靠近后才发生的。而距离稍远一些围攻驱逐舰和护卫舰的我方护卫舰却安然无恙,所以属下大胆推断其射程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丈,只要把握好这个尺度,专门利用巨型投石机进行远程攻击,敌军必将被尽数歼灭。”    
        这番话说得大家茅塞顿开,金破天铁青的面容也立时多云转晴,意气风发地道:“众将听令,我命你们立即返回座驾,各自率领本部人马全线压上,注意要与敌方‘狂鲨’级巡洋舰保持二十丈的安全距离后,再用投石机给我狠狠地打,对付敌方的驱逐舰和护卫舰就不必那么客气了,能抢就抢,抢不了就给我击沉它。”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却只是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就挥散了众将。    
        史莱德知道金破天刚才是想让人伺机抢占一艘完好无损的“狂鲨”级巡洋舰回来,以便研究敌人的秘密武器,不过考虑到那样做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高昂,才最终放弃了这个无比诱人的想法。毕竟熊岛的薛谁扶已占领了金瓯岛近七成领土,相信他们肯定能够从匠人口中挖出这种秘密武器的制造方法来。    
        库州舰队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最后一击,三重包围圈慢慢地越缩越小,中间的驱逐舰群已迅速驶至内层边缘,与刚刚撤下来的护卫舰群合兵一处,并同时派出所有救生艇打捞落海官兵,而外圈的巡洋舰也纷纷收起了看热闹的架势,如临大敌般严密监视着敌军动向。    
        一时间,这片海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将领们谈笑风生的场面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和步步为营,毕竟那种不知名的神秘武器,给库州舰队留下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让所有人不得不谨慎对待。    
        但谨慎不等于胆怯,金瓯舰队与库州舰队的距离正在逐渐缩短,后者下辖的所有战舰都在迅速向战场中央围拢,绝无一艘惊慌后撤。其中尤以潘德拉和皮耶鲁率领的飞虎、飞熊两军航速最快,遥遥领先。他们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简直就像两支风驰电掣的利箭,锋芒直指金瓯舰队东西侧翼,威力势不可当。    
        看着桅杆上迎风飘摆的一面面飞虎、飞熊战旗越来越近,金瓯舰队的官兵不禁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狂呼救命,士气瞬间就被吓掉了大半。因为此番敌人数量虽然少了二成,领兵大将却整整可怕了二十倍。    
        试问在北高唐,谁人不知“虎煞”潘德拉和“熊魔”皮耶鲁的赫赫威名啊?一将功成万骨枯,奠定他们今日名望的是无数鲜血与白骨,其中包括敌人的也包括自己人的。    
        据传潘德拉在往昔戎马生涯中,曾先后统率过十三支精锐部队,参予过三十次规模在万人以上的大型会战,结果迄今为止麾下士兵的伤亡率高达九成九,而敌人的阵亡率则臻达十成十,并且那全部都是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以一敌十,以一敌二十……甚至以一敌百的战果。至于势均力敌的战斗,潘德拉和他的部队则奇迹般从未尝过败绩,不论是多么强悍的敌人,碰上他都会一触即溃,一溃即灭,有如虎入羊群、当者披靡,因此得名“虎煞”。    
        皮耶鲁的行伍资历比潘德拉浅,但是名望却毫不逊色。    
        他本是熊岛的一名弃婴,自幼喝熊奶长大,故天生力大无穷,身负钢筋铁骨铜皮。偏偏四岁那年又在机缘巧合下,被神道无念流代掌门常春藤(即八旗老鬼的师弟)发现,惊其天资异禀遂收为徒,传授武功道法,如此一来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当他十八岁出师后,在短短八个月之间,就以入世修炼的名义转战高唐八岛乃至米洛斯大草原,漫不经心地做掉了二十八个流派的八十二位著名高手,武功之高,手段之辣,杀意之盛,树敌之多,都一时无俩,无人能出其右。    
        怎都未料到爱徒刚刚出道,就闯下了弥天大祸,常春藤见势不妙,一方面利用神道无念流的庞大势力为皮耶鲁收拾烂摊子,另一方面则命他去投奔大师兄古天士,顺便避过风头。殊料库州岛的军旅生涯反倒合了皮耶鲁的脾胃,使他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地杀了个天翻地覆。    
        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刑罚变成了奖赏,而且杀敌越多奖赏越高。以至于皮耶鲁杀过了瘾,杀红了眼,也杀疯了心,带着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嗜血杀人狂部队,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百无禁忌,逐渐积功成了金破天帐下屈指可数的猛将,军改后更是荣升为现在的飞熊军长。因其身材高大魁梧,浑身毛发皆呈现棕红色并坚硬而茂盛,而且战斗时极喜仰天狂啸,声若熊嚎,故而得名“熊魔”。    
        这两人仿佛就是为战斗而诞生人世的战争机器,近十年来历次战役中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为金破天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时至今日,一般敌人早已请不动潘皮二人动手,就由其他将领解决掉了;而比较棘手的敌人,也只需二人中随便一个出马即可杀得对方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象今天这般两人同时出手的机会,简直是绝无仅有,传出去更属骇人听闻,也难怪金瓯舰队官兵个个被吓得魂飞魄散了。眼下他们刚刚才从最艰苦的肉搏战中解脱出来,精神和肉体都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哪里能扛得住这两支能征惯战的虎狼之师进攻啊?    
        谢鲁环目四顾后,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暗暗摇头不已。    
        他心忖道:“这支残兵败将真能杀出重围吗?”扪心自问后,谢鲁却根本不敢去触碰那个让人心灰意冷的答案,因为他害怕自己马上就会崩溃。    
        此时,金瓯舰队的旗舰“鸢尾”号三层舰桥上,沈晴背对着谢鲁凭栏远眺,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众侍卫预先得到命令退入二层舰桥,所以这一刻舰桥上除谢鲁外四周再无旁人,到处都充斥着死一般的静谧。大家都知道主母和总管有秘密大事要商谈,却不知道具体内容,甚至包括谢鲁自己现在也是稀里糊涂。他想不出覆灭在即,主母不马上布置战术,却让他足足傻等了一盏茶功夫究竟有何深意。    
        从舰桥上远眺四方,可把整座战场都尽收眼底。    
        东西两翼不远处,飞虎军和飞熊军下辖的近百艘大中型战舰,有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来;后面是铺天盖地的护卫舰群;而更远处还有大量敌舰,象一张天罗地网般缓缓地缩小包围圈,一步步逼近战场腹地……危机迫在眉睫!    
        正当谢鲁心急如焚,忍不住想要打断主母沉思的时候,沈晴忽然莞尔一笑道:“金破天帐下果然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居然这么快就识破了‘沉鱼’炮的虚实,还命潘德拉和皮耶鲁只率大中型战舰前来进攻,妄图以远程打击消灭我军。呵,不知那人究竟是金明玉、古天士,还是‘银狐’史莱德呢?”她的语气轻松写意,宛如茶余饭后的闲聊一般,浑然没把大军压境当回事儿。    
        这间接缓解了谢鲁的情绪,他本来心里紧张万分,可此时听得主母那么沉着镇定,不由得也放下心事。但是稍过片刻,他仔细咀嚼过主母的话中深意后,倏地幡然省悟,惊呼道:“啊,怪不得他们一艘护卫舰都没带呢!原来是看穿了我军布置……”    
        沈晴哑然失笑,因为这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后知后觉的反应,早就在她预料之中。若换做精明干练的副总管戴斯蒙,恐怕闻弦即知雅意,根本无需解释什么。相比之下,他比谢鲁要更年轻,更机警,更富有活力,也更懂得揣摩上意。不过恰因如此,也就更加难以绝对控制和信任,所以在挑选一个人去执行一项艰巨任务的时候,谢鲁自然也就比戴斯蒙更可靠、更适合。    
        这些念头在她芳心中闪电般掠过,遂渺无痕迹地消失了。    
        沈晴轻摇螓首,淡然道:“岂止如此,传说中潘德拉和皮耶鲁势同水火,窝里斗得不亦乐乎,我现在却敢断定那只是一种让外人的判断误入歧途的陷阱罢了。实际上他们二人应该是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尽管由于金破天和神道无念流两个阵营的斗争,间接影响了他们的正常交往,但是私底下他们绝对亲密无间。你看飞虎军是顺风缓进,而飞熊军却是逆风疾行,两者都充分利用风力来减缓和加快了战舰的航速,以便使得双方抵达预定进攻位置的时间恰好一致。这需要多么默契的配合啊,简直堪称是天衣无缝呢!若他们真是不共戴天的仇敌,焉能如此投契?”    
        谢鲁举目远眺,发现飞虎军和飞熊军恰如主母所说,不但航速和运行轨迹都暗暗契合,而且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两只铁臂合围一处,完全封锁了己方的所有退路,把金瓯舰队紧紧地围在了里面。刹时间,他额际冷汗涔涔,可惜除了眼睁睁地瞅着敌舰步步逼近外,竟然想不出任何办法解除眼前的危机,不禁呆呆地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蓦然耳畔传来一把优雅动听的声音惊醒了他,不屑地道:“嘿,不过金破天还是忒瞧不起人了,居然只派些虾兵蟹将来,就想……嗯,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谢鲁愕然相望,却发现沈晴不知何时已回过身来,正用棱棱有威的凤目,神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连忙摇头表示不知,他心里也确实是稀里糊涂不明所以。    
        沈晴瞅了谢鲁半晌,轻叹道:“唉,我一直以来都低估了莫琼瑶,结果导致现在一着棋错满盘皆输,眼下我们能做的事情已不多了。”这句话有如神来之笔,让谢鲁再次陷入云里雾里找不到北,他怎都想不通金破天和莫琼瑶能扯上什么关系。    
        沈晴顿了顿,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幽幽地道:“若我所料无差,薛谁扶登陆金瓯岛,金破天偷袭我军,都是一次规模庞大的军事行动中的某一环节罢了。据悉薛谁扶数天前才跟任鬼神去过土珠岛,参加高唐道宗与莫琼瑶之间的巅峰会谈;而金破天一贯我行我素,谁的帐也不买,此番突然充当主力,不惜血本地对付我们,一定是与莫琼瑶达成了某种协议。换言之,熊岛和库州岛已正式承认了新高唐帝国的合法性,他们开始着手剪除异己了。而金瓯岛最倒霉,由于地理位置夹在两者之间,所以成了首当其冲的目标。”    
        听着主母娓娓而谈,谢鲁的心就像一片落叶,一会儿被风吹进深渊,一会儿又飘向云天,始终忽忽悠悠地无法平静下来,不安到了极点。    
        局势要比他想象中更糟糕百倍,原来朱家是想倚靠卡尔。麦哲伦这棵大树好乘凉,岂料倏忽间形势急转直下,所有中间势力一眨眼的功夫都投向了敌人,己方由强势变成了弱势,怎能不教人心慌意乱呢?虽然卡尔。麦哲伦和李德宗都坐拥数十万兵马,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解决眼下危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吧?    
        一念及此,谢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家主,您的意思是不是要……投降啊?”说完他眸中露出幽愤之色目不转睛地望着主母,心里五味杂陈,再也分不清是何种心情。    
        谢鲁的哀伤难过被沈晴一丝不落地尽收眼底。    
        她娇颜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平静地反问道:“投降?”言罢戟指着远方成群结队的敌舰,轻蔑地道:“你是说让我向这群粗鲁不文的莽夫投降吗?”话音才落,她就好像听到了世上最滑稽的事情般笑得花枝乱颤,良久才娇喘细细地停下来。可是与她充满欢愉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是,此刻沈晴的凤眼变得如笼轻纱般凄迷而朦胧,俏脸更露出无限悲戚和苦闷之色,甚至还有两串清泪顺着玉颊悄然滑落,瞬间随风消逝渺无踪影。    
        沉吟半晌,她才慨然长叹道:“不错,最终我们仍是要投降的。但向谁投降,如何投降却需仔细斟酌,因为两者结果会迥然不同。这也正是我准备教你去完成的事情。”    
        谢鲁的表情也瞬息万变,其中掺杂着惊愕、理解、苦涩、悲痛……最终皆化为一种决绝,斩钉截铁地道:“家主尽管吩咐,谢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誓死完成您交待的任务!”    
        沈晴满意地点点头,旋又轻摇螓首道:“你一直以来都对朱家忠心耿耿,所以我才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你做,不过有时活比死要困难得多,这句话你要时刻牢记在心才好。现在我就命令你待会儿不论发生任何事,都要好好地活下去,以待来日为朱家重振声威。你能做到吗?”    
        谢鲁似懂非懂地望着沈晴,怎都觉得主母这番话,与其说是布置任务,倒不如说象在交待遗言。他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道:“家主,您一定要保重玉体,万勿轻……”    
        沈晴摆摆手截断了他下面的话,淡然道:“放心吧,我没事,也绝不会去做自寻短见的傻瓜,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遂有感而发罢了。嗯,现在没时间细说了,这个锦囊你先妥善包管,待我们突围成功后立刻依计行事吧!”说完丢给目瞪口呆的谢鲁一只漂亮锦囊,遂再也不去理会他。    
        谢鲁茫然地收起锦囊,脑海里还在努力回味着主母的嘱托,以及另外四个振奋人心的字眼儿——突围成功,难道说在库州舰队重重围困下,主母居然还有万无一失的破敌之计不成?    
        正寻思间,背后骤然传来一把波澜不惊的声音,恭顺地道:“启禀家主,所有战舰皆已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行动。”谢鲁回头望去,见阶梯尽头傲然卓立着一名英气勃勃的白衣青年,正是副总管戴斯蒙。    
        沈晴仿佛早料到他会此时出现一般,不假思索地答道:“很好,立即吹响冲锋号!这回我们要好好教训教训库州岛的狂徒,让他们真正懂得何谓兵者诡道!”    
        “是,属下遵命!”戴斯蒙躬身施礼后,旋风般转身离开执行命令去了。    
        谢鲁看着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沈晴,仍旧陷入云里雾里晕头转向,只隐隐约约地猜到主母定有万全之策对付眼前数倍于己的敌军。可是凭借一群疲不能兴的残兵败将真能扭转乾坤吗?他不禁对即将开锣的战斗充满了悲观和失望的情绪,也许金瓯舰队已覆灭在即了吧!    
        “愿诸神庇佑!”谢鲁暗暗向满天神佛祈祷着,希望能够虎口脱生。    
        ●●●    
        全歼射程内的护卫舰后,金瓯舰队既不追击,也不突围,而是慢条斯理地在原地调整起阵形。它们从处处漏洞的大型乾坤无极阵,魔术般演变成密集紧缩的小型方圆阵。顾名思义,那是一座无任何死角的全面防御阵形,形状与乾坤无极阵很像,唯一不同之处就是规模,方圆阵更适合少量战舰编队使用。    
        这副景象有如一只洪荒猛兽,在利用满目疮痍的陷阱,以及垂死挣扎的假象,美美地饱餐一顿猎物后,霍然收起了所有伪装,露出了狰狞可怕的本来面目。原来它早就拥有坚不可摧的装甲呢!刚刚只不过是暂时隐藏起来了而已。    
        库州舰队诸将瞧在眼里,再无半分讥嘲的心情,他们只感到一阵茫然、心悸和恐惧。本以为是一名菜鸟指挥官的沈晴,其可怕程度竟已远远超出他们想象之外,有些人甚至开始怀疑,如果不靠偷袭,而是正面交锋的话,纵使库州舰队拥有超越对手五倍的兵力,又能有几成胜算?    
        “金刚”号指挥舰了望台上,皮耶鲁通过单筒魔镜目不转睛地盯着金瓯敌舰的阵势变化,渐渐地他那双毫无表情空空洞洞的眼睛里,熊熊燃起最狂热的斗志。因为凭借野兽般的直觉,他感到了一丝危险即将降临的征兆,这使他心里异常兴奋。    
        一直以来,金破天对高唐统一战争都采取袖手旁观的态度,这让嗜战如狂的皮耶鲁失去了很多战斗的机会和乐趣,现在终于可以连本带着利捞回来了,对手越可怕,杀起来才越有味道不是吗?   
        


第廿一卷 决战  第五章 破阵

    自诞生人世以来,在皮耶鲁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二字,他身体里流淌着自然界弱肉强食的血液,所有事物,包括人在他心中亦只有强弱之分,打倒一切强者是他的毕生目标,而战斗则是他在无聊透顶的生命旅程中唯一感兴趣的东西。    
        双方战舰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两百丈、一百五十丈、一百丈……慢慢地只凭肉眼即可辨认敌方水手的身影了。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息以待,一只只握着绞索和弓弦的手,皆被汗水浸得滑腻腻难受万分。    
        皮耶鲁瞄了眼东方,见飞虎军也已做好了战斗准备。由于他们占据上风,故摆出突击专用的锋矢阵。这种阵型貌似一支蓄势待发的利箭。因为主将在端点,所以最适合一员猛将率领精锐部队突进敌军腹地,一举歼杀敌酋之用。    
        “他娘的,潘德拉这小子真会占便宜!难怪他连个招呼不打就带队跑到东边迂回,原来是想借风势直捣黄龙啊!嘿嘿,就不知到底是你的船快,还是沈晴那婆娘的手快,如果一不小心被敌人的秘密武器给击沉了,我看你怎么向军师和主公交待!”    
        一念及此,皮耶鲁凶睛闪闪,蓦然沉喝道:“进攻!”    
        随着他一声令下,飞熊军下辖的七艘“狂鲨”级巡洋舰,四十艘“海豚”级驱逐舰组成的鱼鳞阵即刻启动,形成三道长长的横列,迅猛无俦地朝着金瓯舰队右翼冲去。    
        鱼鳞阵状似行列或梯形。是将兵团分成一阵强过一阵的数段,呈波浪状行进或攻击的阵势,主帅位于中后方指挥全局,同时承担致命一击的重任。    
        当然皮耶鲁没傻到派部下给“沉鱼”炮当靶子,所以他的攻击也只限于五十丈外的投石箭雨,一轮接着一轮持续不断,不论金瓯舰队是进是退,他都会紧紧咬住对方绝不轻易松口。    
        这与“虎煞”潘德拉的作战风格截然不同,如果说皮耶鲁是狂人的话,那潘德拉就是疯子,他才不管什么伤亡数字,他只要一种结果那就是胜利。所以他选择了最激进的计划,即全军以最快、最准、最狠的方式一举撕裂、突破、粉碎金瓯舰队左翼部队,然后直取旗舰“鸢尾”号,一战定乾坤。以往无数次战役中,潘德拉都是靠这一招擒贼先擒王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他确信这次也一定不会例外。    
        岂料正当潘皮二人自觉稳操胜券,准备开始实施各自计划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一直悄无声息的金瓯舰队,倏地涌现出无数名弓箭手,遍布于所有战舰的甲板、桅杆、船首、舰尾、侧舷。他们弯弓搭箭,杂乱无章地朝着四面八方地射去。霎时间,“嗖!嗖!”的利箭破空声响彻整个战场,间中居然连投石机也凑起热闹来,把一颗颗巨大弹丸轰轰地射向莫名其妙的目标,有的甚至直接命中了己方战舰。    
        库州舰队的官兵们都蒙了,他们搞不懂敌人在搞什么鬼把戏,只是纷纷小心翼翼地把战舰驶离了敌军的攻击范围,省得被敌方神出鬼没的秘密武器再度击沉。采取这种谨慎态度的不仅是皮耶鲁,也包括潘德拉。他们起初都被这一轮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呆了,随即哑然失笑,开始怀疑沈晴是不是吓疯了,不然怎么如此大量地虚耗箭石呢?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的懈怠与纵容,战场上发生了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巨大变化,也让他们终于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笨蛋。    
        当最后一轮箭石在海面上消失掉后,海水里就腾起一重雾;星星在天空中闪烁了一会儿,也都看不见了。雾在眼前逐渐浓厚,遮掩了天,遮掩了远处的海平线,甚至连船都给遮掩了,现在只有舰首像和那庞大的主桅可以看得出,从稍微远一些的距离看起来,那些水手的形体就好像影子一般。又过了一会儿,就什么都隐没在白茫茫的雾里,连挂在桅杆顶上的灯和船帆都看不见了。    
        乳白色的雾气不断从海面上冉冉升起,这片海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飘渺透明的白纱!霎时里,就组成了一笼巨大的白帐子,把个方圆十里的海面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战舰驶在雾中,恍若走近光怪陆离的梦里,天地间都是乳白色的雾气,那样的深,那样的浓,像流动的浆液,能把人都浮起来似的。    
        “糟糕!”潘德拉、皮耶鲁……乃至“渡劫”号三层舰桥上,片刻前还欣然微笑的金破天,此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明白那个叫做沈晴的女人到底有多可怕,可惜悔之晚矣。    
        “呜呜呜!咚咚咚!杀杀杀!”冲锋号角、雷鸣战鼓、万千杀声皆漫无边际地在浓雾中扩散开来,无可避免地钻入人们的耳鼓,仿佛敌人就近在咫尺,随时都会发动致命攻击一般。    
        库州舰队的官兵们都想到了敌人拥有的那种鬼神莫测的秘密武器——“沉鱼”炮。如果趁着浓雾发射的话,将注定目标是船毁人亡的结局,没有任何人能够挽救你的性命。一念及此,所有人都紧张地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双眼充满恐惧地呆瞪着迷雾,士气低糜到了历史最低点。    
        可是整整过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任何一艘战舰敲响警钟,金瓯舰队仿佛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偏偏雾气却越聚越浓,没有半点即将消散的迹象。    
        呆呆地凝视虚空半晌后,终于确定敌军已悄然离去的金破天,喟然长叹道:“好犀利的武器,好厉害的沈晴啊!”    
        一旁史莱德安慰道:“主公请勿挂怀,莱德窃以为沈晴并不可怕,烟雾弹也没有您想象中那么犀利。此战失利皆因我们不了解沈晴和朱家的底细所致罢了!据我推算,那种能产生大量烟雾的弹丸,最多能够维持半个时辰左右,之所以浓雾迄今未退,是因为时至清晨海面恰巧也自然产生雾气,这不能归功于敌人啊!”    
        金破天精神一振,旋又垂头丧气地道:“唉,没想到堂堂三十万精锐大军,近千艘优质战舰,却连区区一个金瓯舰队都没能全歼,这叫我有何脸面向女皇陛下请功啊?亏她还那么信任我,委任我为北方军区司令呢,这下子可栽到他姥姥家了!”    
        史莱德哑然失笑道:“主公此言差矣!战斗才刚刚开始,此时就谈论胜败输赢,恐怕为时过早吧!现在沈晴虽然突围而出,但是老巢已被薛谁扶占领,凭借她那点兵力又无法反攻夺回金瓯岛,再加上其他岛屿都警备森严,余以为她已如丧家之犬,无处可去呢!何况我们顺利完成了首相大人委派的任务,只要继续按照计划施行,不需数日敌军必然不战自溃!届时只要我们,嘿嘿……”    
        金破天幡然省悟,点头道:“嗯,你说的不错,游戏尚未玩完呢!”言罢又道:“对了,你速速拟一份战报,金雕传书予首相大人,顺便做好下一轮行动的准备。”    
        “是,属下明白!”史莱德恢复恭谨的态度,躬身一礼后迅速向船舱走去。    
        大雾仍旧未曾消散,但是金瓯舰队与库州舰队之间的战斗,却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    
        在阁道岛金釜山的南麓,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座美丽的山村——蒙塔拉。在它的北边是一些绿色的丘陵,名闻天下的鹦鹉溪从村庄中央缓缓流过,溪水清浅,可以清楚地看见生长在溪里的水草。郊外风景幽美,在前往北方釜城的路上,可以看到一些长满了柞树的山丘,也可以看到从峡谷中流出来一条条溪河,丛生的柳树散布在河谷的底部,到处都是果树,菜园和种植庄稼的田野,这一切都是红杉大公爵卡力班的私产。    
        蒙塔拉村以鹦鹉溪为界,上游东西两岸形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建筑风格也迥然不同。    
        东岸是红杉别墅,因拥有一株生长了数千年之久的古红杉树而得名。红杉又名高唐杉,长得异常高大,被认为是深蓝大陆上最珍贵的树种之一。而这株巨杉尤为个中翘楚,高二十四丈九尺,树干直径三丈,重约四万六千六百石,相当于四百六十六只亚马逊战象的总体重。它的树龄约为三千五百年,人站在它的脚下,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传说太祖皇帝莫黦王,当年曾在釜城之战前夕,于这株神木下彻夜不眠地思索破敌良策,最终一战成功,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希娅。麦哲伦率领的南方四岛联军。故而后世它倍受尊崇,由菊花皇朝第三代皇帝高宗莫毓文亲笔题名——《定国神木》,并围绕着它兴建了一座定国寺,自此它一直被历代皇帝列为至高无上的神物,每年祭天也改在树前举行。    
        直到末代皇帝贤德王莫尼罗遭遇了那场规模空前浩大的叛乱,定国寺被叛军焚之一炬,仅这株千载神木幸免于难。而颇富戏剧性的是,那场大火烧得定国寺片瓦无存,但当火势靠近它时,万里无云的天空却突然乌云密布,雷鸣电闪,暴雨倾盆,一举浇熄了那场熊熊大火。    
        于是笃信鬼神的叛军领袖卡麦琪,立即颁布了保护《定国神木》的特别法令,注明任何人不得擅自损毁它,违者必杀无赦。同时他自命红杉大公爵,并在定国寺的原址,斥巨资兴建了如今的红杉别墅,妄图以这种方式得到《定国神木》的青睐,保佑自己荣登高唐皇帝的宝座,创建新一代的红杉王朝。可惜卡麦琪雄心万丈,寿命却异常短暂,在占领阁道岛后的第二年,年仅五十二岁就撒手西归,后由他的长子卡力班继承了红杉大公爵之位,继续统治阁道岛。    
        俗语说:“虎父无犬子。”,然而卡力班却是一个另类中的另类。其父卡麦琪在世时的刚强、宽宏、睿智、节俭、自律、果断、勇敢等优秀品质他一个也没继承不说,反倒集懦弱、狭隘、浅薄、贪婪、吝啬、奢侈、好色、怕死、歹毒于一身。若非卡麦琪生前早就预留了一条退路,把性格酷肖自己的次女卡玛蕾嫁入麦哲伦家族,依靠联姻手段来暗中维持局面,整个阁道岛早已被四方强邻吞噬多时,哪还能任由昏庸无能的卡力班逍遥快活到今天呢?    
        理所当然今天的红杉别墅早已非昨,它从卡麦琪励精图治的军政重地,变成了卡力班吃喝玩乐的临时行宫,隔三差五总要带上狐朋狗党前来声色犬马地胡闹一番,想必若卡麦琪泉下有知也定会死不瞑目了。    
        西岸是奴隶集中营——桧猬堡,里面囚禁着釜城周边地区七成以上的奴隶,人数多达五万两千余人。其中壮丁、妇女居多,老人、孩童极少,后者大都无法承受日以继夜的超高强度劳动,而早早离开了这座冷酷无情的人间地狱。    
        从空中俯瞰,整个奴隶集中营其实就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寨。    
        在高大坚固的木墙上,到处插满了利刃和铁蒺藜,使人无法攀爬,堡内四角和南北寨门旁,森然屹立着八座塔楼,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监视营地内的一举一动。东西两端是兵营,各驻扎着一支千人队,官兵身份皆为贵族和平民,奴隶兵是不允许参予镇守任务的。    
        围墙、塔楼、兵营环伺下,是一行行一列列鳞次栉比的低矮简陋的房舍。奴隶屋以树枝编墙,再用牛粪拌上黏土抹在上面,在椭圆半拱形的屋顶上,铺上树枝和茅草。房子长十五尺~十八尺,宽十二尺,高四尺五寸,出入时必须弯着腰。这种房屋外形犹如扣在地上的半个蚕茧,故称“蚕茧屋”。室内地上铺着芦苇席或稻草做床,以石木为枕。它们秩序井然地排列整齐,每一栋的室内空间都有如鸽笼般小得可怜,但入住的人数却又多得吓人,那副拥挤不堪的景象,使人想起畜圈多于宿舍。    
        仔细观察的话还可以发现,整个奴隶住宿区壁垒分明地形成了南北两大块儿,南区囚禁男奴,北区监管女奴。这是吸取了多次奴隶暴动的惨痛教训后,警备团长多鲁鲁集思广益做出的的英明决定。    
        由于南辕门数里外就是海岸,距离最近的陆地——海伦岛至少一日航程,再加上阁道岛南部海域时有鲨群出没,阁道岛稷下港也每天都会派出海岸巡逻队严密警戒,所以奴隶们逃脱的概率几乎为零。即使侥幸逃脱成功了,没有船只接应,藏匿在岛上也很快会被训练有素的獒蹑踪而至。獒是一种凶猛善斗的狗,体大,尾长,四肢较短,乃同类中的佼佼者,常被用作猎狗。獒凶性大发时,能力战虎豹而毫不退却,若普通人碰上它,只有死路一条。    
        而堡寨另一端的北辕门,毗邻通往釜城的南部门户——兴南关。该地历来就是军事重镇,常年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若有不长眼的家伙企图蒙混过关,根本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位于鹦鹉溪下游的蒙塔拉村,行政级别虽为最低等的村,但常年受到朝廷政治、经济等方面的政策倾斜影响下,逐渐畸形发展起来,迄今已颇具规模,俨然成为了釜城南部最重要的卫星城市和生产基地。蒙塔拉村产出的稻米、棉花、油菜、黄麻、甘蔗、茶叶、牛、猪、鱼、虾,在全岛都远近闻名。    
        不过蒙塔拉村长欧兹的管辖权却依旧局限于昔日的一亩三分地内,与二十年前无任何不同之处。因为不论是鹦鹉溪上游东岸的红杉别墅总管卡凯尔,还是西岸的桧猬堡警备团长多鲁鲁,权势地位都是他望尘莫及的,平日里他唯有俯首听命的份儿。幸好地头蛇也有地头蛇的优势,凭借着地利人和,给两位长官办理一些私事的时候,肉虽然吃不到嘴里,却总能捞到一点汤喝,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直到今夜……    
        ●●●    
        天空晴朗鲜明,众星齐现,阁道岛静卧在平安的午夜里。    
        浩瀚无边的湛蓝的海洋,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岩石上,发出天崩地裂的吼声,喷溅着雪花般的泡沫。海蟹在石头缝里穿行,藤壶和牡蛎密布在岩石上,海参在清澈的海水里蠕动,吐着青白色粘液。在夜空中,岩鹰正在滑翔。好一片天苍苍、海茫茫寥廓空旷的景象!    
        阁道岛南部的这片海岸充满危险,有交错的水流、大风、雾海、成群出没的鲨鱼及参差不齐的暗礁,使来往船只经常失事。传说有许多失事船只的幸存者跌跌撞撞爬上了岸,先还庆幸自己活着,不料竟被风沙折磨至死。海岸上常见各种沉船的残骸和人与动物的尸骨,故名“骷髅海岸”。    
        欧兹伫立在骷髅海岸最高的那块礁石上,时尔手搭凉棚引颈瞭望着海平线尽头,时尔焦灼地踱来踱去。他的心像被许多小老鼠啃着一样,又像被一盆烈火炙烤,紧张不安的情绪侵占了脑海内的所有空间。    
        “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欧兹神经质地不停念叨着这句话,直到已不知是第几次抬头的那一瞬间,猛然发现远处灰沉沉的洋面上,亮起了一簇绿莹莹的光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接下来一簇一簇连续不断亮起来的光焰,使他精神大振,晓得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海面上光焰越来越多,渐渐出现一条由两道长长的焰蛇夹成的绿色航道,由远及近伸向岸边。这条航道蜿蜒迤逦,最宽超逾十丈,最窄不足两丈,分布极不规则,似是按照某种玄妙的规律形成。最稀奇的是,不论风浪多急,每一朵光焰都亮丽如初,只在极窄小的范围内摇曳飘摆,却毫无黯淡熄灭的迹象,也不知是何物。    
        随着焰蛇慢慢靠近海岸,航道内的黑暗角落里影影绰绰地闪出了几条小渔船,它们在哪里盘桓片刻,哪里就倏地亮起一团绿莹莹的光焰,视野内的景物随着光焰的增加,变得越来越清晰了,映出一条条依稀可辨的人影。    
        “啊,一切顺利,天尊佑我!”欧兹双手合十虚拜苍天后,快步走下礁石,朝着海岸急跑过去。此时在下面等候多时的村民们也紧随其后,一行三十余人急匆匆地跑到海边,恭候渔船上的神秘贵客登陆。    
        四艘小渔船在点燃最后一簇光焰后靠岸了。最先走下船的是,四名敞怀穿着布衣,裤腿挽到膝盖以上,赤着双脚的年轻渔民。他们身上的衣料,清一色是质地粗糙的白色平纹棉布,和欧兹及三十余名村民一样,显然都是靠媳妇和老娘在家一点点织出来的土货。这些人手脚麻利地固定好缆绳后,先向欧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遂默默走到村民中侍立。    
        欧兹向他们微微一笑点头示意,随后眼神紧紧盯着那帮刚刚跨出渔船的彪形大汉。四艘小渔船皆是近海捕捞型,最多只能容纳十人搭乘,除一名本村渔民做向导外,余下都是生面孔,共计三十六人。    
        他们年龄不大,都在二三十岁之间,身穿黑鲨鱼皮水靠,手拎长方形海豹皮革囊,沉甸甸的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举手投足间威猛中不失灵巧,犀利如电的眼神,透射出一股坚如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奇异神采,一看就知道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武士。与他们的眼神接触的一刹那,欧兹和蒙塔拉村民们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感觉背脊凉飕飕地全是冷汗。    
        正不知怎么开口而踟躇之际,那帮彪形大汉倏忽十个一组十个一组地冲入两侧的黑暗地带,转瞬间无影无踪,原地只留下六人。其中五人解开海豹皮革囊,取出一些奇形怪状的工具,对着一块巨大的礁石鼓捣了片刻。不久就听“嘭!”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礁石上空飘起了一只造型别致的气死风灯,幽幽闪耀着绿莹莹的光焰。灯笼与礁石之间连着一根细绳,绳子一头深深刺入礁石,显是强弩发射的利箭带进去的。    
        欧兹恍然大悟,原来海面上的光焰都是这种气死风灯,绳索下端皆钉入海面下的暗礁上,现在唯一想不通的就是,气死风灯怎能长时间滞留空中而不坠落。    
        “‘鬼眼灯’使用的燃料是阴磷,燃烧时产生大量气体,它们通过灯笼底部预留的孔洞排出时,会形成一股相当强劲的推力,能让灯笼长时间滞留在半空中不坠落,直到燃料耗尽为止。”一把沙哑沉闷的嗓音,毫无征兆地在身畔响起,幽幽地传入欧兹的耳鼓。    
        欧兹扭头望去,顿时吓了一大跳,因为身旁居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他是一名瘦削文弱的年轻男子,身穿黑鲨鱼皮水靠,瞧岁数顶天不超过三十岁,乌黑亮泽的长发披肩。额前垂下一绺头发,遮盖了右眼和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左眼明亮锋利犹如刀锋剑刃,非常可怕。    
        一阵清风吹过,撩起他额前那绺头发,露出小半张银灿灿的面具。那副面具栩栩如生,雕琢着魔神阿修罗不完整的冷酷脸谱,斜斜地遮盖了三分之一的面容,更惊人的是,他右眼位置并未开洞,显然也不需要开洞,那只银灿灿的魔眼正充满酷厉之色,凶神恶煞般狠狠瞪着欧兹。    
        欧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半晌才察觉失礼,干巴巴地蠕动了半天嘴唇,才冒出一句道:“小……小人是……是蒙塔拉村长欧兹,参见阁下!”凭着多年混迹官场和伺候达官贵人的经验,欧兹从这名年轻人身上嗅到了贵气十足,断定他一定是手握重权的大人物,所以言辞举止上愈发恭敬有礼了。    
        年轻人淡淡道:“杨铁,天堂近卫军长。”    
        “‘银面修罗’!”欧兹失声惊呼,遂两脚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幸亏被年轻人伸手搀住。其实何止是他一人,凡是听到“银面修罗”四个字的蒙塔拉村民,莫不感到极度震惊。    
        据说天堂近卫是天堂岛八郡部队中的精英,能够在战场上给敌人造成最可怕的威胁。天堂近卫的特权象征是一顶戴在头上的白色鹤羽高帽,这支部队允许每一名战士自由选择适合自己的武器,所以常常能在他们身上看到各式各样的刀剑、弓弩和特制的火器等等。    
        在李德宗驱逐“北极星”宿,统一自由都市联盟为天堂商会,并且持续发展二十年后的今天,成为天堂近卫已可以说是所有高唐籍佣兵的终极目标与最高荣誉。现在只有具备了过人能力和非凡成就,才能加入这支商业帝国中最精锐的部队。    
        它不同于风云的骑士和恺撒的战士,出身高贵的世家并不能因世袭制度,成为近卫军中的一员。当两大帝国的军团由贵族们(无论他们是否合适)指挥时,一名天堂近卫军士兵的军阶,完全由他以往的功勋所决定。在这个普遍缺乏精锐武士的时代,高唐本土上天堂军团拥有了几乎无敌的战斗力,曾多次给予挑衅者最惨痛的教训,使他们再也不敢轻易窥伺天堂的财富。    
        而做为天堂近卫军的奠基人之一(另一人是李德宗),这群桀骜不逊的战士首领——“银面修罗”杨铁,更成了高唐八岛家喻户晓的传奇英雄。他的成名之役就是,率领刚刚组建成功不足三天的天堂近卫军,一举击溃了原来盘踞在天堂岛上十年,以“北极星”宿为首的“北斗七星”佣兵团。    
        斯役他付出右眼为代价,力挫当时号称高唐第一剑客的宿,导致后者率领残部远走他乡,龟缩至风云帝国南疆养伤三年方才痊愈。之后宿再也不敢踏足高唐八岛半步,实是那一役被秉性刚烈果决的杨铁吓破了胆。由此“银面修罗”杨铁一跃成为高唐顶尖高手,声望之隆较四大贤者有过之而无不及,成为无人敢惹的狠角色,是天堂商会的保护神。    
        杨铁万万没料到自己的腕儿居然如此响亮,怔了怔遂哑然失笑道:“匪号而已,有辱诸位清听了。”言罢对已站稳脚跟的欧兹,和颜悦色地道:“本来上岸跟你接头的人应该是杨柘,你们也算打过多次交道的老熟人,但盟主临时更改行动计划,派他去执行其他任务了,所以换我前来。嗯,不知他让你找的向导到齐了没有?”说着瞥了一眼欧兹身后的三十余名村民。    
        欧兹忙道:“找齐了,找齐了,就是他们……”他一边说一边指着村民们道:“这些人都是蒙塔拉村欧氏一脉子弟,忠诚方面绝对可靠,对全岛地理也了如指掌,请大人放心,肯定误不了事。”    
        杨铁微笑道:“那就好,你费心啦!呵呵,只要今夜一战功成,按照事先约定,蒙塔拉村将晋级为镇,同时委任你为镇长,全权负责管理阁道岛南区的行政工作。本座预祝你高升喽!”    
        欧兹乐得合不拢嘴,心中暗忖道:“他娘的,都快三十年了,老夫我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一把,再不用忍受卡凯尔和多鲁鲁的闷气啦!嘿嘿,看你们还敢不敢跟老子厚颜无耻地提什么初夜权不,这回统统让你们人头落地,这就是平素作恶多端的下场!”    
        欧兹还在脑海里歪歪(YY)不止的当口儿,黑暗中迅捷绝伦地滑出数十条矫健身影,悄无声息地肃立到杨铁背后,那些人正是刚才被派去侦察敌情的天堂近卫。    
        看到属下们打出的方圆数里平安无事的手势后,杨铁目光灼灼地盯着欧兹,漫不经心地道:“稷下港的海岸巡逻队,一般都在什么时间经过此地啊?”    
        欧兹闻言愣了一下,遂想也不想地答道:“稷下港守备克莱恩是一个老顽固,从不知更改巡逻时间的,每天三次雷打不动,都是在早饭、午饭、晚饭之后,沿着暗礁带边缘,马马虎虎地兜一圈走人。那帮懒塌塌的家伙,夜里从来都不肯巡视的,因为骷髅海岸夜间多有鲨群游弋,他们的任务也多是防备奴隶逃跑,所以根本不太上心哩!”    
        杨铁淡淡地哦了一声,悠然道:“既然如此,我们也莫辜负了稷下港那帮蠢货们的一番好意,现在就开始登陆吧!”话音才落,就听“嘭!嘭!”之声大作,岸边礁石上每隔十丈亮起一盏“鬼眼灯”,加上最初那一盏,恰好凑够五盏。    
        欧兹若有所思地瞅着岸边的“鬼眼灯”,心道:“嘿,好周密的布置啊!第一盏灯传递安全抵达的消息,这五盏灯传递可以登陆的消息,天堂近卫军果然名不虚传呢!”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航道内水声大作。凭借多年行船经验,欧兹立刻判断出有大批船只急速驶近岸边,那数以万计的船桨划过水面时发出的噪音,彻底搅碎了夜晚的宁静。    
        片刻后,一艘两艘三艘……数以百计的登陆艇靠岸了,从船上跳下一队接一队身穿黑鲨鱼皮水靠,手拎海豹皮革囊的彪形大汉。在沙滩空地上,他们秩序井然地排成一座座方阵,随着长官一声令下,飞快地打开海豹皮革囊,取出里面的器械开始武装自己。    
        蒙塔拉村民欣赏了一阵眼花缭乱的换装表演后,蓦然发现眼前的战士们已跟刚才截然不同。他们竟统统穿上了阁道岛城卫军的制式军服,即内衬质地粗糙的白色平纹棉布衣,外罩土褐色硬皮铠甲,乍看根本分辨不出是敌人伪装的。    
        唯一区别标志就是额头上绑的一条鲜红缎带,但是当他们戴上硬皮盔后,连这一点点区别也消失了。此外他们每人还背缚一柄厚背薄刃的狭长钢刀,腰悬折叠劲弩和大量利矢及许多稀奇古怪的杀人利器。那些空空如也的海豹皮革囊,则全部被叠好装上登陆艇,再次运回战舰。    
        一艘艘登陆艇陆续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当最后两艘登陆艇驶离海岸的时候,绿色航道的指示灯也开始一盏盏相继熄灭,骷髅海岸终于恢复了往日的黑暗与静谧。    
        欧兹正觉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之际,一把沙哑沉闷的嗓音,霎时把他拉回现实。    
        杨铁幽凉地道:“午夜狂欢即将开始,我们起程吧!”    
        欧兹下意识地瞅了杨铁一眼,正瞧看到一只嗜血如狂的鲜红左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禁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幸好他及时记起身边的人是谁,这才努力抑制住狂呼救命的念头,颤声道:“是……是大人!”言罢三步并做两步逃到村民中间,把他们一个个指派给天堂近卫军的先头部队做向导,立即上路。    
        其实杨铁对欧兹根本视若不见,那只银灿灿的魔眸,仿佛拥有生命般痴痴凝视着北边釜城方向,良久一动不动;在他身前是一组组一队队一营营的天堂近卫军士兵,气宇轩昂地整齐开赴战场;而遥远的暗礁区外,是整整二十艘“狂鲨”级巡洋舰组成的精锐舰队,顺利地完成了运兵任务后,幽灵般消失不见,就像它们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    
        海天依旧,物是人非,弹指间谁知有多少风云变幻?    
        ●●●    
        夏夜的桧猬堡显得十分肃穆而静谧。    
        夜半更深,所有的动物都停止了活动,只是偶尔听到鹦鹉溪下游的蒙塔拉村中传来几声狗叫声,划破这万籁俱寂的夜空。朦胧的斜月映照着千屋百室,堡寨一半沉浸在月光中,另一半则笼罩在夜的暗影里。天上的北斗星和南斗星也都倾斜着,默默地暗示时间的流逝,夜更深了。    
        在桧猬堡东营盘中央,有一座巨型的白色圆顶大帐,是堡主多鲁鲁日常起居、办公、议事、宴请宾朋、发号施令的场所。部下一般尊称为堡主府,而恨其入骨的奴隶们则戏称为高唐包,暗指高唐异族混血儿多鲁鲁是个狗杂种。    
        据说最初这种生活习俗源自塞外异族,他们居住的就大都是圆顶帐幕,不过一般都使用黑色材质,而不是高唐人一贯崇尚的白色。在米洛斯大草原上,帐幕被异族人统称为包,但由于各族的包风格迥异,差别甚大,所以前面还要冠上族名以示区别,譬如:狴奴包、格萨哈包、鄂伦包、塔帕包、纳丘穆包。    
        包通常是用桦木制成的可以折叠的支架和木制的圆形围架穿连而成,四周及顶端裹以白毛毡,并镶以锦缎做的富有民族特色云纹花边,显得非常美观大方。包冬暖夏凉,易于搬迁,故是异族牧民理想的住室。不过多鲁鲁看中的绝非以上那些优点,他只是想炫耀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和与众不同的品味,以及方便呼朋引伴,把大伙儿聚到一起寻欢作乐罢了。    
        这座足以容纳两百人同时进餐的高唐包,曾极为荣幸地不止一次接待过红杉大公卡力班、定国大公雨少爷等当朝显贵。通过长期举办这种盛大宴会,更使得他的地位稳如泰山,牢牢坐住了油水丰厚无比的桧猬堡主之位,继续肆无忌惮地过着压榨盘剥奴隶的无耻生活。    
        可以说在桧猬堡这一亩三分地上,多鲁鲁就是至高无上的主宰,他的命令决定一切,尽管论起爵位他只是一名三等菖蒲伯,说起官职也仅为统辖两个千人队的团长,但这丝毫都不影响他的权威。    
        今夜高唐包内正举行一场丰盛的晚宴,名目是庆祝多鲁鲁终于扳倒了一名宿敌,即一直瞅他不顺眼总想找机会弹劾他的刑部御使三等蝶豆伯梅利安。   
        


第廿一卷 决战  第六章 惊梦

    此番不但根除了多年心腹大患,刑部御使的继任者更是高唐包的常客,自己的结拜兄弟三等宝巾伯德列登,再加上梅府被抄家之后,经过巧妙运作,其妻儿老小仆役丫鬟都被送至桧猬堡为奴,尽数落入自己的掌握,这叫多鲁鲁怎能不欣喜若狂呢?当然让多鲁鲁最兴奋的还得说是,自己垂涎已久的梅利安之爱女梅涟漪也终于落入他的魔掌,待会儿酒席宴毕洞房花烛,岂非人间至乐啊?    
        多鲁鲁背北朝南坐在主位,嘴角噙着一抹暧昧无比的淫笑,那对三角眼刷刷直冒绿光。现在他酒足饭饱,很想立即离席,返身回到后帐,去享受那名天香国色的大美人梅涟漪。可惜时机不对,眼下高唐包内宾朋满座,左下首坐陪的是,桧猬堡副堡主卡鲁伊及四十名正副百夫长,右下首端坐的是,新任刑部御使德列登和一干手下,做为主人的他怎能随意提前离席呢?    
        席前一队年轻貌美的侍姬,正身穿性感暴露的彩衣翩翩起舞,四周配以婉转柔美的歌声,舒缓悠扬的器乐,德列登忽觉得即使是皇宫大内也不过如此。他不禁有点嫉妒起多鲁鲁了,尽管刚刚收了对方五万金币和十名尚属完璧的美丽侍姬,但是自己官职比他高,俸禄比他多,实权却比起他来小得可怜呢!    
        又灌下几杯闷酒后,德列登酒意上涌,再也无心欣赏歌舞了。他知会了多鲁鲁一声,随即在一名亲兵搀扶下起身走出高唐包,朝预先安排的客房行去,那里正有一名含苞待放的少女等待他的采摘呢!    
        见唯一忌惮的人离开了,多鲁鲁立刻佯装喝醉,也由一名亲兵搀扶下退席没入后帐。临走前,他很够义气地挥手召来了数十名侍姬,给在座每人都安排了一个,此举让早已蠢蠢欲动的色狼们高兴得无以复加,顿时整个高唐包都陷入了荒唐淫乱的气氛里。    
        不过卡鲁伊表现得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虽然今晚喝的酒比任何人都多,但眼神却清亮得有如一把刚出炉的宝剑。他整晚一直盯着德列登和多鲁鲁,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帷幕之后,才幽幽收回目光。不知不觉间,一抹淡淡的冷笑浮现唇边,给他白皙透明的脸容平添了几分特别吸引女性的邪异魅力。    
        侍姬欢欢刻意讨好着英俊挺拔的卡鲁伊,在侍姬当中她属于最出类拔萃的一个,眼界自然也高人一等。往日凭借千娇百媚的漂亮脸蛋,曲线玲珑的魔鬼身材,能够唤起男人原始欲望的挑逗眼神,以及娇喘细细温柔绵软的嗓音,简直无往而不利,任何男子都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惜今晚却结结实实地碰了一个大钉子。    
        倒在卡鲁伊的怀里,在最亲密的拥抱中,欢欢惊觉对方虽然紧紧搂着她,脸上也露出色眯眯的表情,但身体却毫无冲动反应。卡鲁伊冷静如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清亮的眼神里,闪动着猛兽猎食前残忍光芒,毫无丝毫怜悯之色。    
        欢欢娇躯一僵,遂惊恐地望向卡鲁伊,恰巧与后者虎视眈眈的眼神碰撞在一起。这一刹,她就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般一动也不敢动,静静等待着厄运降临。可奇怪的是,卡鲁伊仅是阳光灿烂地微微一笑,同时在她耳畔低声道:“乖乖坐在这里别动,待会儿自有你的好处。”    
        此时,高唐包门外站岗的八名麻衣武士,忽然看见一名喝得酩酊大醉,走路摇摇晃晃的平民士兵,手里拎着一只酒瓶七歪八斜地溜达过来。一时间,他们觉得既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自己贵为堡主亲兵,反倒要半夜放哨喝西北风,还不如眼前这小子值勤完毕尚能对付两口老酒过瘾呢!    
        不过战友归战友,职责是职责,擅闯堡主府者最轻惩罚也是一百军棍。于是位置最靠前的麻衣武士好心地喝道:“站住,这里是堡主府,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速速离开,否则休怪军法无情!”    
        岂料那人根本置若罔闻,依旧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地走过来。夜风习习,从他隐隐传来浓重的酒味和一缕似有若无的奇怪香气。刚才说话的麻衣武士见劝诫无效,不禁勃然大怒,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抬手就扇向那人脸颊。    
        岂料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名醉鬼倏然毫无征兆地一分为八,八条魅影迅捷绝伦地欺近麻衣武士们,“啪!啪!”之声连响,电光石火的刹那在每人身上拍了一掌,随即又八合为一,重新恢复为一名醉醺醺的酒鬼模样。这一刹,九个人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木雕泥塑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不同的是,那名酒鬼是在欣赏自己的又一杰作,而八名麻衣武士却是永远也动弹不了了。借着高唐包内泻出的微弱光亮可以看到,八名麻衣武士须发皆白,全身肌肤表面早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竟已立毙当场。    
        不一会儿,暗影中闪出一群人飞速地清理战场。先是八名麻衣武士尸体被拖走掩藏,后是由另八名麻衣武士替代了正门哨位,最后是十二名体魄强健的亲兵每人抱着一大坛酒走入高唐包,酒鬼也混迹其中跟了进去。    
        卡鲁伊见到陆续走进来的十二名亲兵,脸上丝毫不动声色,淡淡地瞅着他们把香气四溢的美酒一杯接一杯斟给在座的每一个人。在侍姬们的劝诱下,几乎所有人都酒到杯干。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一名侍姬蓦然发出惊恐无比的尖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但见她伺候的那名百夫长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耳口鼻冒出大量乌血,汇聚成一道道蜿蜒小蛇,迅速流过面颊殷入地毯之中,那幅情景分外触目惊心!    
        这些急色鬼做梦也没想到酒里被人动了手脚,立时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拼命用手指抠着嗓子眼儿,希望能够吐出毒酒。可惜为时已晚,还没等他们呕出什么,人已剧烈抽搐几下七窍流血而亡。    
        惊恐无比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浪高于一浪,那些没有喝酒的侍姬们充分发挥了女高音天赋,尽情地发泄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她们中尚未瘫软在地者,纷纷连滚代爬地冲向正门,希望能够逃出生天,结果皆被守门亲兵一记手刀劈晕过去。    
        而侥幸没有喝下毒酒,并混杂在侍姬群中,想要溜走的百夫长和刑部官员们就没那么幸运了,等待他们的不是手刀而是钢刀。“蓬!蓬!”一朵朵偌大的血花徐徐绽放,一颗颗头颅满地翻滚,偶尔还会出现一具浑身结出厚厚霜雪的冰雕,“咣当!”一声跌倒在地,摔成一块块形状稀奇古怪的残肢断体。    
        欢欢亲眼目睹了这幕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吓得脸孔煞白,上下牙齿咯噔噔地乱响,浑身有如筛糠似的颤抖不停。她紧紧搂住卡鲁伊,仿佛溺水者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都不肯放手,同时再也不敢抬头望向屠宰场了。    
        直到此刻,她才醒悟卡鲁伊那番话的含义,可是他怎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难道他也是……欢欢不敢继续想下去,耳畔却传来一阵低低的呢喃,那竟是卡鲁伊在自言自语。    
        “神仙茶:亚马逊闪灵族世代相传的无解剧毒,由孔雀胆、鹤顶红、黑心莲等四十九种动植物原料配制而成,无色无味,饮下一盏茶时间后七窍流血窒息而亡……寒冰掌:镜心明智流独门奇功,中者全身冻结当场毙命,据说修炼至最高境界后,可凭掌风隔空杀敌于三丈之外……幻影分身术:战国时代高唐大蓟国第一刀客木佐佐所创,最经典战役是化出一百零八尊分身,一举全歼包围他的所有高手……华尼拉:属于攀缘兰科植物,风云人称之为香英兰,味道游离于香草和岩蔷薇之间,是一种著名的食品香料,用于高级露酒、糖果等饮食之中。”    
        说到这儿,卡鲁伊哑然失笑道:“呵呵,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当初大龙头派你来时,我还有些担心你会误事,原来却是我多虑了。莱笛:游荡在高唐八岛之间,四处劫富济贫的著名独行侠盗,人送绰号‘华尼拉’,闪灵族语意为风的痕迹。该人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不见血,擅用精致小巧的暗器、匕首及刺剑,精通盗窃、暗杀、催眠术等间谍所需的所有技术。目前是天堂盟主直辖的王牌间谍机构龙组成员之一,代号‘水晶龙’。”    
        卡鲁伊细声慢语地侃侃而谈,这束音波聚成一线直接送入酒鬼耳鼓内,吓得后者心惊肉跳。莱笛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能从后往前,按着时间顺序逆推出自己的所有关键行动和秘密武器。当时场面那么胡乱嘈杂,他却从一缕似乎若无的华尼拉香味开始,将幻影分身术、寒冰掌、神仙茶一一随口道出,其思维之缜密,功力之强横,都较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刹时间,他暗萌杀机,真想立即做掉这名可怕的劲敌,可惜一直都没找到半点机会。因为卡鲁伊看似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全身处处都是破绽,可仔细分辨却处处皆有可能成为致命陷阱,甚至连他怀抱中的侍姬,都给他提供了最大限度的保护,随时能抛掷出去抵挡任何方位的攻击。    
        莱笛失望之极,直到听卡鲁伊谈及“水晶龙”这三个字才彻底放下心来,因为那是唯有直属上级才能知道的秘密代号,所以卡鲁伊一定是自己人,即这次“惊梦”行动的指挥官,龙组高级成员,代号“夔龙”的神秘人物。    
        高唐包内一场漂亮的突袭战完美地画上了句号,而真正的战斗才刚刚拉开了帷幕。    
        ●●●    
        高唐包后帐是多鲁鲁的私人卧房,室内摆设非常华丽奢侈。    
        进门是两座绚丽多彩的灯柱,上面环绕着层层荧光闪闪的灯烛,似明珠交相辉映;内侧是双重金线绣成的翡翠鸟图案的帷帐,靠墙摆放着一张装饰蟠龙花纹,上铺芙蓉被褥的牙床,床首那对檀木枕头回环镂室,有如十分精美的玉雕。透过重重帷幕,依稀可见一个苗条袅娜的身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尾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似的。    
        多鲁鲁带着七分醉意,摆手禀退了搀扶自己的亲兵,脚步踉跄地朝着渴望已久的大美人梅涟漪走去。一边走他还一边色眯眯地叫道:“美人儿,我来陪你啦!嘿嘿~”结果不知是不是睡得太熟的关系,梅涟漪根本没搭理他。    
        室内红烛罗帐锦被绣枕,别有一番旖旎风景,足以勾起任何男人的犯罪欲望。多鲁鲁有些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了,脱下的衣服一件件随手抛出,带起阵阵微风吹得灯柱上的烛火忽明忽暗,顷刻就灭了大半,室内灯光骤然暗了下来。    
        多鲁鲁浑不在意,他借着残余的微弱的余光,恶狠狠地扑向游动着麝香气息的床榻上的美人。这一刻数十根蜡烛熄灭后,吐出的缕缕青烟扶摇直上,慢慢汇聚成一根粗大的烟柱,勾勒出千奇百怪的异象倏忽钻出了门缝。屋外站岗的两名亲兵哼也不哼,就被烟柱幻化成的巨手封住了头脸,瞬间窒息而死。那副情景诡异绝伦,多鲁鲁却毫无察觉,此刻他正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慢慢揭开新娘的盖头,露出那张梦寐以求的美丽容颜。    
        “啊!”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划破帐幕直破苍穹,多鲁鲁骤如中箭的兔子般弹到半空又重重掉在地上,紧接着“咕咚!蓬!”一对血淋淋的断腿坠落尘埃,两道血泉喷溅出三尺开外。不知何时多鲁鲁的双腿已齐膝而断,血如涌泉奔流不止,他却毫无所觉,眼神充满恐惧地直勾勾瞅着前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锵!”还刀入鞘声如龙吟虎啸般余韵不绝,多鲁鲁眼里却仿佛犹有一道硕大无朋的银色圆弧在空中凝固不动,刚刚那一刀简直是鬼哭神惊的经典之作,休说是他,换做另一名武功强他十倍的高手也休想能够全身而退。    
        此际卧榻上的新娘仪态万方地站起身来,踩着地上浓稠的血迹,轻摇莲步缓缓走向多鲁鲁。她头上的盖头已被掀掉,微弱的灯光映出了一张狰狞可怖的脸孔,青面绿眼,锯齿獠牙,肌肤像被熔岩烫过一般处处是斑驳伤痕,闪耀着邪恶无比的光泽。她就像一名来自阿鼻地狱的恶鬼,原本不应存在人世,可现在却活灵活现地浮现眼前,还一步步走近多鲁鲁。    
        “别……别……别过来!救命……救命啊!”多鲁鲁终于回过神来,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一边拼命用双手撑地,朝后笨拙地挪动着身体。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八个字的真正含义,暗恨当初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惜现在悔之晚矣,临时抱佛脚已来不及了。    
        恶鬼根本无视多鲁鲁的哀嚎与呼救,她不慌不忙地步步紧逼,以猫戏老鼠的姿态,冷冷瞧着对方显露出来的百般丑态。    
        终于多鲁鲁的背部靠上毡墙,身后已退无可退。他绝望地瞅着恶鬼那张垂涎欲滴的血盆大口越来越逼近自己的脸颊,不禁吓得肝胆俱裂,发出一声闷哼后,两眼翻白,软绵绵地瘫在了地上。    
        这反倒大出恶鬼意料之外,她长袖轻舒,灵蛇吐信一般在多鲁鲁颈侧大动脉一触即离,遂忍不住哑然失笑起来。    
        紧接着就听一把清脆甜润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多鲁鲁啊多鲁鲁,就你这点儿鼠胆,也敢妄称什么‘桧猬之虎’吗?本姑娘还没扮够恶鬼呢,你就先吓死了,真是无聊搞笑之极!哼,那头‘夔龙’也太不懂用人了,居然派我这位赫赫有名的北辰一刀流第一女刀客雪儿大侠,扮什么新娘子偷袭暗杀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嘛!”    
        言罢她伸出一双白皙嫩滑的柔荑,瞬间在胸前结出十多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古怪手印,彻底解除了那种足以以假乱真的神奇易容术。“哗啦啦!”从她全身衣服表面脱落了一层伪装的水幕,显露出一尊亭亭玉立的娇躯。    
        微弱的灯光下,但见她上身穿鲜红短衫,下身衬银灰长裙,背后乌亮秀发束成一条黑色瀑布飞流直下,脚踏一双鲜红布履。最引人瞩目的是,她右手盈握的那柄乌黑锃亮的连鞘长刀,它居然没有护手,好似铸造者从未想过战斗中会有格挡之时。    
        雪儿的俏脸轮廓鲜明,肌肤白皙,五官精致绝伦,尤其是那双明媚秀丽的丹凤眼,清亮亮地透着奇异魅人的光彩,分外显出她英姿飒爽,纤尘不染的飘逸风姿,足以吸引任何男士的关注和爱慕,真令人难以置信刚刚那道凄厉无比的刀光,居然出自如此娇滴滴的小姑娘之手。    
        此刻高唐包前厅内,欢欢又听到了卡鲁伊的一番喃喃自语:“桐霸。光翼刀:北辰一刀流上乘武学,斩手断手,斩脚断脚,斩首断命,号称‘一刀出手,人鬼不留’的超级必杀技……水镜术:战国时代高唐滇丁国著名刺客‘千面银狐’阿萨星的成名绝技,只凭一层水幕即可易容成任何人物,活灵活现防不胜防……雪儿:原名雪琉璃,绰号‘魔鬼鱼’,爱刀‘绝影’,北辰一刀流唯一女门徒,深渊贤者任鬼神的关门弟子,常年徘徊于北方四岛与米洛斯大草原之间入世修炼,其人聪明伶俐,刁钻古怪,平素最喜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在龙组内代号为‘变色龙’。”    
        话音未落,众人眼前一花,前厅内已多出一人,正是刚刚手刃完多鲁鲁后,眉宇间的杀气尚未散尽的雪儿。她手扶绝影刀柄,黛绿色的娥眉轻扬,挑衅似的瞅着卡鲁伊步步逼近。刹时间,一股股惊涛骇浪般的潜力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整座前厅顿时有如怒海翻腾,弄得数百盏灯火扑猎猎地忽明忽暗飘忽不定。    
        这一刻,厅内诸事已料理完毕,亲兵们把晕倒的侍姬及尸体都弄出了高唐包妥善安置,正躬身侍立一旁,等候上司的下一步命令。倏忽间,他们见雪儿来势汹汹,不禁脸色齐齐一变,纷纷做势拔刀要冲上去擒拿那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给老大发落。可惜功力差距太大,他们根本无法靠近雪琉璃十步之内,双方之间就像有一座无形墙壁阻隔,她迈前一步,他们就集体被推后一步,不一会儿已被硬生生地逼退了两丈四尺。    
        目睹此景的莱笛不由得心花怒放,他适才被卡鲁伊噎得半点脾气都没有,现在有人替他出头教训那个讨厌的家伙,自然是乐不得袖手旁观,傻瓜才出手阻止呢!    
        岂料首当其冲的目标卡鲁伊却面不改色地泰然处之,根本无视咄咄逼人的雪琉璃。他先漫不经心地挥手禀退左右亲兵,然后莞尔一笑对怀内的欢欢道:“呵呵,你好乖哦!我最喜欢听话的女人了,跟着我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哩!”    
        欢欢稀里糊涂地点着头,耳鼓内却蓦然传来一记闷雷般的娇叱,继而身周温度直线下降,有如冰窟似的寒冷彻骨。她愕然抬头,目光越过卡鲁伊的肩膀,不经意地看见一道硕大无朋的银色圆弧,迅疾如电地破空横扫过来。那股凛冽无匹的杀气,刺得她两眼剧痛泪流满面,不由得她不闭上眼睛。奇怪的是,面对敌人如此猛烈的攻势,卡鲁伊挺拔如山的雄躯却始终纹丝不动,竟似完全无视对方的全力一击。    
        “呼噜噜!”冰冷彻骨的刀气,在濒临卡鲁伊头顶半尺处猛然分流,差之毫厘地险险掠过两人肌肤,在他们背后五尺重新汇聚成一团高速旋转不停的龙旋风,逐渐由盛转衰消失在空气之中。那柄苍白如雪的绝影刀,稳如磐石般握在雪儿一对柔荑内,刀尖悬停在虚空。她双臂伸得笔直,静静注视着刀下犹在激荡飘拂的卡鲁伊的长发,俏脸上尽是不怒而威的煞气。    
        半晌后,卡鲁伊摸摸鼻子,好整以暇地问道:“你玩够了吧?”    
        此言一出全场皆倒,难道如此声势惊人的一刀,居然只是一个玩笑嬉闹不成?    
        谁知“锵!”地一声龙吟不绝,雪琉璃竟然真的收刀入锵,仿佛刚才根本无事发生的模样。    
        她怀抱绝影宝刀傲然屹立在卡鲁伊面前,笑靥如花道:“夔龙就是夔龙,果然名不虚传。小妹适才思量半天,也未查出自己究竟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让卡兄能够如此从容笃定地认为那一刀终会悬崖勒马?请您指点迷津好吗?”    
        这番话聚音成线,直接传入卡鲁伊耳鼓,一面充分显出雪琉璃具备深厚功力的同时,一面也带着三分钦佩与七分好奇的意味,是纯粹的请教。她现在真的很想知道,卡鲁伊究竟是如何看破那一刀是虚招的,要知“桐霸。光翼刀”素来有去无回,刚刚她又运足了十成功力,恐怕就算师父亲临都要退避三舍呢!难不成他卡鲁伊的武功比深渊贤者任鬼神还要厉害吗?这一点打死雪琉璃她也不相信,因此断定对方必有所恃,那恰恰正是她最想弄清楚的问题。    
        卡鲁伊默然片刻,忽然轻轻拍了拍欢欢的翘臀,对十二名亲兵命令道:“领她出去,好生安顿,顺便把德列登那老小子带到这儿来,我有件事情要和他好好地商量商量!”    
        “是!”众亲兵躬身施礼后,带着欢欢离去。    
        整座高唐包内立时只剩下卡鲁伊、雪琉璃、莱笛三个人。其中莱笛犹戴着一顶硬皮头盔,宽大的帽檐投下浓重的阴影,遮蔽了他几乎整张面孔。    
        卡鲁伊巡视了一圈四周,见再无碍眼人物后,突然非常不满地冷笑道:“嘿嘿,雪儿一个女孩子都大大方方地露出了天香国色的姿容,难道你侠盗莱笛就不能显露一下本来面目,供大家欣赏欣赏吗?现在高唐包内也没外人,好歹咱们也算是朋友了不是嘛!”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后,唯恐天下不乱的雪琉璃,马上知机地落井下石道:“可不是嘛,难道你还敢瞧不起本姑娘和卡老大不成?横竖现在没人,咱们就比划比划好啦!看看你到底有何倚仗,竟敢如此嚣张跋扈!”    
        莱笛一听暗呼不妙,别说眼下根本不适合切磋,就算适合也敢断定卡鲁伊会横插一手,形成二打一的不公平局面。另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素闻雪琉璃最喜与人角斗,赢了还好,输了就死缠烂打,阴魂不散地拼命捉弄对方,直到重新在新一轮角斗中获胜为止。由于雪琉璃本身擅长令人防不胜防的水镜术,加上其背景雄厚,北辰一刀流上下都是睚眦必报之辈,所以她也就成了一名众所周知的招惹不得的棘手人物。    
        莱笛衡量了半天利害关系,最后只好忍气吞声地遵从二位兄妹的“友善”建议。    
        他深吸了一口气,浑身真气立时急剧膨胀起来。继而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头盔、军服、靴子就全部寸寸皆裂,碎片化作蝴蝶漫天飞舞,随即又变成一堆齑粉坠落尘埃。    
        这种“一羽不能加,一蝇不能落”的奇妙境界,乃是莱笛饱受闷气后权充警告的泄愤之作,但也充分展露出他充沛无比的先天真气。可惜此举并未能够达到预期效果,因为卡鲁伊和雪琉璃早已被他的相貌和穿着打扮惊呆了,根本无暇注意他究竟施展的是什么境界的内功。    
        只见彻底除掉伪装后的莱笛,拥有一头眩银色寸发,棕黑色皮肤,那张充满酷厉的脸容上,嵌着一对碧绿色的猫眼,两只细窄狭长的耳朵,鼻梁挺拔尖翘,性感的厚唇掺杂着三分傲慢、三分懒散、三分寂寞和一分放荡不羁的笑意。    
        他身上穿着一套金属丝编织成的衣裤,面料由白炽和乌亮相间的几何图形构成,领子、肩膀、袖口、肘膝关节处镶嵌着亮晶晶的奇异鸟兽图腾。另外他胸前横挂着一柄短剑,腰畔系着袋鼓溜溜的百宝囊,左右大腿外侧各斜缚着一支连环破甲弩,靴尖和臂肘还装着一触即发的利刃,最平常的倒要算是背后携带的那柄刺剑了,其整个人有如一座移动式武器仓库,让旁观者不禁目瞪口呆。    
        卡鲁伊看罢倒吸了一口凉气,由衷地道:“你这个造型实在太酷了,绝对是生人勿进的典型!”话音才落,雪琉璃就附和道:“是啊是啊,我要是有姐姐一定劝她跟你做朋友哩!”两个人嘻嘻哈哈地三言两语就把话题扯到了今晚的天气上面,真让莱笛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片刻后,雪琉璃蓦然大叫一声道:“对了,刚刚你是如何看破我那一刀是虚招的?哼哼,唧唧歪歪地差点被你蒙混过关了呢!快说快说!”    
        卡鲁伊搔搔头,暗叹倒霉道:“终于还是没能躲过去啊!”念罢脸色一整,对满眼渴望的雪琉璃解释道:“原因很简单,雪儿女侠出道迄今,即使是惩罚十恶不赦之徒,也最多不过废除武功,再装神弄鬼地戏弄他们一番了事,何曾有过像刚才那一刀般赶尽杀绝的时候啊?心地纯真善良的人,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变成心狠手辣的大魔头呢!所以我才敢赌你是在开玩笑。”    
        雪琉璃听罢很有些不服气,几次扬起黛绿色的娥眉想要出言驳斥,但是期间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终于还是隐忍不发。    
        莱笛见状赶紧插话,把话题引入正轨道:“嗯,闲言少叙,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大龙头飞鸽传书命我前来桧猬堡,协助卡兄行事,这份差使的具体内容信上却只字未提。小弟料想那绝非是杀掉一两个喽啰的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所以下一步要如何行动尚请卡兄告之一二。”    
        雪琉璃也被充分勾起了好奇心,立即附和道:“就是就是,收拾区区一个桧猬堡主,哪里用得着召集我们龙组这么多成员啊!我想下一个目标才是大鱼吧!嘿嘿,人家要立头功哦,你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和我这名小女子抢的,对不对哦?”    
        卡鲁伊淡然一笑,摆手道:“你们先别着急,时间还早呢!正所谓天机不可泄漏,此番行动事关重大,更是半点差错都要不得地,否则非但是你我承担不起责任,就算是大龙头也无法向盟主交待呢!所以耐心等待吧!只要那个人来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行动啦!”    
        雪琉璃气鼓鼓地问道:“谁啊,他架子怎么那么大?居然敢让本姑娘等他!”    
        卡鲁伊对她的牢骚权当没听见,悠然自得地哼起一首婉转悦耳的情歌,闭目入定去了。    
        莱笛却若有所思地叫道:“啊,你说的那个人莫非是他?”    
        刹时间,一段非诗非词的歌谣涌上莱笛心头,他情不自禁吟道:“暗香疏影寒冰掌,红衫银裙绝影刀,横行无忌鬼十字,千里顺风玲珑心。现在句中提到的第一、第二、第四人,即水晶龙、变色龙、夔龙皆已到位,卡兄所说的那个人……莫非就是与吾等齐名,却又一直未曾谋面的霸王龙无双大哥不成?”    
        卡鲁伊不为所动,继续盘膝端坐闭目养神,莱笛和雪琉璃却激动不已,霍然想起有关霸王龙无双的诸多传奇。    
        据说无双是一名禀性刚烈、疾恶如仇,最好锄强扶弱、打抱不平的平民将军。他出身神道无念流,由于天赋极高,二十岁时就已艺成下山。胸怀匡扶乱世大志的他,毅然投入阁道岛主红杉大公爵卡麦琪麾下,希望将来能有一番作为。    
        可惜他从一名列兵辛辛苦苦奋斗十多年,甚至一度积功成为万夫长,本身更具有万夫不当之勇,但由于在闹市痛殴调戏民女的卡力班的大舅子致残,终于没能架住公爵夫人枕头风的厉害,被革职下狱贬为农奴。不过尽管卡力班不懂用人,但为笼络人心却也不敢轻易杀他,因为此人门生故吏极多,他很担心会引起大军哗变。    
        后来身陷牢狱的无双,不知通过何种渠道加入了天堂,并成为龙组天字第一号猛将,代号“霸王龙”。小道消息传言,无双是盟主李德宗亲自出马邀请才加入天堂的有限几人之一。他曾经和大龙头“银面修罗”杨铁下场较技,力拼三百回合才以半式之差落败,堪称是天堂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更是龙组成员的超级偶像,因为之前尚无任何人能够独力接下大龙头十剑。想不到今夜能够见到一直缘吝一面的偶像级巨星,怎能叫二人不激动万分呢!    
        此时帐门外忽有脚步声响起,随后就听一名亲兵报告道:“启禀大人,犯人德列登带到!”    
        卡鲁伊剑眉一扬,喜怒不形于色道:“带进来!”    
        “是!”话音才落帐门一挑,两名膀阔腰粗的亲兵架着肥胖如猪的德列登走了进来。    
        此时的德列登早已不复之前在帐内新官上任后意气风发的模样,而是全身瘫软成一堆,双腿软绵绵地根本无法直立。适才他被一名亲兵搀扶着去“客房”,结果美女没见到,反被封住穴道扔进了一间空屋。    
        起初他还想吹胡子瞪眼想摆摆官架发发官威,让人立即释放自己,岂料根本就没人搭理他,之后不久,一群昏迷不醒的侍姬和数十具死相奇惨的尸体就被搬进屋来,他这才如梦初醒晓得大祸临头了。    
        现在幸运无比地被重新带回高唐包内,面见这位年轻英俊的桧猬堡副堡主,他哪还能不知生死就操纵在人家手心里的道理。所以刚被解开穴道,德列登就跪倒在地磕头如同捣蒜一般,拼命求饶不止。    
        卡鲁伊充满鄙夷地瞅着他,冷冷地道:“德大人,你可知道本座为何要将你生擒活捉吗?”    
        德列登立刻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他确实直到现在都稀里糊涂地不明所以,最让其纳闷的就是,自己带来的一干刑部官员和多鲁鲁帐下的所有正副百夫长,统统被杀了个一干二净,这更让他无法揣测卡鲁伊下一步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要造反不成吗?    
        卡鲁伊沉吟片刻,心里斟酌着用词,遂站起身走到德列登旁边,在他耳畔低声说出一番话。    
        “啊,你说什么?”德列登惊骇欲绝地张大嘴巴,瞠目结舌地瞅着卡鲁伊,他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言辞。    
        卡鲁伊笑眯眯道:“你没听错,我的意思就是那样,不打半分折扣。至于能不能办到,就看你自己到底想不想保住性命了。嘿嘿,对于堂堂御使大人来说,这点小事应该根本不值一提吧!”    
        德列登脸上阴晴不定,神色复杂到了极点,不过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表示答应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不答应命马上就没了,答应下来反倒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不是吗?    
        卡鲁伊早预料到是这种状况,他安慰似地拍了拍德列登的肩膀,同时在电光火石的刹那,往对方嘴里投入一颗药丸。    
        德列登还未反应过来,那颗药丸已经化成液体流入食道。他疑惑不解地望向卡鲁伊,却见后者依旧一副笑眯眯的好好先生模样,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颗神仙丹罢了,跟你的部下们喝的神仙茶属于同一种类。不过你放心,我调整了剂量,包管你十二个时辰内绝对不会发作。届时只要你完成我所交待的任务,自然能够获得解药,否则~嘿嘿,那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第廿二卷 王寇  第一章 将军

    三人正各怀心事之际,高唐包外却猛然人欢马炸,杀声四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局面。    
        卡鲁伊闻声倏然睁开双眼,鬼魅般一闪人已窜出帐外。    
        “啊,这是怎么回事?”满腹疑窦的雪琉璃和莱笛同时施展身法至极限,风驰电掣般追了出去,结果却发现卡鲁伊并未走远,而是呆呆地伫立在高唐包前,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出神。    
        二人顺着卡鲁伊的视线望去,顿时也不禁目瞪口呆。    
        但见无数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奴隶们,手持锄头、铁锤、方铲、镰刀、钉耙、铡刀、木棒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非制式武器,在一名神态威猛的大汉指挥下,撒下天罗地网,悍不畏死地围剿着桧猬堡驻军官兵。    
        此刻南北辕门已被起义军占领,尸体横七竖八地遍布各处;东西兵营则死寂一片,鬼气森森地,一条条暗红色的血流汇聚成的小河四溢流窜。    
        整整两千名驻军官兵现在只剩下不足五百人,艰辛地困守着桧猬堡中央的方寸之地负隅顽抗。他们四周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密密麻麻水泄不通。居高临下的强弓利箭,乘隙偷袭的劲弩锐矢,势大力沉的长枪大戟,雪片似的刀光剑影,组成了一个全方位立体式的攻击系统,使得敌军每况愈下,愈战愈怕,偏偏那帮杀红了眼的奴隶,完全没有半点准备接受投降的意思,故只好死撑到底。    
        随着时间的流逝,驻军官兵的阵亡人数越来越多,起义军能取得的制式武器量越来越足,攻击也愈发犀利可怕。这哪里还是一群受尽屈辱却永远不懂反抗的迷途羔羊,简直就是一队身经百战、士气如虹的无敌雄狮啊!是什么人促成了这种不可思议的转变,答案不言而喻。    
        卡鲁伊、雪琉璃、莱笛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不由赞叹道:“好厉害的统御能力啊!”遂把目光凝聚到了那名气宇轩昂、威风凛凛的指挥官身上。    
        火把掩映下,能够清晰地勾勒出那人的轮廓。    
        此人大把大把直撅撅竖起来的铁灰色针发下,是一张豹头虎额、竖眉环眼,虬髯燕颔的威武面容,身高超逾九尺,浑身肌肉如钢似铁,盘根错节,充满了爆炸性力量。不用细瞅,光是那蒲扇大的巨掌,以及足有常人腰粗的铁臂,就已令人望而生畏了。    
        他内衬月白色中衣,外罩红黑相间的锦绣战袍,右手倒拎着一把奇门兵器。它长约丈二,貌似铁戟,尖锋是一支边缘犀利的十字架刃,幽蓝幽蓝地泛出邪恶嗜血的光芒。那岂非正是霸王无双的成名兵器——“鬼十字”。    
        眼下无双骑在一匹刚刚抢来的战马上,不时挥动着鬼十字,发出闷雷般的叱喝。    
        奴隶们在他指挥下,如同一架架嵌满利刃的齿轮,不知疲倦地转动不休,每一次紧密的咬合,都压榨出无数血肉。    
        被包围的桧骪堡驻军,意志渐渐动摇,精神慢慢崩溃,他们或发出哭爹喊娘的悲鸣,或跪倒在地头破血流地磕头不休,可是平日里饱受他们摧残玩弄的奴隶们,岂肯善罢甘休啊?于是一颗颗头颅断落,一道道血泉喷溅,战场变成了尽情宣泄愤怒与仇恨的修罗地狱。直到最后一名敌人被剁成肉酱……    
        “万岁!万岁!万岁!”整个桧猬堡沸腾了,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充满喜悦的汪洋大海里。    
        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无双火一样燃烧的眼神,缓缓掠过卡鲁伊、雪琉璃、莱笛的面容,同时传递出一个清晰无比的信息道:“你们先去高唐包内等着吧,我能控制住局面的,稍后就来商议如何实施下一步计划!”    
        三人一齐点头,遂返回高唐包。    
        此时桧猬堡的灯火在深沉的夜色里愈显明亮,好一幅凄清肃杀的夏夜流血图啊!    
        ●●●    
        从夜空俯瞰下去,能清晰分辨出构成韦布巴津的大围场、卫城和中间谷地。    
        韦布巴津在吉克塔语中意为“石头城”,也指皇帝的临时行宫。尽管卡力班昏庸无能,但作为现任吉克塔族酋长,他还是顺应民意,未曾更改父亲亲笔题名的“红杉别墅”和“韦布巴津”,而换上另外两个自己取的荒唐可笑的名字。不过当初卡麦琪的高瞻远瞩,他却也一星半点未曾继承,好好一个准军事要塞,被权充吃喝玩乐的场所使用了。    
        大围场呈椭圆形,极为壮观,由于能够从海边就地取材,所以整整修建了足有五里长、一丈高、三尺厚的尖脊围墙。围墙里面是弯曲的石头通道和石门、石碑以及石屋。石材选用的统统是近于黑色的玄武岩,这种在地表分布很广的基性熔岩,质地细密坚硬,是极佳的廉价建筑材料。    
        卫城即红杉别墅,整个建筑全部用一尺二寸长、四寸八分厚的花岗岩石板垒成、石板之间未使用任何黏合物,却密实得风雨不透固若金汤。这种花岗岩俗称麻石,是岩浆岩的一种,质地极其坚硬、表面细腻而有光泽,多为橘黄和灰白二色,是一种优质的高价建筑材料。当初出于战争和美观两方面考虑,选用了质地更坚硬三分的橘黄色花岗岩,所以不论是旭日东升的清晨,还是夕阳斜照的黄昏,红杉别墅都显得那么金壁辉煌,璀璨夺目,令人不敢逼视。    
        在大围场和卫城之间是面积很大的谷地,有前代建筑的梯田、水渠和水井,根据耕地面积计算,每年的收成足以维持五个千人队的战时口粮。当然“英明神武”的卡力班掌权后,他立刻就废除了这种在尊贵无比的红杉大公起居的临时行宫里,浇粪施肥种庄稼的“无聊”做法,而是改成了大面积地培植奇花异草,豢养珍奇鸟兽。卡力班认为那才是韦布巴津谷地的正确用途,至于什么战争不战争的,根本不在他老人家考虑范围之内。    
        阁道岛各地还有二十多处这种别墅式行宫,其中“韦布巴津”是釜城以南建成历史最短、规模最大、工艺水平最高、保存也最完整的石头城建筑群,堪称阁道岛奇观之一。    
        夜静更阑,云彩缓缓散去,幽深的红杉别墅寂静无声,月亮悄悄爬过中天,千沟万壑明朗如昼,云散月出映照出最优美的山水田园夜景。    
        艾绒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地坐在红杉别墅尖顶上背阴处,带着嘲弄的微笑睨视着身前三尺外的韦布巴津鸟。    
        韦布巴津鸟是红杉别墅内最珍贵的石雕。这种鸟通常装饰于建筑物顶部,用淡红色的皂石雕刻而成,鸟身如鹰,脖子高扬,长约二尺四寸,雄踞在四尺八寸多高的石柱顶端。据说石鸟最早出自古代吉克塔人的能工巧匠之手,是当时的吉克塔人所崇拜的一种神鸟,现在这种鸟依然是吉克塔族的骄傲和象征,神圣不可侵犯。    
        吉克塔族最初与麦哲伦家族一样,早年都是南高唐的少数民族。他们生活在乾罗岛西北部的德马群岛西比赞河谷地区,过着艰苦的游猎生活,主要居住在山洞中。其族人有很多只有两个脚趾,再加上他们的双腿又细又长,看上去很像鸟类的脚,所以人们还习惯称这个民族为“鸟”族。他们凭着两趾的双脚能健步如飞地猎获野兽,并十分敏捷地采集野果,到小溪里捕鱼。    
        长期的野外生活造就了他们精壮强健的体魄,犀利可怕的技击,坚忍不拔的性格,于是当雄才大略的卡麦琪横空出世时,遂能率领他们一举颠覆了菊花王朝的国都,把帝国象征菊花换成了韦布巴津鸟。    
        艾绒回忆着这段充满野蛮、血腥及杀戮的历史,胸臆中顿时涌起无俦恨意。当年整个艾氏家族三百六十五口人,在帝都流血之夜,统统惨死在吉克塔族强盗的屠刀之下,仅有尚处襁褓中的自己这对双胞胎兄弟幸免于难。当时高高飘扬的韦布巴津鸟战旗是何等嚣张跋扈与不可一世?不知他们当初会不会想到有一天,譬如今日,被仇恨炙痛了十八年的复仇之子,此刻正静静地坐在韦布巴津鸟石雕前,默默地等待着时机,将一点一点亲手毁灭掉他们引以为傲的所有人事。    
        艾绒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让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后,从阴影中伸出了一只手,把它暴露在明亮皎洁的月光下。那是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水平朝上的掌心中,整齐摆放着二十颗卵。它们看上去很像细粒芝麻,形状扁扁的有点椭圆宽约一分,长约一分半,厚约半分。    
        那些幼卵的颜色是不断变换的,刚接触月光时为淡黄色,经过一两次呼吸就变为淡赤豆色,再经三四次呼吸后又变为灰绿色,之后便不再发生变化。此时幼卵表面结成了一层坚硬的卵壳,遂开始慢慢颤动,继而破裂开来,从里面爬出一个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纷纷把已重新变回淡黄色的空壳全部吃下肚去。    
        完成最后一个阶段的蜕变后,随着“嗡嗡嗡~”阵阵几乎微不可察的轻响,二十只形状奇特的昆虫腾空而起,围绕着艾绒的手掌转了三圈后,重新降落到原来起飞的地点,前后位置竟不差分毫。    
        这些昆虫身体细长,呈深灰色,胸部有一对翅膀和三对细长的脚,翅膀上有黑斑和白斑,触须与喙等长,黑白鳞片相间形成圆环,静止时尾部上翘成角度。    
        艾绒看着它们,有如慈父瞅着乖巧听话的子女一般,眼睛里充满了骄傲、自豪与满足。    
        他低声呢喃道:“黑暗的巡游者,疫病的传播者,生命的终结者,今天我遵照远古的契约召唤你们前来,请用沉眠女神的诅咒,消灭尘世间的一切罪恶吧!”    
        这些字尽管还是高唐语,但腔调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和艰涩,浑然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它们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奇特的声纹,涟漪般一圈圈扩散到了夜的尽头,而二十只昆虫亦随着这段诡异绝伦的咒语齐刷刷地振翅高飞,迅速融入漆黑夜幕中消失无踪。    
        此时一条长长的、黑幽幽的影子从阴影里飘来,随之一个翩翩美少年的身姿就出现在韦布巴津鸟石雕前。    
        他穿着一袭清蓝色的法袍,领子笔挺地直竖,几乎完全遮住了光滑白皙的脖颈。在一顶米黄色方形扁帽下,他的目光显得异常咄咄逼人,那是一双高唐北方民族特有的深深凹陷的眼睛,乌黑的眸子透过长长的睫毛射出慑人心魄的光芒。他的鼻子刀削般挺拔尖翘,嘴唇薄厚适度,棱角分明,这使他在沉思时很像一名饱经沧桑的学者,微笑时又像一名天真无邪的孩子。    
        艾绒缓缓闭上了眼睛,清秀白净的面容顿时显得虔诚而宁静,他在胸前双掌合十,不知在暗暗祈祷什么。    
        夜空浮云遮月,大地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    
        韦布巴津大围场只有一处入口。它濒临骷髅海岸而建,两扇朱红色的大门长高均为两丈,厚逾尺半,乃深蓝大陆最坚硬的树种铁杉木所制,为防范敌人火攻,匠人还特意在门表包裹了双层薄铁板,并凿上一千四百四十颗茶杯口大小的铜铆钉固定,俨如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    
        在门内两侧,各设有一座顶悬六角飞檐的大型箭塔。它们楼高五层,构造精巧,坚固耐久。另外这两座大型的方楼,四角均设有向外突出的炮楼,整座楼的四壁了望口、射击孔、防火门、灭火水槽、水井、小型仓库,是防御性能极强的堡垒式建筑。相传这是战国时代高唐各地大庄园主的典型住宅警戒形式。    
        够资格进入韦布巴津者,皆为吉克塔族里对卡氏家族忠心耿耿的人,其中侍卫人数大约百人左右。他们是卡氏家族的精锐高手和中坚力量,常年驻扎在红杉别墅内,轮班看守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定国神木”。    
        驻防围门箭塔者,每班仅有二十人,他们要警戒一天一夜才能轮值休息,不过因为总管卡凯尔终年足不出户,所以能够到围门箭塔值勤的人,在无人监督下,通常都极为逍遥快活。他们只要不擅离职守,几乎做什么都没人管,可以饮酒、赌博、睡觉,甚至有胆大包天者偶尔会跑到海边去钓鱼、捉螃蟹,或者与蒙塔拉村的风骚少妇秘密幽会。    
        卡马蹄和卡西哥是今晚值班的吉克塔族战士之二,他们分别负责左右箭塔的顶层了望工作。其中卡马蹄是一个老酒鬼,每餐无酒不欢,而卡西哥却是一个长舌男,隔段时间必须找人唠叨两句,平常自言自语聊做慰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再无顾忌,拎着酒瓶和卤味就离开了左箭塔登上右箭塔顶层,与卡马蹄一边吃喝一边吹起牛来。    
        夏夜的风飘着围内野花的清芬,轻轻地吹拂着二人的面颊和发鬓,吹拂着敞开的胸襟,使他们感到一丝轻快,一丝倦怠、还有一丝惆怅。这一刻,他们浑然不知有两只奇怪的蚊子从黑暗中偷偷地袭来,在他们裸露的胳膊弯、脚面处飞,寻找适合叮咬的地方。    
        终于蚊子落在二人的脖子和小腿肚儿上,正确地摆开了两只脚,然后慢慢地把它的刺全部插进他们的柔软的肉里去,直到将吸管似的的口器全部叮进去,贪婪吸着血,就好像用空针管抽血一样,不一会儿,蚊子的肚子就鼓起来,变成了暗红色。    
        此时卡马蹄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叹道:“唉,那个雨少爷太平日子过得好端端的,无缘无故开什么战啊!难道他不知道会死很多人的吗?连带着我们都要跟着受罪……”说到这儿,头一搭拉就那么昏睡过去了。    
        卡西哥乍愣了一下,遂哑然失笑道:“你这匹老马,平常总炫耀自己是千杯不醉,今天怎么才喝了半斤就栽了,真是够……”话音未落,他身子一歪,软绵绵地前俯在地,大半张脸埋入卤味之中也毫无知觉。    
        “嗡!嗡!”两只蚊子吸饱了血后好像两架重量超载的小飞机,飞得十分吃力,只能沿着墙壁逐渐往下飞。半途中,从左右箭塔的了望口和射击孔内,不断有一只只吃饱喝足的同类,慢慢悠悠地加入到飞行编队里来,一只、两只、三只……当第二十只蚊子也加入飞行编队的时候,在红杉别墅尖顶韦布巴津鸟前静静肃立的艾绒蓦然睁开双眼,射出两道绿幽幽的焰芒。    
        他用简短、阴沉的语调迅捷绝伦地念诵道:“阿古隆、提达古拉斯、刮伊给欧、斯提姆芒顿、嘿罗哈斯雷、雷德古杀姆顿、古利欧朗、伊里欧、嘿斯提欧、嘿古喜斯提嘿、嘿里欧那、欧雷那、嘿拉喜、模伊、媒菲阿斯、索提鲁、嘿欧床欧鲁、杀芭欧德、阿里曼。”    
        这段近百字的魔咒,艾绒眨眼间就念完了,合十的双掌亦随着音符翩翩起舞,十指行云流水般结出了数十个复杂难明的手印,临了他朝着正南方虚空中一指,无声地做了一个“灭!”的口形,遂收功而立。    
        与此同时,九十三丈七尺外的蚊子飞行编队,骤然被一股庞大无匹的念力硬生生地禁锢在半空中动弹不得,随即“蓬!蓬!”一声声脆响猝起,亮晶晶的星火乍闪乍逝,连续不断地爆了二十次。再看那些见血封喉的蚊子们,已连一丝灰烬也未留下,统统融入了广袤无垠的虚空之中。    
        艾绒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抬手抹抹额际的汗珠,心道:“嘿嘿,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离火炼妖咒’这么复杂的东东都未念错一字,手印也未偏差半分。嗯,不知猪猪那小子搞定了兵营没有,得马上去看看!”    
        一念及此,他幽灵般无声无息地飘下尖顶,利用每片阴影和视线的死角朝着不远处一栋独立院落急速掠去。    
        ●●●    
        这座庭院显得那么清幽而恬淡,新巧别致的小花园曲径通幽,迂回萦绕,朱栏亭台上风吹重重绣帘,落影参差摇动,画桥东边只有秋千闲挂不见人影,    
        正对着房门,有一条幽深静穆的小道,两边杜若等花草繁茂,芬芳四溢,令人流连,离居室不远处又是一座美丽迷人的桃花源。微茫的月光笼罩着繁枝,稀薄的夜雾笼罩着桃林,长长的夹道上铺满了美丽嫣红的落花。庭院深深,空寂无人,只有墙东的满树樱桃,晶莹透红,煞是可爱,给这冷寂空旷的小院平添了几分迟到的春意。    
        桃林内一片空地上,艾绒瞅着眼前的事物,不禁手抚额头,心中涌起一股无力之感。    
        但见数十只凶猛可怕的成年巨獒,正团团包围着一个人嬉戏玩耍,奇怪的是它们目光温存,摇头乞尾,憨态可掬,仿佛是那个人已豢养多年的宠物,谁曾料到片刻前他与它们之间还素未谋面是敌我关系呢?    
        这些獒很特别,皮毛呈纯黑或纯黄,浑身上下绝无半点杂色,全长约四尺,肩高二尺半余,重逾一百二十斤左右。它们有一双黄褐色的眼睛,眼圈外部酷似两个三角形,看起来极为凶猛,令人望而生畏;两只耳朵小而尖耸,收听四方信息;长长的尾巴大而侧卷,四肢强健粗壮,奔跑如飞,动如电闪,攻敌防不胜防。那种强劲彪悍的神态,即使在休憩之时,常人也绝不敢靠近半步。    
        艾绒看到这儿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惊呼道:“狴奴獒!”    
        据说狴奴獒听觉敏捷,视觉锐利,前肢五趾尖利,后肢四趾钩利,犬牙锋利无比,兼且力大如虎,足以使一只金钱豹或三只恶狼败阵,其凶狠劲斗使之赢得“天狗”美誉,乃是雄踞米洛斯大草原西北方的狴奴族镇族之宝,同时也是深蓝大陆上唯一敢与猛兽搏斗的犬类。它们怎会出现在红杉别墅之内呢?    
        他尚来不及细想,眼前数十条黑影倏闪已一齐扑了过来。    
        “他娘的,你们想找死啊!连我‘乖乖龙’艾绒都敢咬?”艾绒嘴里嘟囔着,额际霍然冒出无数稀奇古怪的碧绿色符号,瞬息间在身周形成一个庞大无匹的无形力场,但听得乒乒砰砰之声大作,所有狴奴獒无一例外地被弹回原地。    
        可是狴奴獒们依然不肯罢休,它们“呜呜~”地低声咆哮,并围绕着艾绒不停地转圈子,寻找机会进攻。面对着这群锯齿獠牙,口水四溢的猛犬威胁,尽管艾绒丝毫不担心自身的安全,亦有一种毛孔张开、毛发直竖的惊悚和震撼。    
        他忍不住叫道:“臭猪猪,你小子若再不阻止它们胡来,就准备挖坑掩埋尸体吧!我可要不客气了!”说着额际的碧绿色符号亮度突然增强了十倍有余,作势喷薄欲出。    
        “别别别……别这啊,好乖乖别生气,就是随便开个玩笑嘛!呵呵,俺这就叫它们滚回来,老老实实地趴在那儿,一动也不许动。”言罢那个人低沉威严地咆哮了几声,数十只狴奴獒立时乖乖地夹着尾巴回到原位,一个个竟然真的匍匐在地,宛如木雕泥塑一般纹丝不动了,端得叫人叹为观止。    
        艾绒这才收功隐去额际异像,埋怨道:“臭猪猪,你就知道胡闹和惹事!此番行动由盟主下令,大龙头亲自参予,绝对容不得出现半点闪失呢!你居然还敢当作儿戏,真是快要气死我了。”    
        那人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从桃树阴影中走出来,行至艾绒身畔才停下来。他牵着艾绒的衣角,可怜兮兮地道:“哥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啊?艾昊以后听话就是,绝对不敢再胡闹了。”    
        皎洁的月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张与艾绒一模一样的脸容。其实何止是脸容,就连身高、穿着打扮、神态、气质都别无二致,俨然就跟一个人似的。只有仔细分辨,你才会察觉唯一的不同之处,那就是艾绒的气质倾向于成熟稳重,而那人则更倾向于精灵古怪。    
        艾绒瞅着孪生兄弟装出来的可怜相,尽管明明知道他是在博取自己的同情,却也不由得心中一软,不忍继续责备了。因为从小到大,这已成了一个习惯,不论什么事情他都会帮弟弟一肩扛下,对他加倍爱护。    
        艾绒无可奈何地笑笑,明智地选择不再继续艾昊跟纠缠下去,而是迅速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负责接应泡泡的吗?怎么在这里呢?她上哪儿去了?”    
        艾昊偷眼瞅了哥哥一眼,见其脸上再无半点愠色,立刻得意洋洋地炫耀道:“嘿嘿,我和泡泡一起去兵营,查看他们服食水井内的‘乖乖’之毒后有没有发作。结果在半路上却差点被一直藏匿暗中的狴奴獒们发现了,幸亏我深悉各种飞禽走兽的语言,不然就糟糕之极了。哈哈,不看不知道,这群狴奴獒可不是以前盟内商人从米洛斯大草原带回来的杂交品种,它们都是最纯种的王族狴奴獒呢!呵呵,整整四十四只,其中公母各半,想来豢养者是准备保持住纯种血脉大肆繁殖呢,现在就都便宜我喽!”    
        艾绒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知道啦知道啦,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在杨二哥面前切莫提起,否则少不得遭一顿训斥呢!就让它们暂时待在这儿,等完成任务后,再交由专人看管就是。”    
        艾昊高兴得连蹦带跳,正要欢呼之际却被艾绒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同时低声喝问道:“谁,出来!”说着额际再次冒出无数稀奇古怪的碧绿色符号,向四面八方飘出,瞬息间就笼罩了十丈范围。    
        “是我!”一把优美之极的嗓音钻入艾氏兄弟的耳内,那音色明澈如一汪秋水,清清冷冷,沁人心脾。    
        随着话音,一尊婀娜的身影从树后慢慢踱出,她穿着一条熏香的水色细腰连衣裙,裙边边连缀着明珠,其稳重洒脱的举止,匀称苗条的身段,自有一种风情蕴涵其中。她的面容就像桃花一样红润细腻,眉毛就像柳叶一样又细又长,巧笑嫣然之际,双目秋水盈盈,含情送波,真有说不尽的千娇百媚。    
        艾绒见状倏地收功,明显松了一口气地道:“嘿,刚才真是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红杉别墅怎么突然又冒出位一流高手呢!呵呵,原来是鼎鼎大名的‘泡泡龙’安澜女侠啊!不知兵营那边任务完成得如何啊?”    
        艾昊也凑过来,讨好地问道:“是啊是啊,兵营那边人都死光了没?哈,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小弟光顾搜索这些狴奴獒了,居然忘了办正事,安姐姐真是太受累啦!”    
        安澜狠狠地白了两人一眼,娇嗔道:“哼,这次你们俩做得太过分了,居然让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去清点整整八十多具尸体,而自己却远远地躲在树林里溜狗玩?看人家在不在杨二哥面前,好好地告你们一状!”言罢眼圈一红,星眸内晶莹剔透的泪光闪闪,一副伤心欲泣的模样。    
        艾昊立刻慌了手脚,这群狴奴獒现在可是他的命根子,若真被安澜在杨二哥面前告一状,不但它们会被全部没收不说,甚至自己也有可能遭到龙组内部极其严厉的处罚。当即他就哭丧起脸,可怜巴巴地瞅着安澜一副求爷爷告奶奶的讨饶模样,可惜后者连瞧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艾绒目睹此景不禁哑然失笑,故意大声地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地道:“听说卡力班右手中指戴有一枚价值连城的钻石戒指,名曰风信子。‘水晶龙’莱笛为偷到它不惜在桧猬堡内做平民士兵达半年之久,等待卡力班驾临红杉别墅的时机下手。嗯,据我估计,此番‘惊梦’行动完成后,卡力班铁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那枚风信子自然也就成了无主之物。如果有我们兄弟俩帮你抢,应该肯定能够拿到手哩!届时不论你与莱笛交换什么,他都会答应的吧!包括那件高唐帝国仅有的一件霓裳羽衣在内哦!”    
        安澜顿时转悲为喜,漂亮的大眼睛水灵灵地盯着艾绒,一字一句地道:“你们要说话算话,不许耍赖哦!”    
        在得到艾氏兄弟肯定的答复后,她欢天喜地地连蹦带跳,哪里还有半点淑女风范。不过也难怪她如此高兴,因为风信子确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足以交换莱笛收藏的任何珍品。    
        据说高唐自古以来就盛产七种不同的宝石,分别是紫水晶、钻石、翡翠、红宝石、蓝宝石、七彩舍利石、黄玉。每种宝石都有其独特的外观和裨益属性。宝石的质地是参差不齐的,分成五个特级:碎片、瑕疵、普通、无瑕、和完美,通过专家鉴定可分辨其质地。    
        鉴定大师——郝斯托姆,在珠宝界及盗贼心目中地位与深蓝三大宗师在武人心目中的地位相同,而风信子就是唯一被他鉴定为世界上最完美钻石的东东,并打破了已履行了五十年之久的金盆洗手誓言,亲手把它镶嵌在了一枚纯度极高的白金戒指上。    
        传言娴熟的钻石手工镶嵌技术有:包镶;爪镶;气动镶嵌等专业的镶嵌工艺,但郝斯托姆采用的却是一种举世无双的魔力镶嵌,仅凭此一项工艺已使风信子在同类珠宝中所向披靡,乃至独占鳌头数百年,迄今无有任何一个超越者。    
        三人正因能够各取所需而皆大欢喜的时候,冷不防眼前闪现一人,吓得他们差点魂飞天外。    
        定睛观瞧,但见此人一身标准的红杉别墅吉克塔族侍卫装束——头戴镔铁盔,身穿鱼鳞甲,内衬柞蚕丝织成的白绸战袍,脚蹬一双老牛皮靴;浓浓的黑眉、亮亮的大眼、黝黑的脸膛,整个人透出一股雄纠纠气昂昂的英武之气。    
        艾绒、艾昊、安澜等三人看清对方长相后,立时收起懒洋洋的神态,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属下参见杨二哥!”    
        杨柘不动声色地瞅着他们,直到三人心里有点发毛,方才轻描淡写地问道:“我交给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三人连忙依次报告道:“围门箭塔守卫二十人,皆被亚马逊森林特产的‘迷迷睡’蚊叮咬,现已全部昏睡不醒而死去……看守谷地和红杉别墅的纯种狴奴獒四十四只,如今已全部收服……红杉别墅厨房的水井里下了从‘迷迷睡’蚊毒液中提炼出来的‘乖乖丸’,兵营内八十二名侍卫无一漏网全部中招。由于红杉别墅总管卡凯尔的住所,设有单独的小厨房,所以目标迄今为止安然无恙。”    
        杨柘听罢满意地点点头,忽又笑眯眯地问道:“嘿嘿,刚才我早来了一会儿,躺在树上睡觉的时候,梦里听见几只小鸟唧唧喳喳地说起我的名字,还有狴奴獒啊,钻石戒指啊,霓裳羽衣啊什么的,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能告诉我吗?”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面面相觑,噤若寒蝉。他们殊未料到杨柘居然那么早就在旁观瞻,把一切前因后果都看在眼内,直到现在才出面算总帐,真是有够奸诈的。念及龙组对欺上瞒下者极其严厉的刑罚,一时间三人冷汗涔涔,齐刷刷地跪倒一片连声请罪。    
        杨柘明显愣了一下,遂哈哈大笑着把众人搀扶起来,温和地道:“谁要惩罚你们啦?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你们要和莱笛那个守财奴交换东西,就绝不能单单只交换一件霓裳羽衣罢手,那岂非太便宜他了。知道莱笛除‘水晶龙’和‘华尼拉’外还有个绰号叫什么吗?风的痕迹。知道那枚最完美钻石的名字叫什么吗?风信子。嘿嘿,对于任何一名闪灵族高手来说,风属性的宝石都是无价之宝,何况是举世无双的风信子呢?依我看反正都是一锤子买卖,若要弄索性就弄把大的,除泡泡想要的霓裳羽衣外,难道你们俩就没有想要的东西了吗?”    
        “啊!”三人大吃一惊,遂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兴奋得两眼直冒蓝光,直挑大拇指称赞杨柘英明神武,从认识他以来,更属首次发现这位上司竟是如此可爱透顶。    
        杨柘等三人YY够了,正色道:“关于风信子的事,待会儿我们完成任务之后继续讨论,现在先说说怎么对付卡凯尔吧!据说吉克塔族有一门祖传武功,是采用极端的真气运行路线,并长期服用一种练功辅助药物‘断肠草’而成,所以有极高的抗毒性,几乎不惧任何毒药和迷药。而卡凯尔的‘断肠功’已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号称百毒不侵,他的炼狱爪(黑色的毒手)和炼狱真火(黑色的毒火)在黑夜里更是防不胜防。所以~”    
        说到这儿,杨柘为难地顿了一顿,艾绒知机地接口道:“要不先用‘迷迷睡’试试,不行就用‘乖乖丸’,再不行动用‘金蚕王’和‘五毒珠’好了,我就不信他是金刚不坏之体,怎都撂不倒他!”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皆眉心剧跳,难掩心中震骇之情。    
        古代传说中有一种由人工培育的毒虫,把许多毒虫放在器皿里互相吞食,最后剩下不死的毒虫叫蛊,蛊中最顶级的叫做金蚕蛊。而金蚕王是把一万只金蚕蛊放在器皿里互相吞食,最后剩下不死的那只,所以金蚕王又名万蛊蚀天,极难降伏,除非得到表面写满符咒,蕴含着巨大力量的神奇毒珠——五毒珠。它乃是梦寐以求的瑰宝,不但能够使人青春永驻,长生不死,另外也是世间最剧烈的毒药和最灵验的解药。    
        沉默片晌,杨柘断然摇头道:“我们必须保证卡凯尔毫发无伤,不然会妨碍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所以绝对不能使用超常规武器。”    
        艾绒撇撇嘴没吱声,一旁的艾昊摸了摸鼻子,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咱们跟他单挑?”话音才落诸人一致表示了强烈的鄙视,结果他见状又嘟囔了一句补充道:“人家说的是让他一个人单挑我们四个人嘛,那也不行啊?”结果他遭到的鄙视更强烈了十倍。    
        杨柘苦笑道:“那老鬼厉害无比,要生擒他简直难如登天,谁能保证我们四人和他都毫发无损呢?”    
        安澜沉思半晌后,毅然道:“我来布置‘梦幻泡影’大阵吧!料他有通天彻底之能,也休想踏入后能够从容逃脱!”    
        杨柘依旧头摇得跟波浪鼓似地道:“不行不行……,那你起码要闭关半年才能恢复元气,而且还会影响泡泡妹妹的花容月貌,我们焉能眼睁睁地看你做出那等自残肢体的蠢事啊?”    
        三人的想法均被否决,不禁泄气道:“那你说怎么办啊?我们剩余的任务时间不多啦!如果天亮之前还搞不定的话,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呢!”    
        杨柘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一圈诸人,遂轻轻咳嗽了两声后,说道:“其实……”    
        “嗯?”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又集中到了他身上,齐声问道:“其实什么?”    
        杨柘赧然道:“其实我早就有一个办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逼迫卡凯尔就范,不过就是有点……嘿嘿,那个有点……”    
        看着他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三人立刻阴森森地冷笑着包围上来,目露威胁之色。    
        杨柘被逼得没办法,只好飞身上树取下一个黑色大布袋,打开后露出了一人。那竟是一名两颊鲜艳得像红苹果似的小女孩,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模样,此刻正闭目沉睡,显然是被封了晕穴。    
        杨柘这回不待众人逼问,就主动坦白道:“她是卡凯尔的孙女卡露露,唯一的嫡系亲属,平素被视若掌上明珠,丝毫受不得半点委屈呢!我是想利用她迫使……”    
        话音未落,三人异口同声地谴责道:“杨二哥,你好卑鄙啊,连这么可爱的小妹妹你也下得了手?吾等平素真是错看了你!……不过嘛,好像也只剩下这个办法啦!嘻嘻,那就按照您说的做吧,只要我们小心点避免伤害到她就是了!”    
        一番话说得杨柘先是面红耳赤,毕竟是头一次做如此鬼祟的事情,被属下一说心里确实极度地忐忑不安。但正当他以为诸人不会同意的时候,又蓦然听见了后面的话,这才知道被三人联手耍了一把,以报复刚才被自己戏弄之仇,不禁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嗤!”他伸手震断了小女孩颈上佩戴的长命锁,顺势吸入掌中后,吩咐道:“我去找卡凯尔谈判,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言罢身影一闪原地消失。    
        本来最棘手的人物,居然能够如此轻易地解决,艾绒、艾昊、安澜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悟。他们知道状似滑稽的杨柘,其实是在通过这件事情教给他们一种方法,豪夺不成,就要巧取,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成功,牺牲永远都只是最后一个无可奈何的举措,绝对不能随时随地挂在嘴边,因为那对一名间谍来说,那绝对不是勇敢而是愚蠢透顶。    
        东方发白,天快亮了。    
        ●●●    
        我站在“纵横”号战列巡洋舰的四层舰桥上,背负双手,双脚钢浇铁铸般牢牢焊在甲板上,有如摇篮里的一个婴儿,悠然体味着大海母亲怀抱的震颤与温暖。    
        凌晨时分,那海水已变得像午夜星空一样凝重、深沉、不透明,然而当它与船体相撞时,在一声轰隆巨响之中,它的色彩又是那么的丰富、斑斓、绚丽。那凌空飞溅的水花,雪白、晶莹、透明,接下来便是雪青色、湖绿色、碧蓝色的道道水纹,组成了一匹匹巨幅锦缎。使人觉得,这大涌大浪,跌下去,就是一道深逾万丈的翠谷;扬起来就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山!在这一跌一扬之中,足下的这艘超级巨舰,有如一叶轻舟,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被推下涌谷。那滔天大浪铺天盖地般从船头覆盖下来,其势汹汹,猛不可挡,底层甲板上顿时漫过一片海水,淋得水手们浑身都湿个精透。    
        正看得心驰神往之际,背后蓦然传来一把恭敬谦卑的声音,沉声道:“启禀主公,首相大人请您立刻回去,有要事相商!”    
        我心中顿时涌起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苦笑道:“嘿,真是想清静片刻都不行哩!这个鬼丫头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连李德宗都赞不绝口,还有什么需要和我商量呢?”念罢怀着满腹疑窦,我快步走下阶梯,向议事厅迅疾行去。    
        “咿呀!”厅门乍开乍合,当我迈步进入堂口的刹那,却猛然愣了一下,因为议事厅居然多出了一位陌生老人。此时厅中央的会议桌旁一共坐着四人,占据主位的当然是新高唐帝国的女皇陛下莫琼瑶,左下首是莫芙蓉,右下首就是那位老者,而李德宗则恭恭敬敬地陪坐在老者身旁。    
        倏忽间,我心底产生了一种明悟,隐约猜到了那位陌生老人的身份,不由得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    
        但见他身姿挺拔,腰背笔直,虽然是坐在那里一搭眼儿看也知其高逾九尺,体重近两百斤。不论任何人都会把他看作是个魁梧巨人。他穿着一袭钉着光辉闪耀的钻石纽扣的浅蓝色军服,衣下那身肌肉紧绷、结实、强壮,毫无半分衰老之像,尤其两只手特别的大,简直有点夸张,而那双脚也穿着令人瞠目结舌的特大号的牛皮战靴。    
        无疑他威武的外貌总是能赢得他周围的人信任和敬佩,和我见识过的任何一位身经百战、毕生金戈铁马的老将军一样,他也具有一种难以捉摸的魅力。一双沉着坚定的蓝灰色眼睛,不由使人想起猛虎凝视着羔羊的感觉,更加深了他好像具有巨大力量的印象。    
        不过当他正视我的脸时,却是审慎、庄重和严肃的,另外他的动作和姿态非常优雅,坐姿也非常气派威严,但在这种沉着和优雅的外表下面,硕大无朋的鹰钩鼻子却掩饰不住他暴躁易怒的坏脾气。    
        我大步流星地走近诸人,他们亦同时站起身来迎接我。    
        李德宗知机地抢先一步走过来,向那位陌生老人引见道:“这位是风云帝国塔卡玛干府总督、南疆军区总长,常胜王柳轻侯阁下,现还兼任新高唐帝国摄政王,中央军区司令,帝国元帅等职衔。”言罢又要介绍陌生老人,却被我抬手阻止了。    
        我真心诚意地道:“李兄不必介绍了,只看前辈龙虎之姿,即知您就是整个高唐八岛武勋无人能出其右的金破天大将军。呵呵,轻侯对您的威名早就如雷贯耳了,只恨无缘得见,常引为吾之生平憾事,今日终于能够得偿夙愿喽!”    
        这记马屁拍得绝对恰到好处,金破天立时眉开眼笑,喜不自胜。不过他这么容易高兴的原因,并非是他城府太浅,而是因为拍马屁的人有所不同。如果换做是一名普通人、部属、子女或者是他瞧不起的人来溜须,恐怕效果铁定适得其反,说不定金破天还会大发雷霆,将其逐出房门斩首示众。但是由一位名震天下的无敌神将来拍一拍他的老屁屁,那滋味又岂是舒服两字能够形容的畅快淋漓啊?    
        金破天哈哈大笑,坦然接受了我的赞誉后,满面春风地道:“轻侯过誉喽!若真比起武勋来,你三年打出来的成绩,就远超老夫六十年的戎马生涯哩!后生可畏啊!”说完伸出两只巨掌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双手,并不知不觉地运气握紧。    
        我不动声色地承受着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压力,脸上始终都保持着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好像这场角力根本就是礼貌性的普通握手一般。   
        


第廿二卷 王寇  第二章 臣服

    其实我心底早就笑翻天了,暗忖道:“金破天啊金破天,要知道现在可是晚上啊!就算你拥有圣骑士的实力又能奈我何?凭借黑暗魔君的盖世功力,我让十个神骑士联手出招,都算我欺负他们哩!嘿嘿,想来除了神话佣兵团的那些老变态之外,放眼整座深蓝大陆都所向无敌呢!”    
        金破天哪知对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觉内力自双掌源源不断地涌出,可不论多少皆被吸蚀得点滴不剩,四掌接触之处竟如一座无底深渊的入口似的恐怖之极,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跌得粉身碎骨一般。    
        一念及此,他忙不迭地缩掌后退,脚步不禁略显踉跄,李德宗赶紧伸手暗暗搀扶了一把。另一侧除我外眼力最高明的莫琼瑶亦看出个中奥妙,赶紧打圆场道:“轻侯、金大将军,大家都坐下来慢慢谈吧!”于是这幕由金破天引发的闹剧才能平平安安地无疾而终。    
        诸人落座后席位依旧保持原样,我坐到了莫芙蓉的下首,李德宗的正对面。    
        为避免在寒暄和客套中浪费宝贵的时间,莫琼瑶开门见山道:“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芙蓉,你接着讲!”    
        莫芙蓉轻点螓首应是,从容不迫地道:“整个‘惊梦’行动现在已完成三步。第一、由熊岛的薛谁扶率领两万暴熊武士佯攻金瓯岛,迫使沈晴率领金瓯舰队回援。第二、由金大将军率领三十万库州舰队官兵,于途中阻击并全歼金瓯舰队,断掉卡尔。麦哲伦的一臂。第三、由天堂岛的杨铁率领两万天堂近卫军从阁道岛南部的骷髅海岸抢摊登陆,然后伺机夺取釜城。”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此番行动的最终目的就是,不断调动敌军主力——即风云帝国第三十集团军,使其疲不能兴,始终由我们牵着他们的鼻子走,最后送进在稷下港布置好的口袋阵一举全歼。目前根据最新情报显示,他们现在的位置已从土珠岛西北海域转移到了海伦岛东北海域,即金瓯舰队被阻击的地点,想来卡尔。麦哲伦一接到沈晴的求援信就匆匆赶了过来。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就是:第四、最迟在今日黎明前攻下釜城,同时控制阁道岛全境,绝对不能事先惊动第三十集团军,务必在卡尔。麦哲伦回城补给的时候,让他认为阁道岛仍旧控制在己方手中。第五、由新高唐帝国皇家舰队、御林军、新编陆军全员联手,团团包围釜城稷下港全歼敌军。第六、行动期间由海伦岛的蔷薇率领天原郡的两万大军,在木马率领的‘狮鹫’快速反应部队的强力支援下,牢牢牵制住完颜瞾麾下的麟蹄郡守军,并伺机全歼。第七、乘大获全胜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肃清高唐八岛全境内的所有反对势力,正式建立新高唐帝国。”    
        莫芙蓉清脆细润的嗓音,悠悠回荡在议事厅内,有时甚至会让听众误以为那是一首婉转悦耳的歌曲,偏偏内容又是那么惊心动魄,动辄牵扯数以百万计的官兵生死,数以千万计的百姓喜悲,还有整个高唐八岛的兴盛与衰败。    
        我一边仔细聆听着莫芙蓉的陈述,一边留神观察着金破天的反应。    
        只见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椅上,津津有味地听着莫芙蓉的阐述,表面上看起来喜怒不形于色,可惜这点伎俩又怎能瞒过我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精神侦测呢?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金破天眼里的轻蔑一点点消逝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掺杂着惊讶、钦佩、崇拜和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无疑年纪轻轻的莫芙蓉,给予了他一种火星撞木星般剧烈的震撼,使他不得不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刮目相看,连带着对新高唐帝国的整套领导班子也重新审视和评价起来。原来除了那个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变态小子柳轻侯之外,其他人也是这么厉害啊!    
        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显示,此老从贤德王时代就已贵极人臣,始终掌握着高唐帝国菊花王朝最辽阔的疆域和最精锐的兵马,他的影响力举足轻重,甚至能够一言定乾坤。当年如果他明确表态支持贤德王的话,卡麦琪绝对不会轻举妄动,就算釜城没有一兵一卒,他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可惜贤德王实在是太不争气了,他不但屡次反对金破天进行军改、削藩以及北伐斯图亚特、巩固边防的建议,还间接断送了金破天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婿的性命。这段解不开化不掉的梁子,直到新高唐帝国的横空出世,才堪堪露出了结的希望。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金破天承不承认莫琼瑶的君主地位,之前李德宗虽然表明了两人的拳拳报国之心,但还远远不够,因为那只是相对侵略者来说,同胞会显得比较亲近罢了。真正的臣服应该是,莫琼瑶以远大的理想,坚定的信念,顽强的意志,雄才大略的形象,以及无与伦比的魅力和铁腕的统治,彻底降伏这个倔老头,让他晓得眼前的女子,绝非那些唯唯诺诺的小妇人,而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一代枭霸。    
        一念及此,我装作漫不经心地瞅了莫琼瑶一眼,准备提醒她在适当时机表现一下领袖的超凡魅力,结果却正巧瞥见她唇角溢出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遂接下莫芙蓉的话茬,说出一番激动人心的话语。    
        她侃侃而谈道:“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歼灭战,敌人的失败早在预料之中,所以我不想就此再发表任何意见。倒是金大将军不远千里而来,非常难得的驾临‘纵横’号一次,我想就今后新高唐帝国的发展提出几点浅见,还望您指点一二。”    
        此言一出,金破天顿时精神一振,心中暗忖道:“嘿嘿,老夫正愁不知如何掂量你的斤两呢,女娃子倒是自己送上门来显摆啦!嗯,我就看看你比那个懦弱无能的老爹强多少吧!”    
        不过心里那么想,他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金破天谦逊有礼地道:“陛下太客气了,老夫现在年迈智衰,只剩下一点点阅历勉强支撑着场面,指点是不敢当的,不过比起年轻人来,尚算成熟稳重一些吧!”    
        他颇有点儿倚老卖老的意思,莫琼瑶却权充没听见,泰然自若道:“新高唐帝国七海王朝正式建立后,将制定如下国策:一、为缓解国内愈演愈烈的阶级矛盾,永久取缔奴隶制,根除奴隶起义的本源。二、从深蓝大陆各地引入最先进的思想意识形态,以及各行各业所需的技术工具,大力发展国内经济和国际贸易,尽快摆脱贫穷落后的面貌。三、逐渐打造一支现代化的陆军和海军保家卫国,严惩任何企图侵犯我领土、领海的敌人。四、与风云帝国塔卡玛干府建立永久性攻守同盟,奠定未来深蓝联邦的最坚实基础。五、在全国范围内,不论贵族还是平民,每一个不小于三岁的儿童,都必须进入官办学校,接受为期十五年的免费教育,之后再选拔其中的精英分子接受为期十年的有偿教育,努力培养出新一代的爱国青年和各行各业的栋梁之材,坚决杜绝勾结敌寇的奸细再度出现。”    
        这番话高度浓缩和概括了未来七海王朝,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教育、文化等领域的发展方向、策略和基本原则。它不啻于一记当头棒喝,使得金破天顽固不化的脑子,产生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尤其是第四项和第五项,别说是金破天惊骇莫名,就连精明睿智、洞悉世情的李德宗都大吃一惊,认为莫琼瑶的城府实在是太过莫测高深了,绝对有必要去重新衡量其真正的实力。    
        而此时的始作俑者莫琼瑶,则有如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上毫无半点得意之色。她彬彬有礼地问道:“大将军,您觉得这五点基本国策如何啊?若有何不妥之处,尚请您直言不讳地指出,以待琼瑶进一步改进。”    
        金破天沉思良久,忽尔慨然长叹道:“唉,陛下雄才大略,高瞻远瞩,所提诸项皆百密而无一疏,实乃老臣生平所见的第一奇才是也!老臣不敢献丑,还是藏拙吧!”    
        在场诸人听罢均知金破天有些心灰意冷了。前半夜在他绝对优势兵力的围追堵截下,沈晴轻而易举地突围离去;如今莫琼瑶的寥寥数语,又道尽治国安邦之良策,比他毕生探索的结果,还要齐全周密万倍,这等残酷的双重打击,怎教他还能振作得起来呢?难怪他一改“老夫”二字,自称“老臣”呢,实在是心服口服啊!    
        李德宗见势不妙,赶紧插口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顺便也想排解排解金破天无限失落的情绪。    
        他客客气气地道:“陛下,德宗有两点不明,请您指点迷津。”在得到莫琼瑶首肯后,他坦然问道:“第一、所谓的深蓝联邦指的是什么?第二、十五年制免费教育和十年制有偿教育,所费钱财绝非少数,不知是否真值得做此天文数字的投资呢?”    
        莫琼瑶听罢嫣然一笑,好整以暇地解释道:“所谓的深蓝联邦,是轻侯和我的共同理想。有史以来,深蓝大陆就战乱不断,无数百姓生灵涂炭,不管是黑暗战国时代,还是龙皇朝时代,或是现如今风云、恺撒两大帝国对峙,深蓝六族环伺的时代,他们都始终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思及根本的解决之道,就必须彻底消除国家、民族、阶级、贫富等等人为的对立因素,把深蓝大陆所有人都搁置在地位同等的水平线上,不再因背景的差异遭到区别对待,而只视其贡献大小决定人的价值,由大家共同出力建设一个稳定、繁荣、强大、富饶、和平的美丽家园。当然这绝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宏伟目标,现在我们只能从最基本、最简单的部分做起,一点点地去实现它,譬如新高唐帝国和塔卡玛干府的联合体,就是深蓝联邦的一个雏形。将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伙伴加入,终有一日能够达成我们共同的伟大理想,把两大帝国、深蓝六族全部融入到一个和睦相处的大家庭里,那即将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最先进的政体——深蓝联邦。”    
        李德宗听得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金破天也倒吸了口凉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莫琼瑶仿佛早就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似的,从容不迫道:“若二位以为琼瑶的理想太过不切实际的话,人家会大失所望哩!因为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就是,两家联手割据风云帝国高唐府,占领米洛斯大草原东部;再联合赞布府的铁在烧,可汗府的夏侯一贯,由四家一齐出兵灭掉狴奴族的基茨。布尔曼,一举瓜分旧时斯图亚特王朝的全部疆域。”    
        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立时让石化中的一老一少的神智恢复了清醒。他们清楚地知道,莫琼瑶所说的一切都极有可能成为现实,届时凭借柳莫两家联手后强横无比的实力做后盾,理所当然会赢得盟主之位,获得最大的收益,同时亦变相地大大削弱了南征中内部空虚的风云帝国,即使想要攻克帝都,推翻秦皇室的统治都将不费吹灰之力。另外即使退一万步讲,夏侯一贯不肯造反,铁在烧也不肯结盟,单凭两家联手也足以成为当世最强大的势力,全攻全守皆游刃有余,而风云、恺撒两大帝国却犹陷南征的战争泥潭之中不能自拔,此消彼涨之下,试问还有谁敢太岁头上动土,跟他们叫板呢?    
        莫琼瑶对二人的反应满意之极,趁热打铁道:“至于十五年制免费教育和十年制有偿教育嘛,我们得一分为二地看!诚然所消耗的金银不少,但是我们将获得的财富却更多。我列举一下,诸位听听吧!一、读书识字能整体地提高民族素质,解决百姓目不识丁的窘境,改变他们愚昧、迷信、盲从的禀性。这对帝国未来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及社会稳定等各方面都有深远的影响。二、俗语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播种什么,就会收获什么。从娃娃抓起,在他们脑海里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写下我们需要的思想意识形态,譬如公正、英勇、牺牲、荣誉、高尚、正直、谦卑、怜悯等等美德,这是何等一本万利的事情啊!当然还有更多好处简直不胜枚举……”    
        说到这儿,莫琼瑶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以往深蓝大陆历史上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统治者,都曾试图灌输给百姓们这些思想,例如忠君爱国,但最终他们全部失败了。究其原因就是时间上晚了好多年,错过了最适当的机会实施教化,而且整个体制也不完善,有大量的断层和空白存在。我们不能重蹈覆辙,所以必须准确无误地贯彻这个计划,即法定三岁以上的儿童,不论男女不分贵贱,统统都得接受官方兴办的学校教育,课本内容一律由朝廷监督、拟定和印发。我们绝不允许他们去学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将来成长为社会渣滓,或者调转枪口屠戮同胞,成为可耻的叛国者。三、全国各地将陆续兴建幼学、小学、中学、大学、研究院等一整套的教育系统,其中幼学三年,小学六年,中学六年,大学四年,研究院六年,借以培养大批人才为朝廷所用,使拥有特殊天赋者也能尽展才华,再无人发什么怀才不遇的牢骚。”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再次听完莫琼瑶的长篇大论后,金破天和李德宗心中已不止是这种简单的感慨了,他们望向她的目光里也不再仅仅局限于崇拜,而是更进一步隐隐约约地萌芽出一丝敬畏。一个能够把治人之术玩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境界的家伙,别说她是一个年轻女子,就算她还流着青鼻涕、含着棒棒糖,穿着开裆裤,也足以让这两位枭雄俊杰顶礼膜拜一番了。这一刻,不论是金破天还是李德宗,心中对莫琼瑶的感觉都只剩下了一个字,那就是服,心服口服的服。    
        莫琼瑶见已达到预期效果,遂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星眸中欣喜无限的情绪一闪而逝。我知道她是在表示感激,感激我帮她想出如此冠冕堂皇又厉害无比的说辞,彻底折服了高唐两大巨头。但是我心中却毫无半点得意之情,因为那本是将来准备用之统治南疆的杀手锏,现在过早地暴露出来,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但为了彻底掌握高唐八岛,只好冒一把险了,反正他们的社会基础那么薄弱,想要实现刚刚描绘出来的美好前景,至少需要艰苦奋斗五十年。而在这五十年内,我早就统一深蓝大陆,把这种制度普及到每一寸土地上了!    
        大家又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儿,最后话题终于回到了眼下的釜城之战上,这立刻使我的瞌睡虫跑个精光,重新聚精会神地聆听起诸人的看法。    
        李德宗不无自豪地介绍道:“此番进攻阁道岛的作战序列中,除高唐八岛家喻户晓的天堂近卫军外,还有一支鲜为人知的秘密部队,他们就是天堂龙组。这是一群只向我和杨铁负责,专门执行秘密任务的超级高手小队,成员共计八人,盟内代号‘八部天龙’,即‘水晶龙’莱笛、‘变色龙’雪琉璃、‘夔龙’卡鲁伊、‘霸王龙’无双、‘乖乖龙’艾绒、‘猪猪龙’艾昊、‘泡泡龙’安澜、‘潜龙’杨柘。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那个‘夔龙’卡鲁伊。”    
        一言及此,李德宗沉吟片刻,默默地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古老相传,夔龙是龙的萌芽期。在天尊所著的《乾坤鉴。大蛮荒北猎奇经》中描写夔是‘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的怪物。我们这位‘夔龙’又是何来历呢?”    
        “据我所知卡鲁伊是卡家嫡系庶出,母亲本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奴,在偶然的机会里,被卡麦琪发现遂强暴后生下了他。不过那名可怜的女子并未能够母凭子贵,自此改变悲惨的命运。由于毫无家族背景做后盾,结果被收为小妾后,一直受到卡麦琪原配恶妻的欺凌与虐待,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了。所以卡鲁伊自幼就极度痛恨整个卡氏家族,曾立下毒誓总有一天要亲手毁灭它,为母亲报仇雪恨。为此他每日拼命练功,并学习权谋、韬略、兵法等各种知识,同时逐渐改善与兄长卡力班的关系,慢慢地谋到了桧猬堡警备团副团长的差事,暗中积蓄力量。”    
        “这段时间里,他还积极地寻找着机会,试图瓦解家族势力。可卡氏家族累世豪门,树大根深,岂是他区区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扳得倒的存在?明确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向卡氏家族的宿敌,即库州岛主金大将军伸出了橄榄枝,卡鲁伊相信被卡麦琪设计害死长子的金大将军,一定非常渴望消灭卡家。但金大将军却并不看好卡鲁伊那点微薄的力量,所以也就一直没制定出相应计划,直到有一天我全面接管了金氏情报网,卡鲁伊这才得以重新被启用。”    
        “我之所以如此郑重其事地向大家介绍他,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首相大人下达收复阁道岛全境的命令后,卡鲁伊制定出了一个精妙绝伦的计划,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占领兴南关和釜城。即他绑架了两个人,一个是刚刚上任的刑部御使德列登,另一个是红杉别墅总管卡凯尔。他们俩中前者是兴南关守将可伦的姐夫,后者是釜城九门提督路帕威的干爹,所以说由他二人出马,要诈开城门简直易如反掌。另外为保险起见,他还事先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了桧猬堡和韦布巴津大围场,并从中搜罗了四百辆原来载满粮草、水果、蔬菜、武器、铠甲、箭石等物品,准备天亮后送往釜城的大篷车,将之全部腾空后换装成两万天堂近卫军官兵,再由新组织起来的四万奴隶起义军压阵开赴两处关隘。如此出其不意的奇袭,再加上相差悬殊的兵力,釜城现在恐怕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待会儿信鸽就会带来最新捷报了。”    
        李德宗兴致勃勃地一口气说完了,眼神颇含深意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微笑道:“这小子很能干哦,所以我打算破格推荐他为新高唐帝国阁道岛主的候选人,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啊?”他嘴里说着诸位,其实眼睛只盯着莫琼瑶一个人看,毕竟在场的众人中,拥有人事任命权的只有暂代吏部相的女皇陛下而已。    
        莫琼瑶正视着他的目光,直截了当地指责道:“李兄何必拐弯抹角地说那么半天呢?真是太见外喽!要知现在大家都坐在一条叫做新高唐帝国的船上准备扬帆远航,你我都是应该同舟共济的亲密伙伴何分彼此啊?虽然琼瑶名义上是皇帝,与诸位职责不同,但我们之间却毫无半点地位高低之分。眼下正值帝国用人之际,大家举贤任能份属当为,千万别因为对象是自己的部属和亲朋而有顾忌哦!只要他们学有所长,新高唐帝国都会量才适用的!”    
        她顿了顿,马上又表态道:“只要卡鲁伊的计划能够成功实施,以最少的牺牲顺利拿下了釜城,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阁道岛主,这一点琼瑶谨以新高唐帝国皇帝的名义保证。”    
        李德宗欣喜中不禁老脸微红,他刚才确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由于彼此并不熟稔,且一岛之主的地位又重要无比,试想那可是封疆大吏啊,整个新高唐帝国一共才八个人,兼且卡鲁伊还是自己的心腹高手,所以他很担心这种举荐,会被莫琼瑶误认为是在培植党羽和抢夺地盘,那将会在君臣之间造成无法弥补的裂痕。但是莫琼瑶一番话却说得他心花怒放,深感荣幸能在一位如此贤明的君主手下工作。另外只有亲密无间的朋友之间才存在的直言不讳的指责,以及对自己的建议额外的尊重都使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金破天在旁观瞧,亦忍不住偷偷竖起大拇指,暗暗称赞莫琼瑶的心胸广阔,绝不是那些鼠肚鸡肠的狭隘之辈,心中的钦佩之情不禁又猛增了几分。    
        议事厅内正处于一片欢愉的气氛之中,骤然听得门外一名九曜卫恭声说道:“启禀陛下,小人有紧急军情启奏。”    
        莫琼瑶闻言不敢怠慢,赶紧吩咐道:“进来!”    
        “咿呀!”那名九曜卫立刻推门而入,他迅速行至莫琼瑶身前,躬身施礼后,双手递上来一根用火漆密封的传递情报专用竹筒。    
        莫琼瑶接过来先察看了一下封印,见无任何损坏后,食中二指轻轻一错,捏裂了竹管从中取出一卷宽约三寸的小纸条,仔细浏览起来。片刻后,她把那卷小纸条递给了莫芙蓉,微笑道:“你念给大家听听吧,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呢!”    
        莫芙蓉连忙接过来,朗声读道:“尊敬的首相阁下:我部已按计划顺利地抢滩登陆,先后占领了骷髅海岸、蒙塔拉村、桧猬堡、红杉别墅、兴南关、釜城四门、宫城午朝门、武神门、琴刺堡、稷下港,目前正集中兵马全力围剿着困守内廷一隅的敌军残部。另我部还释放、组织、武装奴隶起义军六万余人作为预备部队投入了战斗,请指示下一步行动计划!贤德二十一年六月七日凌晨于釜城内廷太平广场,落款人:杨铁。”    
        话音才落,李德宗、金破天、我三人都不禁喜形于色,没想到刚刚才念叨完卡鲁伊的妙计,现在釜城就已被攻克了。战报中所提到的午朝门和武神门,乃是宫城的南北两座门户,控制了它们,困守内廷的敌军就成了瓮中之鳖,只能负隅顽抗等着人头落地;而琴刺堡和稷下港,前者是阁道岛北部最大的奴隶集中营,后者是釜城唯一的深水港口,控制了这两个地方,就等于完全截断了敌军的对外联络渠道,形成一个全封闭的独立空间。    
        我哈哈大笑道:“李兄果然是慧眼识英才啊,这个卡鲁伊真给你长脸喽!”言罢偏头对莫芙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尊敬的首相阁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是什么呢?”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留神倾听起来,因为刚才她提到的仅是计划梗概,现在即将说出的才是具体细节。    
        莫芙蓉不慌不忙地道:“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在接到这封战报的时候,联络官就已发送给各个部队了,这是我事先安排好的,以节约战时宝贵的时间。”    
        “啊!”诸人不禁深深地为莫芙蓉的强大自信和料事如神,感到无比震惊和钦佩,试想谁敢在战况明了之前就妄下结论,说自己稳操胜券呢!那可是动辄攸关数十万官兵生死存亡的大事啊!    
        莫芙蓉狡黠得难以捉摸的笑道:“人家可不是自大狂哦!芙蓉只是对天堂近卫军和八部天龙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而已!呵呵,如果他们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成功的话,往日那赫赫威名岂不是凭空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东西了吗?人家相信高唐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绝对不会使某人和某个组织发生欺世盗名的情况。”    
        李德宗听罢苦笑连连,遂摇头不已,他暗暗感谢满天神佛没让自己的部队名誉扫地,达到连一个小姑娘都会看不起的地步。    
        金破天却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忙不迭地问道:“具体步骤到底如何啊?需要我库州舰队怎样配合呢?”    
        莫芙蓉见他真着急了,立刻脸色一整收起笑容,解释道:“首先我们要求杨铁尽快地攻占内廷,将釜城守军全部赶尽杀绝,防止他们当中有漏网之鱼放出信鸽向卡尔。麦哲伦求援。当然即使放出来也不要紧,我特地送了杨铁十只训练有素的金雕,做为猎杀敌军信鸽的秘密武器,相信绝对不会有侥幸的情况出现。其次,目前天堂舰队位于阁道岛的西北海域、库州舰队位于阁道岛的东北海域、帝国皇家舰队和御林军位于阁道岛的正北海域,它们各距离阁道岛约二十海里,隐隐地与阁道岛的稷下港形成了一个大口袋阵。”    
        “现在我们有两个机会能够让卡尔。麦哲伦进入包围圈,一个是等敌军回城补给的时候。根据情报显示他们原来试图在攻下海伦岛和土珠岛后再做敌占区里的补给,所以风云帝国第三十集团军一共只携带了三天口粮,但是根据时间推算,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两夜了,而他们由于金瓯舰队遇袭,天堂舰队也无法联系,所以被迫地只好改变原定计划,无法再在预定时间里进攻土珠岛了。有鉴于此,敌方舰队必须重新回到阁道岛或海伦岛才能进行正常而充分的补给,不过相对来说,他们与阁道岛的稷下港距离比较近,而且非常安全和隐蔽,所以一定会优先选择这里做补给港。”    
        “另一个机会是化被动等待为主动引诱,我们以卡力班的名义做一封虚假战报发给卡尔。麦哲伦,就说釜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奴隶大暴动,守军快要支撑不住了,这样他一定会立刻率领舰队赶回来援救。关于那封虚假战报,相信肯定能够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因为它出自我们高唐第一能工巧匠朱翊均大师之手,不论笔迹、印鉴、口吻、语气都参照了大量的原始资料,恐怕连卡力班自己看了都无法分辨真假哩!”    
        说到这儿,莫芙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为避免夜长梦多,我采用了第二个办法主动诱使卡尔。麦哲伦回援,因为釜城被我军占领的消息,随时都有可能通过其他渠道泄漏出去,时间越长就越对我们不利。眼下大家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三大舰队会以正常航速从东北、正北、西北等三个方向驶抵距离阁道岛十海里的地方,随时等待稷下港发出的进攻信号。只要敌军进入阁道岛方圆五海里内的任何一条标准航道,我们就可以胜券在握。不过我的建议是,等风云帝国第三十集团军的登陆完成一半的时候再展开全力打击。相信届时稷下港锚地和釜城北门外,将尸积成山,血流成河,绝无一名敌人能够漏网逃脱。”    
        莫芙蓉浅浅的柔柔的笑着一路娓娓而谈,待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俏脸仍是那么粲然迷人,可听众却个个是寒毛直竖,冷汗涔涔,有点不寒而栗了。因为她算得太精准也太阴毒了,简直堪称是算无遗策和心狠手辣。谁要是敢与这位出水芙蓉般水灵灵的小姑娘为敌,恐怕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尤其是在根本不知道敌人就是她的时候。这一刻大家都有点怜悯起卡尔。麦哲伦来,好死不活的你招惹谁不行,偏偏要遇上这位鬼神莫测的小魔女呢!    
        莫芙蓉一口气儿说了大半天,不禁有点口渴,遂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却蓦然发现议事厅内气氛有点不对,环顾四周却发现诸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发楞。她疑惑地瞅瞅衣服和裙子,又摸摸自己的脸颊,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就奇怪地问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呀!”    
        李德宗干笑着解释道:“啊,没什么没什么,大家只是被你的完美计划迷住了而已。”    
        金破天也附和道:“嘿嘿,不错不错,首相大人身负鬼神莫测之能,实在是让老夫钦佩不已啊!”    
        莫琼瑶轻点螓首,赞叹道:“妹妹说得很好啊,我料那卡尔。麦哲伦断无可能识破这个陷阱,定会乖乖地踏进埋伏圈内,任凭我们宰割哩!”    
        我跟着笑嘻嘻地道:“呵呵,突然发现芙蓉长大了好多哦!我现在更放心由你辅佐琼瑶掌控高唐八岛了,你要继续努力啊!”    
        莫芙蓉被众人说得玉颊嫣红,有点不好意思地娇嗔道:“人家哪有你们夸的那么好啊?哼,尽拿人家寻开心,都欺负芙蓉来着,真是讨厌死了!”    
        她难得一露的小女儿娇态,在刚刚说完一段充满血腥的军事计划后出现,不禁显得尤为珍贵和突兀,剧烈的反差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这一刻,大家都暂时忘掉了暴力和杀戮,尽情地放松着全部身心沉浸在这一片欢愉的气氛之中,但是战争却并未离我们远去,而是越来越逼近,甚至迫在眉睫。    
        舷窗外天已大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    
        天空像绷紧的淡蓝色绸缎,清澈明亮地笼罩在海洋和陆地上。嫣红与金黄的透明云彩,簇拥着它。一轮旭日,庄严地从水波涟涟、亮光熠熠的海面上升起,而海洋好像在它下面颤抖和脸红起来似的……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众人彻夜未眠,直至清晨时分,莫琼瑶、李德宗、金破天等三人才返回舱室休息,补充数日来极度短缺的睡眠,唯有我和莫芙蓉仍旧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着。对于浑身每个细胞都充斥着黑暗能量的我们来说,黑夜就是最佳的补充能量时间,精力也最充沛,根本不会感觉到丝毫的倦意。这种良好的状态能够维持整个白昼,然后进入下一个黑夜,继续重复这个补充再消耗的良性循环之中。于是不知内情的人都把首相大人和摄政王阁下当成了永远不知疲倦的怪人,他们好像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最清醒的头脑,而且从来都不需要休息和睡眠似的。   
        


第廿二卷 王寇  第三章 热血

    我和莫芙蓉一起吃过丰盛的早餐后分头行事。她继续统筹全局,同时每隔半个时辰就与天堂舰队、库州舰队联系一次,相互交换战场信息,密切监视着风云帝国第三十集团军的最新动向。我则悠哉游哉地站在四层舰桥上,凭栏远眺着苍茫大海,心里什么也不想,就这样把神念放任自流。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而去,正当我百无聊赖地想要返回舱室睡觉的时候,猛然发现海面上有一艘“龙虾”级护卫舰乘风破浪而来,方向直指纵横舰队战舰群。在它的主桅顶端高高飘扬着一面焰红色的旗帜,旗面中央绘有一个由古高唐蝌蚪文组成的圆圈,圈内是一朵高贵圣洁的金菊和一只优雅闲适的天堂鸟,那正是天堂舰队的标志。    
        我暗暗有些纳闷儿,搞不懂这艘船的来意,遂也就不去干涉,只是静观事态发展。    
        那艘“龙虾”级护卫舰驶至弩炮射程边缘的时候,忽然减速停了下来,然后迅速地打出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旗语道:“天堂近卫军长杨铁,请求立即登靠旗舰‘纵横’号,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必须当面禀告首相大人得知。”    
        了望手在确认对方的接头暗语无误后,也打出了一串旗语答道:“准许贵舰进入我方战舰编队。”    
        目睹此景,我心中的疑窦更甚了。要知战舰之间的接头暗语,乃是一种双方事先约定好的特殊旗语,通常是属于无序混乱的一整套复杂动作,外人根本无法侥幸蒙对。那就证明来人是杨铁这一点已经确凿无疑了,可他身兼釜城攻防战陆上总指挥之职责任何等重大,擅离职守跑到“纵横号”来做什么?莫非那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变故不成?    
        一念及此,我急忙从四层舰桥上贴着舷梯飞身直下,两三个起落跳到一层主甲板等候。结果我来的速度太快了,赶到的时候方瞥见那艘“龙虾”级护卫舰刚刚才重新启航,慢悠悠地朝着“纵横”号驶来。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它终于驶近“纵横”号的右舷平行而立。“嘎崩!嘎崩!”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过,八只巨大的钢爪牢牢扣住了船舷,一条可供人员通行的舷桥临空搭设而成。    
        所谓的舷桥其实就是登陆用踏板的变形体,两端安装多只大型钢爪做为攀附敌舰和固定己舰的工具,踏板本身再加厚加长并包以铜皮铁骨,直至其足以承受庞大压力而不断折为止。    
        据说舷桥最早是由海盗发明出来的,他们凭此物靠近商船后迅速抓牢,然后供海盗们直接登陆目标舰船实施抢劫。不过在近年来的海战中远程武器的威力越来越强大,在投石机和弩炮的双重威胁下,根本不等用舷桥登陆,恐怕己方战舰就已粉身碎骨了,除非敌人不堪一击或者根本无力反抗,所以舷桥在大多数时间里,都纯粹只是一个摆设。    
        从舷桥另一端走上来三个人,其中两名膀阔腰粗的魁梧大汉抬着一副担架,另一名瘦削文弱的年轻男子寸步不离地跟随左右。瞧装束一眼即可分辨出两名大汉只是那艘“龙虾”级护卫舰上的普通水手,属于临时找来的苦力,而那名男子明亮锋利、有如实质的左眼,却暴露出他就是高唐第一剑客——“银面修罗”杨铁。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副担架上居然还躺着一个病人,只是从头到脚都覆盖在一层厚实的羊毛毯子下面,所以刚才仅凭肉眼我并未能发现他的存在。现在他的生命能量极其微弱,好像随时都会咽气似的,而杨铁的左手一直紧握着那人的右手,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先天真气,用以延续对方苟延残喘的性命。    
        这可是一个极度虚耗精神,动辄威胁医生与病人双方生命的危险活儿,除非对本身修为非常自信,否则谁都不敢轻易去尝试。尽管杨铁的功力几乎臻达了登峰造极的剑圣境界,釜城内一场恶战再加上一路疗伤所耗费的天文数字的真气,也使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憔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了,难怪他迫不及待地要上“纵横”号求见莫芙蓉呢!那恐怕一来是想找到能够替换自己施法的高手,二来是这位病人的生死对所有人来说都属至关重要的大事。    
        想到这儿,我快步上前伸右手抓向病人的左手,准备替换下杨铁,让他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岂料杨铁却根本不领情,他头也不抬地喝道:“你们的功力不够,别耽误我的宝贵时间,快去通知首相大人吧!我需要至少三名臻达七阶以上的高手襄助,才能安全换手。”    
        所谓的七阶高手是指:钻石骑士、大剑师、万人敌(刀客职业)、龙战士、刺月狙击手、混沌士(道士职业),感情他把我当成不自量力地赶来帮忙的普通高手了,我心里不禁郁闷不已,但眼前救人为第一要务,根本无暇跟他计较那么多。于是,我仍旧固执无比地握住了那名病人的左手。    
        杨铁见状忍不住勃然变色,正要发作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无比震惊的神色。因为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成千上万条暗黑能量触角一齐刺入了病人体内,眨眼间就充斥了病人身体的所有肌肉、血管、穴道、经脉,甚至是每一颗细胞。那股浩瀚无垠的黑暗能量,有如层层叠叠的蚕茧,第一时间将病人伤痕累累的躯体保护起来,同时生出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力,黑洞般源源不绝地吞噬着杨铁早已虚弱不堪的先天真气。    
        杨铁本待立即反抗,意识海内却蓦然响起一把重金属般铿锵不绝的声音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迅速恢复功力,省却打坐调息的无聊时间罢了。咦,你的右眼、声带、左肺好像都受过重创,迄今未曾痊愈呢!呵呵,反正不费什么事儿,我也一齐帮你修复了吧!”    
        话音才落,一波波汹涌澎湃的先天真气,就以病人的身体为媒介,完全不容拒绝地侵入了杨铁体内。随后它们就依照着某种秘不可测的轨迹,以霹雳闪电般的速度,一个大周天接一个大周天地循环流转起来。    
        在这段不可思议的过程之中,杨铁愕然发现每完成一个大周天循环,自身真气就茁壮增涨十倍,一呼一吸间四十九个大周天循环圆满完成后,他的先天真气已比巅峰时期还要强横数倍。要知对于修炼至一级剑圣的杨铁来说,想再进一级何止难如登天?可是对方却帮他轻而易举地晋升至二级剑圣的境界了。不仅如此,当年决战北极星宿的时候,遗留下来的旧疾也统统不翼而飞。通过内视他竟然看到了焕然一新的右眼、声带以及左肺,那绝对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但是它偏偏就活生生地呈现于眼前。    
        “我的天啊!这家伙到底还是不是人啊?”杨铁难以置信地望向柳轻侯,心底涌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把持自己。    
        倏忽间,他猛然做出了一件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事情。    
        “扑通!”杨铁屈膝跪倒在地,“碰碰碰……”连磕九个响头后,恭恭敬敬地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杨铁一拜!”    
        由于我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位病人的伤势,并未留意伤势痊愈、功力暴增后的杨铁想干什么,加上他莫名其妙的动作给我带来的巨大震惊,中间还隔着一副担架,结果就导致我目瞪口呆地硬生生领受了杨铁“霸王硬上弓”式的拜师之礼。等到我幡然省悟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的时候,木已成舟,局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无法挽回了。    
        若换做另外一个人,我尚可找出若干个理由去婉言谢绝,但现在对方是“银面修罗”杨铁啊!杨铁是谁?他素来桀骜不逊,禀性刚愎自用,说话一言九鼎。根据我了解的情报来看,凡属他承诺过的事情皆一丝不苟地完成到底,从来不打半分折扣。眼下这么多人旁观的情况下,一旦我拒绝了他,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显而易见。即不是他横剑自刎以洗刷所受的屈辱,就是拔剑相向刺死我以维护剑客至高无上的荣誉,中间再无半点转圜余地。    
        我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最后统统变成一声悠长的叹息,苦笑道:“你何苦呢!”    
        杨铁斩钉截铁地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何况您不但拥有通天彻地之能,而且帮我治愈了多年不愈的顽疾,这些神通与恩情都足以证明,您绝对有资格成为杨铁的恩师。另外您还帮我提升了整整一级的功力,那就证明我们之间已有师徒之实啊!请您收下我吧!”说完他右手紧握住剑柄,心情异常忐忑不安地望着我,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剑自杀或杀我的意思。    
        事已至此,我还有何选择的余地啊?    
        于是,我当机立断道:“你起来吧,我收你做徒弟就是了。”    
        杨铁欣喜若狂,霍然抬手摘掉了右半张脸上的那副阿修罗面具,一双锋利如刀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神态间充满了敬畏和爱戴。    
        高唐武士一贯崇拜强者蔑视弱者,刚刚我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强横了,导致他震撼和感激之余非要拜我为师不可。不过根据我现如今的实力来说,收一名二级剑圣做徒弟,倒也一点都不算高攀,毕竟黑暗魔君的盖世功力摆在那里,深蓝三大宗师和“火山王”巴雷特也休想占到半点便宜不是?    
        搞定了这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开山大弟子之后,我立刻命令两名闻讯赶来的九曜卫接替那两名水手抬起担架,然后吩咐杨铁跟上,一行四人全力展开身法,风驰电掣一般向顶层舱室狂奔而去。    
        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道那名病人的来历,甚至连他遮盖在羊毛毯子下面的相貌也未曾瞧过一眼。不过经过侦测后,我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此人性命已危在旦夕。    
        他体内至少潜伏藏匿着十余股天魔气,纠缠不清地环绕在五脏六腑七经八脉表里,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生命能量。起初那种蚕食并不明显,只会表现为先天真气的减弱和衰竭,但是经过数个月发展壮大后,当先天真气被蚕食殆尽的时候,贪得无厌的天魔气就会开始吞噬他的生命能量了。就如同十余条饥饿的毒蛇用獠牙撕扯猎物般肆无忌惮,在清醒的意识下,那种痛苦绝对比千刀万剐更加恐怖和强烈百倍。    
        我根本无法想象他究竟需要用何等坚忍不拔的毅力才能挺到今天,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恐怕早就自杀多时了。    
        正思忖间,不知不觉地目的地已在眼前,那是专门为贵宾准备的客房,李德宗、金破天就住在隔壁的两间卧室之内。    
        “咿呀!”舱门开启,两名九曜卫将担架抬入室内,正准备把遮盖那名病人身体的羊毛毯子揭开,再把他抬上床榻的时候,杨铁突然喊道:“且慢!”说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两名九曜卫,坚决地道:“不行,此人事关重大,必须首相大人亲来,才能见到他的真面目。”    
        我忍不住哑然失笑,看来这个便宜恩师的地位和分量都着实不咋地,关键时刻就被撇到一边儿去了,还得需要高官出马才好使啊!    
        杨铁见我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赶紧耐心地解释道:“恩师,此人攸关整个‘惊梦’计划的成败,请恕弟子无礼了,就算是您也无权见识他的真面目。”    
        此言一出,我倒无所谓,那两名九曜卫可就不乐意了,他们异口同声地斥责道:“大胆狂徒快快住口,摄政王阁下在此,你焉敢屡次三番地无礼冒犯?难道活腻味了不成吗?”    
        “啊?”杨铁顿时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瞅着我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摄……政……王……你莫非就是‘天敌’柳轻侯不成?”言罢仍是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想到那位名震天下的无敌神将,居然会如此年轻英俊,而且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最离谱的还要算是,自己居然还拜他为师了。这也太胡扯了吧!    
        室内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四人面面相觑表情都很古怪,谁都没说话,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涌起的滑稽之感,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太搞笑了!他奶奶的熊,想不到我柳轻侯也有一天会陷入无法证明自己是谁的怪圈之中呢!”    
        此言一出,杨铁更加尴尬无比,他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忽听门外一把清脆细润的声音说道:“嗯?奇怪啦!轻侯哥哥什么事情如此好笑啊,也说给人家听听好不好?”话音才落,舱门外迈步走进一名袅袅婷婷的妙龄少女。    
        本在一旁看热闹的两名九曜卫见莫芙蓉来了,立即躬身施礼道:“卑职参见首相阁下!”    
        莫芙蓉漫不经心地摆摆小手道:“你们出去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入内!我有要事跟王爷商谈!”    
        “是!”两名九曜卫齐齐躬身施礼后,快步退出舱室,顺便把舱门也带上了。    
        杨铁这才确凿无疑地相信了两人的身份,赶紧躬身施礼道:“卑职天堂近卫军长杨铁,参见摄政王阁下、首相大人!之前无礼冒犯之罪,尚请二位海涵!”    
        我莞尔一笑道:“不知者不罪,何况我俩是亲密无间的师徒关系,何来怪罪之说呢?嗯,不知道现在我有没有资格看一看这位病人的真面目啊?”    
        杨铁闻言连连道歉,遂知机地抢先一步揭开了那张羊毛毯子,露出了那位病人的真实面目。    
        “啊!”莫芙蓉尖叫一声,吓得飕地窜到了我背后,紧紧抓着我的衣服,浑身瑟瑟发抖,再也不敢瞅向担架一眼。    
        我也瞬间皱起了眉头,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眼前的那位病人哪里还有半分人样啊?    
        他已经瘦得脱了相,在破烂污浊的衣袍下,浑身肌肉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肌肤,松弛地包裹着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嶙嶙骷髅白骨。脖颈、胸腹、四肢则摆出一种常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出的怪异扭曲的姿势。    
        那张面容也枯萎得如同一张干瘪的黄菜叶,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一双污浊灰白的眼睛半睁半闭,空空洞洞地茫然直视着虚空发呆,根本没有焦点,想来已失去视力多时了;呼吸更是微弱得几乎细不可察,带棱角的嘴唇也无力地耷拉下来,髭须乱横横的,就像冬季原野上的一把枯萎的野草,青惨惨地遮住了他的下半脸。    
        杨铁俯身想去抱那位病人,准备把他移到床上,结果却被我伸手拦住了。    
        我摇头道:“先别动他,就这样放着吧!”    
        杨铁疑惑不解地望来,我耐心地解释道:“刚才探测他体内症状的时候,我发现了十余股潜伏藏匿的异种真气,它们就是导致宿主慢慢消亡的罪魁祸首。凭借我现在的功力,想要彻底消灭它们轻而易举,困难的是现在它们与宿主的经脉纠缠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担心它们临死反噬的力量,虚弱如他根本无法承受。所以只好用先天真气封锁其周身窍穴,加强他的抵抗力,然后再伺机解救,此时最好能够保持原状。”    
        其实这番话半真半假,我隐瞒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此人已病入膏肓,根本无法可医,若换一个普通人恐怕早已命丧多时。他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完全是靠一股坚如磐石的意志力在苦苦支撑,一旦精神松懈下来,顷刻即将死于非命,故万万动弹不得。    
        杨铁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猛然站起身来,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惊呼道:“啊,怪不得他体内跟无底洞似的,不论我输入多少真气都照单全收呢!原来皆是喂给了那些异种真气,真是岂有此理啊!”    
        我既感好笑,又觉骇然,随即想起那位美丽得有如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魔女完颜瞾,顿时头疼无比,赶紧抛开了这个惹人烦闷的念头。    
        这时背部被紧抓的衣服一松,莫芙蓉神色如常地走出来,问道:“不管能否治好他,你总该先告诉我此人是谁吧?我想能够让杨兄放弃军机要务不理,亲自保驾护航送至‘纵横’号上来的人物,来头一定不小哦!”    
        莫芙蓉说得轻描淡写,话里面却涵盖了好几层意思。她一边询问着病人的来历,一边又点醒杨铁放弃釜城攻防战总指挥一职,擅离职守跑到‘纵横’号来是违抗军令的行为,同时也是非常不理智的举动,最后还暗示着如果病人的来头不够大,身份不够重要,根本不配让杨铁这么兴师动众的话,就别怪她要将其军法从事了。    
        莫芙蓉担任首相后的性格变化实在太大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眼前的她圆滑老练到了极点,害得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番话根本就不是她说的呢!莫非体质拥有黑暗属性的人,个个都城府深沉,老奸巨猾不成?    
        我胡思乱想未已,就听杨铁不卑不亢地道:“启禀首相阁下,卑职也不敢十分确定此人的身份来历。不过……”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物,双手递交给莫芙蓉,继续道:“我们在关押他的牢房里发现了这件东西。”    
        莫芙蓉接过来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没瞧出任何稀罕之处,于是她把那件黑黝黝的小东西丢给我,问道:“轻侯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东东吗?”    
        我伸手抓住,凝神看去,刹时间如遭雷击般身躯剧震,脸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那件黑黝黝的小东西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木牌,长宽约三寸,厚近半寸,材质是最坚硬耐腐的铁杉木。乍看起来毫不起眼,很容易像莫芙蓉一样忽略过去,甚至可以这样说,若非杨铁郑重其事地拿给我们看,谁都不会有兴趣瞥它一眼。    
        可是启动精神扫描后仔细一看,却发现了一桩怪事。那块木牌粗糙不平的背面,居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由于字体与背景一模一样都是漆黑黯淡的颜色,所以除非特别留意,否则根本无法察觉其中暗藏玄虚。    
        这些字是用类似绣花针尖似的锐物刻划出来的,比蝇头还小,只有芝麻般大。尽管它们又小又浅,可是书写得工整秀丽之极,定神看去,每一个字都疏而不密,气势磅礴,留白处绵延无际,彷彿还有不知道多少空间,可供纵横驰奔。若非雄才大略、气吞万里的一方霸主,这样的字恐怕半个也写不出来。    
        整整一顿饭的功夫,我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保持着左手持牌,双目凝视的姿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我深深地被那篇文字吸引住了,脑海里各式各样的复杂情绪有如翻江倒海般汹涌澎湃。这一刻,我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了,震惊、愤怒、悲伤、懊悔、怜悯、仇恨……它们统统搅拌在一起,化成一股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疯狂抓扯撕裂着我的灵魂,恨不得它永沦地狱再不超生。    
        莫芙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要问个明白,我已抢先一步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敌人入伏前别打扰我。”说完把那块木牌还给莫芙蓉,盘膝坐到担架前,瞅着那位最熟悉的陌生病人,再也不肯多说半句话。    
        即使语气平平淡淡,莫芙蓉和杨铁亦大吃一惊,因为我的嗓音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沙哑干涩得好像七天七夜没有喝过水般难听之极。    
        “属下告退!”杨铁闻令躬身施礼后开启房门离开。    
        “轻侯哥哥,我走了,你……”莫琼瑶则欲言又止,本来她想硬留下来安慰我,却偏偏又不知要从何说起,而且她很清楚地知道我做出的决定永远不会改变,只好尾随杨铁身后离去,并打定主意要从他身上套出木牌隐藏的秘密,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令我如此失魂落魄。    
        室门闭合,舱内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唯有两名木雕泥塑般不言不动的男子默默对视。当然其中一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另一人则陷于即将暴走的边缘。    
        倏忽间,刚刚已看过数十遍的木牌背面的文字再次映入脑海,使我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一声,差点悲愤得发狂。    
        那段用高唐语写下的遗书内容如下:    
        “我吃下了第二十颗再生丹,这是随身携带的最后一颗,吃下后如果依旧无效,那么即将来临的只有黑暗和死亡。在过去的十九天里,我靠着它一次次地躲过了冥神之瞳的注视,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我三岁开始练剑,七岁精通行军布阵,十二岁继承高唐大公爵位,成为主宰家族命运的第廿四代家主,十年来攘外安内挫败强敌无数,想不到最终竟然会被自己最信任的女人和弟弟合谋毒害,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可笑啊可笑!难道功名利禄、皇图霸业比爱情和亲情更加重要吗?哈哈哈,我会在碧落黄泉默默地祝福你们成功控制高唐八岛,进而统一整座深蓝大陆,如果每个敌人你们都能暗算得手的话……贤德二十一年五月十四日,落款:卡尔。麦哲伦绝笔。”    
        那份字里行间的悲壮激烈,使我感同身受,有如亲眼目睹了豪雄末路的凄凉境地。不知不觉间,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模糊了双眼。    
        我紧紧握住卡尔。麦哲伦的双手,轻声呢喃道:“兄弟啊兄弟,我对不起你啊!当初听说你想染指高唐,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你不仁我就不义,试想我联合莫琼瑶那么大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却肆意插手统一高唐八岛的事务,那不就是根本没顾忌我们的兄弟情义吗?不过既便如此,我也从未想过要致你于死地,毕竟我欠你一条命啊!当初若非你从费心手中,把我抢救回来,焉能有今时今日的柳轻侯呢?”    
        说到这儿,我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唉,想不到我错了,原来这一切都是那对狗男女的阴谋,他们篡了你的位不说,还肆无忌惮地借用你的名义到处招摇撞骗,做下了无数令人发指的恶行。幸亏苍天有眼,使你含冤归去前,仍叫我们兄弟能够重新聚首。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你的性命,哪管他是冥神也要退避三舍哩!好好地睡一觉,不要担心任何事。今晚当你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一切都未曾改变。你还是你,那位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翩翩佳公子,高唐府所有怀春少女永远的梦中情人——卡尔。麦哲伦。你失去的东西,我也将不遗余力地帮你一样一样原封不动地夺回来,当然他们必须支付利息,世界上最昂贵的利息。”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那几个字挤出牙缝的,真是恨极了那对狗男女,对同志要春天般的温暖,对敌人要冬天般严酷,这是乱世争霸中最起码的游戏规则。结果他们却倒行逆施,连未婚夫和亲生哥哥都下得了那么毒的手,这样的人渣若还遗留在世上,岂非太没天理了吗?他们绝对应该被碎尸万段,如果老天爷置若罔闻,老子就替天行道!    
        终于发泄完了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后,我愕然发现卡尔。麦哲伦居然不知何时闭上双眼,神态安详地睡了过去,嘴角甚至浮现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心中暗忖道:“我的天啊,难道刚刚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不成?这怎么可能呢!”    
        可惜事实胜于雄辩,卡尔。麦哲伦真的一副夙愿得偿的模样,睡得无比香甜。    
        窗外阳光灿烂,是一个晴空万里的白昼,可是谁又知道我最渴望却是月色朦胧、凄清幽深的黑夜呢?    
        除了我自己。    
        ●●●    
        缥缈的月光,静静地倾泻在海面上,好像要把一切都溶解在乳白色的月光中。一波接着一波的海浪,轻轻地撞击着船舷,仿佛一个拥有生命的东西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从敞开的舷窗中,清风徐徐吹进,使人分外感到夏夜的舒爽与清凉。    
        我沉醉在柔和恬静的夜色里,全心全意感受着它梦幻般的美丽,直到一把深沉含蓄的嗓音悠悠响起,才把我拉回现实世界。    
        “是你救了我吗?”    
        我旋风般转过身来,恰见一名年轻男子正目光炯炯地望来。他笔直挺拔的身躯,傲然屹立在床前,自具一股玉树临风、鹤立鸡群的超凡风度,即使此刻他浑身赤裸,仅在腰间围着一条床单遮羞,也无损半分那种绝代倾城的气质。此等倜傥不羁的男子,除了卡尔。麦哲伦外还有何人?    
        当他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惊奇得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好一会儿,才陡然大叫道:“天啊,怎么可能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笑骂道:“他奶奶的熊,当然是我,除了我还能是谁?我拼尽全身功力,才险险把你这条小命捡回来,莫非你以为虚无飘渺的梦境,也能帮你达到这种起死回生的神奇效果不成吗?”    
        卡尔。麦哲伦被我损了一顿却毫不动气,反倒欣喜若狂地扑过来,想要热烈地拥抱我一下,庆祝劫后余生的兴奋之情。    
        我鬼魅般一闪躲了过去,苦笑着提醒道:“兄弟,我并不反对男人之间的拥抱之礼,但是你起码得把衣服穿上再来吧!要知俺可是有老婆的人,万一被误解成同性恋可就糟糕透顶哩!你可要对俺的婚姻幸福负责啊!”    
        这番话说得卡尔。麦哲伦俊脸微红,恍觉自己刚才太过失态了,慌忙抄起圆桌上我给他预先准备好的衣服穿戴起来。    
        片刻后,着装完毕的卡尔。麦哲伦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仪表端庄,举止稳重,风度翩翩,有如一名优雅高贵的王子,哪怕是最挑剔的宫廷礼官,也休想找出半点瑕疵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忖道:“嗯,终于没白费我一番苦心复活他,效果真不错啊!嘿嘿,他那副旧皮囊已灰飞烟灭,现在新生体内的黑暗能量,是融合改造了十余股天魔气的变种,就算是完颜瞾偿付给他的第一笔利息好了。根据侦测他如今的实力已臻达三级剑圣境界,再迈进一步就成神成魔喽!这是否就是传说中所谓的因祸得福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卡尔。麦哲伦嘎然截断了我的思路,沉声问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里?”一边说着他一边凝神望着舷窗外,瞅着左近百余艘随波起伏的大型战舰,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因为白痴都看得出来,如此规模浩大的战舰群,绝不是跑到这儿来撒网捕鱼的。    
        我淡然一笑避而不答,反问道:“你猜我们在哪里?”    
        卡尔。麦哲伦闻言闭目思索了片刻后,两道漆黑细直的眉毛陡然一扬,睁眼道:“莫非是在阁道岛附近的海域不成?”    
        “厉害!”我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怎能猜得这么准?”    
        卡尔。麦哲伦面上毫无得色,坦白地道:“我蒙的。”    
        “啊?”我微微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蒙的好,蒙的妙,蒙的呱呱叫!”随即脸色一整道,撇嘴道:“我信你才怪!”    
        卡尔。麦哲伦微笑道:“呵呵,就算不是蒙的,也和蒙的差不多。我们乘坐的这艘巨型战舰,从外观上推断即可知道是‘纵横’号战列巡洋舰。再从舷窗眺望,视野内共有一百零二艘大型战舰,它们不是‘银龙’级巡洋舰,就是‘金虎’级巡洋舰,两者皆为七海盗盟独有的型号。因此我推断出这次行动跟七海盗盟关系匪浅,最有可能就是,七海公主莫琼瑶殿下自己准备跟敌人打一场硬仗,而不是往昔那样帮你对付其他敌人。”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而纵观天下各路舰队之中,风云、恺撒两大帝国皆无暇它顾,高唐群雄中的金破天、李德宗虽也有与其拼死一搏的实力,但从以往的种种迹象来看,他俩都很爱国,也很忠诚,一旦有雄才伟略的君主准备建国,恐怕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响应者就是他们,至少不会拖七海盗盟的后腿。那么剩下的敌人显而易见,只有阁道岛的卡力班,以及在背后默默支持他们的那些势力了。”    
        我听完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当他说到金破天、李德宗二人的性格时,更是准得不能再准,仅凭这一点眼力就远比我强得多。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似乎并不特别痛恨那对狗男女,这又是为什么呢?    
        一念及此,我直截了当地问道:“如今麦哲伦兄病体痊愈,武功更胜往昔,不知对未来有何打算呢?”    
        卡尔。麦哲伦忽然沉默下来,相隔良久才冷笑道:“打算?我现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还能有什么打算,得过且过混吃等死而已!”    
        我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耐人寻味地笑道:“嘿嘿,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卡尔。麦哲伦啊!”    
        卡尔。麦哲伦摇头苦笑道:“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傻瓜已经死掉了,现在活着的是另一个人。他一无所有,只剩下茫然和空虚。”   
        


第廿二卷 王寇  第四章 海狼

    我断然反驳道:“不,你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别忘了,你至少还有我这个兄弟!没钱不是吗?我借给你,多少都行。没人不是吗?南疆、高唐有两百多万悍不畏死的勇士!你什么都不缺,只缺一股能令你热血沸腾的杀气,让它疯狂涌动毁灭一切罪恶。”    
        卡尔。麦哲伦霍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我,颤声道:“可是……”    
        我斩钉截铁地道:“没有可是!报仇雪恨只需谨记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八个字就足够了!怎么狠怎么来,别人给予你什么,你就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地奉还给他好了!”    
        卡尔。麦哲伦被我一番疾风骤雨般的言辞说得呆了一下,随即双眸中透射出熊熊怒焰,咬牙切齿地崩出一个字道:“好!”    
        我痛快淋漓地哈哈大笑,遂一把紧紧地抱住他,朗声道:“这才是我柳轻侯的好兄弟呢!他奶奶的熊,若是被人阴了,还婆婆妈妈地不敢报仇,那岂不成了没卵子的孬种吗?”    
        “叮零叮零~”舱内的警铃毫无征兆地响起,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嘹亮。虽然舱壁拥有良好的隔音效果,但仍无法阻断隔壁和走廊传来的刺耳警铃声和急促脚步声,整艘“纵横”号瞬间进入了二级战备状态。    
        我淡淡道:“敌人入伏了,我们到议事厅去吧!”言罢收回凝视窗外的目光,望向卡尔。麦哲伦,脸上露出最真挚的笑容发出邀请。    
        卡尔。麦哲伦欣然道:“小弟遵命!”    
        这一刻,他已彻底恢复为往昔那位领袖群伦的绝代天骄,言谈举止间莫不充满了强大无匹的自信,再无半点无奈颓废的神色。    
        “咿呀!”舱门开启,我和卡尔。麦哲伦并肩朝着议事厅行去,沿途所见尽是忙碌的备战景象。不过素称七海盗盟最精锐部队的纵横舰队,实力确实不同凡响,因为一切都显得那么秩序井然,就连每名普通水手的脸上洋溢的亦只是兴奋而非恐惧。    
        卡尔。麦哲伦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眼神中忽然无由地露出一抹黯然之色,随即又恢复常态。    
        我知道他想起了逝去的往事,却只能佯作不见,更不去安慰。要知卡尔。麦哲伦乃是一方霸主,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刚刚在舱内乃是生平万中无一的真情流露,若由此认为他生性软弱,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事实恰恰相反,根据我的了解没几人能比他更坚韧不拔,这一点从他纯凭意志力就能抵抗天魔气二十二日不死,即可略见一斑。    
        “轻侯!”一把低沉悦耳的声音从左侧响起,我扭头望去,只见金破天和李德宗联袂从另一条走廊行来。招呼我的人是李德宗,此刻他与金破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屹立在我身旁的卡尔。麦哲伦,眸中都掠过一抹不可思议的表情,显然都认出了他是谁。    
        我丝毫不理会两人表现出的惊异,微笑道:“金老、李兄休息得好吗?”    
        两人闻言迅速恢复平静无波的表情,微笑着连称很好很好,甚至望向卡尔。麦哲伦的眼神也变得平淡无奇,仿佛他站立的位置只是一抹留白。    
        我暗觉好笑,心忖道:“果然不愧是成精的老狐狸啊!”念罢再偷眼观瞧卡尔。麦哲伦,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居然和金李二人惊人地相似,不由得心中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评语。    
        一行四人若无其事地步入议事厅内,却只见一名九曜卫恭候在那里,他恭谨地道:“诸位请随我来,陛下与首相大人正在底舱恭候你们。”说完头前带路,引领我们顺着舷梯一层层往下走去。    
        金破天、李德宗、卡尔。麦哲伦三人分别投射来一缕问询的目光,可惜得到的回答只有摇头,因为我也不知道莫琼瑶葫芦里面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在满腹疑窦中,大家终于抵达底舱,同时也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刻。    
        莫琼瑶、莫芙蓉以及一群九曜卫傲然伫立在底舱中段的密封舱门前,脸上都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好像在期待发生一件有趣之极的事情。    
        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咣当!”那扇密封舱门骤然开启,从门外竟缓步走进一个人来。此景让我们四人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要知底舱位于吃水线上方,濒临海面仅仅数尺,夜黑风高浪急的情况下,那人浑身上下却干爽得连一滴水都没有,更厉害的是,他是“走”进来的,难道说此人的轻功已臻达传说中的“凌波微步”境界不成?    
        不过马上我又否定了这个推测,因为那个人我认识,他居然是朱翊均。    
        朱翊均表情沉重地与诸人见礼后,恭谨地道:“启禀陛下,微臣朱翊均幸不辱命,已顺利完成了侦察敌情的任务,请指示!”    
        莫琼瑶明眸一闪,微微一笑道:“你辛苦了!虽然那封金雕传书我已收到,并仔细看过了,但在场诸位却不甚了了,所以请你重新讲一遍好吗?”    
        朱翊均静默了一会儿,待所有九曜卫全部退出底舱,才朗声道:“微臣在首相大人制定的‘惊梦’计划中,担任着侦察敌情的任务,所以当时朝会一结束,就立即乘坐‘海狼’号赶赴风云帝国第三十集团军的锚地开始监控直至现在。在此过程中,敌军一步步地按照我们预先设定好的路线前进,从土珠岛东北-海伦岛西北-阁道岛西北-阁道岛稷下港,一路顺分顺水地钻入圈套。”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嘴角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幽幽道:“岂料就在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刻,敌军突然汇合了另外一支规模惊人的庞大舰队,双方合二为一共同驶进了稷下港。目前战舰总数已臻达八百艘,其中‘玄武’级巡洋舰三百二十艘,‘东海’级驱逐舰一百六十艘,‘高唐’级护卫舰三百二十艘,预计总兵力约四十八万人。”    
        此言一出,除早已知情的莫氏姐妹外,所有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这个情报实在是太惊人了。    
        要知新高唐帝国皇家海军舰队共有一百二十五艘战舰,其中“纵横”号战列巡洋舰一艘、“银龙”级巡洋舰二十四艘、“金虎”级巡洋舰一百艘,士兵数十二万六千人;    
        天堂舰队共有三百九十艘战舰,其中“狂鲨”级巡洋舰三十艘,“海豚”级驱逐舰八十艘、“龙虾”级护卫舰二百八十艘、士兵数十四万人;    
        库州舰队共有七百六十艘战舰,其中“狂鲨”级巡洋舰四十艘、“海豚”级驱逐舰两百艘、“龙虾”级护卫舰五百二十艘,士兵数二十七万人。    
        这些家当全部加起来我方才拥有巨型战舰一艘、大型战舰一百九十四艘、中型战舰二百八十艘、小型战舰八百艘,总计各类战舰一千二百七十五艘,士兵数五十三万六千人。    
        虽然战舰总数比敌人多了四百七十五艘,士兵总数也比敌人多了五万六千人,但在海战上这两项我们都不占据什么优势。    
        首先由于在战舰和武器的制造技术方面,新高唐帝国明显落后于风云帝国,所以各类战舰的综合战斗力都比敌人至少低两个档次,武器方面更不用说了水平相距甚远。若一旦开战,己方只能依靠已装备了南疆制造的最新式武器的帝国皇家舰队为主力,再由天堂、库州两支舰队从旁协助,以量取胜。起初目标定位于第三十集团军的时候,足以吃得对方死死的,但是现在突然冒出了一支全部装备“玄武”级巡洋舰的实力超强的神秘舰队,己方那点实力就明显处于下风了。    
        其次士兵数虽然比敌人多一点点,但在海战上除非进行肉搏,否则这点优势根本无法体现出来。    
        算清此点,众人的脸色多少都有些不自然了。    
        金破天闷哼一声,冷笑道:“古语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增兵就让他们增好了,不过是多死一些人而已,对战局根本毫无帮助。眼下我们是有心算无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要能够成功围困稷下港,封锁出海口那一片狭窄的地形,他们就算有通天彻底之能,也只能窝在港口里面,任由我们宰割。我看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即通过骷髅海岸的暗礁区,向釜城增派援军,以利于他们增强防守力量,毕竟敌人多了一倍嘛!”    
        朱翊均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此计在袭击金瓯舰队前实施,自当万无一失。可惜敌人经历了那一劫后已有戒备,目前稷下港外游弋着至少五十艘‘玄武’级巡洋舰,想要突袭绝对是痴心妄想,恐怕未近港口就……”    
        李德宗神态一动,眼中闪过异光,望着朱翊均问道:“请问朱兄,你可知道那支新增舰队从何处而来的吗?”    
        朱翊均再次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的部队番号,但可以肯定是风云帝国的编制,而且从精良的武器装备,精湛的航海技术,以及严密的阵型队列推断,这是一支纪律森严、经验丰富的海军舰队,绝非是临时组建的杂牌地方舰队。”    
        李德宗听罢若有所思,其余诸人也听出了一点味道,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卡尔。麦哲伦。    
        卡尔。麦哲伦自出舱后就一言不发,直至此刻才打破沉默,石破天惊地道:“他们是风云帝国第三十一集团军。”    
        “啊?”尽管在场诸人早有预料那支舰队来历不凡,但是卡尔。麦哲伦如此斩钉截铁的下结论,也着实让众人大吃一惊。    
        卡尔。麦哲伦侃侃而谈道:“风云帝国拥有两支舰队,其一就是被哈。路西法打得几乎全军覆没的帝国皇家海军——风云舰队,其二就是隶属高唐府管辖的地方海军——东海舰队,它包括第三十集团军和第三十一集团军两个部分。帝国南征期间,第三十一集团军授命做为二路南征军的唯一补给舰队,往返于风云帝国高唐府~恺撒帝国东海二十八郡之间,输送所有的军事物资支援前线作战。”    
        “据我所知,第三十一集团军原来装备的战舰都是地方级,但二路南征军却装备了五百艘‘玄武’级巡洋舰,一千艘‘东海’级驱逐舰,两千艘‘高唐’级护卫舰。另外二路南征军中,秦九统率的第九集团军,独孤寂灭统率的第十二集团军,官仲统率的第二十三集团军,邬井彝统率的第二十四集团军,郝连铁树统率的第三十八集团军,都是纯粹的陆军编制,唯有维缩。麦哲伦统率的第三十一集团军,秦五统率的新编风云舰队才是正规海军。而新编风云舰队乃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残兵败将,战斗力可想而知,所以不论是掩护抢滩登陆,还是运输军事物资,第三十一集团军都被当作了绝对的海军主力使用,故即使现在拥有二百四十艘‘玄武’级巡洋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室内静得坠针可闻,每个人都被卡尔。麦哲伦精细入微的分析震住了,如果他说的都成为事实,那么新高唐帝国将面临建国以来最艰难的一场战斗,一场力量相差悬殊的不对称战争,哪管最后获得胜利,凭借敌方的船坚炮利,也定能造成己方惨胜,那是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偏偏又想不出任何办法避免。    
        此时此刻,我联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假设第三十一集团军真的借着回高唐府装载军事物资的名义,来增援阿佐。麦哲伦(卡尔。麦哲伦同父异母的弟弟)统一高唐八岛的话,那这一招究竟是他的本意,还是出自完颜瞾的授意呢?    
        如果是他的本意,那么我就要重新评估此人的心计,因为他的城府太深沉了。他居然在行动最初就拥有足够的实力来统一高唐八岛的情况下,却偏偏还是联合了金瓯岛的沈晴、天堂岛的李德宗、阁道岛的卡力班、土珠岛的枯竹等一系列替死鬼,来消耗所有人的实力,最后再集中第三十集团军、第三十一集团军做掉幸存的同伴一劳永逸。这种人太可怕了,绝不能留存世间,必须尽早铲除。    
        如果是完颜瞾的授意,那么将是最典型的调虎离山之计,二路南征军危矣!因为完颜瞾的师父是舜,舜是恺撒帝国二皇子勒。路西法的人,而二路南征军的对手恰恰就是勒。路西法所率领的恺撒帝国东南集团军群,若其中没有半点猫腻儿,我柳轻侯的名字以后就倒过来写好啦!    
        不过若是第二种可能的话,我倒是非常乐于见到的。因为那意味着失去了作为海军主力的第三十一集团军后,秦五所统率的新编风云舰队,即那支由新编第五十九集团军仓促改编而成,士兵皆为小偷、流氓、强盗、罪犯、乞丐、政治犯的垃圾部队将独挑大梁,顶住所有恺撒海军的疯狂反扑,他秦五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死的啊!    
        一念及此,我不禁为阴谋得逞而兴奋莫名,嘴角甚至流露出一抹诡异绝伦的奸笑。    
        正得意间,我蓦然觉得底舱内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儿,定睛一瞧,只见所有人都直勾勾地望着我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我有点懊恼地道:“你们都瞅我干嘛?”    
        众人不好意思地咳嗽几声,掩饰着刚才露出表情痴呆的尴尬,唯有莫芙蓉心直口快地道:“适才大家都对来增援的敌军一筹莫展,结果发现只有你一个人面带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说我们不看你看谁啊?”    
        我听罢老脸微红,苦笑道:“嘿嘿,不好意思,因为我刚刚想到另外一件事,所以走神了。”话音才落,莫琼瑶就趁别人不注意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显然是嗔怪我如此关键时刻还胡思乱想。    
        我厚着脸皮佯装不见,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老子想的也是一桩正经事,可惜它太过影响俺光辉伟大的形象,所以不太方便跟你们说就是了。哼,不就是区区两个集团军的兵力嘛,有什么好烦的?想当年俺最不济的时候,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何况是今时今日?”    
        想到这儿,我脑海中蓦然灵光一闪而逝,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了能够扭转战局的关键。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朱兄,你刚刚提到过的‘海狼’号究竟是什么船,它怎能一直监视着敌舰群,而不被发现呢?”    
        诸人被我这一问也纷纷被勾起了好奇心,心中暗想:“是啊,究竟什么船如此神奇?居然能够监视敌舰动向数昼夜而不被发现,还把他们有几种型号,每种型号有几艘船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如果都像它那么恐怖的话,天下所有舰队都干脆解散回家种地算了,因为若继续在海上作战,说不定啥时候就会被这种船发现后暴露目标,悄无声息地被敌方舰队包围全歼呢!”    
        朱翊均见众人都露出狐疑的表情,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他,忽地哈哈一笑道:“既然大家都很想知道,而我又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那就实地参观一下好啦!请随我来!”说着率先跨出那扇密封舱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莫琼瑶又好气又好笑地轻摇螓首,当即挽着莫芙蓉走了进去,余下四人见状也纷纷跟上。    
        当我踏出的密封舱门一刻,才发现脚下居然不是海水,而是一座宽逾五尺、长约丈二的黑色钢铁舷桥,踏板两侧还装有护栏和扶手。    
        这座舷桥的一端由钢爪搭扣在舱门内,另一端延伸到一艘奇怪的“船”上。它静止不动地停靠在“纵横”号旁边随波起伏,露出水面的部分,乍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硕大无朋的鲸鱼脊背,黝黑无光且滑不留手。    
        诸人脑海中均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遂更迫不及待地穿过舷桥,钻入“船”顶开启的一扇密封舱门内,沿阶梯而下走进船腹,结果发现舱内的空间比人们想象的要大得多,而且一点都不气闷。    
        朱翊均带着我们穿过七八个舱室,接受了数十名海豹队员敬礼后,最终停在一座非常宽敞舒适的休息室内,一边享受美酒干果,一边聆听他的介绍。    
        朱翊均眼中闪过罕有的回忆神倩,叹了一口气道:“这艘‘海狼’号潜艇,是家叔在当年离开金瓯岛前,初步设计完成的攻击型水下隐身战舰。最初研制它的原因,是由于我国水面舰艇的制造技术,普遍地落后风云、恺撒两大帝国近四五十年。即使我们奋起直追也断无可能在短时间内赶超他们,偏偏帝国孱弱战争又迫在眉睫,为了大幅增强海军的实力,唯有另辟蹊径探索前人从未涉足的领域。唉,可惜由于他老人家身体欠佳(走火入魔),故后续工作只能由我狗尾续貂了,不过翊均资质鲁钝,因此走了许多弯路,才逐渐解决了前代遗留的多处缺憾和不足。譬如,矿石炼钢硬度过低,装甲焊接不够严密,潜艇升降、进退、转向的速度缓慢,舰载武器水下威力偏弱或无效等一系列的问题。”说到这儿,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目光中蕴涵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我一直凝神倾听着,截止他望来的那一刻才幡然省悟,原来这番话不仅仅是一次介绍,还是一次展示才能的机会。朱翊均是想通过“海浪”号潜艇的介绍,进一步奠定新高唐帝国工部相的地位。更深入地分析的话,他是想在我的支持下夺回失去的朱家家主之位,同时重振家声,这一点从他上面的介绍中可以得出结论。    
        刚刚他说了老半天,其实概括起来翻译成白话就是:“我叔叔的设计很初步,遗留下许许多多的漏洞,譬如炼钢、装甲、行动速度、武器等各方面的难题。这些烂摊子都是我朱翊均辛辛苦苦地收拾出来,才有今天你们看到的这艘荣立奇功的‘海狼’号潜艇,所以老子的功劳是大大的,你们得好好重用我才是。”    
        当然朱翊均的这番话说得相当有技巧,表面听起来就像是他在夸奖“鬼手”朱光熹忧国忧民似的,不过这点小伎俩当然瞒不过在座诸位已修炼成精的老狐狸和小狐狸,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应是,显然是深得个中真谛。    
        我也微笑着递过去一抹充满鼓励和理解的眼神,使得朱翊均立时精神大振,接下来介绍得更加起劲儿了。    
        他滔滔不绝地道:“‘海狼’号潜艇长二十三丈,宽两丈三尺,吃水一丈五尺,水下排水量五百蛮牛(一头蛮牛的重量约两千斤),水面航速十五节,水下航速二十二节,下潜深度可达三十丈。整体外形呈鲸鱼状,双层艇壳均由不锈钢打造,外敷三寸厚的中型黑铁装甲,可抵御‘玄武’级巡洋舰装备的‘彗星’式巨型投石机和‘风云’式重型弩炮的正面攻击而分毫无损。艇上官兵定员编制五十七名,武器配备为八具‘沉鱼’炮,潜艇艏艉各置四具,两座‘魔鬼鱼’式六十四管重型弩炮密集阵,搭载一百六十枚‘落雁’箭,以及两百套‘蜂巢’式破甲箭。”    
        “啊,精钢制造的艇壳?”金破天难以置信地敲了敲艇壁,结果沉闷的回声给予了他肯定的答案。    
        一旁的李德宗也忍不住问道:“这艘船如此笨重,而且无桅无帆无浆,它靠什么前进啊?还有你刚才说它能潜水,如果这……这么重的铁家伙沉下去,恐怕就再也不能浮上来了吧?”    
        朱翊均呵呵一笑,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鱼会沉入水底,再不浮起呢?”    
        言罢不待李德宗辩驳,就马上解释道:“当初家叔为研制出一种无往不利的超级战舰,曾遍览古今所有资料而一无所获,没想到最后竟在一条上浮下潜悠然自如的鱼儿身上得到了巨大的启发。经过多日的观察研究,家叔发现原来鱼腹内有一枚白色的囊状器官,名曰鱼鳔。鱼鳔里面储存着气体,可胀可缩,膨胀时鱼上浮,收缩时鱼下沉,鱼儿就是靠它才可以随意沉浮水面水底的。”    
        “经过更进一步的研究,家叔得出了一个规律,即当物体重量大于浮力时就下沉;当物体重量小于浮力时就浮起;当物体重量等于浮力时,物体就在水中悬浮。因此,潜艇沉浮只需调节其所受的浮力即可。于是家叔设计出了‘海狼’号潜艇的雏形,并把整个过程交由双层艇壳之间的三类独立密封舱协调完成。”    
        “第一、在潜艇上浮下潜中起主要作用的密封舱——主舱。它位于潜艇内外两层壳体之间的空间。由于潜艇从艇艏到艇艉的距离很长,所以潜艇内、外两层壳体之间被分隔成若干个密封舱,在每个密封舱的顶部设有通气阀,底部设有通海阀。当潜艇需要下潜时,同时打开通气阀和通海阀,密封舱中的空气从通气阀中排出,艇外的海水便从通海阀流入密封舱,这样,潜艇本身的重量增加,就会开始下潜。而一旦潜艇需要上浮,则关闭上部的通气阀,同时向密封舱内供应高压气体,逐步将海水从密封舱经通海阀压出艇外,这样潜艇本身的重量变轻,自然而然就上浮了。”    
        “第二、保持潜艇在水中悬浮和平衡的密封舱——调节舱。通常,调节舱中储有三成~五成的海水,并且这部分海水的重量已包括在潜艇的重量里了。假若潜艇的重量减轻了,就打开调节密封舱的通气阀和通海阀,让海水进到调节舱中,让进入密封舱的海水替代减轻的重量。当潜艇所受浮力增大,就打开通海阀向调节密封舱里灌点水;而当潜艇所受浮力减少时,则通过高压气体将调节舱中的海水向艇外排出部分。”    
        “第三、使潜艇快速下潜或快速上浮的密封舱——速潜舱。在正常情况下,速潜舱是不灌水的,只使用主舱来控制潜艇的沉浮。当潜艇使用主舱下潜时,从水面潜至水下2丈~5丈的时间为三十息~五十息,而一旦潜艇遭遇敌舰围攻时,主舱和速潜舱将同时灌水,在短时间内大大增加潜艇的重量,这样潜艇从水面下潜到水下的时间就大为缩短,从而避免遭敌攻击。在速潜过程中,随着速潜舱海水的增加,潜艇的总重量不断增大,下潜速度将越来越快。为防止潜艇速度越来越快地扎入海底,在潜艇下潜到水下一定深度后,需要及时用高压气体将速潜舱中的水排出去,使潜艇的重量与艇体排开海水的重量相等,这样就可以保证潜艇悬浮在水下一定深度上。”    
        一口气说完了潜艇的工作原理后,朱翊均又补充说明道:“李兄刚才问的潜艇动力系统,构造是这样的。在艇艉有三组螺旋桨,它们由人工脚踏式飞轮带动,飞轮连接着底舱内置的巨型水车,充分地利用水流、重力及惯性作用为助力推动潜艇前进,操作起来非常简便实用,可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话音才落,金破天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我们现在拥有几艘这样的潜艇?”    
        其实在听完朱翊均的介绍后,大家都对“海狼”号潜艇的强横实力产生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当然其中犹以金破天的感触最深,因为库州舰队刚刚被沈晴的“沉鱼”炮狠狠地修理过一顿,如今听说出现了一种能够隐身水下攻击敌人的战舰,并且它也装备了威力巨大的“沉鱼”炮,哪还能按捺得住激动无比的心情呢?自然这个问题也是在座诸人眼下最想知道的事情。    
        朱翊均没想到众人的反响如此热烈,一道道目光如饥似渴地盯着他,好像自己突然变成了美味佳肴一般,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他尴尬无比地咳嗽了两声,赧然干笑道:“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翊均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由于制造潜艇所需的各种原材料严重短缺,而且它们在高唐八岛的产量极少或者根本就没有,所以目前为止我们只生产了一艘‘海狼’号潜艇,它还仅仅是一件样品,尚远远没有达到能够量产的地步呢!”    
        此时,一旁沉默许久的莫琼瑶突然轻蹙娥眉,问道:“如果原料充足的话,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造出一艘‘海狼’级潜艇呢?”    
        朱翊均见是女皇陛下亲自垂询哪敢怠慢,立刻回答道:“一个月。”    
        随即深怕莫琼瑶表示不满,他又战战兢兢地解释道:“因为工作量很大,所以才会耗费那么多时日。嗯,至少需要采集四百蛮牛的铁矿石,提炼出二百蛮牛的不锈精钢,来制造潜艇的支架和艇壳以及‘落雁’箭;再采集六百蛮牛的黑铁矿石,提炼出三百蛮牛的黑铁装甲;还有‘沉鱼’炮需要大量的特级弹簧钢做发射器,需要八辆重型绞盘车来启动发射;动力系统的飞轮和水车也……这里面最容易弄到的就得算是‘魔鬼鱼’式六十四管重型弩炮密集阵和整套的‘蜂巢’式破甲箭了,我看‘银龙’级巡洋舰和‘金虎’级巡洋舰上都安装了不少,挪几座过来用应该是很方便的。”    
        他顿了顿,沉声道:“总共算起来,要想在一个月内建成一艘‘海狼’级潜艇的话,每天将需要五百四十名矿工、二百七十名铁匠、一百四十名技师为它工作。其中某些稀缺金属,譬如黑铁矿石高唐八岛根本没有,完全需要从国外购买才行,这就给制造工作增添了更大的难度。”    
        莫琼瑶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那你认为,一艘‘海狼’级潜艇能够匹敌几艘何种等级的敌舰呢?”    
        朱翊均正容道:“根据武器装备的威力估算,一枚‘落雁’箭能够击沉一艘‘高唐’级护卫舰,两枚‘落雁’箭能够摧毁一艘‘东海’级驱逐舰,四枚‘落雁’箭能够把一艘‘玄武’级巡洋舰从中间截断成两截。那么一艘‘海狼’级潜艇上携带的一百六十枚‘落雁’箭,在五十丈有效射程内,如果百发百中的话,就可摧毁一百六十艘‘高唐’级护卫舰,或八十艘‘东海’级驱逐舰,或四十艘‘玄武’级巡洋舰。另外它携带的两百套‘蜂巢’式破甲箭,相当于二百五十六支长弓手小队的轮番射击,可充分压制住威胁潜艇两翼的敌军。”    
        莫琼瑶听罢默然半晌,最后无奈地轻摇螓首道:“唉,不行,时间上赶不及,等我们造出足够数量的潜艇,恐怕整个高唐八岛都已异主了。敌人随时都有可能进攻釜城,光靠两万名天堂近卫军和六万名奴隶起义军,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他们需要我们从背后夹击敌人,而不是派遣增援部队登陆,所以不论付出多么大的牺牲,我们都必须把敌军死死地堵在稷下港内全部歼灭,绝不能放走一兵一卒。敌军的优势在于船坚炮利,劣势在于第三十集团军只剩下一天的补给了,从明天晚上开始,他们将饿着肚子跟我们作战,而且估计第三十一集团军储备的粮食,也支撑不了几天,因为他们是准备回高唐府运粮的。我们利用此点大有可为!”    
        莫芙蓉也应和道:“不错,正所谓兵贵神速,我看就趁着敌军航行数日后终于靠港,那一刻身心皆疲的时候展开全军突击吧!因为进攻愈迅猛,伤亡就愈小,只要我们能够连续不断地突破敌军防线,他们肯定会乱做一团找不着北了,届时还不任由我们宰割吗?嗯,‘海狼’号潜艇可以作为先锋部队开道,最好是一鸣惊人地干掉敌军旗舰,吓破他们的狗胆!”    
        果然是不世出的军事天才啊,难怪能够暂代新高唐帝国的兵部相呢,莫芙蓉寥寥几语就说得大家热血沸腾,好像胜利就在眼前一般。诸人听她说完莫不欢心鼓舞,唯有两人闷闷不乐。其中之一自然是卡尔。麦哲伦,因为莫芙蓉准备歼灭的目标正是他的全部班底;而另一人就是我,因为从救回卡尔。麦哲伦一命,并且答应帮他报仇那一时起,风云帝国第三十集团军和第三十一集团军就等于成了我的私产,只要伺机抢回领导权即可。可若按照莫芙蓉的计划行事,虽然有可能获得战役的胜利,但是留下来的也就是一堆破烂,根本没啥价值可言了。    
        一念及此,我拍了拍卡尔。麦哲伦的肩膀表示安慰后,朗声道:“刚才陛下和首相大人所言极是,目前我们面临的危机确实迫在眉睫,必须从快从速地解决。不过如何解决却是一门学问,是要硬拼后搞得双方两败俱伤或一方惨胜呢,还是想出一个巧妙的办法,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直到此刻他们才恍然想起,原来自己一直光顾着犯愁,却忘了身旁还坐着一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绝代名将呢!他炮制出来的战役哪一场不是以少胜多,以弱凌强的经典范例呢!有这么一个诡计多端的阴谋家在座,自己等人真是多余浪费脑细胞了,因为“天敌”柳轻侯绝对可以把所有敌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跪地求饶。    
        我见诸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微笑,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不禁也哑然失笑道:“呵呵,大家莫要对我期望太高,轻侯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喏,一开始我就就想好了一个馊主意对付敌人,但是那要冒很大的风险,不过得知‘海狼’号潜艇的各项数据后,现在危险系数就小了许多,大概成功几率可以达到七成左右吧!”   
        


第廿二卷 王寇  第五章 鬼眼

    说到这儿,我略微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后道:“嗯,其实大家一直都很纳闷,这位英俊潇洒的帅哥是谁?现在就由我来正式介绍一下,他就是风云帝国高唐府总督、东海麦哲伦世家家主、高唐军区总长帝国元帅卡尔。麦哲伦阁下。大家也许会问,他不是我们的敌人吗?这次指挥风云帝国第三十、第三十一集团军悍然入侵高唐八岛的不就是他吗?我们兴师动众要对付的罪魁祸首,也不就是这位卡尔。麦哲伦吗?但是我要告诉大家,我们都错怪他了,他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最忠诚的朋友,也是与我柳轻侯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当即我把卡尔。麦哲伦遭到迫害的事情,简略地讲述一遍,然后说道:“所以我们的敌人不再是整个高唐集团军群,而仅仅是寥寥数名穷凶极恶的罪魁祸首,只要成功做掉他们,凭借麦哲伦兄的威望,第三十、第三十一集团军必将望风归顺。”话讲到这么明白的地步,大家自然都晓得了我的真实想法,亦深深地为我胆大包天的计划感到震惊,不过我坚定不移的眼神,逼得所有人都咽下了准备脱口而出的劝阻之语,也知道任何言辞都休想能够动摇我的决心。    
        莫琼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需要多少人,什么装备,我立刻命人去准备妥当。”    
        这一刻,她脸上丝毫没有寻常女子依依不舍或担惊害怕的表情,竟有如一块亘古未化的冰岩般冷静镇定,使以前熟悉她的人都产生了一种异常陌生的感觉。    
        我眼神中充满欣赏的意味看着她,心中暗忖道:“嗯,瑶瑶身上的帝王霸气越来越盛了,这是一件好事,可我怎么总有一种爽然若失的感觉呢?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不喜欢她一副掌握乾坤的女强人模样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我马上又重新振作精神,展颜微笑道:“既然要跑到敌人的老窝里,去做些鬼鬼祟祟的勾当,人数自然是越少越好啦!我想只要三个人就足够了吧!”    
        “啊,那怎么可以?”莫芙蓉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道。    
        “是啊,三个人可不行,你们的力量太薄弱了,我看至少得一营高手吧!”金破天紧接着发表意见。    
        莫琼瑶默然无语,因为她知道我说三个人,就必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凭借三个人就铁定能够完成任务,多说无益,而且即使说了我也听不进去。    
        “你准备带谁去?”一贯以谨慎著称的李德宗也忍不住担心地问道。    
        我听见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了,欣然道:“除了我自己和麦哲伦兄外,只剩下一个名额了,我想邀请杨兄同往,也唯有他臻达二级剑圣的超卓实力,才能使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如鱼得水。另外我需要一柄宝剑,暂时借给麦哲伦兄使用。呵呵,自从费府一战后,我已经很久没看过麦哲伦兄惊才艳羡的绝世剑法了,今日终于能够再睹风采,真是幸哉幸哉啊!”    
        卡尔。麦哲伦眸中露出一抹感激之色,深深为我的体贴周到而感动。因为像他这样的大人物等闲绝不会向任何人开口要求任何事物,偏偏现在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又是如此至关重要,我避免了他一会儿使用普通武器上场搏杀的尴尬,自然就对我感激万分。    
        莫琼瑶当即吩咐下去,片刻后,一名九曜卫双手捧着一封木匣走进了休息室,搁置桌上后慢慢开启了封盖。刹时间,整间舱室内空气都凝滞了一下,温度在瞬间下降了三分之一左右,并有持续下去的迹象。    
        众人定眼观瞧,但见匣内静静地躺着一柄古色古香的连鞘长剑,森冷刺骨的剑气正是由它发出的。    
        莫琼瑶缓缓拿起那柄剑,郑重地道:“此剑名曰:长春,乃古战国时代的名剑之一,本为大林国镇国之宝,后来失落民间,历经多年才得以重返内廷宝库。据说它是以天外之天的神赐天铜炼制而成,长二尺四寸,宽一寸三分,重三斤六两,一剑削十大钉皆截,而剑无纤迹。相传菊花皇朝第三代皇帝高宗莫毓文陛下,曾亲手赐予国师阴符子,命其手执此剑,祭南六北七十三星灯,为高唐八岛祈福。麦哲伦兄,请慎用!”    
        卡尔。麦哲伦大吃一惊,想不到莫琼瑶会这么大方,随随便便就将国库珍藏的名器借给自己使用。要知长春剑除她介绍的显赫来历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即传说此剑蕴含着天外之天的秘密,得者立刻可以成神成魔,可惜迄今仍无人能够参透个中奥秘。    
        他怀着崇敬无比的心情,双手接过长春剑毅然拔出。    
        “锵!”随着一声龙吟,室内诸人都觉得眼前一花,卡尔。麦哲伦掌中已多了一柄璀璨夺目的利器。但见它剑光如电,剑身曲折,上有南斗六星及北斗七星图案,制作精美,雕画细微,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锵有声,复直如弦,的确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稀世名剑。    
        “好!好!好!”卡尔。麦哲伦意犹未尽地连赞了三声,才锵然还剑入鞘,整个人仿佛立刻威风煞气了百倍。果然是剑壮英雄胆啊!一剑在手的卡尔。麦哲伦,神态顿时与刚才迥然不同。    
        舱内静寂了片刻后,我嘎然打破沉默道:“嗯,事不宜迟,迟恐生变,我们立即动身吧!”    
        莫琼瑶点头道:“不错,你们要早去早回,事事小心啊!”说着用一对清澈明亮的星眸紧紧地盯着我,透射出最热烈火辣的情意。原来这番话虽然是向着大伙说的,但实际上她关心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充满自信地道:“你放心吧!除非是深蓝三大宗师联袂亲临,否则其他人等皆不足惧哩!”    
        莫芙蓉、李德宗、金破天也纷纷祝福和鼓励了几句后,就随着莫琼瑶离开了“海狼”号潜艇,返回“纵横”号战列巡洋舰。    
        直至此时我才发现杨铁已置身舱内,原来刚才他一直站在舱外看热闹来着!    
        现在休息舱内只剩下了四个人,我、卡尔。麦哲伦、杨铁及朱翊均,这亦是参予此番秘密行动的全部人马了。    
        我脸容一整,正色道:“这次行动是我突发奇想,实施过程中恐怕会凶险莫测,若各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现在请尽管提出来供大家借鉴,哪怕想要临时退出也无不可。”说完目光一一扫过三人面容,却发现他们一个比一个镇定从容,毫无半点紧张不安的情绪。    
        我满意地点点头,微笑道:“呵呵,既然大家都决定参加,那就讨论一下如何实施这次的‘擒贼’行动吧!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找到敌酋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嗯,麦哲伦兄,敌军的情况你比较熟悉,就讲讲我们都需要对付哪些人吧!”这番话说得平淡无奇,但是诸人都从中感到一股冻彻骨髓的杀气,我的笑容此时竟比恶魔的狞笑更恐怖十倍。    
        卡尔。麦哲伦脸上不露半点表情,使人不知他是喜还是怒。    
        沉默良久,他眼中蓦然精芒电闪,淡淡地道:“敌方高层将领中,掌握着实际兵权的一共就八个人,控制住他们,就等于控制了整个东海舰队。他们分别是第三十集团军司令兼第一军军长阿佐。麦哲伦,第二军军长兼夜叉师师长基塔。麦哲伦、第三军军长谈帅、第四军军长冼卫京;第三十一集团军司令兼第一军军长维缩。麦哲伦,第二军军长胡德。麦哲伦,第三军军长池鳌,第四军军长艾廉极。”    
        说到这儿,他声音转冷,缓缓道:“这个推测可能不太精确,但是根据我对阿佐。麦哲伦的了解,他还没愚蠢到在准备进行一场大战役的前夕,走马换将打击士气的地步,所以基本上还是不会错的。这些人跟随父亲和我多年,本来忠心方面绝无问题,但是阿佐。麦哲伦的参予导致整件事情错综复杂起来,现在我也不能完全确定谁是继续效忠我的人了。”    
        我听他末尾一句颇有伤心感怀之意,赶紧转移话题道:“这一点你无需担心,我懂得一点相人之术(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虽然不敢说万试万灵,但也算得上是百发百中,分辨真假忠奸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包管他们原形毕露就是。哦,对了,除上述八人外,他们还有什么高手吗?当然那些八阶以下所谓的‘高手’你就别说了,反正他们上不上都无关紧要,根本不影响最终结果的。”    
        卡尔。麦哲伦被我如此嚣张的说法逗得莞尔一笑,说道:“呵呵,柳兄的对手标准定得那么高,遍览整个麦哲伦家族也不过寥寥数人啊,即我、基塔。麦哲伦、维缩。麦哲伦而已,其中后两人的实力都已非常接近八阶高手,但却未能突破瓶颈。至于他们是否另外还邀请了一些外族高手,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也露出一丝微笑,故意不去追究他刻意漏掉魔女完颜瞾的事情,轻描淡写道:“既然如此,情况就很明显了是吧?大家挑对手吧!剩下的全部交给我负责就好,千万别客气啊!”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噗哧一声全憋不住笑了,不过随即又觉太过失礼,赶紧板起脸孔,那表情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我苦笑摇头,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你们以为老子是在开玩笑吗?凭俺黑暗魔君的盖世功力,就是单挑他们全部也是游刃有余的事情,分给你们两个不过是怕颜面上不好看罢了,真以为老子是搞笑专家啊?”    
        看到我渐渐严肃起来的表情,杨铁和卡尔。麦哲伦蓦然想起了是我救治的他们,能把他俩都无可奈何的天魔气制得服服帖帖的人,确实是有资格说如此嚣张的话呢!    
        于是卡尔。麦哲伦右手按住长春剑长身而起,眸中透出深入骨髓的恨意闷哼道:“我选阿佐。麦哲伦!”    
        大家早就料到是这种状况,所以谁也未露出半分讶色。    
        杨铁则正襟危坐在休息舱一角的圈椅上,面孔铁板不苟言笑地道:“我选维缩。麦哲伦。”    
        言罢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嘿然道:“素闻麦哲伦世家的落日剑法独步天下,凭借剑势会夺走光线使对手陷入绝对黑暗之中,当光线再度映入其视线内时,即将看到死亡。如此神妙无方的剑法,我焉能错过,只是不知道他修炼到了第几层,若是太弱就十分无趣了。”    
        一旁的朱翊均听得暗暗咋舌,心忖道:“我的娘啊,此人说话也太直截了当了吧?难道他就不怕得罪眼前卓立的麦哲伦世家第一高手卡尔。麦哲伦吗?”    
        其实他哪里知道杨铁冠誉高唐第一剑客,生性嗜战如狂,平素最怕的就是没有对手。若卡尔。麦哲伦翻脸拔剑,他恐怕会乐得找不着北呢,用点言语刺激对手算得了什么鸟事?    
        不过我也微皱眉头,害怕遭遇过惨无人道的折磨后,卡尔。麦哲伦的性格大变,受不得这种程度的挑衅,于是暗暗聚集功力,准备随时阻止一场即将发生的恶斗。    
        岂料卡尔。麦哲伦根本不以为忤,淡然自若地道:“杨兄乃小弟的救命恩人之一,我焉能向你拔剑呢?若真有兴致玩两招的话,根本不必使用激将法,此间事了我们大可言谈笔伐地较量一番,届时可请柳兄做公证,你看可好啊?”    
        杨铁被涵养好到没话说的卡尔。麦哲伦这么一说,反倒老脸微红,不好意思地道:“嘿嘿,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我素来拔剑出鞘就无血不回,大家都是自己人,恐怕根本不适合比试哩!再说不见血的纸上谈兵有啥子意思啊?”    
        我听得哑然失笑,心想:“卡尔。麦哲伦经历剧变后,性格变化真是不小啊!按照年前尚在京师的脾气,恐怕现在两个人里至少会有一个已经流血倒地了。”念罢再也不管两位嘴上说不要不要,实际却已开始你一招我一式地讲解着拼起剑法的活宝,悄悄招呼着朱翊均走出了休息舱。    
        走廊里,朱翊均恭谨地道:“请王爷放心,‘海狼’号潜艇在陛下离开后,即开始潜入水下驶向稷下港了,绝对不会耽误您的‘擒贼’行动的。”    
        原来他以为我找其出来是为了擒拿阿佐。麦哲伦之事呢,当下我也不去揭破。其实“海狼”号潜艇启动时的动静虽然很小,但是又怎能瞒得过我们这些臻达八阶以上的顶尖高手呢?卡尔。麦哲伦、杨铁、还有我,三人只是佯装不知罢了。    
        我轻轻地拍了拍朱翊均的肩膀,微笑道:“朱兄建造的这艘潜艇,可谓海军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创举啊!我想你必将名垂青史,万世流芳哩!”    
        朱翊均做梦也没想到我对他的评价居然会这么高,一时间不禁欣喜若狂,暗暗得意之前在休息舱内的一番表演果然没有白费。    
        此时此刻,他哪里知道凭借着那轻轻两拍的肢体接触,我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脑海里的全部记忆都复制了一份装入了自己的意识海内呢?    
        这个过程快若电光石火,仿佛把一颗水珠取出,再融入汪洋大海那么简单省事,除非是同级数且精神力强得变态的高手,否则休想发现其间蹊跷之处。自然朱翊均这点微弱功力,再修炼一百年也无望进入那个范畴之内。    
        不过此举并非是我准备对他不利,而仅仅是一种防患于未然的措施而已,毕竟潜艇制造技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比较安全不是吗?即使他将来要背叛我,我也不用太过担心。    
        我笑眯眯地继续恭维了朱翊均两句后,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在水下如何确定方向和侦测敌情呢?”    
        朱翊均被我拍得晕晕糊糊的,深有得遇明主的感觉,此刻听得垂询哪还不尽力卖弄啊!    
        他侃侃而谈道:“确定方位使的是指北针,侦测敌情用的是潜望镜。请您跟我来!”说着他兴致勃勃地头前带路,领我走到了潜艇中段那间和入口相连的舱室内。    
        朱翊均熟极而流地操作着一根粗大圆柱下端的十字握柄,吱吱嘎嘎地迅速调整了一番后,自己先凑上去瞅了一眼,见确实无误才把位置让给了我。    
        他得意洋洋地道:“您看这就是潜望镜了,我现在已把它升到了水面上,您可以通过它侦测敌舰的动静。‘海狼’号现在的下潜深度是两丈,潜望镜位于潜艇入口的顶端,所以距离水面极近可以随意升起观看,若下潜超过一定深度就只好收起来了。”    
        这家伙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我却没心思细听,因为刚刚凑上潜望镜就被一幕奇景吸引住了。原来通过潜望镜看到的海面景物,居然统统是黄绿色的,除了颜色不正常外清晰度简直和白昼毫无二致。    
        我大吃一惊,心中暗忖道:“我的娘啊,这是什么东东啊?如果把它应用到狙击手专用的魔镜上,他们岂非可以视黑暗如无物吗?夜战简直就天下无敌啦!”一念及此,我痛下决心准备好好花点儿时间研究一下朱翊均的全部记忆,说不定还有什么惊喜在等待着我呢!    
        我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潜望镜,扭头问道:“朱兄,这潜望镜里看到的景物,怎么统统都是黄绿色的啊?”    
        朱翊均也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道:“哦,那是一种特殊晶体制成的魔镜片,由于能够凭借它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清晰视物,所以民间称之为‘鬼眼’。可惜的是我随家叔遍览高唐八岛所有的名山大泽,也没发现它的产地。做成潜望镜的这一块晶石,还是家族里的一名旁系子弟偶然得到后,献上来讨好我的。据说原产地是在风云帝国南部的某处深山之内,嘿,那上哪儿找去啊?”    
        这番话他说得轻轻松松,我听得却是心底翻起滔天巨浪,暗呼道:“天啊,苍天何等厚待我柳轻侯啊!想不到素来被认为是不毛之地的塔卡玛干大沙漠和南北天门山脉里,居然隐藏着如此众多的奇珍异宝呢!前者蕴藏魔血,后者隐匿鬼眼,哈哈哈,真是命中注定我柳轻侯要一统深蓝大陆呢!”    
        朱翊均见我脸色突然大变,一副阴晴不定的模样,不由得忐忑不安地叫道:“王爷,王爷……您不要紧吧?”    
        我顿觉失态,赶紧收拾情怀以免吓坏了朱翊均,平静地问道:“嗯,你制作潜望镜后,还有剩余的鬼眼晶石吗?另外贡献此物的那名旁系弟子现在何处?”    
        朱翊均好奇心大起,问道:“您问这些干什么啊?那鬼眼晶石的残余部分都是一些边角余料,根本不足以制作第二台潜望镜了。那名旁系弟子嘛,名字叫做朱少康,只是一名普通矿工,不懂任何铸造技术的。他目前就在赤眉军,不,是新二军里担任军需部参谋官的侍从呢!”    
        我哑然失笑道:“老朱啊老朱,你咋就聪明反被聪明误呢?难道你忘了我的另一个身份是谁了吗?呵呵,对别人来说,在荒无人烟的沙漠戈壁里,寻找一种晶石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对于我来说,那不过就是一纸命令的事情罢了。”    
        “啊!”朱翊均失声大叫,拍腿叫绝道:“不错不错,您瞧我这榆木脑袋咋就不开窍呢!我居然忘记您除了是新高唐帝国的摄政王之外,还是风云帝国南疆的最高统治者呢!哈哈哈,这下潜望镜可有戏了,我要造他个百八十台,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哩!”    
        我望着眉飞色舞的朱翊均,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忖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若鬼眼只应用在潜望镜上,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吗?按照目前的战事发展来看,海战的规模才多大啊?陆战的规模又有多大?连这两者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楚,这家伙的军事洞察力真不是普通的差劲儿啊!”    
        朱翊均径自沉醉在得到了无数鬼眼晶石的快活梦境里,足足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我命令道:“本王交待给你两个任务:第一、把一部分鬼眼晶石交给女皇陛下,请她立刻用金雕快递到慕容炯炯手中。第二、通知新二军军长海妍璧,马上找到朱少康询问有关鬼眼晶石的情况。如果他确切地知道,不,哪怕只是隐约地知晓鬼眼晶石矿藏的大致方位,也要按照保护我的级别,把他平平安安地护送到南疆去,亲自交到慕容炯炯手中。你明白了吗?”    
        朱翊均见我神色凝重,尽管仍旧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那么重视一个普通矿工,但还是遵守了一个臣子的本分。    
        他恭恭敬敬地道:“是,微臣明白!”    
        我欣慰地点头道:“好啦,你立刻去办吧!我要回休息舱小憩一会儿,你办好了通知我!”    
        望着朱翊均迅速离去的背影,我呆了足足好一会儿,仍有点不敢相信天大的好处,竟然如此轻松地落到了我的头上。    
        于是,我再次凑近潜望镜向外望去,但见前方不远处高山耸峻,峭壁林立,阁道岛北部的景致尽收眼底。    
        不知不觉间,稷下港竟已近在咫尺了。    
        ●●●    
        繁星满天,一颗颗亮闪闪的星斗镶嵌在黛色的夜幕上,有如熠熠生辉的宝石。那弯淡淡的新月,隐隐地悬在天之一隅,酷似笑弯了的娥眉。    
        从潜望镜望出去,在星月交相辉映下,稷下港完全是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    
        东海舰队正停泊在港内,在漆黑夜色中一字儿排列在停泊所;其中有数以百计的黑色“玄武”级巡洋舰,成群结队的灰色“东海”级驱逐舰,以及密密麻麻的棕色“高唐”级护卫舰。    
        在阁道岛外面,五十艘“玄武”级巡洋舰威严地排成五列,密不透风地封锁住了狭窄的出海口。每艘船的主甲板上,二十八架“彗星”式巨型投石机已经全部架起伺机待射;下两层的炮甲板上,一百七十二座弩炮舷窗也统统撤掉了伪装用的木板,探出一截截乌黑锋锐的粗大箭簇。    
        附近的码头上,是一座座戒备森严的兵营,它们整整齐齐地排成数百行,悄无声息地占据着数十里方圆的土地。    
        在船舰上,在码头边,在兵营里,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在走动,也没有一只正在航行的大船扰乱港口明镜般海面。只有几艘巡逻艇载着很少几名士兵来回游弋,在平静的绿色水面上行驶,激起小小的白色波纹。    
        杨铁收回目光,转身离开潜望镜的时候,那张刀削似的瘦脸上已明显地露出几分忧郁神色。    
        他苦笑道:“嘿嘿,看来敌人要比我想象中难缠得多!他们根本没有靠近过釜城,只凭码头和琴刺堡的状况,就推断出我军已占领了它。眼前这座水陆连营覆盖了方圆二十里范围,估计登陆士兵人数大概在一个集团军规模,恐怕黎明时分就会展开最猛烈的进攻了。我们的时间可剩下不多哩!”    
        朱翊均连连点头附和道:“不错不错,范围这么大,我们怎么找啊?”    
        卡尔。麦哲伦没搭腔,而是凑近潜望镜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圈后,说道:“在目前这个位置上,我没发现‘希娅’号巡洋舰的踪迹。另外即使发现了它,也无法确定阿佐。麦哲伦在不在船上。因为出于振奋士气方面的考虑,主帅一般都会在临战前与参战官兵们住在一起,所以他很可能会待在岸上的兵营里面。”    
        三人轮番发言完毕,不禁都有点垂头丧气,因为面临的困难确实比想象中大得多。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等待主事者做出最后裁决。    
        我并未马上发表意见,而是沉吟不语,在考虑接下来的动作究竟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片刻后,我终于权衡出轻重缓急,从容不迫道:“别灰心嘛!这点小小的困难,焉能吓退我们天下无双的‘擒贼’小组呢?”说着伸出双手同时握住了卡尔。麦哲伦和杨铁的手掌。那速度快如白驹过隙,根本不容对方思考,当两人察觉的时候,已被我握得结结实实,想挣都挣不开了。    
        我微笑道:“呵呵,二位请放松精气神,我没恶意,只是有件好东西要和大家分享而已!喂,老朱,别愣着啊,你也过来吧!对,握住他们俩的手,咱们四个来一次阁道岛旅行吧!”    
        杨铁、卡尔。麦哲伦、朱翊均三人不知我想搞什么鬼,但却知道其中必有深意,遂只好任由我随意摆布了。    
        我见大家都已各据各位了,双眸神光蓦然由弱转盛,朗笑道:“哈哈哈,开始啦!”话音才落,“轰!”一团庞大无匹的精神能量携带着四人的意识流,猛然突破了肉体的限制,攀升到壮丽无限的午夜星空中。    
        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剧变吓了一大跳,待完全恢复镇定时,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置身于离地千丈的虚空之中。脚下是辽阔无垠的汪洋大海,阁道岛也成了一块磨盘大小的缩微模型,上面高山大川、幽谷深潭、森林平原、乡村田园、名都大邑皆历历在目,顿时让大伙被这种美妙无匹的景致所吸引,甚至忘记了随时有可能坠落的危险。    
        一转眼的功夫,眼前画面骤然变换,阁道岛变成了一张平面彩色地图。在各种深色背景上面闪烁着无数鲜艳的亮点,呈现出白赤橙黄绿青蓝紫八种异芒,简直绚烂得一塌糊涂。随即亮点根据紫蓝青绿黄橙的顺序,一片片地迅速变暗消失,最后只留下赤白二色亮点。    
        此时,我的声音突然响起,悠然不迫地介绍道:“这里每个亮点都代表一个人,颜色则代表他们的实力,黑紫蓝青绿黄橙赤白等九种颜色,按顺序分别代表着平民和一阶~八阶高手。我想经过层层过滤后,敌人数量再多也有限了。你们看现在遗留下来的赤白二色亮点,就代表着七八两阶高手。嗯,一共是八名七阶高手和一名八阶高手,他们居然统统聚集在一起,难道是在吃夜宵吗?”    
        我大感奇怪,立即锁定了九人所在的位置迅速放大百倍,结果发现那是一艘比“玄武”级巡洋舰还要大上三分之一左右的巨型战舰,它相距“海狼”号足有两百余丈,静静地停靠在稷下港内圈离我们很远的锚地里。战舰上那九人分成两组静止不动,一组是八名七阶高手待在一间非常宽敞的舱室里好像是在开会,另一组就一名八阶高手形单影只地待在隔壁一座小型舱室内静坐不动,似乎是在运气修行。    
        我记下准确的方位后,倏然松开了紧握的双手,虚拟地图也瞬间消失无踪。    
        “呼!”三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浊气后,齐刷刷地像看怪物般瞪着我,再也移不开眼神。    
        杨铁心神剧震,简直难以置信地道:“我的娘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道家无上境界——‘精鹜八极,神游万里’吗?恩师的功力果然是深不可测!”    
        卡尔。麦哲伦清秀俊逸的脸上也有些阴晴不定,暗想:“乖乖隆的咚,轻侯的精神力也太变态了吧?我还从未听说谁能带着三个人的意识流元神出窍呢!等等,不对,就是一个人元神出窍的经历,我好像也从未听过当代有人做到过啊!晕,这小子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与前两者不同,朱翊均在惊佩之余,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天啊,如果我可以研制出一种长期悬挂在天上的东西,那侦测起敌情来,岂非就能像他一样得心应手了吗?”    
        一时间舱内四人各怀心事默然不语,相隔良久才慢慢恢复正常。    
        我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嗯,麦哲伦兄,你刚才看清楚了吧!那九个人里有没有目标在内啊?”    
        卡尔。麦哲伦回应的目光如闪电一样明亮,又像剑锋一样犀利,他咬牙切齿道:“有!不止是阿佐。麦哲伦,其余七名军长也在,包括基塔。麦哲伦、谈帅、冼卫京、维缩。麦哲伦、胡德。麦哲伦、池鳌、艾廉极。这帮乱臣贼子,简直无法无天,居然敢置祖训族规于不顾,让一个忤逆犯上的家伙领导家族命运,我……”说到这儿,由于太过气愤,他实在是讲不下去了。    
        我脸容严肃地望着情绪失控的卡尔。麦哲伦,沉默半晌才道:“江山难填恨海,血债必须血偿。麦哲伦兄决定把他们所有人统统赶尽杀绝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帮你把他们玩到魂飞魄散为止。不过这对你夺回家主大位和兵权,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呢?”出于公私两方面考虑,我都不得不提醒他要慎重,千万别被一时的仇恨冲昏头脑,做下追悔莫及的事情出来。    
        这番话如一盆冰水迎头浇下,立刻使得卡尔。麦哲伦恢复了往昔的冷静和睿智。    
        他仰天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住心中不断翻腾的杀机,一字一句道:“不,我只想要罪魁祸首一人的性命,其他人恐怕都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内情呢!但是若处决过程中,有人胆敢横加阻挠,就不用手下留情了。一个人愚蠢不是他的错,可若蠢到胆敢前来触摸我的剑锋,阻挡我的道路,那就是他的不对了,活该倒霉受死。”    
        杨铁听得兴奋莫名,忍不住脱口赞道:“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傲啸天地,快意恩仇。嘿嘿,不过麦哲伦兄好像还是没说明白谁该杀谁不该杀呢!万一我老杨一不小心没留住手,这个误伤误杀的话——”    
        卡尔。麦哲伦斩钉截铁地道:“在我现身后,还敢站立不跪者一律杀无赦。”    
        此言一出,杨铁和朱翊均都惊呆了,唯有我知道那是卡尔。麦哲伦重夺领袖之位所必须的下马威。由于害怕这两个家伙继续纠缠不清下去,耽误本来就不充裕的宝贵时间,我连忙插口截断了他们无聊的对话,命令道:“时候不早了,立刻开始行动!”    
        “是!”三人齐齐躬身领命,其中居然包括刚刚还意态豪雄的卡尔。麦哲伦。    
        我不禁微微一愣,却无暇深究个中缘由了,因为从现在开始必须集中全部精神盯紧那九名敌人的动向,否则被他们溜走了,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长夜漫漫终有尽时,黎明在即,“擒贼”行动亦只剩下施行一次的机会了,失败必将影响整个战役的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这一刻,我的心情愈发沉重,斗志也愈渐昂扬。    
        ●●●    
        朦胧的月光投下神秘的影子,在海面上撒开浮动不定的光,好似无数的银鱼儿在那里跳动。“希娅”号巡洋舰的周围很静,只有船底的水声轻轻的流过去,那微微的汩汩声仿佛在窃窃私语,诉说着某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忽然在距离“希娅”号巡洋舰西南方约莫四十五丈的位置上,海水像沸腾一般冒出无数气泡,继而一条阔大而黑油油的背脊倏然浮出水面,带起的浪花如同无数小瀑布一样奔流而下。片刻后海水泄个精光,那条巨大的海洋怪兽,懒洋洋地起伏在一大片黑暗的浪沟里一动不动了。   
        


第廿二卷 王寇   第六章 公道

    “咔哒!”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轻响过后,在那只怪兽宽广的背脊上,悄然闪现出三条人影。他们丝毫没做停留,就像闪电般从站立处俯冲下来,在接近水面的一刹那,忽又挥动双袖,发出猛烈的气浪,使身体斜刺天空。    
        于是在漆黑黯淡的阴影里,他们开始了舒展而悠闲的飞翔。那轻盈的长袖,就像两只矫健的翅膀,给夜空画出一道道美丽曼妙的曲线;那巧妙而准确的姿势,则带着他们穿过一片片目力难极的阴暗角落,隽逸从容的在海面上一掠而过。    
        转眼间,他们就飞到了“希娅”号巡洋舰舰艏下方的水线附近,“呼噜噜!”凛冽的劲风拍击得海水深陷数尺,三人平展着宽阔的袍袖,有如威武雄健的黑鹰般同时扶摇直上近十丈,继而又如羽毛一样轻盈地飘落在了甲板上。    
        此时,主桅顶端右侧了望台上守夜的乔桑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莫名其妙地船艏甲板上就多出了三个人呢?    
        他情不自禁地举起手中的魔镜凑至眼边,仔细观察起来。    
        这一刻,乔桑治脑海里想到的是风云帝国第三十六条军规,谎报军情者斩立决。如果他们三人只是趁自己没注意的时候溜过去玩耍的同僚,那就无须敲响身畔的警钟了。毕竟没来由地惊扰帝国元帅阁下休息,别说自己的前途,就是小命都难以保全的。    
        可惜残酷的现实马上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魔镜视野内浮现的那三个人显然都不是自己人,甚至也不是第三十、第三十一集团军的官兵。    
        因为他们身上穿的锦绣华服,光从质地上看就知道价值万金,那种奢侈品休说是普通官兵,就连军长大人好像也买不起啊!而且服装的款式也不是风云帝国任何一种流行款式,倒很像是那些前来拜见元帅阁下的高唐大贵族们穿戴的官服。    
        另外更引人瞩目的是,乔桑治发现他们的气势都非常骇人,甚至是一个比一个强横。如果把自己从前有幸瞻仰过的钻石骑士,比作傲啸山林的猛虎的话,那么这三人就统统都是能在九天之上翻云覆雨的神龙了,两者之间何止有天壤之别啊!    
        当他看到左侧那个人的时候,右眼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了一下,然后无缘无故地感到一阵心悸和恐慌。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吓得他赶紧藏头缩颈移开魔镜,以免被那个恐怖的敌人发现。    
        当他看到中间那个人的时候却如沐春风,无端端地生出三分亲近之感,仔细审视下才发觉,原来此人居然和元帅阁下极为相象。不,何止是相象啊,他简直和元帅阁下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乔桑治不是亲眼看见元帅阁下走进四层议事厅内迄今没有出来的话,他绝对会向那个人行礼致敬的。    
        “我的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活见鬼了不成?”乔桑治嘴里嘟囔着,却按捺不住狂热的好奇心终于还是把魔镜对准了右侧的那个人。    
        刹时间,他仿佛中了邪般只是呆呆地望着那第三名陌生访客,身体一动都不能动了。    
        魔镜内浮现的那人眼神敏锐如电闪雷劈,气势威严如擎天柱地的魔王。最可怕的是,当乔桑治的目光遥距数十丈虚空与他对撞的那一刻,他居然笑了。那是睥睨苍生地一笑,傲慢得简直令人难以忍受,从嘴角和眉梢还流露出一股十足的轻蔑和不屑。随即他高高地举起左手,然后缓缓伸出一根食指笔直地点击头顶的夜空。    
        起初乔桑治尚不晓得那是何意,还顺着那人指点的方向观望,继而他马上就明白了,可惜为时已晚。    
        群星璀璨的夜空,不知何时突然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一团团阴惨惨黑黝黝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朝着阁道岛上空直压下来,宛如一排排滔天巨浪般势不可挡。它们飞驰倾轧的速度,简直叫人胆战心惊,看了就要头晕欲倒。渐渐地乌云越聚越多,越压越低,那一块块厚厚的漆黑云层仿佛一举手就能捉住似的,涌流翻滚着一层盖一层地遮蔽了整个天空,笼罩了整座大地,把天地都染成了一幅深浅不匀的灰布。那种可怕无比的气势就像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一样,眼看就要把稷下港压平,把所有东海舰队的战舰和官兵都一起挤压成齑粉。    
        有幸目睹如此壮观景象的人,一个个皆目瞪口呆,浑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我,仿佛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上毫无半点得意神色,只是慢慢地伸出了左手另外四根手指,与早先的那根食指一起,掌心形成一枚空洞的圆球,虚抓向风云突变的天空。    
        “喀喇喇~轰隆隆!”一道耀眼的惊人的闪光冲破了黑暗,在天空划开了一条裂口,随即一声霹雳响彻四野。紧接着一道道蓝色的闪电,弯弯曲曲,乱摆乱窜,犹如无数条奇形怪状的蛇蟒飞过天空,照亮了那浑沌汹涌的浪潮卷滚着的云层;同时一串串大火球似的霹雳再次于人们头顶爆炸,那雷电好似憋足了力量,发出了十倍于前的轰鸣。    
        最后天地蓦然静止了一下,两片硕大无朋的漆黑云团,由东西两方驰来,正在“希娅”号上空万丈交汇了,一声霹雳,天崩地裂,夜空中射出亿万道火光,统统汇聚成一道直径超逾百丈的巨型电柱像利剑一样直插下来,漆黑的天空被彻底砍裂了,震碎了,顷刻之间辉煌雪亮。    
        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这根电柱要是挨上,不,哪怕只是随随便便擦着一点,都得粉身碎骨,永不超升啊!不过大家担心的事情并未成为现实,因为那根规模空前的巨型电柱,根本就没瞄准他们,而是朝着艇艏甲板上巍然屹立的那名年轻男子冲去。    
        更令人感到万分诧异的是,它随着降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臃肿的柱体也越来越细,表面的颜色更是越来越绚丽……等到那根电柱逐步经历了金黄、赤红、粉红、深蓝、浅蓝、青白、惨白等一系列演变,最终濒临目标掌心的时候,竟然只剩下碗口粗细,颜色也变成了能够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那幅情景真是诡异绝伦,那名年轻男子高高擎举着左手,掌心虚握着一枚海碗大小的黑暗光球,球体上方还连接着一根顶天立地的巨大电柱,仿佛他正努力支撑着整片摇摇欲坠的天空,一旦松手它就随时都会倾塌下来似的。    
        直到此刻,卡尔。麦哲伦和杨铁才醒过味儿来,他们异口同声地低喝道:“轻侯(恩师),你千万不要冲动啊!”    
        我脸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眼角都不瞥两人一下,背地里却没好气地小声笑骂道:“嘿嘿,冲动你个大头鬼啊!老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特意摆出这副帅呆酷毙的造型,为的就是吓唬住那帮孙子呢!你们也不想想,咱们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果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镇住了,他们还不拿人堆死咱们啊!就算堆不死,总也得经过一场血战吧?那样既浪费体力,又虚耗时间,我可不干。柳轻侯还没傻到要一刀一枪地宰掉所有小喽啰后,再跑到罪魁祸首面前跟他单挑的地步。现在都什么年代啦,凡事都要讲求一个效率不是?你们俩就乖乖地在旁掠阵,一切都看我的表演好了!”    
        这番话说得两人瞠目结舌,好半天都没恢复过来。原本他们在“海狼”号潜艇上,听我说要正大光明地登上“希娅”号报仇雪恨的计划后,都已经做好了以寡敌众的准备,甚至都想过要死战到底。岂料事到临头居然完全变了模样,我竟鬼使神差地搞出这么大动静,彻底打乱了原来的行动步骤,也让他们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不按牌理出牌。    
        我无暇详细解释,因为天就快亮了,届时黑暗魔君的功力倒退回一级魔骑士的水平,现在玩的这个把戏可就要砸锅了,所以必须速战速决,在最短的时间内,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完成“擒贼”行动。    
        一念及此,我眼中精芒电闪,仰天长笑道:“阿佐。麦哲伦,你给我滚出来!今天我若不将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碎尸万段,柳轻侯这三个字今后就倒着来写!”    
        这番话每个字都灌足了真气,犹如一声声焦雷般轰轰隆隆地滚过“希娅”号巡洋舰的每个角落,除非人都死光了,或者都是聋子,否则想不听都不可以。何况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我如此肆无忌惮地辱骂于他,是个人都会按捺不住愤怒的心情,蹦出来跟我叫板的。    
        果不其然,整艘“希娅”号巡洋舰上立时警钟大作,各层舱室内休息的士兵们皆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团团围住了我们三人。可惜他们表面上气势汹汹,脚下却根本不敢欺近以我为中心的方圆五丈范围之内。因为刚才当第一批头脑发热的士兵,傻乎乎地冲过那条无形的警戒线的时候,我左手轻轻一旋,黑暗光球就爆射出数以万计的电针,密密麻麻地罩住了那群笨蛋。一眨眼的功夫,凄厉无匹的惨叫就直破苍穹,那些人无一例外地被电得七窍生烟,须发倒竖,两眼翻白地晕死过去。    
        我轻蔑得撇撇嘴,冷笑道:“我找的是阿佐。麦哲伦,其他不相干的闲杂人等,都给我老老实实地滚到一边凉快去。如果你们胆敢再次阻挠老子办理正事儿的话,就不会像地上躺着的这些家伙一样只是晕倒那么简单了,我柳轻侯可不是善男信女,你们别逼我大开杀界!”    
        话音才落,“希娅”号巡洋舰四层舰桥上,就飘来了一把阴恻恻的声音道:“哪里跑来的跳梁小丑,胆敢在此大放厥词?难道你以为冒充一下常胜王柳轻侯,我们就都不敢奈何你了吗?简直是痴心万想!弓箭手听令,给我立即射杀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随着他的命令,居高临下的弓箭手们立刻就要扣动扳机,却猛然听得我高声断喝道:“且慢!”    
        此言一出,四层舰桥上刚才说话的那人忍不住哈哈大笑,嘲讽道:“怎么你害怕了吗?如果你们三人现在肯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的话,本公就饶尔等一命,不然就等着乱箭穿心而死吧!”    
        我满脸难以置信地瞅着那名长得跟卡尔。麦哲伦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就如同看着一名白痴似的哑然失笑道:“呵呵,我想你误会了,我喊暂停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们的小命着想。嘿嘿,不信的话,你们就试试吧!”    
        阿佐。麦哲伦有种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不禁恼羞成怒道:“射……”    
        他击字尚未出口,就见远方海面上火光乍现,继而一轮狂风骤雨似的阴磷火箭恶狠狠扫在了四层舰桥上。倏忽间,木屑狂溅,血肉横飞,烈焰熊熊,阿佐。麦哲伦站立的地方已经变成一堆废墟。岂止如此,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连整座四层甲板都被无数破甲箭射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这一轮突如其来的猛烈射击,把整艘船的官兵们都打懵了,他们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恐怖武器袭击了元帅阁下站立的地方,因为远处的海面上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任何战舰的影子。难道又是眼前这位天神般不可抗拒的男子,制造出来的神迹不成?每个人都怀着这样的疑问,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下一轮袭击的目标就是自己。    
        正当几乎所有人都在疑神疑鬼的时候,人群中蓦然冲出七八名衣衫不整,神态狼狈的人,为首者正是阿佐。麦哲伦。    
        我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如果堂堂的钻石骑士们,会被区区一座“魔鬼鱼”式重型弩炮密集阵扫成马蜂窝的话,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刚才在阴磷火箭触及舰桥前的一刹那,这些人就统统踏碎脚底的甲板,落到了三层舰桥,紧接着又连续不断地使用同样一种办法,降落到了一层主甲板上。    
        我笑眯眯地瞅着这群气急败坏的东海舰队高级将领们,好整以暇地问道:“被当成靶子的滋味儿好受吗?嘿嘿,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让你们别动不动就拿射击当口头禅,这种习惯很不好!嗯,好啦,你们是准备继续陪我玩下去,还是大家心平气和地谈点正经事呢?”    
        阿佐。麦哲伦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年轻人碎尸万段,可理智告诉他万万不可莽撞行事,因为“希娅”号巡洋舰四周海域内,正不知潜伏着多少敌人,而且他掌中盈握的那枚黑暗光球也不是吃素的,现在看起来,它好像比刚才更大了,足有一只西瓜大小。    
        于是阿佐。麦哲伦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喷薄欲出的怒火,冷冷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麦哲伦世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欺上门来苦苦相逼,难道凭借强大的武力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告诉你东海舰队没有怕死的孬种,他们个顶个儿都是敢于慷慨就义的英雄好汉,你打错算盘啦!”    
        我啧啧称奇地赞叹道:“大家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如果不知内情的人,也许还以为我有多冤枉你呢!他奶奶的熊,真是天大笑话!莫非这世道变了,贼喊捉贼都可以如此理直气壮,一个残酷迫害自己哥哥的凶手,也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大侃什么是正义不成?”    
        说到这儿,我脸容一整,神色严峻得如同一块玄冰似的,暴喝道:“阿佐。麦哲伦,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我身旁这位老兄是谁!”    
        阿佐。麦哲伦顺着我指点的方向望去,恰好看见迈前一步从黑暗中走出,暴露在熊熊火光下的卡尔。麦哲伦。刹时间,他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整艘“希娅”号巡洋舰上除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就是滋滋作响的闪电融入黑暗光球的动静,此外一片死寂。    
        相隔片刻,卡尔。麦哲伦铁青着脸,语气却万分柔和地道:“阿佐,你想不到我仍能活着出现在你面前吧?自从那一日,我被你骗服下毒酒,再被魔女完颜瞾劈中一掌,逃亡了二十天,终于还是被抓囚禁在釜城的死牢内后,就一直在企盼着今天这样的一幕出现。因为我想要当面问问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我教导你读书,传授你武功,分封你官职,赐予你财富,可算是对你恩重如山仁至义尽了吧?可你却为何要联合外人下此毒手对付我?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倒是给我说来听听!嗯?”    
        阿佐。麦哲伦脸色阴晴不定,他明显地感觉到了身旁的将领们、还有整艘船上的官兵们投射而来的怀疑目光,他甚至还发现有少数几名外姓将领,正迅速地远离自己数步之外以划清界限。    
        一时间,他百感交集不知到底是何滋味,最后却终于把心一横,冷酷无情地瞅着卡尔。麦哲伦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你是如何编造出如此幼稚可笑的故事来的。呵呵,简直是荒唐透顶,你自以为长得跟我有几分相似,再有这名懂得装神弄鬼的妖道撑腰,就可以篡夺我麦哲伦世家的千年基业吗?告诉你,那绝对是痴心妄想,我卡尔。麦哲伦绝对不允许你染指东海舰队。”    
        局势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佐。麦哲伦“义正词严”的话语,顿时把东海舰队上上下下数千名官兵彻底弄糊涂了。是啊,这个莫名其妙地冒出来的家伙,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元帅阁下,可是他凭什么说是就是啊?比起那名诡异绝伦的华服青年,似乎还是原来的元帅阁下可靠一点不是吗?    
        阿佐。麦哲伦见大部分人都半信半疑的模样,不禁暗暗得意起来,趁热打铁道:“好,现在你说你是卡尔。麦哲伦,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只要你拿出确实可靠的证据来,大家自然相信你刚刚所说的那番话是真的。否则凭你栽赃陷害,辱没公爵大人的罪状,即使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不为过。你倒是说话啊!”    
        他的语气越来越咄咄逼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卡尔。麦哲伦却忽然沉默了,仿佛真是理屈词穷了,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自己身份似的。    
        正当群情开始激愤,阿佐。麦哲伦也准备利用大伙儿的愤怒情绪发动全面进攻的时候,卡尔麦哲伦突然说话了。    
        他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幽幽道:“荒唐,的确是荒唐啊!人生如此奇妙,我真想不到居然会有这么一天,要搜集证据来证明自己就是东海舰队的指挥官,麦哲伦家族的领袖。哈哈哈……”    
        卡尔。麦哲伦仰天长笑,热泪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顺着清秀白皙的脸颊奔流而下。    
        片刻后,他饱含深情的目光落在了一名身材矮胖面色黝黑高级将领身上,平淡地道:“艾廉极,连你也认不出我了吗?”    
        艾廉极抬头呆呆地凝视着卡尔。麦哲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乱糟糟的就像一团解不开理还乱的丝麻。他真的分不清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元帅阁下,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卡尔。麦哲伦仿佛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轻轻地摇头叹息道:“你怎么还是那么优柔寡断啊!当初在歼灭‘红蜘蛛’海盗团的时候,就是由于你的迟疑不决,而白白断送了整整一个营的兄弟,这样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惨痛吗?”    
        “啊,你怎么知道那件事?”艾廉极情不自禁地失声惊呼。因为那次战斗极其隐秘,除了分派任务的老元帅玛沃。麦哲伦和领受任务的自己两个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得干干净净了,如今居然从卡尔。麦哲伦的嘴里娓娓道出,怎能让他不心惊肉跳呢?    
        卡尔。麦哲伦不答反问道:“你说我为什么会知道?”随即不待艾廉极答话,遂又问道:“那柄‘轮回匕’你还时常带在身边吗?”    
        艾廉极几乎不假思索地道:“在,我一直带在身边,片刻不敢或离,就算是洗澡我都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呢!”    
        卡尔。麦哲伦郑重点头道:“很好,看来你并未忘记曾经许下的誓言,也没枉费我当年苦苦哀求父亲饶恕你那一时之过的情分。唉,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你已经从一名普普通通的前锋营营长,变成独当一面的军团长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你老了,脸上开始有皱纹了,我也长大了,烦恼也多了,不是吗?”    
        话音才落,艾廉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那么爬过数丈距离,紧紧抱住卡尔。麦哲伦的双腿泣不成声地哭叫道:“主公,真的是您啊!呜呜呜,是我老艾瞎了眼睛,认贼作父啊!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他每说一句我该死,就狠狠地抽自己一记耳光,用的力道毫无保留,顷刻间腮帮子就肿胀起来,唇角鲜血淋漓,可是却毫无要停下来的迹象,那模样真让人惨不忍睹。    
        卡尔。麦哲伦实在看不下去了,厉声断喝道:“住手,你怎么还是这副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德行,难道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你统统都忘记了吗?”    
        艾廉极顿时停下手,口齿不清地道:“没……没有……属下片刻不……不敢或忘!”    
        卡尔。麦哲伦怜惜地搀扶起这位岁数整整超过他两轮的老将,沉声道:“你治疗一下伤势,我还要继续处理一些事情呢!”    
        “是!”艾廉极乖巧无比地站到了卡尔。麦哲伦背后,再也一声不吭了。    
        卡尔。麦哲伦成功收服了这员老将后,脸上依旧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只是冷眼瞅着阿佐。麦哲伦身边的另外三名外姓将领一言不发。    
        “锵啷啷!”三柄锋利无比的宝剑同时出鞘,齐刷刷地指向了阿佐。麦哲伦,池鳌、谈帅、冼卫京等三人身形错落之间,更是封锁了所有退路,连带着把基塔。麦哲伦、维缩。麦哲伦、胡德。麦哲伦等三人也囊括进包围圈内。    
        “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要造反不成?”阿佐。麦哲伦疾言厉色地质问道。    
        结果那三人仍旧一声不吭,只是冷冰冰地瞅着他,眼神中飞快地掠过一抹轻蔑的表情,好像阿佐。麦哲伦犯了一个愚蠢透顶的错误一般。    
        阿佐。麦哲伦正疑惑不解的时候,耳畔蓦然响起卡尔。麦哲伦的冷笑道:“阿佐,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和羞耻!难道你连四大外姓将领乃是八拜结交的生死兄弟,这么重要的情报都没调查清楚,就跑来篡夺我的位置吗?”    
        “同进同退,生死相随!”这八个字轰隆隆地回荡在“希娅”号的上空,那是池鳌、谈帅、冼卫京和艾廉极闷雷般的怒吼,原来不知何时,艾廉极也已从卡尔。麦哲伦身后窜出,拔剑加入到了包围圈中。    
        掌握全局的卡尔。麦哲伦,面无表情地盯着被团团包围的四个同宗叔伯兄弟,幽凉地道:“基塔,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非常不满!你认为自己功力强横,兵法精湛,权谋过人,城府深沉,所以就一直想取我而代之!此番魔女完颜瞾真正接洽的人,恐怕不是阿佐,而是你吧?要不然只凭阿佐半生不熟的手法,焉能瞒骗过这么多人的耳目?”    
        基塔。麦哲伦面容阴沉沉地木无表情,好像根本没听见卡尔。麦哲伦的话,对于眼前明晃晃的剑锋,更是浑然没有放在心上似的。    
        卡尔。麦哲伦见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也丝毫不以为忤,转移视线落在维缩。麦哲伦遍布皱纹的老脸上,喟然道:“唉,四叔,我没想到你也搀和进这趟混水里面来了。难道我待你们父子不够好吗?夜叉师是麦哲伦家族最精锐的部队,我毫不犹豫地就交给了基塔管理,第三十一集团军偌大的家当,我想也没想就委任您老全权打理,就连你克扣军饷的事情,也是我一波波压下诉状,一次次掏自己的腰包帮你填补上了。可是现如今倒好,你们父子私通恺撒帝国的二皇子勒。路西法,不但从二路南征军序列中退出来,还操纵一名乳臭未干的阿佐来顶替我的位置,嘿嘿,你们这么做值得吗?你们到底对得起谁啊?是对得起国家,还是对得起我卡尔。麦哲伦呢?”    
        “住口!”维缩。麦哲伦忍无可忍地怒喝道:“成王败寇,多言何益?今日我们父子功败垂成,你想怎么处置悉听尊便,用不着猫哭耗子假慈悲!”    
        卡尔。麦哲伦刚才还是晴空一样的俊脸,忽然阴云密布,笑容顿消道:“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向你们讨还一个公道罢了!既然你们死不悔改,也就休怪我辣手无情。来人啊,夜叉战士何在?给我立刻拿下这四名乱臣贼子,死活不论!”    
        “是!”四周围观的官兵们之中,瞬间倒有七成左右的人刀枪并举,剑拔弩张,呼啦一下子围拢上来。    
        眼看着四人就要死于乱刃之下的时候,猛听得四层舰桥废址上,一把低沉悦耳且充满磁性的声音喝道:“住手!你们若不想一尸两命,就都乖乖地给我站在原地别动!”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把声音的主人身上。    
        但见熊熊火光掩映下,一条鬼魅般白影盈盈俏立在四层舰桥边缘,左手还临空胁持着一名服饰华贵的美丽女子,除了风华绝代、艳色倾城的魔女完颜瞾,她还能是谁呢?    
        “阿琼!”城府深沉如卡尔。麦哲伦,此时也忍不住勃然变色,惊呼失声。因为距离虽远,凭借他超凡入圣的功力,仍清清楚楚看到完颜瞾手中胁持的正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已身怀数月身孕的风云帝国五公主秦琼殿下。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基塔。麦哲伦一直一言不发,浑然没把重重包围放在眼里,原来他早就预留好了退路,准备用秦琼和未出世的孩子为筹码,要挟自己就范。    
        果不其然,基塔。麦哲伦胜券在握地微笑道:“呵呵,不好意思,居然连弟妹都惊动了实在是罪过啊罪过!你看咱们是不是长话短说啊?我担心在四层舰桥上,她会高处不胜寒呢!如果一不小心损伤胎儿的元气就不好了,你说呢?”    
        卡尔。麦哲伦听得睚眦欲裂,一股急怒攻心下差点呕出一口鲜血,幸亏勉强压制下去才没当众喷发。    
        他咬牙切齿道:“基塔,你这个卑鄙小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吧!错过今日,我若不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卡尔。麦哲伦就自裁于列祖列宗跟前。”    
        基塔。麦哲伦嗤之以鼻道:“哼,我好害怕啊!不过希望你还有机会报仇。嗯,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把第三十一集团军的旗舰‘波恩’号巡洋舰开过来,船上要装满淡水、食物、水手以及武器弹丸。第二、立即释放我、父亲大人、阿佐、胡德,还有完颜瞾等五人。第三、你要随船护送我们离开稷下港,向西行驶二十海里,且不许派遣任何船只跟踪,否则一旦发现后果自负。届时到了地头,我自然会用一艘救生艇放你回来。嘿嘿,你别想讨价还价,我的条件就这些,绝对不会改变,你若不同意,大家就拼个鱼死网破好啦!”    
        卡尔。麦哲伦正要答应下来,耳畔蓦然听见一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说道:“你再拖延一点时间,我就有办法救下弟妹。操他奶奶的熊,若让他们这帮十恶不赦的王八蛋,在我柳轻侯的眼皮底下溜走,那俺以后还混个屁啊!”    
        卡尔。麦哲伦佯装懊恼地偏过头去不看基塔。麦哲伦,其实却是用眼角飞快地瞥了一眼柳轻侯的位置。但见他正若无其事地凛然而立,高高擎举的左手不知何时也放下来藏于背后,那根顶天立地的电柱更是消失得踪影皆无。    
        只有从卡尔。麦哲伦的角度,才能隐隐约约地看见,此时此刻柳轻侯的左手里,正紧紧攥着一颗黑暗光球,它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苹果大小,而且还有越来越小的趋势。这种异象简直快把卡尔。麦哲伦折腾疯了,他怎都搞不清楚黑暗光球究竟是越大越好,还是越小越好,不过素来柳轻侯办事都没出过纰漏,他最后还是决定豪赌一把。    
        于是卡尔。麦哲伦闷哼道:“放我回来?你们说得倒是轻巧,若届时反悔撕票,我又能拿你们怎么办呢?别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们,就是这一条万万不行。”    
        基塔。麦哲伦嚣张跋扈地道:“我刚才提出的条件,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去立刻施行。别再继续废话了,难道你想拖延时间吗?我告诉你,完颜瞾现在的内伤还未曾痊愈,如果她一不小心没抓住松手的话,嘿嘿,你知道后果会如何哩!”    
        卡尔。麦哲伦气得暴跳如雷,真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一剑剑凌迟碎剐了他,不过最后还是按捺下滔天怒火,转身对艾廉极道:“你亲自带人去把‘波恩’号开过来,按照他们的要求装载人员物资。”    
        艾廉极狠狠地瞪了基塔。麦哲伦一眼后,才不甘心地领命而去。    
        这一刻,卡尔。麦哲伦耳畔再次传来柳轻侯的声音道:“好,全部准备完毕,现在倒计时,三、二、一,开始行动!”    
        话音才落,遥距船艏数十丈的完颜瞾,就猛然觉得左手剧痛攻心,立刻下意识地松开了胁持的秦琼,使她飘飘悠悠地落向一层主甲板。如果这下摔实了,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将绝对是一个致命伤害。完颜瞾出于人质的考虑,随即舒展长袖准备把她拦腰卷住,重新拉上来。    
        岂料就在这个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掉的时间里,一条鬼魅般的黑影,倏地横越数十丈距离,凭空浮现在秦琼身下,伸手把她拦入了怀中。    
        本来完颜瞾还想继续攻击,可是等她看清楚来人是柳轻侯之后,就彻底断绝了抢回人质的希望。对于这位年轻人,她可是记忆犹新,一个身陷超重力黑洞后,仍能生龙活虎地蹦出来,顺便还把古阵图炸得灰飞烟灭的超级变态佬,正常人绝对是拼不过他的。    
        一念及此,她扭头就想溜掉,可惜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出现一人,把所有去路统统都封住了。    
        东方是一名千娇百媚的绿衫少女,她轻描淡写的举手投足之间,一颗颗五光十色,异彩纷呈的泡泡:大的、小的、圆的、方的、鼓溜溜的、扁塌塌的、层叠的、成串的、跳跃的、漂浮的、生生不息的、无中生有的、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演变出天文数字的泡泡,散溢出梦幻般的美丽光彩,充满了上下前后左右十丈方圆内的每一寸角落。    
        那些泡泡偶尔爆裂的时候,不但会发出震耳欲聋的雷声,而且还会凭空瞬移产生匪夷所思的方位变化,最可怕的是,整艘“希娅”号巡洋舰上的所有水杯,水壶、水桶、水缸,甚至是浩瀚无垠的大海,人体内部的血液里的每一颗水珠,这一刻都呼啸沸腾起来。   
        


第廿三卷 忠诚  第一章 黑锅

    完颜瞾倒吸了一口凉气,惊疑道:“天啊,这丫头小小年纪,从哪儿学来如此奥妙无穷的‘梦幻泡影’大阵啊?那可是号称道宗四大捆仙阵之一的神奇阵势呢!”    
        心知那丫头棘手异常,想从东方突围实属不易,甚至还有可能会陷落其中而不能自拔后,完颜瞾把目光转移到了南方。    
        那里正传来一阵低声的呢喃:“黑暗的巡游者,疫病的传播者,生命的终结者,今天我遵照远古的契约召唤你们前来,请用沉眠女神的诅咒,消灭尘世间的一切罪恶吧!”    
        随着话音,一名身穿清蓝色的法袍的少年,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让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后,从袍袖中伸出了两只手,把它们暴露在明亮皎洁的月光下。    
        那是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水平朝上的掌心中,整齐摆放着两百颗虫卵。它们看上去很像细粒芝麻,形状扁扁的有点椭圆宽约一分,长约一分半,厚约半分。    
        那些幼卵的颜色是不断变换的,刚接触月光时为淡黄色,经过一两次呼吸就变为淡赤豆色,再经三四次呼吸后又变为灰绿色,之后便不再发生变化。此时幼卵表面结成了一层坚硬的卵壳,遂开始慢慢颤动,继而破裂开来,从里面爬出一个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纷纷把已重新变回淡黄色的空壳全部吃下肚去。    
        完成最后一个阶段的蜕变后,随着“嗡嗡嗡~”阵阵几乎微不可察的轻响,二百只形状奇特的昆虫腾空而起,在虚空中排成一座偃月阵锋芒所向直指完颜瞾。    
        这回完颜瞾浑身寒毛直竖,忍不住瑟瑟发抖道:“‘迷迷睡’蚊?这小子难道是亚马逊部落里被奉若神明的巫妖王的徒弟不成?”    
        围堵西方和北方的敌人,完颜瞾根本无心察看,只凭直觉就知道他们都是同一级数的高手,绝不好惹。如果换做往常,四人联手也绝非自己之敌,围堵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可惜眼下内伤未愈,绝不适宜再进行激烈的搏斗,加上敌方四大高手个个都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此消彼涨下,她只好选择退避一途。    
        “吱嘎——轰!”甲板以完颜瞾站立处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出无数条裂痕,既而产生剧烈爆炸。本就千疮百孔的四层舰桥,再也禁受不住如此猛烈的打击,顿时整体向下方陷落。    
        与此同时,爆炸产生的气浪,掺杂着数以万计的木块和碎屑漫天激射,从脚下、从背后、从头顶、从任何一个可能的方向朝着四人袭去,嘎然截断了他们准备的杀手锏。待他们手忙脚乱地应付掉眼前危机,找到新落脚点的时候,完颜瞾已幽灵般消失无踪。    
        原来她在运功震碎四层舰桥的刹那,就顺势连破六层甲板,直接潜入底舱。这使得本来埋伏在完颜瞾脚下,准备趁四人联手围攻时,偷袭她的“魔鬼鱼”雪琉璃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瞅着完颜瞾从身旁坠落,却被一股庞大无匹的力场排挤而无法出刀,白白地错失良机。    
        左舷密封舱门就在眼前,突破这层最后障碍,外面距离码头不过十余丈,从水底潜游转瞬即至。届时上了岸,敌人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再捕捉到轻功天下无双的自己了。    
        一念及此,完颜瞾毫不犹豫地向舱门冲去。“蓬!”随着一声巨响,厚实的板壁寸寸皆裂,化作满天碎片向外喷射。而完颜瞾则紧随其后,闪电般从底舱斜射出来,笔直地插入到水中。她的跳水姿势异常优美,俨然像一条美人鱼,连半点水花都没溅起,就完全没入碧波之中。    
        落后一步赶到底舱的五大高手,即安澜、艾绒、莱笛、艾昊、雪琉璃不禁望洋兴叹,暗暗懊恼己方思虑不周。他们真没想到受伤未愈的完颜瞾,居然也会如此难缠,从容不迫地就脱离了他们的重重包围。远处天边露出了一线曙光,近处海面却仍旧笼罩在“希娅”号的阴影中。因此水下能见度极低,简直就是漆黑一团,如果此时下水追杀魔女,恐怕那跟送死毫无二致。    
        完颜瞾当然也晓得其中利害,所以才甘愿耗费时间潜入水底,也不愿横跨“希娅”号和码头之间的十余丈危险地带,成为船上弓箭手们的活靶子。    
        这一刻,她不禁生出一种劫后重生的喜悦与庆幸,波澜不惊的精神状态也微微波动起来,使得一直无懈可击的防守也出现了一丝空隙。    
        刹时间,一道霹雳闪电般的剑光,就顺着那丝微不可察的空隙,刺穿了天魔场,直贯完颜瞾的颈侧大动脉。如果这一剑刺实,别说是魔女,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休想能够活命,所以杨铁非常自信,甚至有点沾沾自喜。他命令八部天龙中的五大高手围追堵截,自己却算准了完颜瞾最后的退路,利用她自以为脱困而精神松懈的良机,在水下一击必杀,整个计划堪称天衣无缝。    
        眼看着魔女就要香消玉殒,殊料异变陡生,整个战斗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原来就在剑尖触及完颜瞾粉颈的瞬间,杨铁蓦然发现对方消失无踪,换之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只前所未见的庞大怪兽。“嘎崩!”削铁如泥的修罗剑,正刺在怪兽后颈装甲上,居然没有刺入不说,还反被硬生生弹开数尺,震得杨铁浑身麻痹,瞬间下沉近丈。    
        “我的娘啊,这是什么东西?它怎能接下我蕴涵十二成功力的一剑而毫发无损呢?”杨铁边退边想,边观察起那只庞大怪兽。他发现那是一种由龟和蛇组成的奇异生物,体积庞大如山,通体漆黑如墨,每寸皮肤都覆盖在厚重装甲之下,甲壳表面还隐隐流动着层层叠叠的黑暗能量,简直坚不可摧。    
        “啊!莫非是传说中的那块玄武宝玉不成?”杨铁不禁恍然大悟,暗道:“难怪修罗剑刺不动它呢!幸好……”想到这儿,他心有余悸地瞧了一眼在龟背上蜿蜒盘桓的腾蛇,若是刚刚对方意识清醒,驱使它咬人的话,恐怕自己就得永沉海底了。    
        正寻思间,那只玄武根本就没搭理他,而是自顾自地舞动四足,飞快地向岸边游去。约莫过了三息时间,行进中的玄武突然乌芒暴闪,重新变成了完颜瞾的模样。同时魔女毫无征兆地狂呕一口鲜血,娇躯剧烈抽搐起来,在水中蜷缩成一团。    
        “嘿嘿,真是天从人愿啊!你在内伤未愈的情况下,勉强变身成神兽玄武,现在遭到反噬了吧!看你还如何躲过我这第二剑!”本来无从下手的杨铁,见状立刻催动十二成剑气,化作一道滚筒粗细的璀璨长虹,笔直投射向完颜瞾。    
        完颜瞾不敢恋战,双脚在水中轻轻一摆,整个人就获得了庞大无匹的助力,火箭般射出水面,窜向数十丈高的夜空,遥遥地投射向码头。    
        却在这时,朦胧新月下,一道精虹紧跟着窜出了海面。    
        它迅雷不及掩耳地急射完颜瞾,身法带着四分优美、三分典雅、二分雍容、一分傲慢的韵味,让人生起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    
        这道精虹乍一出现就以十倍百倍千倍的速度急射向完颜瞾。    
        此时的完颜瞾正在急速攀升之中,由于内伤未愈,她拼尽全力最多不过平时的三成功力,那焉能强得过杨铁倾注毕生修为的“剑罡”呢?于是,她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尴尬的境地,来不及退却,也不能转变方向,更无法停止升势,只有硬拼一途。    
        她无可奈何地娇叱一声,聚集所有残余功力返身面对穷追不舍的杨铁。    
        在海面上,在月光下,稷下港的人都看见两道快得不可思议的影子,一个如离弦之箭疾射向码头,另一个如璀璨长虹紧追不舍,越追越近,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了。    
        “嗖!”一声尖啸响过,远近观望的人只觉耳膜似被利尖刺破般疼到了极点,有些人的耳朵里甚至流下两条蜿蜒血蛇。    
        那道精虹毫无阻碍地笔直穿透了魔女的娇躯,再标射出十余丈翩然落在码头上。    
        一绺发丝遮掩了杨铁大半张脸,他用力甩了甩头发,露出两只银灿灿的魔眸,痴痴凝视着水面不动,神色间充盈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感觉。    
        直到此刻,完颜瞾的尸体才直挺挺地跌落水中,发出轰然巨响。    
        “耶!大龙头好帅啊!”“老大,你就是我的偶像!”“太酷了,你一定要给我签名哦!”……八部天龙的五大高手忘形地欢呼雀跃着,浑然没有发现杨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握住修罗剑柄的手更是气得簌簌发抖。因为他知道这一场狭路相逢的遭遇战自己输了,而且是输得一塌糊涂。    
        刚才他杀掉的不过是魔女变化出的一个幻象而已,真正的实体其实仍在水下,根本就没有冲出水面。自己是彻头彻尾地被敌人耍弄于股掌之间,错过了最适当的歼敌良机。甚至就连那口鲜血,也并非是完颜瞾遭到了玄武的反噬,而是施展“天魔解体大法”的后遗症,为制造出那尊被自己所杀的幻影而付出的代价。    
        杨铁孤独地站在稷下港码头上,深刻地反思错误的同时,我也在暗暗懊恼不已。    
        在魔女施展“天魔解体大法”的刹那,我就知道杨铁这个跟头栽定了,所以立刻安顿好秦琼,弯弓搭箭瞄准了海面下融入一团黑暗阴影中的完颜瞾。弓是光翼弓,箭是暗翼箭,为了保证一击必杀,我还把早就预备好的那颗黑暗光球嵌入光翼弓臂,瞬间把光翼弓和暗翼箭都提升了整整一阶变为魔器。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即将松开手指的一刻,一轮金阳从海平线尽头冉冉升起,万丈光芒毫不客气地映照在我的身上。刹时间,体内被增幅十倍的黑暗能量潮水般退得一干二净。我功力锐减了十分之一不说,连带着心神剧震,目标锁定得死死的魔女,也从意识海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狙杀行动,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以失败告终了。    
        但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我心中竟隐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难道说我有点喜欢上了她不成?”我暗暗扪心自问,继而哑然失笑,自己否定了那种荒唐透顶的可能性。从结识魔女以来,我和她哪一次不是拼得两败俱伤,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端的地步,要是这样也能产生感情的话,真可算天下奇闻了。不过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说不定真有可能产生感情呢!那样的话……    
        我脑海里胡思乱想着,蓦然看见卡尔。麦哲伦龙行虎步走过来,先爱怜无限地拥住秦琼,后狠狠地当胸砸了我一拳,笑骂道:“他奶奶的熊,刚才我被你吓得差点连心脏都跳出来了,该打!”    
        我莞尔一笑,随即对秦琼深施一礼,正容道:“请殿下原谅微臣鲁莽之罪!”    
        秦琼平心静气道:“王爷何出此言呢?妾身和腹内胎儿皆为您所搭救,秦琼正想和夫君商量,要让孩子出世后拜您做义父呢!届时您可不要推辞哦!”    
        我乍听得眉飞色舞,旋又怅然若失,叹气道:“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恭喜二位早得贵子啦!唉,就不知道我柳轻侯啥时候也能生个儿子出来呢!”    
        卡尔。麦哲伦和秦琼一听纷纷出言安慰,却怎都难解开我的心结。    
        这一刻,我很想念远在帝都的慕容无忧,也很牵挂身在碎星渊的欧鹭忘机,还有刚刚才分别数个时辰的莫琼瑶。我在想,是否到了应该给她们一个正式名分的时候了呢?    
        下定决心后,我收拾起儿女情怀,转移话题道:“那帮叛徒都乖乖地束手就擒了吗?”    
        卡尔。麦哲伦闷哼一声,道:“数千夜叉战士重重围困下,他们哪敢负隅顽抗!这一回我定要大开杀——”说到这儿他嘎然顿住话头,偏头对秦琼温柔地道:“这些日子你受了好多苦呢!我先送你回卧室去休息,等稍后处理完那些琐事,马上就来陪你好吗?”    
        秦琼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离开了卡尔。麦哲伦的怀抱,在两名侍女搀扶下走向保存尚算完好的下层舱室。    
        待秦琼的倩影完全消失在舷梯后侧,卡尔。麦哲伦的脸色变得冷若冰霜,沉声道:“此次叛乱牵连甚广,我决定一旦查出后,不论其官居何职、身在何位统统杀掉绝不姑息,借此警示后人。不过据我所知,真正的阴谋策划者中,基塔、维缩都是老奸巨猾、意志坚定之辈,等闲的刑罚绝对没有可能壳开他们的嘴巴。不知轻侯有何良策呢?”    
        我微微一愣,随即醒悟卡尔。麦哲伦问的是我曾经在“海狼”号吹嘘的“相人之术”,当下胸有成竹道:“你尽管放心吧!我保证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嗯,给我准备一间静室和一名可靠的书记官就足够了。”    
        卡尔。麦哲伦微笑道:“很好,那这份辨识忠奸的艰巨工作,就交给你啦!我只管负责指挥夜叉师抓人。对了,刚才朱翊均发来旗号问结果如何,我告诉他一切顺利,还顺便撤回了封锁港口的五十艘‘玄武’级巡洋舰,同时下令所有官兵都上岸入营禁止外出,以便控制局面。现在新高唐帝国的联合舰队可以进入稷下港了,我想大家到了之后,需要商讨很多方面的事情呢!”    
        我欣然点头道:“那就太好了!呵呵,现在高唐八岛终于实现了大一统的局面,彻底结束了二十余年来分崩离析的状态呢!我想这不但对于高唐来说是一件好事,对于整个深蓝大陆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哩!”    
        卡尔。麦哲伦深深地注视了我一眼,开诚布公道:“轻侯,请勿怪我直言不讳。当初在弥留之际,我听到了你说的那些话,现在真是觉得深以为然。在争霸天下的游戏里,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虽然今天我们称兄道弟,但是明天会否反目成仇,这都是难以确定的事情。所以我决定交出高唐府辖区,同时交出第三十集团军和第三十一集团军的指挥权。”    
        “什么?”我听得目瞪口呆,怎都料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    
        卡尔。麦哲伦哑然失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年先祖希娅。麦哲伦曾经做过同样的事情,即把南高唐联军交给秦魔舞统一指挥,整个家族也都归顺风云帝国。不过秦魔舞做事拖拖拉拉,不够坚决和彻底,终于导致了数百年后的今天,四大都督拥兵自重,越来越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局面出现。现在朝廷借着南征的名义,大量削减藩属兵力,就是在变相地降低诸侯们的影响力。可惜为时太晚,不论你、我、老铁、夏侯,四人都成了气候,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连根拔除的存在了。如果当初在建国时,皇帝就牢牢把握住所有兵权,没有他的命令,地方官员无法调动一兵一卒的话,又岂会出现今天这番糟糕局面?”    
        他顿了顿,眉宇间掠过一抹忧色,叹道:“唉,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一顿牢骚罢了,但是对你来说却不失为一种借鉴,如果你确实要统一整个深蓝大陆的话。新高唐帝国七海王朝建国在即,希望你能提醒女皇陛下也做到集中掌握所有兵权这一点,否则若像现在这般绝对是一盘散沙,统一局面维持不了多久的。”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直接回应卡尔。麦哲伦,而是反问道:“不知你为何突然如此心灰意冷呢?”其实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已经揣测出几分理由,不过还是想亲自从他口中证实其准确性,是否和我推测的结论相一致。    
        卡尔。麦哲伦苦笑道:“因为你说过,魔女完颜瞾乃是恺撒帝国二皇子勒。路西法的亲信。由此推断,她联络麦哲伦家族的这批不肖子孙,绝非是帮助他们统一高唐八岛那么好心,而是另外怀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起初我不太明白,但是当听到第三十一集团军也出现在阁道岛的时候,我就完全明白了,这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做为二路南征军中的主力海军,第三十一集团军的地位举足轻重,动辄将影响整个东线战场的胜败。就算秦九狂妄自大到派第三十一集团军去押送粮草的地步,恐怕独孤寂灭、郝连铁树、秦五等老奸巨猾的阴谋家,也万万不会冒着失去海上退路的危险同意这种糟糕的决定,更不会同意配给他们接近半数最先进的‘玄武’级巡洋舰。所以结论就是——第三十一集团军在没有二路南征军总指挥部的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擅自退出了东线战场,并胁持了大量战舰消失。”    
        接下来的话根本不必挑明,因为卡尔。麦哲伦相信我很清楚地知道后果。擅离职守的罪名很大,逃兵的罪名更大,整个集团军的潜逃就不用说了,其罪名简直大无可大,休说是官兵本身,就连他们的家属都得受到株连。    
        卡尔。麦哲伦沉吟片刻,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递给我道:“最不幸的是,我的预感全部灵验了,而且事情还比想象中要糟糕百倍。你看看吧,这是刚才艾廉极交给我的一封战报,是从阿佐身上搜查出来的东西。”    
        我连忙接过来仔细浏览起来,但见一张恺撒帝国军方制式信纸上写道:“致尊敬的阿佐。麦哲伦元帅阁下:在贵军依约退兵后,敝国英勇的东海舰队和盟军印第安纳舰队联手,先后全歼了秦五统率的风云舰队,郝连铁树统率的第三十八集团军。目前敝国强大的海军舰队,已彻底封锁了整个东海海域,并协助我领导的东南集团军群,把秦九统率的第九集团军,独孤寂灭统率的第十二集团军,官仲统率的第二十三集团军以及邬井彝统率的第二十四集团军,团团围困在东海二十八郡内进退不得。希望贵军再接再厉,与神圣的恺撒帝国大军一起共创辉煌。落款人:勒。路西法,名字上面还加盖了拥有恺撒帝国的象征三头黄金龙的印绶。”    
        “靠,这不是真的吧?”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间怎会发生如此离谱的事情呢?    
        秦五全军覆没倒还有情可缘,因为那本来就是我设下的一个陷阱,可是郝连铁树统率的第三十八集团军也一败涂地,那就简直不可思议了。要知做为帝国十大元帅的首要条件,就是拥有一支能征惯战的精锐部队,帮他立下赫赫战功。从这个角度来说,随便找出一名帝国元帅,他的直属部队都是名列帝国前十的精锐集团军,要想歼灭他们可绝非轻而易举的小事,甚至可以说,若不付出惨重代价根本就无法完成。但是现在事情偏偏发生了,而且发生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证据确凿,难道说是他……    
        一念及此,我额际冷汗涔涔,脸色阴晴不定地问道:“你知道那支印第安纳舰队是怎么回事吗?另外除这份战报,还有没有介绍得更详细一点的资料呢?我很想知道关于原来驻守在恺撒帝国东海二十八郡的黑族军队的调动情况,尤其是它们的二首领黄泉的一切消息!”    
        卡尔。麦哲伦疑惑不解地望着我,摇头道:“没有,这是我们目前所能掌握的唯一战场情报了。嗯,那个什么黄泉跟这件事情有牵连吗?据我所知,印第安纳群岛上的印第安族并没有形成统一的国家。他们拥有数以百计的大小部落,所以跟日尔曼族、亚马逊族、赞布族一样,都是依据部落酋长们组成的元老院来集体裁定一些大事的,譬如战争、灾难、领土、宗教等等方面的问题。听说印第安族土著中,曾经有一大批人凭借独木舟,勇敢地横渡东印海峡,成功登上了深蓝大陆,并扎根在那里繁衍生息。不知你所谓的黑族,是否指的就是他们呢?”    
        我大吃一惊道:“啊,你说的印第安族是否一个个都是皮肤黝黑油亮,头发弯曲短粗,淡眉巨眼、塌鼻厚唇的丑陋大汉啊?”    
        卡尔。麦哲伦愕了一愕,奇道:“咦,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难道是见过他们不成?”    
        我苦笑道:“我没见过印第安族人,但是跟黑族人却是狠狠地打了一仗,所以对他们的相貌非常熟悉。想不到原来印第安族和黑族竟然拥有同一个祖先呢!嘿嘿,我终于知道印第安纳舰队是怎么回事了,想必那都是黄泉搞的鬼!既然东海二十八郡变成了血肉战场,那么聪明如他万万没有继续逗留在是非之地的理由,最可能的去向自然就是能够帮助黑族认祖归宗的印第安纳群岛喽!”    
        卡尔。麦哲伦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问道:“你在说什么?能不能讲点让别人听得懂的话?还有那个黄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卡尔。麦哲伦对我可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我也就不再隐瞒,遂把与令狐千年之间的恩恩怨怨一股脑儿地统统讲给他听。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当我终于讲完故事,并附上自己的所有猜想后,卡尔。麦哲伦陷入悠长的沉思中久久不语。    
        沉默半晌,直到我即将丧失最后一点耐心的时候,卡尔。麦哲伦才嘎然开口道:“我想黄泉的嫌疑确实很大。根据我的了解,郝连铁树那只老狐狸非常难缠,能把他搞得一败涂地的人,绝不可能是敌人,倒是朋友和部下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你刚才说,令狐千年是一名平民出身的高级将领,这样的人通常在军中都很受排挤,而且一旦发生矛盾,即使他做得对,郝连铁树也肯定为大局着想,宁肯偏袒犯下错误的贵族也绝不帮助正确的他,所以估计两人之间肯定积有宿怨。据此推测,当令狐千年摇身一变成为黄泉并手握重兵的时候,有机会坑害郝连铁树一把,他是绝不会客气的,更何况他对第三十八集团军了若指掌,打起来绝对是得心应手。”    
        我长叹了一口气,道:“唉,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如果秦五和郝连铁树真的命丧黄泉的话,倒是真的帮了我们一个很大的忙呢!就怕他们没有死透,到时候又跑来南疆和高唐府来指手画脚。”    
        卡尔。麦哲伦也愁眉不展道:“我担心的倒不是他俩,而是担心要如何应对朝廷接踵而来的惩罚。二路南征军失利的消息,此刻恐怕早就传到帝都了。你想那些老家伙们会怎么干呢?首先、必须找到一头体格健壮的替罪羊,扛起所有战争失利的罪责;其次、杀掉它来平息民愤;最后、以堂而皇之的名义,去瓜分那只替罪羊的全部家当。操他奶奶的熊,现在的问题是,好像我卡尔。麦哲伦最适合扮演那头可怜的替罪羊,恐怕稍不留神就会被饿狼们连皮带骨吞食干净哩!”    
        我被他栩栩如生的描述逗得忍俊不住,哈哈大笑道:“很贴切的比喻呢!我想帝都的老家伙们看到战报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终于等到能够扳倒麦哲伦世家的机会了。他们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往你身上泼脏水并落井下石的,即便你交出真正的罪魁祸首,恐怕也无济于事。因为哪管杀掉了他们,也依然无法从你身上捞取到任何好处。现在谁顶罪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关键是高唐府辖区的新归属问题。”    
        卡尔。麦哲伦脸色凝重地道:“不错,正是如此!眼下麦哲伦家族已成为众矢之的,就算称之为帝国公敌也不为过啊!所以我打算请你帮忙,支持麦哲伦家族渡过最艰难的关口,条件是刚刚说过的高唐府辖区与第三十集团军、第三十一集团军的指挥权。我宁可把全部家当交给你,也不愿它们被那些横征暴敛的贪官污吏们所把持。”    
        我想也不想地道:“好,我答应你!不过高唐府和两支集团军我不要,他们仍旧属于你,我只需要你的一个承诺。那就是和我共同实现深蓝联邦的理想,即彻底消除国家、民族、阶级、贫富等等人为的对立因素,由大家共同出力建设一个稳定、繁荣、强大、富饶、和平的美丽家园。譬如新高唐帝国和塔卡玛干府的联合体,就是深蓝联邦的一个雏形。现在我谨代表联合体欢迎高唐府的加入,你同意吗?”    
        卡尔。麦哲伦尚是首次听闻这种奇怪的政体,不过政治觉悟惊人如他,几乎马上就明白了这个所谓的联合体代表的含金量。塔卡玛干府-新高唐帝国-高唐府,这三根支柱只要精诚合作,那么它们撑起来的屋顶,绝对能够经受得起任何一场政治风雨而安然无恙。    
        想到这儿,卡尔。麦哲伦激动万分,连连表示求之不得的同时,忽然问道:“能不能把老铁也拉进来啊?其实他的处境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事事都要受到朝廷的限制和刁难,如果我们联合发出邀请,他肯定乐不得地参加联合体呢!那样的话,我们将形成东、南、西三面包围的态势,加上新高唐帝国封锁航道,届时逼迫朝廷大佬们就范,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呢!”    
        我听得怦然心动,微笑道:“呵呵,那是最好不过啦!看来我们三兄弟重新聚首的日子不远了呢!这回不但要让帝都的老家伙们狠狠地吃一回瘪,还要让他们把以往吃下的东西连本带利地吐出来还给我们。”    
        卡尔。麦哲伦拊掌道:“不错不错,我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啦!嗯,不过我们也先别想那么远的事,还是把眼前这个烂摊子收拾好再说吧!我希望在中午前查清所有叛徒,并填补因此空缺出来的所有职位,再给东海舰队补充七天的口粮饮水,以便能够顺利赶回高唐府。”    
        我欣然应允道:“没问题,第一件我帮你搞定,第二件你自己搞定,第三件我代女皇陛下答应你一定做到就是。”    
        正当我和卡尔。麦哲伦就细节问题磋商的时候,杨铁走了过来。原来是八部天龙驾驶救生艇,把他从码头重新接回了“希娅”号。    
        卡尔。麦哲伦诚挚地道:“多谢杨兄和八部天龙们仗义出手,内人才能安然无恙啊!”    
        杨铁连道不敢,我奇道:“咦,他们不是都在防守釜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是……”    
        杨铁点头道:“是陛下担心我们三个人单势孤,所以特命八部天龙前来支援呢!时间虽然稍微晚了一点点,不过机会的把握却是刚刚好。嘿,就属我杨铁窝囊,居然让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惭愧啊惭愧!”    
        我安慰道:“你就别自责啦,我比你还衰呢!”当下把弯弓搭箭后,关键时刻失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出来,顿时让杨铁释然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遂分别执行各自的任务去了。    
        我带着一名书记官去审讯麦哲伦家族的叛徒们;卡尔。麦哲伦去全面接管东海舰队的指挥权,同时亲自率领夜叉师缉拿我即将给出的黑名单上的人物;杨铁赶赴釜城做好接待百万大军的准备工作。另外朱翊均也以金雕传书的方式,迅速通知新高唐帝国联合舰队开进稷下港会师。    
        整个上午都在忙忙碌碌中渡过,幸好一切行动都非常顺利。    
        ●●●    
        正午时分,在釜城皇宫中心金壁辉煌的天盛殿内,新高唐帝国七海王朝的君臣们欢聚一堂,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会。这是建国以来的第二次正式朝会,与会者的人数和档次都远远超过了第一次,其中还包括不少身份显赫的生面孔,更是引人瞩目。    
        “当!当!”随着宏亮悠长的钟声缓缓响起,在数十名九曜卫众星捧月般的拱卫下,莫琼瑶身着帝王盛装,庄严肃穆地穿过众人中间,登上九层玉阶坐到了龙椅宝座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皆双膝跪倒,齐声高呼,施行三拜九叩的最高礼节。唯有我和卡尔。麦哲伦由于不是新高唐帝国的子民,所以只是把右手按在心脏位置躬身施礼,表达最诚挚的祝福和最崇高的敬意。    
        “众卿免礼平身!”莫琼瑶好整以暇地接受了百官朝拜后,平平淡淡地结束了这一幕激动人心的场景。此时此刻,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反映内心的情绪,只有威严和冷漠。    
        当众人礼毕后,莫琼瑶淡然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说完她顿了顿扫视了一圈群臣,略显激动地道:“因为相隔二十年后,在诸位的共同努力下,高唐八岛终于结束了分崩离析的局面,结束了自相残杀的惨剧,结束了水深火热的煎熬,重新组成了一个完整、强大、团结、友爱的大家庭——新高唐帝国七海王朝。”    
        “哗——”掌声山崩海啸般响起,久久不绝。诸如西门渡、金破天、李德宗等狂热的爱国份子,夙愿终于得偿,这一刻哪还能按捺得住汹涌澎湃的激情,不禁一个个热泪盈眶,泣不成声。那些少一辈的子弟也个个热血沸腾,激动万分,试问谁不想祖国繁荣昌盛呢?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掌声停歇了,莫琼瑶继续说道:“这份胜利是多么地来之不易啊!所以我决定把今天,即七海元年六月八日做为法定国庆日和奴隶解放日,永久地供后人纪念和缅怀,同时也以此悼念所有为帝国统一而英勇捐躯的将士们,愿他们浩气长存,永垂不朽。”说着举起御案上的一杯美酒道:“这一杯就让我们大家一起敬给他们吧!”    
        我也随着众人默默地举起酒杯,站在玉阶下仰望着风华绝代的莫琼瑶,蓦然间那种陌生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我不禁扪心自问:“她还是那个在我身下婉转承欢的小女人吗?为什么她身上愈见流露出的霸气,让我感觉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呢?我在担心什么?是不是被围绕在她的臣子当中,我感觉到了一丝危机,因为她再非事事需要我指引和帮助的菜鸟,而是纵横捭阖的一代帝王呢?”    
        正胡思乱想间,耳畔蓦然继续响起了莫琼瑶的声音道:“即日起,我莫琼瑶将正式登基大宝,成为高唐帝国七海王朝的皇帝。现在朕将根据诸位在统一战争中的表现,宣读新增官员任命名单:第一、新增内阁成员:有对统一解放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金破天、西门渡、李德宗、卡尔。麦哲伦。其中授予金破天、西门渡荣誉帝国元帅衔,加封李德宗为忠信王,加封卡尔。麦哲伦为和平王。第二、新增六部成员:有吏部相端木秀,刑部相司徒惠,兵部相呼延佩。第三、新增岛主成员:有阁道岛主卡鲁伊、天堂岛主杨柘、金瓯岛主朱孟祁。第四、新增军区司令:中央军区副司令莫芙蓉、北方军区副司令杨铁。第五、新增部队长官:‘狮鹫’部队指挥官木马、新编陆军第五军军长安澜(海伦岛)、第六军军长无双(阁道岛)、第七军军长戴斯蒙(金瓯岛)、第八军军长潘德拉、第九军军长巴鲁卡、第十军军长古天士、第十一军军长皮耶鲁、第十二军军长罗遗楯、第十三军军长雪琉璃。”    
        随着每一项任命的宣读,人群中都几乎应声走出一人跪倒在地谢恩。殿内大部分人看着他们,心里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唯有参加过拟定这份委任状的我才心知肚明其中蕴涵的秘密。    
        我暗暗赞叹道:“琼瑶的手段果然厉害!以‘海狼’号威胁库州、天堂两大舰队就范,逼金破天和李德宗主动交出政权、兵权和财权,再分封有名无实的官爵给他们;以民族大义感化西门渡投降,使他为全国奴隶解放鞠躬尽瘁;以不见经传的三个无名小卒遥控吏、兵、刑三部;以大肆提拔朱、李、金三家少壮派来笼络人心。这样就算她明目张胆地将天堂舰队统统划归到御林军编制内,李德宗也没什么话好说啦!”    
        我思忖未了,莫琼瑶已经结束了那段冗长的发言,宣布庆功宴会正式开始。于是,各郡郡守和各部队正副指挥官统统留在大殿内庆祝,内阁成员、六部相、八大岛主则在九曜卫的引领下,走进了天盛殿的内廷。这里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午宴,等待众人的光临。    
        诸人依照官爵职务的大小顺序入席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椭圆形圈子。背北朝南的主位端坐自然是莫琼瑶;左侧依次是莫芙蓉、金破天、西门渡、端木秀、司徒惠、呼延佩、长孙鼓翼、木蝶、蔷薇、卡鲁伊;右侧是我、卡尔。麦哲伦、李德宗、朱翊均、木马、杨柘、朱孟祁、金明玉、薛谁扶。他们全部加在一起恰好是二十人,其中只缺正在闭关潜修的四大贤者。    
        莫琼瑶率先举起酒杯,深情地道:“我们眼下置身之地名曰‘天盛殿’,乃取‘天降祥瑞,繁荣昌盛’之意,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啊!来,为了帝国的长治久安,为了黎民百姓的幸福快乐,大家满饮此杯吧!”言罢率先一饮而尽,众人哪敢怠慢连忙跟进,待整杯醇酒下肚面红耳赤的时候,宴会厅内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而去,终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停下了匙筷,残羹剩筵也统统撤去,宴会也到了收尾阶段,真正的高层会议即将开始了。    
        莫琼瑶侃侃而谈道:“此番统一战争能够获得胜利,在座诸位皆立下了汗马功劳,琼瑶在此谢过啦!”说着站起身来飘飘下拜,使得诸人阻拦不及只能硬生生地收下,纷纷连呼不敢当不敢当,并一一还礼。    
        莫琼瑶重新落座后,说道:“其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有如下几位:第一、西门老元帅,若非他深明大义,毅然决然地率领奴隶起义军加入七海王朝,后来的奴隶解放运动就不会一直顺风顺水地扩散到整个高唐八岛全境。第二、四大贤者,若没有他们的鼎力支持,土珠、海伦、库州、熊等四岛就无法和平统一。第三、金老元帅和忠信王阁下,若非掌握最多兵马,最强实力,最广领地的二位忠君爱国,无私奉献全部所有,帝国复兴之日必将遥遥无期。第四、和平王阁下,若非他明辨是非善恶,大义灭亲,并消弭帝国最大危机于无形之中,恐怕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瞅着西门渡道:“西门老元帅,大家对海伦岛战役还不太熟悉,你来说说吧!”    
        西门渡连忙应是,说道:“微臣奉首相阁下之令,率领南方集团军协助蔷薇岛主防守海伦岛天原郡,同时伺机围歼麟蹄郡的完颜世家乱党。结果于昨日凌晨时分,成功偷袭敌营得手,一举全歼了敌军两万五千人马,其中包括完颜世家的四十二名主要成员,可惜的是唯独缺少罪大恶极的‘织女’完颜瞾。嘿,说来真是惭愧啊惭愧!”    
        大家听到最后一句不禁莞尔一笑,都觉得这西门渡太好玩了,明明就是表功嘛,还说得像是自己无能请罪似的,实在是让人为之捧腹。    
        莫琼瑶微微一笑,望向右侧倒数第三位端坐的朱孟祁,说道:“这位青年才俊大家可能都不太熟悉,朕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就是在金瓯舰队会战库州舰队期间,独自留守金瓯岛,力抗薛岛主统率的两万暴熊武士而不落败的那位年轻将领——朱孟祁。嗯,朱岛主你来讲两句吧!大家都对金瓯舰队的突然归顺感到非常好奇,你给大家揭开谜底吧!”    
        朱孟祁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是!微臣谨遵圣谕!”继而也不落座,沉声道:“孟祁此番赶到阁道岛,乃是遵守主母留言所托,奉少爷继承家主之位而来。”说着他望了一眼朱翊均落座的方位,淡然道:“在金瓯舰队中伏后,主母大人蓦然心生顿悟,得知了老主人转世重生的消息,遂迫不及待地吩咐身后事,孤身一人前去寻找了,迄今为止渺无音讯。”    
        朱翊均怔了一怔,随即幡然省悟,心道:“啊,难不成她是去了库州岛白头山巅的悬空观吗?”    
        他思忖未已,莫琼瑶就命朱孟祁坐下,既而取出一封书信,说道:“这是大日贤者的金雕传书,内容与朱岛主所言毫无二致。现在朱老夫人就在库州岛白头山巅的悬空观内潜修无上道法,已不再做任何下山的打算了,所以朕依照大日贤者和她的嘱托,把金瓯岛岛主之位传给了朱孟祁。”言罢她让九曜卫把那封信转交给了朱翊均察看。    
        我在旁暗觉好笑,没想到当日一句戏言成真,安德鲁出了家也逃不掉桃花运呢!这回看他还敢不敢抱怨自己还是童子,一个女人都没碰过了,只希望那个沈晴像燕憔悴一样青春永驻才好,否则若真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那可就太煞风景了。    
        或许跟我想法一致的人不在少数,一时间宴会厅内众人的表情皆精彩绝伦,一副想笑又不敢笑辛苦憋住的模样,看起来非常滑稽。    
        莫琼瑶担心朱翊均和朱孟祁二人介意,立刻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正容道:“如今帝国初定,百废待兴,朕希望在座诸位能够精诚团结,共建美好家园。具体要求嘛,朕就提以下几点,你们可在朕说完后做补充。”    
        “第一、政权机构架设方面,正式实施一阁六部制。第二、修订《高唐律》,以宽减刑罚为目的,大量减少判处死刑和流刑罪名,减轻许多轻罪刑罚,彻底废除所有与奴隶相关的刑罚。《高唐律》基本精神就是维护我们统治阶级的利益,竭力维护新兴社会制度,大力压制奴隶主阶级任何企图复辟的行动,借以稳定社会秩序,促进生产发展进步。第三、教育制度方面,全国各地兴建幼学、小学、中学、大学、研究院等一整套的教育系统。学习内容主要是道宗经典和各科专门知识。”    
        “第四、在最短时间内将旧体制下的军队整编完毕,然后贯彻‘兵贵精不贵多’的思想,通过严格的考核制度淘汰掉不合格官兵,增强全军的战斗力。第五、兴修各地水利,重视发展农业,改进生产工具,提高耕作效率,盘点全国耕地,没收贵族通过非法兼并得来的土地,并将战乱年代抛荒的无主耕地或原有荒地拿来分配,做到农民户户有田耕种,并撤除所有前朝遗留的食封贵族,杜绝不劳而获的丑恶现象。”   
        


第廿三卷 忠诚  第二章 订单

    “第六、大量修建驿站和码头,同时必须保证官道和航路的安全可靠和畅通无阻,要把高唐八岛建设成一个海陆四通八达的国家。第七、鼓励生育,增加劳动力的数量。第八、充实官私仓库,降低商品物价。第九、限制宗室外戚权势,实施军政分离制度,杜绝宫廷政变以稳定帝国统治。”    
        “第十、促进商业繁荣,主要包括纺织业、矿冶业、造船业、远洋渔业、茶叶贸易。其中纺织业要提高产量,增加品种,改善质量,改进染色技术,多多鼓励百姓种桑、养蚕、缫丝、经纬、织锦织缎,出产丝绸。矿冶业要保证矿藏一律收归国有,并引进先进技术去采掘、提炼,铸造。造船业要由官府督造战舰、货船、客船、渔船外,民间禁止私制任何舟船,同时大力发展它,加速各地间的经济交流,间接促进远洋渔业的发展。茶叶贸易要注意培养名优茶叶,远销风云、恺撒、斯图亚特等国家和地区,努力促进我国社会经济和对外贸易的繁荣。”    
        莫琼瑶说到这儿,语重心长地道:“高唐帝国七海王朝正式成立后,仍要继续全面废除奴隶制度,努力打击贪官污吏、奴隶主、奸商,将收缴得来的赃款赃物产业全部收归国有,把土地所有权也全部划归国有,然后再租借给奴隶和平民们耕种,借以收取使用费。在忠信王阁下的支持下,自由都市联盟即‘天堂’也自动收归国有了。它将分别整合全国各地的工业、农业、商业、金融业,把抵御风险能力差,徘徊于破产边缘的中小型商户一律无条件兼并,由国家统一合理安排存留,使得整个帝国置身于一个高效高速高产出高度集中的体系内。”    
        “我们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但是总体目标是明确的。那就是把高唐帝国建设成为一个高度发展的国家,即商业发达,金融繁荣,对外贸易占重要地位,出口额居深蓝大陆前列的强国。我们可以把乾罗岛的墨砚,海伦岛的挂毯,阁道岛的清酒,熊岛的毛皮,库州岛的骏马,土珠岛的首饰,金瓯岛的兵器销往全天下。我们的主要优势产品就是船舶、海洋生物、金银玉石饰品、珍贵木材,以及面向深红大陆的海路运输和对外贸易中转港功能……”    
        莫琼瑶滔滔不绝地说着,听得诸人面面相觑,纷纷暗忖道:“女皇陛下实在是太谦虚了!她都讲得如此全面了,我们还补充什么,照做就是了。”    
        于是,莫琼瑶话音才落,歌功颂德之声便充满了整座内廷,不论她讲的东西方兴未艾的高唐帝国能够完成几分,只凭她这份口若悬河的气势,已完全彻底地征服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所以,理所当然地内廷会议在欢快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    
        当八大岛主全部退去,厅内只剩下内阁成员和六部相的时候,又一轮更高级别的会议拉开了帏幕。这是高唐帝国权力中枢内部的核心成员才能参与的规格极高的会议,谈论的自然均属于国家最高机密。    
        莫琼瑶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后,悠然不迫地道:“眼下急需解决的问题很多。其中迫在眉睫的就是,我们必须在七月三十一日之前,占领米洛斯大草原东南部的唯一深水港——佛得角港,并借此为依托建立起一座坚实可靠的桥头堡,永久性地遏制斯图亚特人把手再伸向高唐本土。同时这也是为了兑现与狴奴族二头领达姆。布尔曼的约定,在米洛斯大草原上,接收数万名纳蒂族被俘将士,以及他们赔偿给纳蒂族的一千万金币、一万匹骏马、十万头牛羊、五十万颗宝石。”    
        尚属首次听闻这个消息的众人不禁又惊又喜,金破天第一个按捺不住澎湃心潮,难以置信地问道:“陛下此言当真?”说完见莫琼瑶断然点头,倏地“扑通!”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地哀求道:“恳请陛下委任老臣为此次行动的指挥官吧!”    
        “啊!”莫琼瑶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抢前几步搀起跪倒在地的金破天,连声道:“老元帅为何突然行此大礼啊?区区小事朕答应你就是,答应你就是啦!”说完就要扶起他重新落座。    
        岂料金破天居然不肯,硬是再次跪倒在地,“嘭!嘭!嘭!”连磕三个响头后才抬起面容,声泪俱下道:“想我金破天用尽毕生精力来捍卫帝国北疆,终日里防贼杀贼,何曾想到过有一日居然能够亲自登上米洛斯大草原的土地,指挥万千虎狼之师扫荡群寇呢?这是唯有在帝国历史上的鼎盛时期才能完成的不世壮举啊!陛下真乃雄才大略的绝代明君是也!请再受老臣一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宴会厅内诸人也激动无比。因为北伐曾经是历代高唐人都遥不可及的最终幻想,但是现在却真真切切地摆上了议事日程,而且策划这次前所未有的壮举者就是新登基的女皇陛下,一时间莫琼瑶的威望顿时攀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所有人都不禁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素来谨慎小心和深谋远虑的李德宗,却在所有人都欢天喜地的一刻,想到了北伐中所蕴涵的各种各样的困难,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我瞧在眼里,忍不住暗暗赞叹道:“果然不愧是高唐第一人杰啊!”    
        莫琼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轻描淡写地问道:“忠信王阁下,你有何不同意见吗?”    
        这句话问得相当有技巧,立时把李德宗搁置在风口浪尖之上,成为众矢之的。若他真敢说出什么不同意见,那么准保后院起火不说,做为他的长辈金破天也万万不会放过他。    
        精明睿智如李德宗,哪里会不明白莫琼瑶的潜台词,赶紧表明立场道:“微臣绝对赞成此次行动。”说着语锋一转道:“不过细节方面尚需斟酌。目前帝国百废待兴,各方面都需要韬光养晦和休养生息,让饱经战火的高唐百姓歇一口气。若此时出兵北伐,硬撼强横无比的狴奴族兵锋,对帝国来说确实力有不逮啊!”    
        莫琼瑶似乎早料到李德宗会有这番说辞,好整以暇地问道:“那你认为应该如何进行呢?”    
        此时众人也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起来,看看李德宗有何真知灼见。要知他刚刚说的那番话确属高唐国情,没有丝毫夸张失实之处,这种景况下准备北伐,也确实需要一个非常稳妥的计划哩!    
        李德宗侃侃而谈道:“微臣以为若要北伐成功,事先必须具备以下几个条件。第一、从帝国三大军区中,挑选出一支由强兵悍将构建的最精锐部队组成北伐军,人数最好限定在一个集团军规模之内。第二、在未来的一个半月内,派遣一组得力干将严格操练他们,并且优先配给最精锐的武器装备。第三、单凭帝国一方实力毕竟单薄,可否联合其他盟友一齐出手对付狴奴族。第四、由于占领佛得角港后,北伐军将长期驻守在那里,所以一定要与当地的某个或几个游牧民族结成战略伙伴关系,共抗外敌。嗯,就这么多了,微臣报告完毕。”    
        宴会厅内鸦雀无声,诸人皆被李德宗的高瞻远瞩所折服,同样是初次听闻北伐的消息,可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整理出如此面面俱全的策略,其心思之缜密,考虑之周详都达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难怪他号称“点石成金”呢,确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哩!    
        莫琼瑶听完他的陈述,微微一笑道:“呵呵,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忠信王阁下与摄政王阁下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哩!嗯,刚才提到的那四点问题,就由他来跟你探讨吧!”    
        李德宗愕了一愕,向我望来。其实岂止是他,整座宴会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皆聚焦到了一直默默无闻的我身上。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叹道:“唉,陛下谬誉啦!轻侯只有一些粗知陋见与大家分享呢!首先、我认为北伐军的人数确实不宜过多,五万人足矣!”    
        “啊!”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就连李德宗也咋舌不下。虽然他们出于本土安全的考虑,认为必须把北伐军兵力限制在一个集团军规模之内,但是以一个军的实力去对抗整个狴奴族,这也有点太离谱了吧?    
        我把众人惊愕的表情尽收眼底,不慌不忙地道:“诸位不用担心,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根据最可靠的情报来源(达姆。布尔曼的首席侍卫长谢奥布尔的记忆)得知,狴奴族继击败纳蒂族后,在短短三个月内又先后征服了包括霍尼亚族、莫尔兹比族、库克族、蒙特赛拉族等大族在内的大小三十三个种族,近期望风归顺的小部族更是不计其数。目前基茨。布尔曼统率的异族联军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三百万人,版图也囊括了米洛斯大草原的整个北方和大部分中央腹地。”    
        说到这儿,我刻意停顿了一下,让诸人有时间能够充分消化这个爆炸性新闻后,才继续说道:“不过这也引起了很多势力的不满和警惕,譬如雄踞米洛斯大草原西南的鄂伦族、正南的塔帕族、东南的纳穆族、正东的格萨哈族等颇具实力的游牧民族,以及风云帝国可汗府的夏侯一贯、赞布府的铁在烧,高唐府的麦哲伦兄。因为米洛斯大草原统一前后,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种族和势力,其中自然也包括我们高唐帝国,做为盟友塔卡玛干府更是不能置身事外。这种厉害关系想必基茨。布尔曼心知肚明,所以他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统率重兵参予交换人质的行动。我想周边势力能够忍受的极限,大约就是不疼不痒的一个军规模了,故此才提出我刚才的建议。”    
        众人齐齐“哦!”了一声深以为然,随即李德宗剑眉一扬,质问道:“请问柳兄,你刚才说米洛斯大草原东南属于纳穆族的势力范围,那么我北伐军登陆以后,会否与他们发生冲突呢?”    
        我胸有成竹道:“绝对不会!因为纳穆族乃是纳蒂族的旁支之一,两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次我们是打着交换纳蒂族人质的旗号前去,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礼遇有加。何况事先有纳蒂族的流亡酋长耶律颙琰帮着打点上下,在同仇敌忾下,他们肯定会跟我们一起对付狴奴族的,这也是我认为一个军就足够的理由之一。另外那些游牧民族天生喜欢草原而厌恶河沼,纳穆族也概莫能外,一直以来他们就对佛得角港很是不屑一顾,或者可以说是根本没有认识到它的战略重要性,所以我们占据它,一定不会引起多大的反弹哩!”    
        此时,一旁的金破天附和道:“不错,轻侯说得在理!以往就算是挥军东侵的时候,他们也都是乘坐着粗制烂糙的破旧战舰而来,而且根本没有任何海战经验,只有靠着偷偷登陆才能上岛实施抢劫呢!我想这帮旱鸭子压根儿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海战,他们的思想观念还停留在原始社会呢,军港这种高深理念自然就更不用提了。”    
        我忍不住哑然失笑,心中暗忖道:“这老头为了血洗前仇真是不遗余力地支持北伐啊!现在居然连孙女婿也不顾了。呵呵,真是妙极妙极!”    
        李德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言语了,我继续说道:“其次、关于配给北伐军的武器装备,将全部由塔卡玛干府工部司提供。具体明细单嘛,我这里正好有一份,就念给大家听听好啦!”    
        言罢我从怀中掏出一纸契约照本宣科地朗声读道:“:根据双方不久前达成的的相关条款之规定,塔卡玛干府在战时有义务向七海王朝平价提供所有最新式的武器装备。”    
        “一、南疆陆军第一代制式单兵装备五万套,每套包括七种物品,即全封闭式铜魄制轻型盔甲、铜魄制斩马刀、‘鬼眼’军刺、‘霹雳’手弩、‘暴雨’冲锋弩、‘蝗虫’突击弩、‘壁虎’飞爪。另外每套单兵装备自带一百支手弩箭(十支/匣)、三百支冲锋弩箭(三十支/匣)、三百支突击弩箭(三十支/匣),其中手弩箭和冲锋弩箭两者可以通用。”    
        “二、每组神射手额外配备一挺‘黑暗精灵’十字狙击弩,自带二十支‘钨钢破甲箭’(十支/匣)。每队官兵配备一辆十二蛮牛牵辕的泰坦战车,内含一架‘死神’重型弩炮,四挺‘镰刀’重机弩,自带十支攻城弩箭,四千支重机弩箭(千支/箱)。其中突击弩箭、狙击弩箭、重机弩箭三者可以通用。”    
        “三、南疆七海舰队第一代制式舰载武器序列中:‘飓风’级巡洋舰外敷式不锈钢装甲一百四十四套,‘魔鬼鱼’六十四管重型弩炮密集阵二百八十八座,‘蜂巢’破甲箭五万四千套,‘纵横’号战列巡洋舰外敷式不锈钢装甲一套,‘银龙’级巡洋舰外敷式不锈钢装甲二十四套,‘金虎’级巡洋舰外敷式不锈钢装甲一百套。”    
        “以上武器装备报价如下:一、陆军单兵装备每套合计为六千六百金币,其中包括每件轻盔四百金币,每柄斩马刀一千金币,每柄军刺五百金币,每把手弩四百金币,每把冲锋弩八百金币,每挺突击弩两千五百金币,每只飞爪五百金币,每支手/冲锋弩箭半枚金币,每支突击弩箭一枚金币。二、每挺‘黑暗精灵’十字狙击弩一万金币,每支‘钨钢破甲箭’十枚金币,每辆泰坦战车五十万金币。三、各级巡洋舰的外敷式不锈钢装甲,每套四千万金币;一套‘纵横’号战列巡洋舰外敷式不锈钢装甲八千万金币;每座‘魔鬼鱼’六十四管重型弩炮密集阵五十万金币,每套‘蜂巢’破甲箭三千两百金币。综上所述,这份军备采购协议的总价值约为一百二十亿金币,其中二百二十万金币的差价部分,将做为海陆联运费用支付给塔卡玛干府。”    
        一口气儿念完后,我停下来环顾一圈众人,只见他们脸上或吃惊、或艳羡、或满意、或激动、或肉痛、或愁苦各种表情不一而足,唯有早知内情的莫氏姐妹二人不动声色。    
        其实这份军备采购协议的货物明细单,虽然直到今天才公布于众,但是这种军备采购计划大家却是早就心里有数的,所以并不感到十分意外,也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    
        尤其是这段日子以来,在座众人都亲眼目睹了纵横舰队和东海舰队的超卓实力,更清楚地知道了高唐帝国与风云、恺撒两大帝国间军事力量的巨大差距。于是,借着大量购买新式武器来增强本国军力的想法,已经深入人心,甚至于这种欲望已经达到了不可抑止的地步。    
        莫琼瑶从容不迫地问道:“大家对这份协议有什么要说的吗?”    
        话音才落,金破天就迫不及待地发表意见道:“为什么只购买五万套单兵装备、五千挺狙击弩和一千辆战车啊?那么一点点东西怎么会够用呢?再说把它们统统给了北伐军,其他军队装备什么啊?我看不如这样,既然皇家舰队和御林军早都换装完毕了,就不用再管他们,但是剩下的十三支军团必须一视同仁,每军都按照北伐军的方式采购一回,这样才算公平嘛!”    
        此言一出,众人都纷纷附和响应,连连称赞金老元帅英明神武,却搞得我和莫氏姐妹面面相觑,半晌没吱声。    
        沉默良久,直到内廷重新恢复安静之后,莫琼瑶才缓缓说道:“朕和摄政王阁下签署的军备采购协议上面规定的那些东西,乃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因为那样做可以达到三个目的。一、用目前天下最先进的军备来武装北伐军,以顺利完成交换人质和抢占桥头堡的任务。二、大幅增强帝国海军的实力,借以保卫新生政权的安全与稳定。毕竟深蓝大陆最强大的两支海军都在忙着南征,根本无心他顾,只要帝国海军实力再强大几分,就绝对可以高枕无忧了。第三、帝国方兴未艾国库极度空虚,而需要用钱的地方比比皆是,所以朕以为老元帅想要把帝国军队全部武装起来,这种迫切希望帝国强大的愿望是好地,但是就目前帝国财力来说,却无法承受此等程度的重荷呢!”    
        我一边听着莫琼瑶精彩绝伦的论述,一边望着众人懵懵懂懂的模样,心中不禁暗暗冷笑道:“嘿嘿,其实还有第四个目的不方便说呢!那就是我、琼瑶、芙蓉三人都担心这份军备采购协议中售出的武器装备数量如果太多的话,将来不好向你们交待啊!”    
        因为今早我同时收到了两封金雕传书,分别来自欧鹭忘机和慕容炯炯。欧鹭忘机在来信中说,她已经发现了魔血井群的确切位置,并且测出储量极其丰富,简直堪称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慕容炯炯则在来信中说,他和慕容无忧两人联手,根据兰若寺的记忆录制的和上面写的种种奇思妙想,已经成功制造出第一批魔血动力钢铁战车和第一艘魔血动力钢铁战舰,另外在魔血武器和能量武器方面也得到了巨大的成果。    
        于是一桩迫在眉睫的危机就倏然浮现于眼前,那就是资金缺口,巨大的资金缺口。以往我依靠的是慕容世家、七海盗盟的全力资助,以及南疆那点儿微薄的家底儿在辛辛苦苦地维持局面,可是现在他们也支撑不住了。最大规模的精锐部队,最强威力的武器装备,最先进技术的研究院和制造工厂,它们四合为一变身为最贪婪的魔鬼,几乎吞噬掉了所有能看得见的金钱,并把他们转化为天下无双的战斗力。偏偏可恨的是,南疆所处的地理位置极为尴尬,它距离南征战场近在咫尺,动辄就会腹背受敌,使得我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我现在的境地简直让人哭笑不得,没想到柳轻侯在战争年代所向披靡未曾一败,在和平年代却反倒要被自己生平最得意的武装力量硬生生拖得快破产了。眼下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赶紧卖掉常胜军和第五十六集团军拥有的所有旧式装备,即除了“忘忧”级单兵装备和“海神”号战列舰之外的所有“破铜烂铁”,换取大量金钱来继续生产新式装备。幸运的是目前看来这些“破铜烂铁”,在高唐帝国群臣眼里绝对是香饽饽呢!他们现在正为抢不到而忿忿不平,一副你有多少我就要多少的可爱模样。    
        我把前前后后的利害关系统统过滤一遍后,终于痛下决心道:“他奶奶的熊,这帮家伙个个都富得流油,就老子我穷得叮当响!现在他们摆明了要送钱给我,若我再不狠狠地宰他们一刀,岂非太对不起自己啦!嘿嘿,日后你们可别怪我今天心狠手黑啊!”    
        想到这儿,我刚要发言,就听金破天紧接着莫琼瑶的话茬说道:“陛下所虑者不就是钱款吗?这一点微臣早就想到解决的办法啦!想我高唐帝国虽然普通矿产极度匮乏,但是珍贵矿石却异常丰富,不说别的,只算土珠岛上金、银、各种宝石储藏量就在整座深蓝大陆上数一数二呢!多年以来,风云、恺撒、斯图亚特等国家垂涎的不就是这些财富吗?可惜的是他们统统都无福消受,这些财富尽数被国人收藏起来了。我的办法就是,现在帝国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朝廷应下诏以大义感召他们拿出私财充盈国库。如若他们不肯就是不爱国,反对朝廷统治,我们就有理由好好修理他们了。我想我高唐帝国上上下下历来团结一致,子民个个都心存社稷,肯定会像我和德宗一般无私贡献出所有财产来的。所以请您尽管放心好了。”    
        这番话金破天明里说的是天下人,其实暗指的就是四大道宗和朱家,逼着他们赶紧表态拿钱。这种心理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简直缺德到了极点,就是当自己变成一贫如洗的时候,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好过。    
        木马做为四大道宗成员中唯一有资格旁听会议的代表人物,此时心中真是有苦难言。因为金破天说得那么大义凛然,难道要自己去明目张胆地反驳他,以避免净土宗割肉不成吗?那不是摆明了和朝廷对着干吗?说不定女皇陛下会龙颜大怒颁布一道圣旨下来,彻底封杀了整个净土宗呢!毕竟凭着神道无念流和朝廷密切无比的关系,他们是肯定会支持朝廷决议的,那自己又何必做那个吃力不讨好的恶人呢?    
        一念及此,木马心中顿时有了决定,他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微臣觉得金老元帅所言甚是有理,不过若继续原封不动地采购十三套与北伐军一模一样的军备,却也有欠妥当啊!首先是数量方面不妥。在现役部队中挑选出北伐军后,剩余人数就大概只有十二支军团的规模了;另外陛下说过要施行精兵政策,准备严格考核大量淘汰;如此一来,最后将国防军控制在一个什么规模就是至关重要的问题了,它会直接影响到军备采购的实际数量。所以我们必须事先考虑到这些因素,毕竟帝国还很穷困,需要事事精打细算,没有必要铺张浪费,再说买多了也没人能用啊!”    
        木马顿了顿,继续说道:“其次是种类方面不妥,我们不能按照北伐军的模式生搬硬套。要知米洛斯大草原一马平川,自能供给泰坦战车纵横驰骋的战场;可是高唐八岛的绝大部分区域都是层峦叠嶂、河沼密布的复杂地形,唯有极少数区域才是四通八达的平原地带,所以是否可以考虑只购买少量的泰坦战车,而购买大量优质战马和重型远程武器呢?我想那样的话会更加实际一些吧!具体数量嘛,可以由大家根据驻守疆域的地理情况自己申报。”    
        他这番话分析得头头是道,滴水不漏,让本来准备吹胡子瞪眼的金破天也不禁连连点头,对这位外表毫不起眼的净土宗弟子刮目相看起来。    
        一侧旁听的西门渡更是拊掌喝彩道:“说得好!我们做事就是要从实际出发,不能盲目行动嘛!”这显然是故意用来刺激老对手金破天的话,不过如今同殿称臣的情况下,这只能算是一种善意的调侃和消遣罢了。    
        金破天没好气地瞪了西门渡一眼,随即自己也忍俊不住笑出声来,思及当年彼此间的恩怨情仇,此刻被他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又算得了什么鸟事呢!    
        莫琼瑶见众人都纷纷表示同意木马的意见,欣然道:“既然如此,会议就暂停半个时辰,大家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休息休息,同时探讨一下关于帝国财政和军备购买方面的问题。朕希望你们在会议再次开始时,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出来。嗯,就这样吧!散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齐齐跪倒礼拜后,各自结伴向偏殿的休息室走去。    
        这些人明显分成了好几派:第一派是莫琼瑶、莫芙蓉、端木秀、司徒惠、呼延佩;第二派是朱翊均和木马;第三派是李德宗、金破天;第四派是西门渡。他们分别代表着皇室、道宗、北方军和南方军等四大势力。    
        因为卡尔。麦哲伦是孤家寡人一个,所以于情于理我都要相伴左右,尽足待客之道。于是,我走近若有所思的卡尔。麦哲伦,微笑道:“你在想什么呢?大家全都出去了,我们也去偏殿休息一会儿吧!”    
        卡尔。麦哲伦闻言如梦初醒,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突然郑重其事地道:“轻侯,我可不可以代表高唐府也向南疆采购一些军备呢?”    
        “嗯?”我微微一愣,不禁略显诧异地问道:“那你想买些什么东东呢?”    
        卡尔。麦哲伦见我没有断然回绝他,立刻知道事情有可供商量的余地,不禁喜出望外道:“呵呵,那个也不太多,就是那份军备采购协议上的东西,我统统都想要几份而已!”    
        “啊?”我听罢不由得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瞅着他若无其事的面容,问道:“你说什么?”    
        卡尔。麦哲伦迅速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同时佯作愁眉苦脸地叹道:“唉,是不是不行啊?”    
        “不行?简直是开玩笑嘛!老子乐不得所有人都来疯狂抢购那些‘破铜烂铁’呢!”不过想归想,我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嘿嘿,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商量的呢!嗯,你就想好具体要什么种类,多少数量,然后报给我一份详单吧!不过有了高唐帝国的两笔巨额订单后,南疆的军备库存势必是要急剧减少地,所有我真有些担心届时可能会无法满足你的需要哩!”    
        听到最后一句,卡尔。麦哲伦顿时有些着急了,脸上不禁流露出焦虑之色,低呼道:“靠,不会那么衰吧?嗯,轻侯你听好了,如果万一发生货源不足的情况了,你一定要优先供货给我啊!毕竟他们装备完北伐军后,国内部队的换装就已经不是十分紧迫的事情了,而我们东海舰队却随时可能要面临一场激烈而残酷的战争啊!所以……”    
        我真怕了他的唠叨,赶紧点头附和道:“没错没错,东海舰队确是即将面临最严峻的考验呢!嗯,我看要不这样吧!不论库存如何,只要能够满足高唐帝国北伐军的需要,之后的军备我全部优先提供给你们东海舰队如何?不过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都需要什么东西呢!要是一些尖端武器,可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准备好的啦!”    
        卡尔。麦哲伦听罢顿时欣喜若狂,连声道:“好,好,太好了!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呢!嗯,我需要五十万套单兵装备、五万套狙击弩箭、一万辆泰坦战车、三百二十套‘玄武’级巡洋舰外敷式不锈钢装甲、六百四十座‘魔鬼鱼’六十四管重型弩炮密集阵、六万四千套‘蜂巢’破甲箭。呵呵,就这些,不算多吧!”    
        话音才落,我已咕咚一声跌坐回椅子上,指着卡尔。麦哲伦张口结舌地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恢复正常道:“他奶奶的熊,你小子要这么多军备干什么,难道是想造反吗?要知道这起码得值二百多亿金币呢!”    
        此时,卡尔。麦哲伦已从最初的焦躁不安完全恢复为平日的深沉冷静,他好整以暇地道:“不对,确切的数字应该是二百二十一亿三千四百八十万金币。嗯,我打算支付给你一个整数即二百二十二亿金币,不过条件是你要负责送货上门,另外还要帮助东海舰队把三百二十艘‘玄武’级巡洋舰全部改造成装甲舰,并安装最新式的飞轮-螺旋桨动力系统。对了,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这不叫造反,这叫做正当防卫。我卡尔。麦哲伦绝不是好欺负的,谁敢踩我的尾巴,我就剁掉谁的脚掌,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绝不买帐。”    
        当他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声色俱厉,我却暗暗嗤笑不已,心道:“最新式的飞轮-螺旋桨动力系统?哈哈哈,那种破烂也敢叫做最新式吗?我看叫过去式还差不多!”随即转念一想又忖道:“不过就现阶段来说,它绝对堪称是深蓝大陆最先进的动力系统了。嘿嘿,可惜在做完这几笔巨额订单后,利用获得的数百亿资金,把魔血动力战车和战舰逐步量产的时候,那种落后的人力驱动装置就应该彻底淘汰了。哈哈哈,恐怕届时当作客船,八十老妪都会嫌它速度太慢吧?”    
        这一刻,我脑海里满是乱七八糟的想法,真是彻底被飞来横财砸得晕头转向了,甚至唇角流露出的那抹邪笑都让卡尔。麦哲伦看在眼里而心生疑窦。幸好我及时警觉不妙,赶紧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道:“不知你打算如何支付这笔巨款呢?”    
        卡尔。麦哲伦漫不经心地道:“那就要看你怎样收才方便啦!反正我是无所谓的。”    
        我沉吟片刻,试探性地问道:“我希望你能在十天后预先全额支付。至于货物嘛,不过是我一纸金雕传书的事情罢了,等你回到高唐府的时候,我保证你可以全部拿到就是。”    
        卡尔。麦哲伦起初微皱眉头,既而哑然失笑道:“呵呵,我想轻侯肯定是首次做这么大宗生意吧?要知那可是二百二十二亿金币啊!别说是我,就算是金雕盟主费无极也不能在短短几天内筹措妥当啊!根据深蓝大陆传承数千年的贸易惯例,唯有零星货物才用金币支付,大宗货物都是用金砖和金柜来结算的,其中每块金砖相当于五百万金币,每座金柜相当于一亿金币。现在我就需要向你支付二百二十二座金柜。嗯,我看还是这样吧,我俩回到领地后各自着手准备,半个月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好了。我想届时帝都的老家伙们,也一定想好要如何制裁东海舰队了,正好给予他们迎头痛击!”   
        


第廿三卷 忠诚  第三章 奸商

    平生首次接触这么大宗生意的我,在被卡尔。麦哲伦猜中了菜鸟身份后不禁老脸微红,苦笑道:“嘿嘿,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啦!唉,南疆是个不毛之地,本来就一穷二白,而兄弟我又只管军事不管财政,所以即使有两个糟钱儿也不知存放在哪里,更不知道什么金砖金柜什么的,平常花费都是使用金票哩!”    
        卡尔。麦哲伦瞅着我难得一见的窘态,窃笑了一阵儿才转移话题道:“嘿嘿,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嘛,万事开头难,以后就容易多了。嗯,这宗生意我们就一言为定了,半个月后钱货两清。”    
        “好!”我欣然点头,遂与他击掌为誓。    
        此时,天盛殿外蓦然传来一阵清越嘹亮的钟鸣,原来不知不觉间半个时辰过去了,御前会议即将再次开始。群臣也陆陆续续地回到内廷,最晚到达的人居然是李德宗,他平素最讲究时间观念,想不到也会有迟到的时候。不过大家看他脸色凝重、表情严肃,都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特别重大的事件,也就不敢去随意调侃他而自讨没趣了。    
        我也在暗暗揣测,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这位意志坚如磐石的财神爷表情晴转多云,但是凭空怎都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功夫,莫琼瑶翩然而至,会议接着上个议题继续进行。    
        金破天第一个发言道:“经过大家热烈讨论的结果,都希望在精兵政策贯彻实施后,南、北两大军区能把兵力限制在一个集团军的规模,即八支军团、四十万人。而需要为他们采购的军备则包括四十万套单兵装备、四万套狙击弩箭、四千辆泰坦战车、二十万匹飞云兽、四千架重型弩炮,一万六千挺重机弩,四万支攻城弩箭,六万四千箱重机弩箭。这项军备采购计划的全部资金将由四大道宗和朱家联合提供。”    
        朱翊均和木马齐齐表示没有异议,我却暗暗寻思了好半天,心忖道:“他娘的,这些家伙倒是精明啊!还没怎么着呢,就瞄上南疆收缴自恺撒精锐骑士团的飞云兽了。呵呵,也罢,反正它们都是要被淘汰的货,干脆一次性全部处理给他们,我也省心啦!”    
        想到这儿,我施施然站起身来,报价道:“嗯,每匹飞云兽一千金币,每套泰坦战车内置武器系统三十七万五千金币,加上其他军备共计六十七亿四千八百万金币。”言罢泰然自若地等了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提出不同意见,结果却一无所获,想来这帮家伙在偏殿时已达成了某种默契。    
        莫琼瑶也环顾众人一周后,正容道:“好,凡事宜早不宜迟,大家共同努力保证在六月二十五日之前钱货两清。嗯,军备采购协议就这么定下来吧!下面请摄政王阁下继续下一个议程。”    
        我重新落座后,先朝着身侧正襟危坐的卡尔。麦哲伦微微一笑,继而侃侃而谈道:“适才忠信王阁下提到过要广结盟友,以针对愈渐嚣张跋扈的狴奴族。现在我就这个问题向大家隆重介绍,风云帝国高唐府总督卡尔。麦哲伦阁下。此次他将全权代表风云帝国高唐府,正式加入,成为同盟的第三个伙伴。另外由于成员数增加到了三个,所以同盟的名字也将自动更改为新月盟。”    
        “哗!”掌声骤雨般响起,卡尔。麦哲伦站起身来频频向众人微笑致意,尽展无懈可击的绝佳风度。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我继续说道:“新月盟的宗旨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倒一切需要打倒的敌人,互通有无,同舟共济,最终将两大帝国深蓝六族统统都收归盟内,建成一座伟大、和平、繁荣、富饶、美丽的深蓝联邦。大家刚刚也听到了,军备采购协议中,由风云帝国塔卡玛干府向高唐帝国平价提供的最新式军备,就是互通有无的具体表现之一;而我们三家联手帮助纳蒂族救回俘虏,则是同舟共济的具体表现。我在这里很高兴地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纳蒂族酋长耶律颙琰阁下,半个月前已经同意了参加新月盟,今后我们在米洛斯大草原上也拥有一位最忠实的盟友啦!”    
        掌声再次响起,久久不息。这倒不是他们配合着我演戏,而是确实认识到了风云帝国塔卡玛干府的强悍实力,继而做出的下意识的举动。试问整个深蓝大陆两国六族内,谁能像我柳轻侯一样随随便便就敲定近四百一十亿金币的巨额军备供货协议啊?    
        接下来的会议顺风顺水,直到全部议程结束也没起半点波澜。期间在莫琼瑶雷厉风行的作风督促下,迅速确定了迁都、登基、建国、建军等大事,并决定明日放假一天参观游玩阁道岛的名胜古迹,自后天起所有外地官员和部队就统统离开阁道岛各据各位,开始紧张而忙碌的工作,    
        这轮枯燥漫长的廷议终止之时,天色已经擦黑,众人皆离席散去,回到自己的小圈子中去。只有我和卡尔。麦哲伦一时想不起何处好去,于是就傻傻地坐在席位上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孰料本以为内廷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不经意间,我居然发现李德宗也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莞尔一笑道:“看来无聊的人不止我们两个啊!”    
        卡尔。麦哲伦也发现了李德宗,哑然失笑道:“呵呵,可不是嘛!嗯,我们现在正愁晚上无处消遣呢,他老兄怎都算是半个地头蛇,自当替吾等安排妥当不是?”    
        我故作大惊小怪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啊,弟妹就在左近,你也敢外出风流快活?贤弟真是我的偶像,愚兄佩服得五体投地!”    
        “胡说八道!”卡尔。麦哲伦边笑边擂了我一拳,佯作大义凛然道:“你小子切莫把所有人都想象成你一样,出外游玩就是找漂亮姑娘滚床单!哼哼,本少爷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从来不流连那些青楼客栈之类充满低级趣味的场所哩!即使偶尔前往,也只是为了应付差使逢场作戏而已,这一点秦琼向来都对我信任有加绝不干涉呢!”    
        我听罢摸摸鼻子,苦笑道:“他奶奶的熊,你也切莫随便糟蹋我的名声,什么风流快活之类的事情,可跟柳轻侯沾不上半点干系!只是各种层出不穷的麻烦,就够我忙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哪还有力气去兼顾其他呢!再说我还打算搞定你和纳蒂族的麻烦后,于年内正式完婚呢!”    
        话音才落,卡尔。麦哲伦立刻凑了过来,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跟女皇陛下吗?哦,对了,还有那位慕容大小姐!嗯,好像还有一位叫欧鹭忘机的姑娘吧?……”    
        我见他如数家珍般一一列举出我心爱的女子,禁不住连忙求饶喊停,然后拽着意犹未尽的卡尔。麦哲伦,朝着李德宗走去,以规避身畔这位超级八婆的继续轰炸。    
        李德宗早就被我俩的窃窃私语声惊醒,此时见二人行至近前,赶紧起身相迎道:“德宗只顾忙于想心事了,竟未发现二位王爷就在左近,实在是罪过啊罪过!”    
        卡尔。麦哲伦微笑道:“李兄过虑了,您是在忧心国事,我和轻侯是在聊天解闷,两者岂可同日而语,算起来还是吾等的不对呢!”    
        我哈哈大笑着截断了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直截了当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良宵苦短,我看还是及时行乐才是正经!”    
        卡尔。麦哲伦笑骂了一句,李德宗脸上也愁云尽散,眼中流露出一抹豁然开朗之色,神神秘秘地笑道:“嘿嘿,小弟手边正有一桩非常有趣的任务,不知该选谁同去处理,恰好它必须在釜城最顶级的销金窟——‘月波楼’内完成。若二位感兴趣的话尽可接下与我同行,这一来可以免费饱浏高唐风月,二来可以给德宗压阵壮胆,真是好处多多哩!”    
        “哦?”我和卡尔。麦哲伦面面相觑,彼此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明悟,原来我们都上当了,李德宗施展的乃是守株待兔和欲擒故纵之计,其实他故意留在内廷,就是想找机会让我们帮他一个忙。    
        一念及此,我不禁暗暗郁闷,正想拒绝之际,猛然看见李德宗递来一卷明黄色丝帛卷轴。    
        “秘旨?”我脑海中刷地闪过这个词儿,赶紧接过仔细浏览起来。片刻后,我一脸凝重地把它递给卡尔。麦哲伦,后者浏览完毕也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李德宗正色道:“刚才非是小弟故弄玄虚,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避开闲杂人等的耳目进行。另外因为它也与二位息息相关,所以只好麻烦你们一起前往给提提建议。嘿,不然‘天堂’高手如云,虽然武功不如你们高明,但是我多选几个壮壮声势总是可以的,杨铁那小子就整天地没事找事寻人打架呢!我用他不好吗?”    
        我知道李德宗末了几句话是故意说来给我们听的,避免我和卡尔。麦哲伦心生芥蒂。其实他太过虑了,也太小看了风云帝国一方霸主级人物的涵养,这等小事焉能影响到吾等的情绪呢?    
        果然卡尔。麦哲伦悠然自适道:“李兄不必客套,要知过分客套就显得疏远啦!此行你全权做主即可,我和轻侯负责从旁协助,就这么定下来如何?”    
        李德宗欣然点头,旋又皱起眉峰,从怀中取出两团拳头大小的物事道:“嗯,还有件事得委屈二位,由于你俩的身份过于显赫,我担心会被对方认出后另生变故,所以特意准备了两张面具。嘿嘿,这个服饰发型也要全部换掉,另外最好能够运功暂时改变体形和声线,还有行为举止也需注意。总之从现在开始直到撤离月波楼回到内廷为止,你们就是我的贴身保镖李一洲和李一峰了。明白了吗?”    
        我和卡尔。麦哲伦对他的提议感到十分新鲜有趣,丝毫不以为忤,互望对方一眼后,一齐向李德宗躬身施礼道:“李一洲(李一峰)参见盟主!”    
        李德宗满意地点点头,打趣道:“很好很好,想不到我李德宗有生之日,也能用得起如此大名鼎鼎的跟班呢!呵呵,那柳兄就叫李一洲,麦哲伦兄就叫李一峰吧!这个称呼至关重要,千万不能搞错,我找你们的时候,也一定要随叫随到,否则出了纰漏就不好弥补了。嗯,我们现在就去换衣服,顺便再吃点东西,然后就赴约去!”    
        “是,盟主大人!”我和卡尔。麦哲伦再次躬身施礼,随即三人都被彼此装腔作势的滑稽模样逗得捧腹大笑,无形中感觉亲近了许多。    
        这一刻,我蓦然觉得此种不包含任何利益关系的友情弥足珍贵。不过我想的或许也不对,那可能只是因为大家从不同的舢板,怀着不同的目的登上了同一艘大船,以后也要同舟共济,扬帆远航的缘故吧!而那艘大船的名字就叫做新月盟。    
        ●●●    
        釜城是高唐八岛范围内最大的城市,也是闻名天下的国际大都会。作为高唐帝国的首都,釜城享有“高唐门户”和“东方金融之都”等种种称誉。这个城市具有强烈的国际化特色,生活着各种肤色的人们,是个对比鲜明,色彩缤纷的城市。这里既有一掷千金的亿万富翁,也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既有成片的琼楼玉宇,也有破烂不堪的贫民窟。然而釜城对所有人来说,都具有强烈的吸引力,人们莫不希望亲自尝一尝它的味道。早在数千年前,吟游诗人们就用“大苹果”来吟唱釜城,这个绰号随着歌声传遍了四方。    
        华灯初上,烽火大道两侧的高楼广厦和豪华的店面构成了色彩绚丽的画面,街道一侧洒下皎洁的月光,另一侧的月光被楼宇遮住显得漆黑阴森。大道上,大型公共马车驶过,车轮“隆隆”震动地面;计程马车和私家马车鱼贯而行,“嗒嗒”铁蹄声清脆嘹亮地传出老远。街边的牌匾五颜六色,商店货架里满放着琳琅满目的货物。一个大型百货商店的正厅内站着几位体态婀娜的年轻姑娘,有的穿着斑马线条的套装,有的穿着灯笼袖的细格上衣和真丝长裙,清雅娴丽,高贵脱俗。街道两边来往着各种肤色、各种服装、各种发型的仕女们,汇成一幅生动斑斓的画面。    
        我透过车窗目不转睛着盯着那座人流汹涌的百货商店,情不自禁地赞叹道:“我的娘啊,想不到生意居然还可以这么做呢!它的老板一定是个商业天才!”    
        话音才落,卡尔。麦哲伦就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另一侧的李德宗则嘿嘿干笑了几声,赧然道:“惭愧,惭愧,你说的那个人好像就是区区在下哦!”    
        我愕了一愕,一时间有点难以置信,旁边的卡尔。麦哲伦迫不及待地帮他证明道:“轻侯只顾欣赏青春靓丽的美女,却忘了留意它的招牌吧?上面不是明明刻有‘小天使’二字和天堂之门的商标吗?要知‘小天使’乃是遍及深蓝大陆各大主要城市的连锁百货商店,所售货物包罗万象,大至货船、马车小至纽扣、针线,无不应有尽有呢!”    
        “啊?”我心中更加纳闷了,马上问道:“对不起,刚才只顾惊诧它的竞争手段,却压根就没注意到招牌上写有什么!不过像‘小天使’这样吸引眼球的商家定然家喻户晓,在南疆我也会有所耳闻才是,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听说呢?”    
        卡尔。麦哲伦含笑不语,摆明是要看我笑话,倒是李德宗耐心地解释道:“说起来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小天使’在南疆没有分店。其实不仅仅是南疆,很多地方‘小天使’都没有设分店呢!因为做生意第一讲求安全,第二讲求利润,譬如未开化的少数民族聚集地,战乱连年的沙场,以及对高唐人不友好的国家和地区就都不能开设‘小天使’分店了。否则命都保不住了,又如何赚钱呢?”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苦笑道:“嘿嘿,我明白了!之前南疆是不毛之地,现在又最靠近兵荒马乱的疆场,所以‘小天使’自然就看不上眼,不会设立分店了。”    
        李德宗莞尔一笑,旋又摇头道:“话也不能那么说!虽然我曾经考虑过你说的那两个原因,但是富贵险中求,做生意总是要冒点风险的,不在南疆设立‘小天使’分店,甚至根本不敢介入南疆商业圈实是另有苦衷。”    
        我立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真心求教道:“愿闻其详!”    
        李德宗淡淡地道:“因为南疆现在的官方经济政策太保守。”    
        我愣了一下,疑惑不解道:“保守?你的意思是南疆总督府下令封锁了边境,拒绝任何外来商人进入吗?没有啊,我们只是为了防止各方势力的间谍渗透进来,普通商人可是不在限制范围之内的啊!”    
        李德宗头摇得跟波浪鼓似地道:“不不不,我指的不是这个,而是指南疆户部司在成立以后对领地内的所有商家采取的公有化和兼并政策。虽然从短期效果来说,这种由官方控制所有商号的做法,可以大量增加财政收入,但是长远来看,却是一种竭泽而渔的错误做法。毕竟官府的职能乃是宏观调控,而不是做直接参予市场竞争,若长此以往难免诟病丛生。一来逼得外地商家根本不敢进入南疆,因为官商结合的恶性竞争下神仙也赚不到钱;二来本地商家也会积极性尽失而无心经营,因为做得再好也是官方收入,他们一个铜板也多得不着;三来前两种因素综合影响下,官府控制的商号虽然能够在南疆独大,但是与外界商号相比竞争力却是越来越弱,终有一日会被大陆市场所淘汰。这其实也就跟高唐帝国建国初期的商业历史一模一样,我没有半点夸张失实的地方,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    
        “不会吧?”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苦笑道:“嘿嘿,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南疆境内的商号统统都纳入官方经营了,财政收入反倒减少了呢!起初还以为有人在贪污,可是孔龙经过调查后一口咬定绝无可能,唉,真没想到症结居然在政策本身啊!”    
        言罢我站起身来,向李德宗深施一礼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轻侯受教了,回到南疆后一定改过自新,重新拟定新的经济政策。不过……他奶奶的熊,我是个门外汉,我那帮属下也个个不懂商业经营,还请李兄继续指点迷津啊!”    
        李德宗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反正路上也闲来无事,我们就随便探讨一下吧!”说到这儿,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很简单,南疆只要做到‘一收一放’,所有问题皆可迎刃而解。一收指的是关乎军备生产的工业要监管妥当,绝对不能流入民间经营;一放指的是开放市场,给大家提供一个能够公平竞争的良好环境,官府不再随意介入,任由商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只需按律抽取税金,用来不断投入和扩大基础设施建设即可。”    
        我边听边记,待他说完猛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军备采购协议生效后,南疆会拥有数百亿资金可供随意支配,除了必须投入到军工方面的资金外,剩余部分我还不知道要如何使用呢!嘿嘿,不知李兄是否有兴趣帮我参谋参谋呢?做为回报,南疆工部司最新研制的一些民用产品,可以全权交由‘小天使’代售,同时我保证‘小天使’在南疆以及今后南疆占领的任何一座城市里都可以开设分店,并且获得官方的全力支持与保护!”    
        话音才落,一旁闷声听了好久的卡尔。麦哲伦就表示强烈不满道:“不公平不公平,焉能让你一个人独占财神爷呢?我看不如这样,刚刚不是成立了新月盟嘛,我们就把李兄聘任为新月盟的财务总管吧!由他来掌管三方财务,不不不,应该是今后所有加入到新月盟的成员,都要把财务自动转交给他掌管。如此一来好处多多:第一、有‘点石成金’美誉的李兄帮忙理财,我们新月盟肯定会财源广进,实力越来越强;第二、众所周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要把大家的经济命脉统统整合在一起,共同承担风险与收益,那盟约自然就更加稳固有效,不会出现内斗和背叛,即使个别成员想要耍花样,大家也一定会联手对付他,铲除害群之马;第三、通过经济领域的合作,可以进一步带动其他领域的融合,譬如军事、政治、文化、教育、资源等各个方面,使得互通有无,同舟共济再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实实在在的承诺,最终我们的理想深蓝联邦也就水到渠成了。”    
        “说得好!”我和李德宗异口同声地大声赞叹。我俩谁都没料到卡尔。麦哲伦在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背叛后,竟能想出如此简单有效的办法,来控制所有势力的人心向背。其实小至个人、中至集体、大至民族和国家,不论他们做什么归根结底求的就是一个钱字。钱就是他们的命脉,有钱就可以让百姓安居乐业,社会稳定进步,国家长治久安,领袖也可以气定神闲,不必整天再为上上下下的生计犯愁了。    
        李德宗听得眉飞色舞道:“麦哲伦兄所言极是,这就好比几个人一起投资做生意,若亏损则人人有份,以致大家都必须全力以赴做到最好,这样才能保证不赔掉老本。”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脸容严肃地道:“不过由于国家和地区的综合实力,很难计算出具体数字去折合成股本,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以包括现金、现物出资的方式,来确定各个成员在新月盟内拥有的股份。譬如我们以天堂集团的‘小天使’连锁店为例,按照它的实际价值折现为五百亿金币,高唐帝国拥有它全部的十成股份,那么塔卡玛干府和高唐府就可以出资入股,成为股东的同时获得收益。”    
        我听得迷迷糊糊,一知半解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出钱买断‘小天使’的一部分股份,然后赚钱了大家分红吗?”    
        李德宗微笑道:“差不多吧!不过不一定是钱,其他东西也可以交换股份,譬如土地和港口的使用权,矿山的开采权,先进技术的转让,武器装备的共享等等方面简直不胜枚举。一言以蔽之,大家可以把所有值钱的东西统统折算成现金后弄到一个框架内,确认各自占有的比例,再通过这个框架开始经营各种赚钱的项目,每隔一段时间后分红。目前这个框架就是新月盟,成员就是高唐帝国、塔卡玛干府、高唐府,出资比例待定。由于新月盟潜力无穷,所以我估计只要号召一下的话,四大道宗和朱家肯定会倾尽家财前来投资的。他们的总资产约合三百四十亿金币,若扣除第二期军备采购费用的话,大约还剩下二百七十亿金币;我和金老元帅的财产则都捐献给了国库,若国库扣除支付给南疆的第一期军备采购费用,那么现金就所剩无几,只留有一座大约市值五百亿金币的天堂集团‘小天使’连锁店了。嗯,帝国的情况我介绍完了,你们想投资多少呢?”    
        我沉吟片刻,仔细思索了一遍他说的话后,不答反问道:“我们能赚多少呢?”    
        李德宗哈哈大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每个投资者都想知道能赚多少钱,但是答案比较复杂,而且不太好确定。譬如踏踏实实做生意的话,那就赚的少且慢,还要到处打点巴结,可是若换成以最强大的武力做后盾,去与别人进行贸易的话,那就赚的多且快,甚至有些东西根本不需成本和一本万利。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假设我们把米洛斯大草原全部占领的话,他们的宝石矿藏和畜牧业就统统成了新月盟所有,只要根据出资比例来分配就可以了,根本就是零成本。哦不,还是需要支付一些薪金给军队,花钱修葺武器装备什么的,呵呵,不过也就那几项不大的开支罢了,根本和获得的收益不成比例。”    
        话音才落,我就把眼睛瞪得溜圆,同时心底翻起滔天巨浪,终于明白了一个至关簧要的道理——原来战争的目的就是掠夺财富。由于一直以来南疆战场都是在消极被动地搞防守反击,所以习惯在本土作战的我,就下意识地忽略掉了恺撒帝国不断主动进攻背后隐藏的真正的战略意图。他们之所以屡次不惜血本地攻打碎星渊要塞,妄图侵入南疆内陆,其实就是为了掠夺塔卡玛干府境内丰富无比的矿产资源。至于什么宁。路西法的野心,还有禅道两宗水火不容的说法,与这种现实利益相比统统不过是苍白无力的谎言罢了。    
        如今通过卡尔。麦哲伦的抛砖引玉,再经过李德宗的仔细推敲和严密论证后,一个跨国跨地区军商结合的同盟组织终于成立了。它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是一个清晰的构架。原来我提出的遥不可及的深蓝联邦梦想,如今也踏踏实实地迈出了第一步,拥有了三个真正意义上的成员。今后新月盟的一切计划都将是为了掠夺财富,一切行动都将要计算成本和利润,哪管小至一支弩箭的消耗,将来都要从战利品中弥补回来。而新月盟的收入来源将分为两大部分即商场和战场,前者根据股本投资比例分红,后者则依照按劳分配的原则,只有实际参予战争的军队才能根据投入武装力量的比例分享战利品,其他人就休想得到一个铜板。    
        总而言之,新月盟就如同一架庞大无比的战争机器,不断发动商战和国战,尽可能地赚取最大利润。它下属的每个成员国及成员国下属的每名士兵都会成为大大小小的股东,可以不断通过自身的努力得到分红。于是,深蓝大陆上就会诞生出一支实力强横绝伦,作战悍不畏死的超级联军,飓风过境般席卷阳光照耀下的每一寸土地……    
        我脑海里疯狂歪歪着,越想越是兴奋,差点就要仰天长啸,以发泄胸中汹涌澎湃的激情。    
        蓦然间,耳畔传来李德宗不耐烦的声音道:“喂,你们俩别傻愣着,倒是说话啊!究竟打算出多少钱啊?”    
        我倏然被拉回现实中来,只见卡尔。麦哲伦和我一样也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不禁面面相觑尴尬无比。    
        我不好意思地干笑道:“嘿嘿,这个投资金额嘛,还要李兄帮忙出主意哩!”    
        卡尔。麦哲伦也附和道:“不错不错,李兄对我们塔高二府的财政状况了若指掌,还请不吝赐教!”    
        李德宗没好气地瞅了我们一眼,满脸被你们打败了的表情,苦笑道:“好吧,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就出点馊主意吧!嗯,行不行最终还是要你们自己拍板定案的。我的想法是这样地,与其投入现金,不如依照刚才提过的办法,即以‘小天使’连锁百货商店为基本框架,由三方继续投入土地、房产、商品、人员等方式进行合作。”    
        他停顿了一下,理顺思路后继续说道:“具体步骤如下:第一、由天堂集团派出专家组进驻塔高二府,详细指导选址、建店、进货、招聘、培训、广告、管理、销售、后勤等一系列的工作,先把两地各大主要城市的分店建起来。其中高唐府原有的店面,为了方便集中管理,将统统按照市价转让给麦哲伦兄,涉及的转让费不用支付现金,只需从整体股本中划拨给高唐帝国即可。这一步所需的全部费用由塔高二府自行承担,建成开业后再纳入‘小天使’之中,根据各自的市值换算成股本,以统计整体持股比例。第二、南疆技术先进,矿产丰富;高唐府农业发达,商业繁荣。你们可以陆续地把武器和粮食纳入‘小天使’连锁店作为商品出售,当然我的意思是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进行,并且它们可作为资本纳入股本计算。如果还有其他销路紧俏的商品,也可以同样按照这个办法计入股本,提高塔高二府在‘小天使’中的持股比例。第三、关于今后的发展计划,我的设想是向米洛斯大草原拓展业务,最好的机会就是北伐军登陆佛得角港的时候。我希望塔高二府也可以派出两支军团参加,这样的话,整个过程中所获得的收益即可平均划分,风险也降到最低。如果你们对得到的东西不感兴趣,还可以跟‘小天使’股本进行置换,我很愿意全额收购……”    
        待李德宗好不容易停止口若悬河的演说,卡尔。麦哲伦立即接茬道:“且慢,李兄所言我全部同意,只是另外小弟有一点不明。如果新月盟一方成员遇到了困难,其他成员帮忙的话,这笔费用要如何计算呢?”    
        此言一出,我在一旁忍不住暗暗点头道:“嗯,小麦终于问到了一个敏感且实际的问题,待俺看看老李如何回答。”    
        只听李德宗不慌不忙道:“通常来说,像我们这样的势力遇到麻烦的话,制造麻烦者肯定是一方或几方的敌对势力,一旦开战必将是国家和地区间你死我活的存亡之战。届时敌人失败了领地肯定被占,我们只需三方瓜分它即可。如果没能达成那种效果,仅仅是一场局部战争,我们只是获得了不多的战利品,也需按劳分配,若不能弥补发动战争的成本,差额部分就要由求助方补给支援方。我想这么处理应该很公平吧?”    
        卡尔。麦哲伦连连点头称是,继而直接提出了高唐府可能面临风云帝国高层制裁的可能性。    
        李德宗听完淡淡一笑道:“如果他们真敢不识好歹,悍然进犯高唐府麦哲伦家族的势力范围的话,那么新月盟就可以正式开张啦!嘿嘿,就不知道向他们讨要多少战争赔偿金才好!哦,对了,还有以后高唐府沿岸所有港口都必须对过往船只收费,其中除去新月盟成员下属舰队外,哪怕是风云帝国皇家舰队也要交钱才允许靠港。要知现在南征进行得如火如荼,此时不狠狠敲他们一笔竹杠,你还要更待何时啊?”    
        “高,实在是高!”我和卡尔。麦哲伦不约而同地脱口赞叹。    
        这一刻,我们终于知道李德宗“点石成金”的绰号是如何得来的啦!原来在这位超级奸商的眼睛里,世界上只存在两件事情,一件是在商场上赚钱,另一件是在战场上抢钱。对于两者的机会把握,他简直就像鲨鱼对血腥味一般敏感,这样的家伙若还不能致富的话,才是天下奇闻。眼下他就在通过循循善诱的方法,把整个商界的游戏规则,一点一滴地灌输给两只菜鸟,并借此准备进军天下第一商人的宝座。    
        时间流逝得飞快,不知不觉间,马车停了下来。原来目的地已经到了,三人之间热火朝天的新月盟未来几年“钱景”讨论会也终于暂时地告一段落。   
        


第廿三卷 忠诚  第四章 妖魔

    李德宗沉声道:“釜城最繁华的商业区,被称为‘夜明珠’的购物圣地就在这一片。此地卧虎藏龙,能人异士无数,所以我们必须步步为营,防止一不小心露出破绽。”说着他施了个眼色,卡尔。麦哲伦和我立刻跳下马车,恭恭敬敬地侍立左右等他出场。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我在偷偷观察四周地形的时候,仍被眼前景致吓了一大跳。    
        这是一条长约四里的街道,街心贯穿着带状花园绿地,装饰着许多花灯、花坛,备有无数石凳,供人们休息和观赏街景。街道两侧排满了一处处商店、驿站、宾馆、酒吧和餐厅。    
        我们现在就位于彩虹街北端的月波楼正门前,这里是釜城最著名的多功能商业中心。它是一座三层楼房,四壁全是水色琉璃大板墙,内外透明。据李德宗介绍说月波楼中心集中着六十家特色店铺,人们不仅可以在此买到任何需要的物品,还可以娱乐和休息。它三楼巨大的餐厅,共有十六处柜台,分别供应深蓝大陆各地的风味食品,甚至包括来自恺撒帝国极西之地的日尔曼式糕点。    
        眼前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不时可听到流动小贩们吸引顾客的叫卖声。另外由于这条街已被卡氏家族开辟为步行街,禁止各种车辆行驶,所以街上唯有“彩虹街免费公共马车”在行驶。这种公共马车完全是为购物者提供方便,像我们这种私家马车则只能最近停靠到月波楼正门阶下的泊位,却不能再逾雷池半步了。    
        李德宗神采飞扬地走在前面,我和卡尔。麦哲伦英姿飒爽地手扶剑柄,落下半步距离紧随其后,主仆三人旁若无人地迈进月波楼正门。    
        那位专门负责接待贵宾的年轻管事见状,立刻禀退了一名正准备上前搭茬的美丽侍女,亲自走到近前问道:“请问小人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地方吗?”    
        李德宗连眼角都没瞥他一下,只是鼻腔里很不满地哼了一声。    
        我立刻知机地跨前一步,沉喝道:“混帐东西,就凭你也配跟我家主人说话吗?快去通知唐三彩速来迎接贵客,否则后果自负!真不知道你们月波楼是怎么做生意的,连我家主人都不认识还开什么店啊,趁早关门算了。”最后一句我以恰好能让他听见的音量说出,气得那名年轻管事差点就想当场发作,召唤门卫把我们扔出去。    
        不过他转念想了想又强压下心头怒火,勉强陪着笑脸问道:“不知贵上的名讳是——”    
        我心里大呼痛快,原来易容成另一个人后,举手投足都无须考虑后果,肆无忌惮地宣泄情感的滋味竟是如此美妙,果然没白来这一遭。    
        我一边暗爽一边嚣张地道:“让你去你就去,罗嗦个什么劲儿啊?”说着极不耐烦地掏出一面雕镂着“天堂之门”标志的黄金腰牌,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大大咧咧地道:“这回你应该知道了吧?”    
        “啊!”那名年轻管事惊呼失声,旋又迅速恢复正常。他一面连声道歉,另一面派遣一名侍女飞也似地去通知老板唐三彩,并亲自引路带我们向楼梯口走去。此时此刻,见多识广如他,哪还不知我掌中盈握的黄金腰牌就是“天堂”的象征,而我的主人就是那位传说中号称“点石成金”的李德宗呢?    
        趁着别人不注意,卡尔。麦哲伦对我竖起大拇指,表示十分欣赏刚才的精彩表演;李德宗也是唇角掠过一丝笑容,暗暗满意我嚣张跋扈的表现。有了二人的认可,我的态度就更加飞扬专横了,心想反正是出来消遣,要玩就玩个痛快。    
        可惜那名年轻管事似乎管辖范围极为有限,他只陪送到二楼入口处,跟另一名闻讯火速赶来的中年管事耳语几句后,就匆匆恕罪离开返回一楼大厅去了。于是我能耍弄的对象也消失了。至于眼前这名中年管事则显得非常成熟稳重,一看即知是个不知回锅多少次的老油条很不好惹。    
        果然这回还没等我开口,他就自报家门道:“小人唐峤,乃是月波楼二层管事,适才下面的年轻人不懂事怠慢了盟主阁下,还请宽恕则个!鄙楼大掌柜眼下正在三层‘清芳阁’恭候大驾,小人给您引路!请这边走!”说着转身头前行去。    
        李德宗再次不满地哼了一声,我也再次应声发难道:“嘿嘿,你们大掌柜的架子不小啊!想我家主人身份何等尊崇,就是皇亲国戚也要倒屣相迎,他算是哪颗葱哪头蒜,居然老半天连个面儿都不照,这不是摆明了看不起我们‘天堂’吗?”    
        正在带路的唐峤听罢鼻子差点都气歪了。他怎都料不到一个貌不惊人的跟班说话居然如此尖酸刻薄,根本就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一时间被噎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恢复正常道:“对不起对不起,盟主大驾光临的时候,鄙楼大掌柜正在聆听东主的训示,所以嘛,这个……这个就有点抽身不得,您老大人有大量,万请海涵!万请海涵!”    
        相隔良久,李德宗才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好不容易蒙混过关的唐峤抹了一把额际冷汗,心道:“这帮家伙怎么一个比一个架子大,还那么难伺候呢?嗯,都是钱闹的,等老子将来赚了大钱,架子一定要比他们摆得还大才行!”    
        正思忖间,挂有“清芳阁”三字横匾的贵宾厅到了。    
        唐峤如释重负地告罪离去,厅内亦迎出三个人来。为首者是一名鸠形鹄面、尖嘴猴腮的银发老人,在他左侧是一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人,右侧是一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冷傲青年。    
        双方相互打量片刻,那名中年妇人美目流盼未语先笑道:“贱妾唐三彩有失远迎,还望李盟主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才好!”说完还抛了一个媚眼儿给李德宗,才把三人让进厅内。    
        我见状忍不住抖落一地鸡皮疙瘩,赶紧转移视线,却发现李德宗竟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对这种阵仗早已司空见惯似的,不由得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道:“行,老李,算你狠!这么老的女人你都能坦然消受,果然不愧是深蓝第一奸商啊!”    
        众人分宾主落座后,立有两名美丽妩媚的侍女恭敬地奉上香茗,飘然退下。    
        我冷眼旁观,发现眼下的格局非常微妙,隔着一张宽阔的会议桌,六人面对面而坐。这一方自左向右分别是我、李德宗、卡尔。麦哲伦;另一方则是青年、老人、唐三彩。我暗暗感谢上苍,没让自己直接面对那名眼睛仿佛能勾魂摄魄似的妖妇,同时替卡尔。麦哲伦兄弟默哀三分钟。不过可惜的是,他一直都保持着悠然自得的态势,似乎根本就不以为苦,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唐三彩春风满面地道:“今日李盟主能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光临鄙店,实在是令月波楼蓬荜生辉啊,三彩亦感到三生有幸!下面就由贱妾给三位引见一下吧!”说着她伸手虚指身畔老人道:“这位是天马集团高唐区总管独孤背水。”接着又虚指少年道:“那位是天马集团总部特使独孤飞鹰。”随即她又自我介绍道:“贱妾是天马集团高唐区副总管唐三彩,也是这座月波楼的大掌柜。”    
        说完转而望向我方三人,卡尔。麦哲伦已知机地接茬根据李德宗、李一洲、李一峰的顺序分别把我们半真半假的身份推销了出去,并堂而皇之地冠以天堂集团总裁,副总裁等头衔,着实把对方三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其中最惊诧的莫过于唐三彩,她平时总是自负消息灵通,此刻却压根没听过李一洲和李一峰的名字,偏偏两人一个雍容华贵、温文尔雅,另一个气势磅礴、锋芒毕露,怎么看都不像是随便找来充数的阿猫阿狗,最后只好慨叹天堂集团的实力深不可测,并且下定决心今后要加强对其的监控力度了。    
        与会者相互介绍完毕后,在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里,六人谁都没吱声,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对方,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出对方的性格缺陷,以备在稍后进行的谈判中巧妙利用起来达到目的。结果当然是天马集团碰了一鼻子灰,谁也没能从对方三人身上找到半分破绽。天堂集团的这三位正副总裁,一个个好像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汹涌的浩瀚大海,凭他们的那点微末道行想要试探出深浅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独孤背水见状,为避免继续献丑,赶紧打破沉默迅速进入正题道:“李盟主,您看过那份协议草稿后,不知对其内容有何意见呢?”    
        李德宗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淡淡道:“没意见。”    
        “嗯?”天马集团的三位谈判代表齐齐一惊,独孤背水难以掩饰内心狂喜,声音轻颤道:“您的意思是准备全盘接受我方提出的协议内容吗?”    
        李德宗哑然失笑道:“呵呵,不不不,结果恰恰相反!我指的没意见是说,如果按照贵方提出的条件,协议将永远都不可能达成,所以大家也就根本不必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此时哪管城府深沉如独孤背水也忍不住勃然变色,怒喝道:“李盟主,你这是在耍弄老夫吗?”    
        李德宗闷哼一声,针锋相对道:“我看遭到耍弄的人是区区在下,而不是独孤总管吧?”    
        独孤背水脸色铁青地质问道:“此话怎讲?”    
        李德宗夷然不惧地从袖筒里掏出卷纸,“啪!”地一声扔到桌面上,冷笑道:“嘿嘿,这就是你所谓的那份协议。当初刚刚接到的时候,我还以满腔热忱去研究它的可行性,结果却发现贵方缺乏最起码的诚意,不不不,那简直就是开国际玩笑,拿我李德宗当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    
        独孤背水刚要解释,一旁独孤飞鹰已抢先一步接下话茬,极端不满地道:“难道以天马集团近半个高唐区的资产,置换一批濒临淘汰的老式战舰都不行吗?你以为那些烂木头都是黄金啊?”    
        李德宗听罢连眼角都没瞥他一下,轻蔑地道:“原来声名鼎盛的天马集团也不过如此,一洲一峰我们走,别搭理逢人乱吠的恶犬,那是自贬我们的身份哩!”说着站起身来,就要离开清芳阁。    
        独孤飞鹰何曾遭受过如此奚落,顿时怒不可遏,“锵!”地一声拔出佩剑,准备飞身刺向李德宗。岂料眼前蓦然一花,既而浑身如遭雷击般剧震,手中百炼精钢制成的宝剑亦寸寸皆裂,化作千百碎片跌落尘埃。    
        这一幕短兵相接兔起鹊落,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我负手卓立在李德宗身前,冷酷无情地盯着独孤飞鹰,浑身爆发出惊人的气势,继续催逼得对方腾腾腾连退十余步,最后咕咚一声坐倒在墙根底下。他的脸容苍白得看不见半点血色,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极度震惊,怎都不敢相信眼前这名相貌平凡的汉子,武功居然臻达超凡入圣的境界。    
        独孤背水和唐三彩见状虽然有心襄助,但是怕引起我的误会立下杀手,只能转而求助似的望向李德宗,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显然这位名叫独孤飞鹰的青年,对他们来说极其重要,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这从他闯了大祸却得不到半点责备而是充满担忧的眼神可以看出。    
        李德宗不为己甚地摆摆手道:“一洲,算了吧,他只不过还是个孩子!”    
        我闷哼一声,收回喷薄欲出的黑暗真气,沉声道:“小子,今天让你捡回一条小命,若来日继续不看清楚敌我实力便妄动刀兵的话,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啦!”    
        独孤飞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我,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的模样。赫然我刚才那番金玉良言被他当成了耳旁风,不过他没听进去也好,我刚才说完后还后悔不已为啥要劝诫敌人呢!    
        事情闹到这步田地,今天想要继续谈判下去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独孤背水留下来给独孤飞鹰治疗伤势,唐三彩则一直把我们三人送出正门外上了马车才回去,刚刚在路上她一边走一边道歉,并且施尽女性优势,软磨硬泡逼李德宗答应明日上午继续商谈此事,地点约在了彩虹街南端的涵碧馆。    
        ●●●    
        与此同时,月波楼清芳阁内,独孤飞鹰长吁了一口浊气,神完气足地站起身来。    
        这一刻,他脸上没有半点受伤后的虚弱神态,也没有一丝怨毒之色,原来不可一世的目光也被无底深潭般的深沉冷静所替代。本来这种气质应该属于一名历尽沧桑、洞悉世情的老人,此时偏偏却在他脸上尽露无疑,使人产生一种诡异绝伦的感觉。    
        他转身对在旁垂手肃立的独孤背水道:“四弟,你觉得那个李一洲武功如何?”    
        独孤背水沉思片刻,苦笑道:“我不知道!看年纪他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但是那股气势却赛过我所见过的任何一名超一流高手而直迫大宗师级境界,恐怕就算二哥亲自出手获胜的希望也非常渺茫啊!莫非他就是号称高唐第一剑客的杨铁伪装的不成?”    
        独孤飞鹰轻轻地点了点头,旋又立刻摇了摇头,断然道:“不对,我敢肯定此子不是‘银面修罗’杨铁,他的武功跟杨铁修练的路数截然不同,倒很像是我的‘葵花宝典’!”    
        独孤背水愕了一愕,难以置信地道:“啊,您是说他也属于魔宗一脉?”    
        独孤飞鹰闷哼一声,眼中闪过异芒,冷笑道:“嘿嘿,是不是同道还需进一步确认,不过当年狙杀禅宗的刺客,却分明也拥有‘葵花真气’。我想即使他不是凶手,也跟凶手关系匪浅,只要我们顺藤摸瓜,定不难给禅宗报仇雪恨!”    
        独孤背水恨得咬牙切齿道:“他娘的,真是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苍天有眼,终于让我们找到了和真凶相关的线索。”    
        “笃!笃笃!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暂时打断了两人喷薄欲出的怒气。    
        独孤背水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是三彩吗?进来吧!”    
        “是!”唐三彩恭敬地答应一声,推门而入。    
        当她抬眼看到生龙活虎的独孤飞鹰的时候,忍不住大吃一惊,怎都想不出刚才仿佛病入膏肓的家伙,现在竟会是一副毫发无损的模样。    
        唐三彩心中暗忖道:“就算是总管大人亲自出手帮他治疗,也不可能愈合得如此之快啊!除非他根本就是在隐藏实力,刚刚不过是伪装成那种虚弱不堪的状态欺骗敌人,甚至连自己也给骗过去了。另外如今他的神态气质跟适才迥然有异,简直比家主独孤阔海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的天啊,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怀着无数疑问,唐三彩愈发谨慎小心,也愈发恭敬有礼地道:“启禀特使和总管大人得知,属下遵照命令对李德宗的来去进行了全程监控,结果未曾发现任何天堂高手在暗中随行,马车上除了车夫和他们三人之外,从头到尾也绝无第五人的踪影。根据侦察,那名车夫是一名普通高手,实力最多不超过五阶,这跟以往我们调查得知的李德宗坐驾的资料相符,因此可以断定那名车夫只是车夫而已,肯定不是其他高手伪装的。”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另外属下遵照命令,已经和他们约定明天上午在彩虹街南端的涵碧馆进行第二轮谈判。报告完毕!”    
        独孤背水满意之极地点点头,微笑道:“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嗯,稍后别忘了去涵碧馆周围好好布置一番!我担心李德宗明天会给我们一个下马威,那小子素来睚眦必报,绝不肯吃半点亏哩!”    
        “是,属下告退!”唐三彩躬身施礼后退出清芳阁。不知为什么在转身的一刹那,她忽然感到独孤飞鹰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那种赤裸裸的丝毫不加掩饰的欲望,顿时使得她浑身一热,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躁动。    
        “我的娘啊,难道他这种年纪的小子,也会喜欢我这种年纪的老太婆不成?”唐三彩脑海中蓦然闪现这个念头,随即又觉太过荒唐而迅速抹杀掉。她知道目前还有好多工作要做,遂快步离开月波楼,朝着涵碧馆行去。    
        清芳阁内,独孤背水把独孤飞鹰一闪而逝的欲望尽收眼底,立刻凑近前来,讨好地道:“大哥,待会儿我让子瑄、子琦去伺候您?”    
        独孤飞鹰淡淡一笑,哂道:“四弟啊四弟,看来你还不明白女人的真谛啊!像子瑄、子琦这样的小丫头确是年轻漂亮,也确是训练有素,但是又岂能跟虎狼之年的唐三彩相比呢?唯有真正的熟女才晓得什么叫做床第之欢呢!”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无限缅怀道:“唉,当年父亲要我们四兄弟各择一门武功修练,我选了‘葵花宝典’,阔海选了‘无相劫指’,寂灭选了‘天罡战剑’,你选了‘四象诀’……这一晃已经快要过去两个甲子啦!我终于练成号称迄今无人能够练成的‘葵花宝典’第十四重境界,也终于从不男不女的怪物变回男儿之身,甚至能够返老还童青春永驻。”    
        思及往事,独孤背水也忍不住感慨万千道:“嘿,大哥终于苦尽甘来,背水却还不知何时才能把‘四象诀’修练到最高境界,重新恢复往日相貌呢!唉,他娘的,谁知道‘四象诀’练来练去会让人变成四不象的怪物呢,真是让人郁闷透顶!”    
        独孤飞鹰见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立刻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嗯,对了,我们除了要特别注意那个叫做李一洲的小子之外,那个叫做李一峰的家伙也要重点防范。虽然刚才他没有出手,但是却与李一洲同时启动,无声无息地封锁了你和唐三彩所有进攻路线。就凭他这份眼力和速度,即可推断出武功绝对不在李一洲之下。唉,看来我们原来准备的计划,要因他们俩的出现而彻底改变啦!”    
        独孤背水颔首道:“嗯,大哥所言极是!只瞧李德宗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即知两人武功非同小可,若再加上杨铁之流,恐怕就算我们倾尽全力出击,也无法活捉李德宗,以胁迫他卖给我们战舰哩!看来此事必须从长计议。”    
        独孤飞鹰苦笑道:“从长计议?救兵如救火啊!秦九麾下百万大军眼下被重重围困在恺撒帝国东海二十八郡之内,日以继夜地遭受敌人攻袭,等待援军早日抵达。所以我们已经顾不得太多啦,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必须得到足够数量的战舰。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把整个高唐区的资产全部押给李德宗,甚至是再附加一定数量的现金也在所不惜。毕竟若叫秦大的一路南征军获胜,我们独孤家势必今后百年内都无法在苏家面前抬起头来,更无法跟其在各个领域内抗衡,那种损失又岂止是区区一个高唐区的利益可以相比啊?”    
        独孤背水眸中掠过依依不舍的表情,旋又决绝地道:“嗯,事急从权,看来也唯有如此处理啦!反正我也好久没回帝都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回去看看。只可惜三哥身陷疆场不能脱身,否则我们四兄弟倒是可以好好聚一聚。唉,没想到数十年来辛苦经营下来的基业,现在却要眼睁睁地拱手让人,恨只恨那个卡力班太不争气,雨少爷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独孤飞鹰若有所思道:“事情恐怕绝非表面那么简单!数月来,莫琼瑶先是占领乾罗岛,接着说服四大贤者,凭空得到了土珠、海伦、库州、熊等四岛道宗势力的支持,昨夜就连李德宗的王牌部队天堂近卫军也搀和进来,帮助她所谓的新高唐帝国攻陷釜城……如此雄才伟略,别说是卡力班、雨少爷等纨绔子弟,就算是你我、包括帝都的四大家族家主在内恐怕也难望项背啊!”    
        独孤背水不太服气地哼了一声,正待反驳,心中蓦然想起一事道:“奇怪啦!按说我们前夜发送的两只信鸽早就该抵达高唐府首府江东城了,可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渺无音讯呢?收没收到总该有个回信吧?何况事情攸关如何瓜分麦哲伦家族的地盘!卡尔。麦哲伦那小子在五月初的时候说什么要围剿海盗,把第三十集团军统统调离高唐府东部防区后不知去向,结果前些日子却集体乘坐着帝国最新式战舰出现在阁道岛稷下港,哼哼,光是这两条擅离职守,里通外国的罪名就够他喝一壶的啦!”    
        独孤飞鹰沉吟片刻,缓缓道:“看来我们还是太低估敌人了。现在四门紧闭,除了持有新高唐帝国兵部颁发的特别通行证外,任何人都不得擅离釜城,违者格杀勿论。虽然我没看过码头的警戒状况,但是想必所有船舰都被高唐军方控制起来了,外人绝对插翅难飞。另外他们肯定还预先放出训练有素的兀鹰或秃鹫之类的猛禽,严密封锁了阁道岛领空,以卡断釜城与外界的最后一条联系渠道。此等陆海空三重封锁下,恐怕任何一条消息都难以送出阁道岛。嗯,我也感到很奇怪呢,不知道莫琼瑶究竟在搞什么鬼?难道他们正在跟卡尔。麦哲伦的部队在阁道岛外进行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不成?按理说就算东海舰队再不济,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除非是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尤其是城内军队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俨然是一副大获全胜的格局,而绝非惨胜,这使我更加可以肯定刚才的判断。”    
        独孤背水颓然长叹道:“我也曾经试图派人混出城去,结果发现把守城门的人已经换了三拨,根本无法针对某人进行收买。其中前夜是奴隶起义军、昨夜是天堂近卫军、今天中午开始又换了一支什么所谓的御林军,而且最他娘的飞扬跋扈,那名探子稍微顶撞了他两句,就被抓起来差点活活打死。”    
        独孤飞鹰眉头微皱,旋又豁然开朗,笑道:“呵呵,四弟啊四弟,你怎么当局者迷呢!既然下面无法通行,我们就从上面想办法嘛!不是有确切消息说卡力班的弟弟卡鲁伊出任阁道岛主了吗?下午的时候,他好像还发过请柬给釜城内所有大商会会长,后天去岛主府赴宴,其中就包括咱们月波楼啊!我们大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贿赂贿赂他,通过他开辟出一条对外联系渠道来。”    
        一听收买对象是卡鲁伊,独孤背水马上拍胸脯道:“大哥请放心,别人我不敢担保,不过这个卡鲁伊却绝对万无一失。他一直以来都被卡力班死死压制,过着囊中羞涩却又很想挥金如土的生活,此番官至一方诸侯,哪还有不大贪特贪的道理?我去联络准保一拍即合哩!”    
        独孤飞鹰欣然点头道:“好!既然是个年轻人,又是个穷鬼,那总是无法抗拒美女和金钱的诱惑地!呵呵,你就从这两方面入手吧!别心疼,给我狠狠地砸钱砸人,他喜欢什么就砸给他什么,一直砸到他今后再也离不开我们为止。嘿嘿,有了他这个踏板,就算我们在跟李德宗交易后丧失所有地盘,也可以在短时间内东山再起。记住,卡鲁伊将是我们介入新高唐帝国上层最重要的一枚的棋子,必须谨慎小心地伺候周到,绝对不能得罪他。”    
        独孤背水陪笑道:“呵呵,大哥请放宽心,小弟在高唐混了这么多年,办这种事哪还不手到擒来,包管那小子迷迷糊糊地就上勾了。”    
        “哈哈哈……”两兄弟面面相对着仰天长笑,仿佛整个高唐商界都被踩在了他们的脚下,殊不知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张天罗地网正慢慢地笼罩下来。    
        ●●●    
        夜风从车窗吹入,像是清凉的微波掠过三人的脸颊。    
        卡尔。麦哲伦欣然道:“呵呵,他们的经验火候到底差了三分,轻轻松松就被我们探出了底牌。明天涵碧馆的谈判形势绝对是一面倒的格局,我们只需把屠刀磨利,即可想怎么割就怎么割啦!哈哈哈,恭喜李兄,贺喜李兄啦!”    
        李德宗谦逊地道:“这都要归功于那个纨绔子弟独孤飞鹰,我虽然料到他是一个器量狭窄之人,但是却没料到居然愚蠢和冲动到那种地步。呵呵……咦,轻侯,你在想什么?大功告成了,你为何一点都不高兴啊?”    
        我嘎然打破沉默,叹道:“唉,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啊?”话音才落,两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到我身上,静静地等待下文。    
        我沉声道:“因为你们都上当了,那个独孤飞鹰绝不简单,适才他不过是在演戏骗人罢了。他表现出来的功力,只是全部功力的九牛一毛而已。嘿嘿,若非在黑夜里没人能够隐瞒我任何事,换做白天还真让他逃过我的侦测啦!”    
        卡尔。麦哲伦愀然变色道:“什么?那他岂非已臻达八阶三段境界?”    
        我严肃地摇头道:“卡尔,你低估了自己的实力,同时也低估了独孤飞鹰的实力。经过那场不堪回首的劫难后,涅槃重生的你功力已经臻达三级剑圣的水准,再进一步即可窥伺神魔之门。试想若连你都无法看出破绽的人,功力又要臻达什么地步呢?”    
        卡尔。麦哲伦惊呼失声道:“难道他已经……”    
        我郑重地点头道:“不错,根据我的精神能侦测,他已臻达九阶一段境界。嗯,那也就是当年费心的水准,真没想到独孤家居然藏匿着如此厉害的高手!”    
        卡尔。麦哲伦沉思片刻,蓦然疑惑不解地道:“可是他的年龄不对头啊!就算他天纵奇才,也不能二十多岁就修成武神,进而青春永驻吧!”言罢颇含深意地望了我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毕竟像你这样的变态一万年出一个都嫌多哩!    
        我哑然失笑道:“这跟他修炼的武功有关,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心法,练成之后可以任意塑造肉体,青春永驻不过小菜一碟,恐怕返老还童都不在话下呢!通过清芳阁内短暂交锋,我敢断定他的功力起码在两甲子以上,远远超过了独孤阔海及独孤寂灭,估计他很有可能是独孤家上一代高手,或者是同一辈却身份超然的人物。唉,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刚才我没料到敌人那么高明,不小心施展了杀死独孤禅宗时用的武功,估计那老妖怪已经起疑心了,极可能针对天堂动手。嗯,我会想办法在这笔交易完成后,让他永远地消失。”    
        由于武功低微,李德宗插不上什么话,直到此刻才笑嘻嘻地道:“嘿嘿,那种不死老妖自然要由你这位盖世魔头去摆平,能者多劳嘛!倒是关于明天的谈判,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究竟卖给独孤家多少战舰合适。此番天马集团连独孤飞鹰这等大人物都惊动了,显然是誓在必得,如果真不卖给他们,后果不堪设想。毕竟‘小天使’在帝都范围内也有不少分店,若他们真撕下脸皮硬来,我们肯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白白便宜了其他势力!”    
        卡尔。麦哲伦附和道:“不错,独孤家现在有如一名溺水之人,高唐帝国的战舰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问题是我们要控制数量,别不小心给了他一艘救生艇,让他驶上岸就麻烦了。”    
        我哈哈大笑道:“哈哈哈,那就给他一块木板,继续在水里沉浮,却又无法上岸吧!”    
        李德宗和卡尔。麦哲伦狐疑地望着我,隐隐约约地似乎把握到了一些什么,仔细想想却又一无所获。    
        我莞尔一笑道:“呵呵,你们一个是奸商,一个是政客,不过对战略战术就外行了不是?眼下南征两线战场上进行的殊死搏斗,不仅关系到风云、恺撒两大帝国的兴衰存亡,还牵扯到秦、路西法两大皇室最残酷的帝位争夺战。这里面牵扯的势力错综复杂到简直难以想象的地步。简单地说,无论是秦大、秦九或者勒。路西法、林。路西法都绝不允许自己一方在山穷水尽之前退出,因为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必将摔得尸骨无存,你何曾听说过政治斗争失败的一方能够得以善终呢?”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秦大的南线战场情况不明,秦九的东线战场却异常吃紧,此际我们就要好好地助他一臂之力,让他率领部队更加深入恺撒帝国腹地,绝不能让他半途而废,率领残兵败将突围回国。那简直就是开玩笑嘛,游戏才刚刚开始,一方就溃不成军地以失败告终,这怎么可以呢?我还等着他们双方拼个同归于尽,然后坐收渔人之利呢!”    
        “啊?”李德宗和卡尔。麦哲伦目瞪口呆地瞅着我,良久才道:“你小子也太阴险了吧!”    
        我一脸行若无事、满不在乎的神情,反问道:“难道你们俩不是这样想的吗?”   
        


第廿三卷 忠诚  第五章 理想

    李德宗苦笑道:“我只想趁机狠狠地宰他们一笔,没想其他啊!”    
        卡尔•麦哲伦也道:“我考虑的是,独孤家若购买大量战舰支援秦九的话,必然无暇兼顾我,高唐府领地也就暂时安全了。唉,虽然我不怕他们找上门来报仇,但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旦开战,不论输赢损耗的都是我的钱,那笔数目肯定很惊人哩!”    
        我忍不住笑骂道:“他奶奶的熊,瞧你们那点出息!一个光顾着钱袋,一个只想着地盘,难道你们就不能把眼光放远一点吗?”    
        李德宗应声道:“有啊,我的理想就是,把整个深蓝大陆的钱都收进荷包!”    
        卡尔•麦哲伦则缓缓摇头道:“光是区区一个高唐府就够让人绞尽脑汁了,深蓝大陆的地盘太大,我有自知之明,那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吞食得下消化得了的东西。”    
        忽然间,我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应该如何继续下面的话题。    
        精明睿智如李德宗、卡尔•麦哲伦之辈,绝不会在任何时候说任何一句废话,他们讲的每个字都必然蕴涵深意。譬如刚才的两句话,就清清楚楚地表明了自己的志向,以彻底消除我的戒心和将来可能出现的杀机。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称王称霸的永远只能有一个,若出现另一个结局必须是一方灭亡。他们为避免那种糟糕局面的发生,不惜剖示心扉,这种深情厚意着实让人感动莫名。    
        李德宗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微笑道:“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不过能够实现的却只有极少数人。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不自量力,跨越了理想的范畴,进入梦想的领域。通常对他们来说,好的结果就是摔一跤后再爬起,坏的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当年我在贫民窟的时候,亲眼目睹了无数次怀揣梦想的人终其一生穷困潦倒或者横死街头的惨剧,所以就一直告诫自己永远不要贪婪,有多大力气就挑多重的担子。这也是我能够从一个孤儿成为天堂集团总裁的全部奥秘。呵呵,我觉得那是一条真理,所以准备永远遵守下去。现在我的理想就是,掌管整个深蓝大陆的财富,利用它们创造出更多的价值,让更多的百姓安居乐业。当然这个理想必须依靠你来帮我实现,也唯有你才有这份魄力、眼力及实力。”    
        卡尔•麦哲伦也诚心诚意道:“不错,我卡尔•麦哲伦也愿做一名阵前小卒,为轻侯统一深蓝大陆效犬马之劳。按照我的本事,估计造福一方百姓倒也胜任有余,只希望他日轻侯给我这样一个施展才能的机会。其实新月盟内,不,纵览天下英雄说起玩弄阴谋诡计,谁人能是‘天敌’柳轻侯的对手啊?我想包括女皇陛下都早早就打定主意,把高唐帝国整合为一个声音后,不遗余力地支持你的理想哩!轻侯切勿自误误人啊!”    
        “他奶奶的熊,这小子是夸我还是损我啊?”我忍不住摇头苦笑。不过当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却如醍醐灌顶,使我豁然开朗,终于解决掉了一直以来埋藏在心里的芥蒂。还是旁观者清啊,卡尔•麦哲伦把我和莫琼瑶之间的潜在裂痕瞅在眼里,直到如今才不着痕迹地出言帮忙缝合,这份好意教人用什么来偿还呢?啊,我知道了,原来他是在报答我挽救了秦琼和腹中的胎儿。    
        一念及此,我不由得对他更多了几分好感,充满感激地深深望了他一眼。    
        这时李德宗插嘴道:“行啦,行啦,两个大男人‘含情脉脉’地对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有断袖之癖呢!嗯,言归正传,我们到底卖多少战舰给独孤家才合适啊?”    
        我好整以暇地道:“全部!”    
        “什么?你疯了吗?”李德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郑重其事地再次重复了一遍后,问道:“这种机会千载难逢,落后人家数十年的东西你不赶紧卖掉,难道还想留着它们一点点烂掉吗?”    
        李德宗张口结舌道:“可是……”    
        我成竹在胸道:“你不就是担心海上安全没有保障嘛!可高唐帝国没有战舰了,却不代表南疆七海舰队也没有啊!我可以按照最低价格,把整个七海舰队装备的所有战舰统统转让给高唐帝国。嗯,这些战舰的性能绝对超越风云、恺撒最新式战舰两倍以上,其中包括一艘‘捭阖’号战列巡洋舰、三百六十艘‘金虎’级巡洋舰、以及近两千两百艘各式新型驱逐舰和护卫舰。我是绝不会让你吃亏地!”    
        李德宗听罢顿时眼睛都眯缝起来了,念及唯有帝国皇家舰队才能装备的各式战舰,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能弄到手,他简直欣喜若狂。不过奸商的直觉告诉他,天上掉馅饼,不是圈套就是陷阱。于是他稳住心神,佯装镇定地问道:“那你们南疆七海舰队不是名存实亡了吗?”    
        我心中暗暗好笑,表面上却无奈地长叹一声道:“唉,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分彼此呢!高唐舰队和南疆舰队又有什么区别,只要我南疆有难,难道你们还会袖手旁观不成?反正现在南征打得如火如荼,我也没精力兼顾海上,而且我的敌人统统都在陆上呢!因此由一贯称霸七海的高唐人统治全部领海,正好可以减轻兵力薄弱的南疆军队的负担,还能让我腾出手来做点其他事情!毕竟我们的策略是袖手旁观、保存实力。处于四面楚歌下的南疆,暂时只能做到这种地步,直到南征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之后,才能改变战略。”    
        李德宗相信了几分,点头道:“那好吧,我将按照卖给独孤家的战舰数量,从你那里补充回来等量的新式战舰。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签订第三份军备采购协议了,不知单艘战舰的价格是多少?太贵的话,我们可买不起!”    
        我瞥了一眼颇有点忐忑不安的李德宗,微笑道:“不贵不贵,每艘新式战舰的价格,只要高唐舰队同类型战舰成本价的四倍就行。我知道你卖战舰给独孤家的时候,肯定会狠狠地搜刮一笔,价格起码翻两倍到三倍,届时只需再增加一点点现金,就差不多可以得到整支七海舰队的武装了。当然如果你愿意用‘小天使’的股份置换也可以。”    
        李德宗听得怦然心动,沉吟片刻后,斩钉截铁地道:“好,一言为定。这笔交易也在半个月后进行,估计届时会是我们和独孤家交易完成后不久,正好可以弥补防御空当。”    
        一旁的卡尔•麦哲伦见状,忍不住也插嘴道:“你们吃肉总得让我喝汤吧?老李绝对吃不下那么多的新式战舰,剩下的我统统都包了。恰好可以把东海舰队现在列装的各式风云战舰卖给独孤家或朝廷,怎么样,拉兄弟一把吧!”    
        我见他不请自来,差点喜翻了心,暗忖道:“嘿嘿,这是你自己哭着喊着要买的,到时候可别怪我宰你没商量啊!”    
        想到这儿,我先是望了一眼李德宗,见他表示没有异议后,正容道:“既然如此大家击掌为誓吧!半个月后,整支七海舰队列装的战舰就统统卖给二位啦!”    
        这一刻,夜风吹拂得更加温柔了,就像是初恋情人的爱抚,使我恍然想起已经很久没和琼瑶在一起共度良宵了。    
        ●●●在釜城的中心,有一座城中之城,这就是高唐帝国的权力中枢——清明宫。清明宫是高唐帝国太祖皇帝莫黦王亲自下令建造,目前规模最庞大、保存最完整的宫殿建筑群,迄今有八百余年历史了。    
        清明宫有四座城门:南面有朱雀门,北面有玄武门,东西有青龙门,白虎门。整个宫城呈长方形,占地一千零八十亩,有大小宫殿三十多座,房屋四千多间。周围环绕着四丈多高的城墙,墙外是八九丈宽的护城河。城墙的四角上,各有一个玲珑奇巧的角楼。清明宫建筑群规模宏大,形体壮丽,建筑精美,布局统一,集中体现了高唐帝国古代建筑艺术的优良传统和独特风格。    
        清明宫四周红墙黄瓦,每一片瓦上都刻有象征吉祥之物。走进玄武门,有御道相接,通过石阶便是日台,日台正中就是富丽堂皇、金光灿烂的地极殿。    
        地极殿的殿前嵌着五彩琉璃云龙和各种有吉祥如意寓意的动物花草,生动活泼,十分巧妙。大殿前后都围有石栏,正中有石雕“二龙戏珠”。地极殿有左右翊门。殿内正中有“凸形”堂陛和屏风。堂陛画凤,图案格外精美别致。堂陛前面的地坪上有九龙墩。九龙墩的靠背为九条红木雕刻的金龙,左右两边各四条,中间一条最为凶猛。九龙墩上面还有一张绣龙垫。九龙墩前面,有金龙蟠柱,两条金龙翘首扬爪,雕刻生动,造型逼真,高大浩雅。地极殿内还有香亭、丹顶鹤、独角兽、瓷象等物。    
        我走进地极殿的时候,莫琼瑶正站在九层玉阶下,仰望着高台上的九龙墩呆呆地发愣,连我欺近背后三尺之内都未察觉。    
        我柔声道:“琼瑶,你怎么啦?”    
        莫琼瑶娇躯轻颤,旋风般转过身来,看见是我才松了一口气道:“呼,原来是你,悄无声息地都快吓死人家啦!”    
        我贪婪地饱览着那张梦寐以求的容颜,情不自禁地将她揽入怀中,说道:“我怎么舍得呢!”    
        莫琼瑶顺势用一双雪白藕臂温柔地缠上我的脖颈,呵气如兰地道:“真的舍不得吗?”言罢媚态横生地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说呢,只是今天你就差点掏光了高唐国库的全部积蓄!那也能叫做贸易吗?我看叫做抢劫还差不多,只有不知内情的人才会欢呼雀跃,自以为拣到宝了!还有你别告诉我,晚上随李德宗去和独孤家谈生意之后,没有怂恿他购买七海舰队的战舰哦!打死人家都不相信你会错过这种抢钱的天赐良机呢!”    
        我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道:“呵呵,琼瑶果然厉害,简直有如亲眼目睹。不过不止是老李,卡尔也搀和进来啦!最初我打算高息借贷高唐帝国和高唐府的资金,用以促进南疆军备研发,现在发现大可不必,他们对南疆制式装备的渴望程度,根本超出了任何人想象之外。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南疆军大大小小几乎所有淘汰下来的制式装备就被扒得干干净净,统统有了买主,半个月后所有资金到位了,即可开始量产第二代军备,武装出一支天底下最强悍的军队。”    
        莫琼瑶巧笑嫣然道:“人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准备如何酬谢啊?”    
        我正色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孰料莫琼瑶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道:“无论从前还是现在,琼瑶随便下一道旨意就有千千万万人可以为之赴汤蹈火,当人家很稀罕多你一名死士吗?”    
        我尴尬地摸摸后脑勺,苦笑道:“那……我谨以未来深蓝联邦领袖的身份保证,今后对高唐帝国,不,高唐领实施最优惠的税率和政策,以弥补今时今日高唐百姓所做出的无私奉献。”    
        莫琼瑶再次嗤之以鼻,冷笑道:“这本来就是你份所当为的事情,居然也敢拿来献宝,难道你不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筵席吗?”    
        我接连又说了几种报答方式,结果莫琼瑶的脸色越来越寒,最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恶狠狠地道:“谁稀罕你那些定国安邦之策啊?琼瑶要的是你对人家的报答,私人的,明白吗?”    
        我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不关心国家大事,顾及的反倒是儿女私情。根据数月来的表现,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一刻,那位雄才大略、高瞻远瞩的女皇陛下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名分外渴望情人呵护的小女人。若我此时还执迷不悟的话,那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    
        一念及此,我再不犹豫猛然将她搂在怀里,并把嘴凑了上去。她起初有些挣扎,可当我微笑着挨近她,脸对着脸,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眼神开始迷惘,慌乱,最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也变得软绵绵的,不再有抗拒,也不再有任何动作。    
        不记得我们的嘴唇是怎样相遇的,只记得那是多么甜蜜、多么醉人的亲吻。亲吻是那样的热烈,也是那样的密集,数也数不过来,如同无法胜数的五月田野上盛开的鲜花。那一刹那,世界在人间消失了,所没消失的只是我们这一双抵死缠绵的激情男女了。    
        良久,唇分,莫琼瑶用两手勾住我的脖子,头往后仰,星眸迷离地道:“轻侯,难道在你眼中,人家竟是一个只想着开疆拓土、成就不世功名的野心家不成?”    
        我没有答话,因为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唯有默默地听她说才是正途。    
        果然莫琼瑶也没打算让我回答,她呢喃自语道:“你以为人家愿意吗?如果可能琼瑶真想抛开一切一走了之,只要能和心爱的人永远厮守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在别人眼中,我是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拥有高唐帝国数千万子民的敬仰和拥戴,享受着普通人梦寐以求的富贵荣华,可是这些在琼瑶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人家只想每一刻陪伴君侧,享受无限温存与柔情,做一名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小女人,那才是琼瑶心中最渴望的事情。适才你进来的时候,我望着九龙墩在想,争夺那副宝座的人都好傻好傻,他们自以为会得到梦想中的一切,其实却失去了曾经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    
        “琼瑶,我……”莫琼瑶用柔荑轻轻地掩住我的唇,截断了下面的话,一往情深地道:“轻侯,你答应人家一件事好吗?当南疆大军拥有足够实力征服整座深蓝大陆的时候,你要娶琼瑶为妻。届时人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皇位禅让给你,不管你把高唐帝国继续维持现状,还是划为高唐领把它变成成深蓝联邦的一部分,这些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琼瑶可以成为你的小娇妻,可以为你生儿育女,可以……”    
        我感动莫名地道:“琼瑶,你对我太好了!”    
        莫琼瑶温柔地摩挲着我的脸颊,眼神中充满了幸福与满足。她浅浅一笑道:“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并为实现它全力以赴。在遇到你之前,琼瑶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只有父皇和师尊强加给人家的他们的理想,统一高唐八岛,恢复帝国昌盛。现在人家已经完成了任务,接下来该为自己而活了,何况琼瑶也终于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那就是你。轻侯,琼瑶的梦想就是看着你,我的夫君成为结束兵荒马乱的深蓝大陆政局,帮助亿万百姓脱离苦难的救世主。你必将得到万万人世世代代的景仰与膜拜,而琼瑶只想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你完成不世功业。”    
        我沉默了,只是无言地紧紧搂着她。相隔半晌,才蓦然想起她说的话,居然和李德宗和卡尔•麦哲伦阐明志向之语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不禁哑然失笑讲给她听。    
        莫琼瑶郑重其事地道:“轻侯,你千万不要低估自己的实力啊!试想短短两年之间,谁能消灭塔卡玛干盗盟一统南疆,谁又能挫败天下无敌的哈•路西法引发南征,谁还能挑战三大宗师却迄今安然无恙,谁更能赢得慕容无忧、欧鹭忘机、以及我和明娜的青睐呢?你扭转了整座深蓝大陆的局势,哪管以翻手为云覆手雨来形容都一点不嫌过分。李德宗和卡尔•麦哲伦恰好是清楚地看到了这些,才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你的,从这种当机立断来看,他们不愧是一方人杰,确有辅佐你成就一番伟业的资格。”    
        我被夸得老脸微红,心中暗忖道:“我的娘啊,就算你说的全是实话,这样当面讲人家也会不好意思的嘛!”    
        莫琼瑶浑然没有注意到我的窘态,怅然又果决道:“如今诸事已了,你的高唐之旅也该结束了,明天就启程回南疆吧!朱翊均和‘海浪’号将随同前往,反正国内暂时也不需要他坐镇,有朱家其他人应付基础建设足矣!同时趁着这次机会,也让他去好好见识见识南疆独步天下的军备技术,如果需要的话,他就留在南疆不用回来了。”    
        我又惊又喜,惊的是莫琼瑶肯放朱翊均去南疆,喜的是在军备研制领域里,除慕容无忧、慕容炯炯外,南疆又要增添一名宗师级人物了。    
        莫琼瑶轻蹙娥眉,苦笑道:“唉,本来人家是不愿意放人的,岂料也不知道慕容炯炯跟他说了些什么,这家伙三天两头跑来找我,说无论如何都必须去南疆看看,还差点给我来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简直让人家哭笑不得!后来想想索性把这个精神病交给你带走算了,其实也唯有南疆那种拥有无穷资源的地方,才能提供给他潜心研究技术的最佳土壤,并结出最丰硕的果实。”    
        古语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对于我来说则是“千将易得,一匠难求”。亲眼目睹并亲身体验了慕容无忧的连射机弩,慕容炯炯的“忘忧”骑士铠,以及朱光熹、朱翊均叔侄联手搞出来的“海狼”号潜艇和“鬼眼”夜视镜的强大威力后,我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先进技术无与伦比的重要性。可以这么说,我之所以能够获得一连串匪夷所思的胜利,一方面要归功于天生就擅长玩弄阴谋诡计的禀赋,另一方面则要归功于军队拥有大陆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两者的结合才使我所向披靡、无与争锋,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持这种优势,绝不允许任何人插手破坏。    
        想到这儿,我心中蓦然一紧,生出一种极度不安的危机感,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不行,我一定要杀了他!”    
        莫琼瑶大吃一惊道:“轻侯,你怎么啦?”    
        我的神智倏然清醒,见她清澈明净的星眸正充满忧虑地凝望过来,不禁暗骂自己愚蠢透顶,居然把如此重大的事情宣之余口,偏偏一时半刻又找不到合适的谎言来弥补,只好幽幽地长叹一声来做缓冲,意识海内则疯狂地寻找另一个可恶的家伙来“杀”。    
        转瞬间,我脑海中灵光一闪已想到了一个现成的替代品,于是不待莫琼瑶第二次询问,即恶狠狠地道:“我一定要杀了独孤飞鹰。”    
        莫琼瑶起初有些不解,随即幡然省悟,感动莫名道:“轻侯,你是担心他会对人家不利吗?”    
        我心中发虚,但是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只能错有错着继续演下去了。反正独孤飞鹰也在我的黑名单上名列前茅,只不过不是最迫切需要干掉的目标罢了。    
        我郑重地点头道:“不错,此人武功臻达一级武神境界,甚至邪门到能够返老还童,实乃除三大宗师外,我所遭遇过的最强悍高手之一,留着他在高唐八岛实在太危险了,若不干掉他,我又怎能放心地返回南疆呢?”    
        莫琼瑶哑然失笑道:“轻侯啊轻侯,你怎么关心则乱呢?一来独孤家有求于我们,在交易完成前,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还要派出高手保护我方所有要员的安全,避免其他势力插手破坏而节外生枝。二来人家已经开始着手组建‘狮鹫’部队,另外还通过金雕传书,以保护内廷安全和内阁成员就职为理由,邀约四大贤者和其他老一辈高手统统迁居清明宫。他们最在乎的莫过于自己的门派在高唐八岛的势力范围和影响力,有这等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哪还不欣然从命啊?何况就算他们淡泊名利,毕竟也要充分考虑到得罪朝廷的后果和弟子的仕途,不想来也得来。所以,人家会有好多好多的免费保镖,绝对不是一个人哩!你就放心地去吧!”    
        我欣慰地点点头,旋又赧然道:“嘿嘿,是我糊涂了。唉,一想到有人会对你产生威胁,我第一个直觉反应就是做掉他,却忽略了其他方面的事。不错,就算要做掉他,也得等咱们与独孤家的交易结束,好好地坑他们一笔巨款之后哩!”    
        莫琼瑶媚而含嗔地白了我一眼,说道:“真是个小财迷,什么时候都忘不掉赚钱!”    
        我干笑着蒙混过关,脑海里掠过的却是兰若寺、巴雷特、以及那颗威力无穷的“炽天使之泪”。其中最令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兰若寺,这个死老头的创造力实在是太惊人了,一旦为敌所用,简直会给南疆带来灭顶之灾。目前尽管双方相安无事,但以后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谁能保证他不会发神经,某一天突然心血来潮,为了要铲除我这个转世魔皇,索性研制出第二门碎星大炮,并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架在我的卧室外面轰一炮呢?最保险的做法当然是斩草除根,一劳永逸,省得心中总是留有阴影。那颗“炽天使之泪”也必须弄到手,想想第二门碎星大炮掌握在自己手中,睡觉也踏实多了不是吗?嘿嘿,不过这手法必须干净利索,别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才好。    
        莫琼瑶见我久久不语,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凝望着虚空,不禁醋意大发地狠狠掐住我软肉,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顿时疼得我充满歪歪的梦想翅膀折翼,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她不依不饶地道:“跟人家在一起的时候,不许你想别的女人。”    
        “哎哟!哎哟!”我一边连连呼痛,一边蜜语甜言道:“冤枉啊冤枉,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的姑奶奶,现在俺哪还有心思想别的女人啊?我刚才是在琢磨,啥时候能够统一大陆,让每个深蓝人都知道,柳轻侯背后有一位象琼瑶这样的聪明贤惠、温柔体贴、大方得体的夫人呢!”    
        莫琼瑶听得心花怒放,眼睛都笑成了两弯月牙儿,嘴里却强自掩饰着娇嗔道:“油嘴滑舌之徒,人家信你才怪哩!”    
        我连忙抛开所有杂念,信誓旦旦地,仿佛不要钱似的炮制出最浪漫动听的情话,一股脑儿地灌入莫琼瑶耳朵里给她洗脑。同时俯身一捞,将她柔嫩无匹的娇躯横抱在怀中,大步流星地朝着地极殿后的寝宫走去。    
        她失声惊呼道:“哎呀,你要做什么呀!”    
        我好整以暇地道:“去祈求上苍赐予我们后裔啊!难道你以为什么都不做就可以生儿育女吗?世界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啊?”    
        莫琼瑶闻言羞不自胜,不断地用粉拳砸着我宽阔雄壮的胸膛。    
        这一刻,看着媚眼如丝的她,我感到无限满足和喜悦,似乎连离愁都平淡了许多。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蓦然间,耳畔传来一把令人销魂荡魄的叹息,紧接着莫琼瑶呢喃道:“轻侯,好好地爱人家吧,让琼瑶彻底忘记明天你即将离开的残酷事实。”    
        ●●●这是一个明媚清新的早晨,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起了小小的白浪,晶莹剔透的露珠一滴一滴地撒在御花园内的花瓣、草径和树叶上,殿顶的七宝琉璃瓦也沾满了露水,银子似的闪闪发光,雄伟壮丽的清明宫就沐浴在一片玫瑰色的晨曦中,天机楼倏忽传来的低沉悠长的钟声宣告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精神百倍地跨出寝殿,背后的龙榻上是黎明时分才倦极而眠的莫琼瑶。这妮子昨夜表现得太疯狂了,直到筋疲力尽才肯求饶服输,弄得我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差点爬不起来。    
        我脑海中正回味着昨夜那一幕幕香艳火辣的场景,耳畔蓦然传来一把清脆甜润的声音道:“咦,你起得好早啊!”    
        我循声望去,只见莫芙蓉袅袅婷婷地伫立在地极殿左翊门内,俏脸上满是惊奇地望着我。她背脊挺得笔直,刀削似的香肩和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勾勒出的弧线美好而修长,使人情不自禁地会想把她揽入怀中轻怜蜜爱。    
        我微笑道:“呵呵,为什么你好像很惊奇的样子?”说着迈步走上前去。    
        莫芙蓉感到我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以及越来越迫近的雄壮身躯,不由得玉颊霞烧道:“没……没什么!”言罢手忙脚乱地把一份文件藏到了背后。    
        这种小动作焉能瞒得过我,一搭眼儿我就看清那是一份橘红色封皮的绝密档案,根据保密级别有权浏览它的整个高唐帝国只有三个人,莫琼瑶、我、莫芙蓉。莫非她刚才来送过档案,恰好亲眼目睹了我和莫琼瑶翻云覆雨的情景不成?    
        这个念头使得我颇感意外和刺激,顿时小腹一热,本来彻夜鏖战后无精打采的小兄弟,也瞬间变得精神抖擞,随时能够进入战斗状态了。    
        “啊!”在娇呼声中我一把将莫芙蓉搂到怀里,既而用热吻封住了她柔嫩的嘴唇。    
        小妮子果然动情了,她反应得异常热烈,不但轻吐丁香供我肆意轻薄,更用两条玉臂搂住我粗壮的脖颈,使得娇躯能够亲密无间地紧紧贴着我,期间连那份文件掉到地上也不管了。    
        可是当我想要将她抱起走进寝殿的时候,却被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她用一种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颤颤地羞怯地道:“不要……别……这几天人家不……不太舒服嘛!”    
        “晕,关键时刻怎能这样……哦,难怪昨晚她没在,原来如此!”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旋又幡然省悟到离别在即她却一直避而不见的真正理由。    
        莫芙蓉小心翼翼地偷眼瞅着我,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相隔半晌才怯生生地在我耳畔说道:“轻侯,你没生气吧?”    
        我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莞尔一笑道:“怎么会?”言罢话锋一转,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一大早跑过来报告啊?”    
        不知不觉间,那份绝密档案已被我吸入掌中,并翻开了首页。    
        见谈到正经事了,莫芙蓉立刻脱离了我的怀抱,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发髻,说道:“这份档案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东西,专门用于记载我们与印第安纳群岛诸部之间的交往。因为写得很详尽,所以我就找出来翻翻看,应该对处理一些意外事件有点帮助。譬如昨晚收到的那张拜贴……”    
        我眉头微皱,沉声道:“拜贴?谁递交给你的拜贴?”    
        莫芙蓉郑重地道:“是印第安纳商会驻高唐帝国支会会长巴吞鲁日杰。他没说是什么事,不过通常这些商会都代表着整个民族的利益,因此很有一见的必要,看看他们要搞什么鬼。另外这份拜贴不是直接交到我手上,而是通过金瓯岛朱家转呈的。”    
        我不禁愣了一愣,哑然失笑道:“呵呵,这个巴吞鲁日杰的做法,倒是跟独孤背水同出一辙,都是先找朱家试探,发觉如今朱家已无权决定武器买卖后,再拜托其转交到我们手上啊!不过在消息方面他可比后者灵通许多,最起码知道你这位首相大人比户部相李德宗的权力要大一些啊!”    
        莫芙蓉一点即透道:“你的意思是,他也是为了我们的战舰买卖而来?”    
        我胸有成竹道:“差不多吧!只是跟独孤背水不同的是,他们可能会竭力地间接促进我们卖战舰给独孤家,以继续保持从南征东线战场上获益。嘿嘿,具体详情还要这位支会长大人亲自给我们解答。嗯,你和他约定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面?”    
        莫芙蓉干脆利落地道:“现在,武德殿。”    
        我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苦笑道:“他倒是挺着急的嘛,早餐都不让我吃就跑来了。”说着旋又露出一抹诡异绝伦的冷笑,幽幽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叫他多等一会儿好啦!”    
        莫芙蓉奇怪地问道:“你……不马上去见他?”    
        我哈哈大笑道:“当然不,因为我要看看他带来了多少诚意,等候的时间越长,谈判中能在他那里得到的好处就越多啊!呵呵,这是书本上没有记载的谈判技巧,你要牢记哦!敲竹杠的时候,很管用的!”    
        莫芙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嘴角调皮地翘起,露出一抹阳光灿烂的微笑,天知道她想用刚刚学到的这找去找哪个倒霉蛋儿去试验。    
        ●●●我酒足饭饱后,嘴里哼着高唐小调儿,脚下踩着四方步走进武德殿的时候,那名印第安纳商会驻高唐帝国支会会长巴吞鲁日杰已经不知站起坐下多少回了,眼下正万分焦虑地走来走去,一副热锅上的蚂蚁模样。    
        他中等身材略微偏瘦,约七尺五寸高,一百五十斤的体重。粗松的黑发下,是一张黝黑光亮的脸膛,五官端正,长着一个鹰钩鼻子,一双十分严肃的深褐色眼睛,偶尔会放射出极为犀利逼人的目光。    
        他的举止很有贵族气派,衣着更显雍容奢华。    
        眼前的巴吞鲁日杰穿着一件绿、黄、红三色锦缎构成的庄重而喜庆的长袍式礼服。刚刚利用早餐时间做足功课的我才知道,原来印第安纳商会的会旗就是由这三种颜色构成,绿色象征着森林和希望,黄色代表诚实、宽容和自尊,红色显示热情。无疑从外交礼节上,他依照惯例对东道国新一届朝廷表达出了极高的敬意。    
        不过在如此正规和严肃的场合上,他仍难以掩饰想要炫耀财富的拙劣本性。从领口开始沿胸而下每隔两寸的双排纽扣眼儿里,露出的皆非普通绳结,而是一颗颗璀璨夺目的漂亮钻石;左胸位置还别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徽章,它呈玫瑰花蕾状看起来栩栩如生、娇艳欲滴;最引人瞩目是他那只肤色接近纯黑的右手中指戴着一枚分量很重的绿宝石图章戒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上面镌刻着一幅独角兽图案,那是印第安纳部落共同体中身份极高的特权人物才允许佩戴的身份标志。   
        


第廿三卷 忠诚  第六章 抢劫

    总而言之,巴吞鲁日杰给人的感觉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他的神情极为倨傲、眼神刻薄而自以为是,还很咄咄逼人,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强烈的优越感,好像非常自信能够应付一般人感到束手无策的局面。尤其令人讨厌的是虚伪,我乍一入殿的时候,他立刻就收拾情怀装作若无其事,好像刚刚那个心急火燎的家伙跟他没有半点干系一般,顿时让我诡计得逞的成就感大打折扣,心里极为不爽。    
        我不禁暗暗冷笑,忖道:“他奶奶的熊,老子就让你装蛋,看你能够撑到几时!”我一边想一边走到他对面的席位坐下,静静地等待事态的发展。    
        直到此刻他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脸上表现出一副恭恭敬敬模样,右手虚按左胸躬身施礼道:“巴吞鲁日杰谨代表印第安纳元老院院长霸西安塔菲雷阁下,向高唐帝国七海王朝表达最诚挚问候和最衷心的祝福,愿女皇陛下青春永驻,万寿无疆。”    
        他的高唐语说得十分完美和严谨,显然是下过一番苦功,难怪会被委派到阁道岛来,成为印第安纳商会在高唐帝国境内全权负责所有事务的一方诸侯呢!    
        按照礼节,我欣然地代女皇陛下领受了他带来的美好祝福,随即站起身来走上前去,用双手把他搀起,矜持地微笑道:“尊敬的霸西安塔菲雷阁下实在是太客气了,碧胜蓝谨以高唐帝国摄政王的身份,代表女皇陛下郑重地感谢他的好意,同时也祝愿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由于尊贵的女皇陛下连日来操劳过度而偶感风寒,目前正在休养之中,所以就全权委托本王来处理邦交方面的事宜,希望贵方莫要见怪才好哦!”    
        我一边堆砌着华丽辞藻,一边施展熟极而流的《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悍然侵入了对方的意识海内对记忆区进行疯狂复制。弹指一挥间,印第安纳各部的民族语言、风俗习惯、政治架构、军事编制、贸易活动、重要人物、阶级矛盾、武功心法、丑闻秘辛等等信息就统统了然于胸了,最重要的是,我还知晓了他此行所要达成的真正目的。可怜此时的巴吞鲁日杰还在暗暗奇怪,刚才怎么就精神恍惚了一下,浑然没有察觉这一轮谈判的底牌已被对方清清楚楚地掌握了。    
        二人重新落座后,巴吞鲁日杰开门见山道:“尊敬的摄政王阁下,其实鄙人除授命前来恭贺贵国女皇陛下一统高唐八岛之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与贵国协商。”    
        我饶有兴致地道:“哦,是吗?你说来听听!”    
        巴吞鲁日杰暧昧地一笑,说道:“听说风云帝国准备向贵国购买大量战舰,不知可有其事啊?”    
        我佯作大吃一惊,随即恢复正常,断然否认道:“那不可能!要知统一战争中帝国各大舰队损耗舰只数以百计,此时自己用尚且不够,哪有剩余战舰供给他人啊?”    
        巴吞鲁日杰见状也不反驳,只是轻描淡写道:“但是昨晚有人看到新任户部相李德宗阁下,带着两名天堂高级成员,进入了月波楼啊!摄政王阁下可能不知道,这座月波楼乃是风云帝国四大家族中的独孤氏在高唐经营多年的数百所产业之一,更属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据点。当然也不排除他去消遣的可能性,可是在一番激烈争吵后,叫月波楼的大掌柜唐三彩恭恭敬敬地送出楼外,这种待遇可不太像是普通造访哦!另外鄙会还收到一份情报,就在数日前独孤氏派来了一名地位极高的大人物来到阁道岛,目的就是向贵国购买战舰,下榻的地方恰恰也是月波楼,这未免也太巧了不是吗?还有……”    
        巴吞鲁日杰还要继续喋喋不休地讲下去,就听耳畔传来“啪!”地一声巨响,我已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巴吞鲁日杰,你太放肆了,简直是无法无天!在高唐帝国的领地上,你竟敢命令手下私自监控我国内阁成员兼六部相之一,素来对女皇陛下忠心耿耿的李德宗阁下,不知到底是何居心?事后你还敢跑到皇宫大内来挑拨是非,是不是藐视我高唐无人啊?”    
        巴吞鲁日杰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在我发怒的一瞬间,他眼中甚至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好像我真会一怒拔剑宰了他似的。我心中暗暗好笑,脸上却乌云密布,两道目光愈发阴冷透亮,仿佛能透视人的灵魂,目不转睛地瞪视着他。    
        两人一站一坐,局面就这样僵持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无声流逝。    
        相隔良久,巴吞鲁日杰终于从巨大惊吓中缓过劲儿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尊敬的摄政王阁下,您……您误会啦!鄙会提供这个信息完全是善意的,丝毫没有企图离间贵国君臣之意。另外关于消息来源,也不是监控户部相李德宗阁下得来,而是监控独孤氏在高唐的据点得来的。这……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啊,怎可混为一谈呢?对贵国鄙会向来都是礼敬有加,决不敢亵渎半分哩!”    
        此言一出,我才故意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重新坐回原位,脸色和目光都柔和了许多。随后我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多谢贵方的善意提醒啦!嘿嘿,其实这是帝国方兴未艾,各种安全机制尚不健全所致,怪我们自己疏忽大意。但是这种特殊状况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女皇陛下和本王也绝不允许今后再发生类似事件!如果再度发生贵方监控到我方朝廷大员行踪的情况,就休怪高唐帝国单方面宣布你们为不受欢迎的人,统统驱逐出境,同时绝不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本王不是在开玩笑,也绝不会拿帝国尊严来开玩笑!”    
        巴吞鲁日杰连连称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眼神中却有一抹轻蔑闪逝,很显然他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甚至对我的说辞不屑一顾。如果不搞监控,不搜集情报,那还设立商会分支机构干什么?难道真有人天真地以为,代表一个民族利益的大商会和普通私人商会一样,职能仅仅是买卖东西赚钱差价吗?提出这种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要求的人,是不是脑子里面缺根弦儿啊?    
        我把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却权充没看见,刚刚那番说辞就是要给对方留下一个我武功极高、刚愎自用、暴躁易怒、冲动弱智的假象,好让他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果不其然,巴吞鲁日杰按照我设定的步骤一点点演了下去。他对我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式的吹捧和恭维,直把我夸得是天上地下无双无对,我当然是乐于聆听,表现得两眼眯缝,连连点头,大有把他引为平生知己相逢恨晚的模样。    
        又过了一会儿,当巴吞鲁日杰自以为得到了我足够多的好感之后,才施施然地话锋一转,问道:“王爷,不知您对当今大陆形势有何看法呢?”说着他怕我这个“草包”听不明白,赶紧又提醒一句道:“鄙人指的是两大帝国交战,我们深蓝六族应该采取的策略方面。”    
        我大大咧咧地故示亲密道:“老巴啊,这还用说嘛?当然是让他们打得越热闹越好啊!以往他们在碎星渊要塞小打小闹的时候,总能分兵骚扰六方各族,眼下好不容易动真格的啦,自然是要火上浇油,添柴加草啊!最好能让它们两败俱伤,永远都不能恢复元气,这样咱们深蓝六族才能过得安心不是!”    
        巴吞鲁日杰见我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不禁暗暗露出一丝得意表情,紧接着问道:“王爷,那您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去促成那种效果呢?”    
        我张口结舌道:“啊,这个嘛……”    
        巴吞鲁日杰见时机成熟,侃侃而谈道:“鄙人倒有一计,只是考虑不够周详,还请王爷点拨!”    
        我装作就坡下驴的模样,连忙道:“你说你说,本王听听,顺便指点指点你!”    
        巴吞鲁日杰心中暗暗冷笑,表面却恭恭敬敬地道:“目前两大帝国交战正酣,焦点主要集中在东海二十八郡。由于我方在战舰方面的大力援助,恺撒帝国拥有了近似无敌的海上力量,一举全歼了风云帝国的东线舰队,并死死地切断了他们的海上补给线,使其陷入重围进退不得。如果秦九想要顺利突围的话,必须得到大量战舰的支援,可是风云帝国短期内根本没有那么强的制造能力。据说南征所用的三千五百艘战舰,乃是他们准备了数年时间,集全国能工巧匠才搞出来的东西,要想再造一批谈何容易呢?于是风云帝国要挽救秦九的东线集团军群的话,只剩下一条活路可走,那就是向高唐帝国购买现成的战舰来用。”    
        说到这儿,巴吞鲁日杰停顿了一下,等我充分理解了刚才那番话的涵义后,才继续说道:“您刚才不是说要火上浇油、添柴加草,以削弱两大帝国的实力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您说服女皇陛下同意出售战舰给独孤氏,那么就达到目的了不是吗?试想被恺撒帝国狠狠地咬了一口的秦九,有了转败为胜的本钱后,焉肯轻易放过反咬对方一嘴的机会呢?这样一来我族和贵国即可不断地从造船业得到巨额利润,持续地充实国库了不是吗?呵呵,这种损人利己的大好事,您不会拒绝吧?嗯,不过贵国户部相李德宗阁下,好像没有看到这一点昨夜就断然拒绝了独孤氏的提议,这可不太好呢!”    
        我一边听一边不断地点头称是,正当巴吞鲁日杰以为局面已经完全被他掌控的时候,旋又突然问道:“不错,那个李德宗确实目光短浅了一点。可是贵方介绍给我国如此重要的赚钱门路,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巴吞鲁日杰怔了怔,想不到“草包”如我居然能够问出如此尖锐的问题,连忙笑眯眯地道:“王爷,鄙人刚才讲过了,如果高唐帝国不参加这场游戏的话,风云帝国东线部队就必然会全军覆没,那种结果也将导致恺撒帝国停止从我族继续订购战舰,所以我方才……”    
        我断然摇头道:“不对吧?本王怎么听说是另外一种情况呢!如果恺撒帝国真地全歼了风云帝国东线部队的话,第一个倒霉就是印第安纳部落共同体吧!在勒•路西法麾下的黑族军队,不是一直对贵方领土虎视眈眈的嘛!此番你们名正言顺地赚钱了那么多利润,恰好可以借此名目入侵印第安纳群岛报复啊!嘿嘿,贵方的战斗力我虽然没见识过,但是黑族军队的野蛮强悍我是早有耳闻地,所以贵方要我国参加这个游戏,更多地是从自身利益考虑的吧?这样的话,本王是很难说服女皇陛下同意你们的建议哩,除非……唉,很棘手啊,这上上下下需要打点的人太多了,有哪位大臣嘴巴稍微不太牢靠,嘿嘿,贵方的建议恐怕就得被否决掉呢!”    
        巴吞鲁日杰本来听得冷汗涔涔,不知为什么那个弱智的摄政王突然变得睿智起来,直到等对方说完最后一句才恍然大悟,心里暗骂道:“他娘的,我说这个笨蛋怎么变聪明了呢!原来是想从我这里捞取好处啊!”    
        一念及此,他立刻走到近前低声说了一个数字。结果我诧异之极地瞅着他,好像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一般马上就要起身拂袖离去,吓得巴吞鲁日杰连连加码,可是我根本就不甩他继续朝着殿门走去。就这样两个人拉拉扯扯地迤逦而行,最后在距离殿门一步的地方,终于达成了共识。    
        印第安纳商会将提供给我五千万金币的巨额资金,当作疏通上下关系的交际费用,另外还要以私人馈赠的方式送给我两条钻石项链,一条是“永恒”,另一条是“希望”,皆为深蓝大陆家喻户晓的顶尖珠宝。前者的链坠是一颗梨形的深蓝钻石,重约四十六令(令是深蓝大陆钻石特有的重量单位,一令约为一钱的二十五分之一),后者的链坠是一颗梨形湛绿钻石,重约四十一令,两者皆为同颜色钻石中无出其右的王者。    
        根据巴吞鲁日杰的记忆得知,以上资金和物品,乃是那位名叫霸西安塔菲雷的元老院院长准备付出的代价底线,尽管还有举世闻名的“印第安纳之星”此番没有勒索到手,不过想来那颗镶嵌在火神权杖上,作为元老院院长权力传承象征,重达五百三十令的水滴形透明钻石,除非被抄家灭门,否则他们绝不会轻易交出来就是了,所以我总算还是感到了一点点满足。    
        这一轮谈判,巴吞鲁日杰没占到半点便宜,堪堪在上司规定的贿赂底线上勉强达到了外交目的,情绪不禁异常沮丧,也没心思再多说什么,客套了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武德殿。当然临走前他留下了两只精致绝伦的香檀木匣和一张自由都市联盟开据的五千万面额金票。    
        “咿呀!”武德殿左上角的墙壁倏地变成一扇暗门被推开,莫芙蓉兴奋莫名地从里面走了出来。适才在密室中,她亲眼目睹了谈判全过程,亲耳聆听了交锋中的每句话,此时那双明亮妩媚的星眸里写满了惊讶、顿悟及崇拜,我知道如今她对敲诈勒索这四个字的理解,绝对已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是她接下来的评语却叫我着实不敢恭维。    
        莫芙蓉毫无矫饰地道:“我的天啊,如果你这也叫谈判的话,恐怕世上就再也没有抢劫那回事了。”说着欢天喜地地瞅着已被这句话打击得陷入石化状态的我,咯咯地娇笑不停。    
        相隔良久,我才于恢复正常,摇头苦笑道:“嘿嘿,抢劫就抢劫吧!不过既然做了强盗,就要敬业,需把所有肥羊都抢得一贫如洗才好嘛!”    
        莫芙蓉听得连连点头称是,两眼精芒闪烁,俨然一副待人而噬的小饿狼模样,显是再次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实践一下刚刚习得的招式。    
        她急切地问道:“我们下一个目标是不是独孤家?”    
        我郑重其事地道:“是,不过你没份儿参予。因为那是高唐天堂和风云天马两大集团之间的民间交易,作为高唐帝国首相代表官方介入可绝不是什么好主意,那将彻底改变整个事件的性质和意义,将来若被恺撒帝国追究起来,也不好推脱干系。”    
        莫芙蓉闻言沉思片刻,仔细咀嚼了一下我的话语后,俏脸上兴奋激动的神色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冷静的表情。    
        我微微一笑,称赞道:“呵呵,这才有首相大人的风范嘛!记住了,做任何事都要镇定从容,三思后行,鲁莽躁动得来的结果只有失败。”    
        莫芙蓉肃容道:“是,芙蓉知道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遂把两只香檀木匣和那张金票递给她,说道:“这些东西暂时由你保管,待琼瑶醒来后再交给她处理吧!我想你们姐妹戴上‘永恒’和‘希望’的时候,一定会很好看哩!”    
        莫芙蓉聪明绝顶,听我语气不对,立刻问道:“你……难道你现在就要离开吗?”    
        我轻轻摩挲着她的玉颊,长叹道:“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高唐八岛诸事已了,该是我返回南疆的时候了。何况我和卡尔。麦哲伦都是一方霸主,长期不在领地内,唯恐发生不测啊!不过你别难过,处理完卡尔的麻烦后,差不多也该进军米洛斯大草原了,届时我们即可相会,一个多月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莫芙蓉嘟着樱桃小嘴生了半晌闷气后,楚楚可怜道:“那……那你要快点办完哦!在这段时间里,芙蓉会尽心尽力地辅助姐姐处理好国家大事的,你不用担心我们,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她刚才硬要跟着我回南疆的话,还真不知如何拒绝才好,幸亏她非常识得大体,知道莫琼瑶需要一名可靠的人在旁辅助离不开她。    
        此时,武德殿外一名九曜卫恭谨地道:“启禀王爷,和平王和忠信王求见!”    
        下一刻,我和莫芙蓉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倏地一齐哑然失笑,所有离情别绪皆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即将展开下一轮“抢劫”的兴奋喜悦之情。不知当李德宗和卡尔。麦哲伦晓得,被我和莫芙蓉当成“盗贼团”同伙的时候,表情是否会精彩绝伦呢?    
        ●●●    
        高唐历七海元年六月九日午时,在稷下港内停泊了一天两夜的东海舰队,终于完成了全部补给,八百余艘战舰浩浩荡荡地驶离海湾,开始了回家的旅程。    
        彻底翻修过一次的旗舰“希娅”号四层舰桥上,我手扶栏杆遥望着渐渐模糊的阁道岛心乱如麻,真说不清究竟是何滋味。于是就那么呆呆地伫立着,直到阁道岛在视野内完全消失,才怅然返身走向议事厅。    
        “咿呀!”室门乍开乍合,我步入厅内,一抬眼正瞥见卡尔。麦哲伦坐在窗前品茗听涛,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悠然闲适。    
        他听到门响,仿佛早就料到是我似的,头也不回道:“刚刚收到从阁道岛发来的三封金雕传书,一封是给我的,另两封是给你的,在桌上自己看吧!”    
        我依言望去,果然在会议桌上发现了两封火漆完好无损的信件,其中一封很薄,另一封却很厚。我撕开很薄的那封信抽出来一看,原来是与天马集团签订的战舰买卖协议。    
        我草草浏览了一遍,本来颓废沮丧的心情顿时不翼而飞,因为它的内容实在是太令人振奋了,情不自禁地让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又重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风云帝国天马集团-高唐帝国天堂集团战舰采购协议》原文内容如下:“为消灭日渐猖獗的海盗,天马集团特向天堂集团购买一批战舰,其中包括‘狂鲨’级巡洋舰一百四十四艘,‘海豚’级驱逐舰九百二十艘,‘龙虾’级护卫舰两千八百八十艘,总金额为六十亿金币。其中天马集团高唐分部名下的五百四十三处资产抵价三十九亿六千万金币,另二十亿零四千万金币以现金形式支付。交货日期为高唐历七海元年六月十三日(风云历八百一十一年六月十三日),交货地点为高唐帝国库州岛鸿基港。签署人:李德宗(加盖天堂集团总裁印绶)、独孤飞鹰(加盖天马集团总裁印绶)。”    
        再次看完这份协议并确认内容无误后,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熊,这回独孤家可是赔了血本啦!不知道独孤阔海看到协议内容后,会不会直接口吐白沫晕倒在地呢?嘿嘿,老李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奸商啊!战前的大陆军备市场上,一艘护卫舰单价二十三万金币,一艘驱护舰单价六十二万金币,一艘巡洋舰单价一百五十万金币,若按照协议规定的数量来计算,最多也不过就十四亿五千万,现在他愣是翻了四翻多卖给独孤家,真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啊!还有若我所料不差,天马集团高唐分部的资产肯定也被他贬得一无是处,估计能保留原价值的三分之一就谢天谢地了,这家伙趁火打劫,里外里硬生生地从这单生意里弄去了不下一百二十亿金币,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    
        卡尔。麦哲伦闻言回过头来,莞尔一笑道:“呵呵,那是当然啦!要不你以为人家的绰号‘点石成金’是白叫的啊!”    
        我笑嘻嘻地连连点头称是,同时抽出第二封信,结果发现里面不是信纸,而是一本花名册。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近三千人的身份资料,这些人都是由高唐帝国七海王朝委派到南疆去学习、工作及考察的人员。其中包括“狮鹫”部队五行高手五十人(金木水火土每系十人),金瓯岛朱家的能工巧匠五百人,高唐帝国兵部下属十三支军团各级少壮派军官一百五十六人,高唐八岛下属各级官吏八十人,天堂下属各行各业商会代表四百二十二人,高唐帝国礼部下属各院学者一千五百五十八人(这些人皆精通风云语和大陆语)。当然花名册上未包括驾驶“海狼”号的五十名“海豹”队员和“海狼”号的设计者朱翊均,因为他们现在属于新月盟的最高机密,当然要与普通人物区别对待。    
        我瞠目结舌地翻完最后一页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我的天啊,芙蓉还真不客气啊!她说想派一些人到南疆去看看,所有费用皆由塔卡玛干府财政承担,可……可是近三千人的规模也太离谱了吧?那得装满整整三艘‘金虎’级巡洋舰呢!嗯,不过从文化侵略的角度来看,此举对高唐帝国进一步被南疆同化和融合倒是起着不可忽视的巨大作用呢!”    
        正思忖间,卡尔。麦哲伦的声音淡淡地在耳畔响起,说道:“战舰采购协议里面的交货地点好像有点古怪呢!要知库州岛鸿基港位于高唐府东北方,而最有利于独孤家调遣援军南下的城市是位于高唐府东南角、赞高江入海口的凌云城,因为不论是从帝都依靠水路运兵到凌云城,还是到凌云城后直接入海南下都很方便快捷,不久前秦九的集团军群就是沿着这条路线走的。所以按常理说最佳的交货地点应该是天堂岛的般若市才对,因为它与凌云城仅仅隔着一条高唐海峡,两地间的距离最短,更有一条非常安全的航道相通。我想不通,独孤家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明明鸿基港-凌云城比般若市-凌云城足足远了五天路程,还非要选择它不可,正所谓救兵如救火,难道突然之间他们反倒不着急了吗?”    
        我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幽幽地道:“照你说的情况分析,独孤家援军集结的位置可能不在凌云城,而是在与库州岛鸿基港距离最近的谷雨城。这能说明什么?难道是凌云城根本不受他们控制了,不不不,应该是说朝廷准备在近期大举进攻高唐府首府凌云城了,所以独孤家才决定不从那处是非之地入海,因为那必将耽误掉远远超过五天的时间。”    
        卡尔。麦哲伦霍然站起,旋风般转过身来,眼睛里倏忽掠过一抹深沉的乌云。    
        他咬牙切齿道:“他娘的,真没想到这帮老家伙动手的速度居然这么快!我本来以为他们至少要准备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聚齐足够的兵力呢!嗯,看来我们必须加快行军速度,在最短时间内赶回凌云城,那里是麦哲伦家族的根基,绝对不能让他们给霸占了。”    
        说到这儿,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沉声道:“轻侯,我想让阿琼暂时去南疆待一段时间,你帮我安排一下吧!”    
        我郑重地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弟妹的,在塔卡玛干府的一亩三分地内,绝无任何人能够威胁到她们母子的安全。另外你也别太着急,事情未必就像你我想的那么糟糕,可能还有转机也说不定,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的。嗯,为保险起见,我现在就写信通知七海舰队去增援凌云城,你最好也写封亲笔信给凌云城守将,避免届时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卡尔。麦哲伦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排除掉脑海中的所有杂念,重新恢复到了冷静从容的状态。    
        “沙沙……”笔尖飞快地划过纸面,片刻后,两道命令文书已一挥而就。卡尔。麦哲伦即刻唤来一名夜叉卫,命其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将这两封信送抵七海舰队指挥官楚山和凌云城守将裴重岳手中。    
        那名夜叉卫哪敢有丝毫怠慢,躬身施礼后迅速施展身法到极限,旋风般卷出厅外,飞也似的朝着豢养金雕的船舱冲去。    
        卡尔。麦哲伦闷闷不乐道:“希望那帮老家伙识相点儿别招惹我,否则就算豁出这条命去,我也要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我正要安慰他几句,厅外蓦然传来一名夜叉卫的声音,恭谨地道:“启禀家主,先头部队发现了一艘未悬挂任何旗帜的可疑船只,当我们用旗语盘问时,它突然掉头驶向了附近的一座无人荒岛,是否追击,请指示!”    
        卡尔。麦哲伦此时正郁闷之极,哪有心思管闲事,刚要出言打发掉那名夜叉卫,我已抢先一步问道:“那艘船是什么型号?”    
        夜叉卫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答道:“传令兵没说具体型号。”    
        卡尔。麦哲伦见他刻意推卸责任,不禁勃然大怒道:“他没说,难道你还不会问吗?如此稀里糊涂怎么当差!是不是要我亲自去问,然后再告诉你啊!”    
        这顿疾风暴雨般的训斥,吓得门外那名夜叉卫一声都不敢吭,只是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一副不知所措、可怜兮兮的模样。    
        如此一来,卡尔。麦哲伦更生气了,咆哮道:“你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问!”    
        “是,家主!”那名夜叉卫这时才如梦初醒,闪电般射向主桅了望台。    
        目睹此情此景,我不禁暗暗苦笑摇头,没有继续出言安慰他。正所谓关心则乱,卡尔。麦哲伦现在的情绪,恐怕唯有真正得到凌云城安然无恙的消息后,才能恢复如初了,别人怎么劝说都是没用的。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名夜叉卫跑回来报告道:“启禀家主得知,那是一艘经过改装的‘海狮’级中型商船,三层甲板,长约二十二丈,宽约九丈,立有五根桅杆和七块风帆,航速约为十八节,转向极为灵活。经过了望手用魔镜观察,发现它可能装备有大量弩炮类武器。”话音才落,“轰!轰!”一连串闷雷般的巨响就钻入了所有人的耳鼓,显然那不是东海舰队拥有的任何一款武器发出的动静,而是敌人发动的攻击。    
        卡尔。麦哲伦怒极反笑道:“螳臂当车,简直不知死活!”    
        的确凭借一艘商船,即使它被改装过性能极其优秀,也无法和整支东海舰队抗衡的。毕竟每艘战舰上人员和箭石的数量都很有限,早晚会被消耗得干干净净。当日强横无匹的“海神”号战列舰也差点在数十艘战舰围攻下覆灭,何况是区区一艘名不见经传的中型商船呢?所以与其说它勇敢,倒不如说它胆怯,唯恐暴露船只藏匿的秘密而慌了手脚,犯下了任何一位稍有头脑的指挥官都不会犯下的低级错误。    
        不过也正因如此,我对这艘勇气可嘉的商船反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想知道那位愚蠢的指挥官想要掩藏的究竟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我微笑道:“待在舱内也挺无聊的,咱们上去看看?”    
        卡尔。麦哲伦连续发了好几顿脾气,此时也不禁老脸微红地点点头,随即挥手禀退了那名夜叉卫,和我联袂向主桅走去。    
        登上主桅顶端左侧的了望台,我和卡尔。麦哲伦用双筒魔镜锁定敌舰后,都不禁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数百丈外的洋面上,一艘棕褐色的中型商船正与不下二十艘“高唐”级护卫舰打得热火朝天。刚才夜叉卫说那是一艘经过改装的“海狮”级中型商船,此时看来他形容得极不确切,因为那艘船如今表现出来的实力,岂止是经过改装而已,简直就是武装到了牙齿嘛!    
        东海舰队二十多艘“高唐”级护卫舰以铁桶阵把敌舰围个水泄不通,并以五百多架“风云”式重弩炮狂风暴雨般轮番轰炸,每一息至少有三四十枚重达数十斤的铁质弩箭命中敌舰船体。可是敌舰除了船舷和甲板被凿出一个个凹凸不平陷坑外,根本就没有一处实质性损伤,反倒是它的反击让护卫舰群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卡尔。麦哲伦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叹道:“我的天啊,那艘商船居然拥有外敷式钢铁装甲?”    
        我苦笑道:“那还不算稀奇,我们也可以做到,但是……”话音未落,仿佛是要替我说明似的,那艘敌舰左右两舷炮窗内冒出近百道炽烈火光,“轰!轰!”伴随着一道道惊雷般的爆炸声,立有五六艘护卫舰被打得浓烟滚滚、碎片纷飞,中弹处附近的水手也被气浪卷上半空飞出老远,最后手舞足蹈地落入海里。    
        这一幕看得众人呆若木鸡,良久才回过神来。    
        卡尔。麦哲伦气得把拳头捏得咔咔直响,正要调遣“玄武”级巡洋舰上前助阵,以“彗星”级巨型投石机的强大威力把那艘敌舰砸成破铜烂铁,我突然插口道:“且慢,用‘玄武’级巡洋舰对付它,显得我们以大欺小,他们输了也不会服气的。我看不如撤掉护卫舰群,出动‘海狼’号潜艇吧!那些奇怪的火炮威力虽强,但射程却好像有颇多限制,先用‘落雁’箭在近距离摧毁它的三层炮甲板和动力系统,再派近战部队登船,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卡尔。麦哲伦欣然应允,当即命令右侧了望台的传令兵,以旗语通知一直紧跟在“希娅”号附近的“海狼”号潜艇立刻出击。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远处实施围困任务的护卫舰群,忽然齐刷刷地向后方撤去。敌舰顿时失去了攻击目标,正当它为朝何方突围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前所未有的猛烈打击倏忽而至。    
        “蓬!蓬!”一支支巨型铁箭闪电般从海面下射出,连续不断地命中敌舰左舷三层炮甲板各个角落,而每命中一处必然凿出一个直径数尺巨大窟窿。与此同时,一轮接一轮轮密不透风的箭雨疯狂扫过裸露的主甲板、桅杆、风帆及指挥舱,留下了千疮百孔的箭痕,南疆特产的钨钢破甲箭,可不管你的装甲是木质还是钢铁,被射中就绝对是洞穿的结局,绝无第二种可能性发生。    
        敌舰见大势不妙,立刻掉头逃向附近的一座无人荒岛,试图借助海岸附近的复杂地形脱离险境。岂料它却打错了如意算盘,在水下航速高达二十二节的“海狼”号潜艇,就算它秋毫无损的时候也无法摆脱追捕,何况是现在被打得伤痕累累之后。    
        于是,敌舰开始了建成以来第一次充满郁闷和无奈的航行。它要一面规避从四面八方围追堵截的护卫舰群,另一面还要闪躲幽灵般的隐形战舰从水下发起的层出不穷的的凶猛打击。    
        可惜“海狼”号可不管它怎么想,既然得到的命令是摧毁敌舰的武器系统和动力系统,那就根本不需留情了,“落雁”箭和“蜂巢”式钨钢破甲箭,好像不要钱似的对准敌舰疯狂扫射着,直打得敌舰就要变成一堆废铜烂铁也不停手。    
        此时,敌舰主甲板上的五根桅杆被撂倒了四根,七块风帆也有五块成了破布条迎风飘摆,舰体吃水线以上更是一片狼藉,基本上看不到一座完好无损的舱室了。不过,敌舰确实也真够强悍的,即使遭受到那么沉重的攻击,它仍能拖着残躯,硬生生地躲过了十余艘护卫舰群的纠缠,停靠在了那座无人荒岛边缘距离海滩最近的地方。    
        海滩相当宽,一片平展展的细沙,没有一块碎石,也见不到一处水洼。它的一边是大海,另一边是连绵不断的悬崖峭壁,沙滩多少有些向海面倾斜。在海与天之间的蔚蓝的空间,动荡着欢乐的波浪声,那些波浪一个跟着一个的跑上倾斜的沙滩,无休止地拍击着海岸,并把各种玲珑奇巧的贝壳和晶莹闪亮的矶珠海石,从海底深处卷了上来,给这银缎增绣上无数朵金银花饰。    
        我放下魔镜,赞叹道:“好美的风景啊,人间天堂也不过如此!”    
        卡尔。麦哲伦冷酷无情地道:“可惜对敌人来说,这片宽广的海滩就是阿鼻地狱。在没有任何掩体的情况下,除非是深蓝三大宗师亲临,否则休想有一人能够活着逃到另一端去!”言罢恶狠狠地做了一个撮指成刀下切的动作。   
        


第廿四卷 星火  第一章 覆巢

    “呜——呜——呜——”顷刻间,雄浑嘹亮的进攻号角响彻方圆数里,护卫舰群里蓦然窜出数以百计的冲锋舟,闪电般射向敌舰停泊之地。每艘冲锋舟上都承载着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粗略统计全部人数加起来约有一个陆战团的规模。若叫这批如狼似虎的精锐战士登船,恐怕那艘战舰上的敌人再强悍也只能惨淡收场。    
        正当我准备看好戏的时候,心脏骤然疯狂跳动了一下,继而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这种感觉熟悉而又陌生,让我有些精神恍惚且不知所措,随即一段段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使我幡然省悟到那代表着什么涵义。    
        “停止进攻,立刻撤退,船上有——”我心急如焚地狂吼着,无奈下半截话已被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淹没。    
        “轰隆隆!”天地在一瞬间陷入诡异无匹的橘红色光影里,在那片光怪陆离的神秘色彩中,里许方圆内的冲锋舟连丝渣滓也没剩下,统统人间蒸发。随后一朵硕大无朋的蘑菇云升腾到半空中,一道漆黑如墨的烟柱支撑着它,其根部则是一团直径超逾十丈、深及三丈的恐怖漩涡,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周围所有漂浮物。    
        目睹如此骇人听闻的景象,整支东海舰队的官兵们都惊呆了。他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敌人使用的究竟是什么武器,居然能有毁天灭地的威势。这种强大的震慑,甚至使他们暂时忘记了失去战友的悲痛和愤怒,只是木雕泥塑般瞪着浩劫过后恶浪汹涌的海面怔怔地发楞。    
        卡尔•麦哲伦也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呢喃自语道:“我的天啊,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若我所料不差,那就是兰若寺制造的第二尊碎星大炮。现在没时间仔细解释给你听,它的冷却时间只有一刻钟,如果你不想全军覆没的话,就赶紧让我去阻止他们。”    
        卡尔•麦哲伦倏地清醒过来,问道:“需要我怎么协助你?”    
        我胸有成竹道:“给我准备一艘冲锋舟,然后东海舰队集体后撤十里,待看到信号火箭后,再派船过来接应我。”    
        卡尔•麦哲伦略微犹豫片刻后,果断地点头应允,遂立即着手去准备。他知道要对付那艘神秘无比的战舰,普通战士根本无法帮得上忙,送上门去也是徒劳,只会增加伤亡数字。    
        我见他没有强行派兵复仇,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制造第二尊碎星大炮的能源百分百是来自“火山王”巴雷特掌控的那颗“炽天使之泪”,所以我此行的目的与其说是阻止敌人再次发射碎星大炮,倒不如说是想去宰掉兰若寺、巴雷特、以及所有“神话”佣兵团成员。不管他们是否无辜,既然威胁到了我的利益,那么就是死有余辜。当然凭借得自兰若寺的全部记忆,拆开碎星大炮窃取“炽天使之泪”为己有,也是易如反掌的小事一桩,念及将来可以给“海神”号战列舰装备一门碎星大炮纵横七海、所向披靡,我的心脏顿时不争气地再次狂跳起来。    
        我一边趁着卡尔•麦哲伦准备船只的间隙返回卧舱取来装备箱,一边抱定了赶尽杀绝的主意。要怪就怪他们太沉不住气,妄图用碎星大炮的巨大威力击退整支东海舰队,那明显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反而激发了卡尔•麦哲伦的杀机,把事情变得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咔嚓!咔嚓!”随着清脆悦耳的扣合声音,一块块乌黑锃亮的甲胄穿戴到了身上。经过在土珠岛与完颜瞾、巴雷特的惨烈交战后,我再不敢自恃功力强横而肆意妄为了,毕竟生命无价,不小心玩没了可没人能帮我复活。    
        卡尔•麦哲伦在旁瞅着我的举动颇感莫名其妙。因为对于一名顶尖高手来说,有无甲胄毫无区别,它根本不能抵挡同级数敌人的任何攻击,反倒会增加自身重量,影响轻功身法的速度。可惜他哪里知道,经过改造后的神魔骑士套装已蕴含了黑暗魔君盖世无匹的功力,臻达返璞归真的最高境界,外表虽然像普普通通的骑士铠,内里却能供我白天也施展黑暗魔君的实力呢?    
        “咔嚓!”当我戴上头盔,终于穿好神魔骑士套装的时候,整个人顿时脱胎换骨,变成了一座杀气腾腾的移动战争堡垒。    
        我浑身都裹在厚实乌黑闪闪发光的甲胄里,眼耳口鼻均覆盖在头盔下,只在相应位置雕琢出栩栩如生的五官,那对眼眸像两轮黑太阳般秘不可测,背后收敛着一双硕大无朋的黝黯羽翼,伟岸的身形,更使我比其他人最少高出一个头,看起来就像阿鼻地狱里走出来的黑暗魔王。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得说是,左臂前肘套戴的巴士底魔龙王盾,右手盈握的十方俱灭魔剑,以及横悬在左胸的光翼弓和九支暗翼箭。它们皆拥有毁天灭地的浩瀚威力,可惜极少有机会能够一起显示身手,希望这次巴雷特不要让我太过失望才好。    
        “扑通!扑通!”耳畔蓦然传来一连串重物坠地的响动,寻声望去,但见整艘“希娅”号巡洋舰上的水手、士兵、夜叉卫、军官、将领黑鸦鸦地跪倒了一大片,视野内竟无一名站立者,包括卡尔•麦哲伦在内都摇摇欲坠了片刻,“扑通!”跪倒在地。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卡尔•麦哲伦搀扶起身,埋怨道:“卡尔,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卡尔•麦哲伦惊恐万状地道:“你……你的气势太强横了,根本没人能够抵受得住,快快收敛起来吧!”    
        我经他提醒立刻幡然省悟,赶紧摘掉了头盔。果不其然,套装在失去头盔后,黑暗魔君的盖世功力霎时像退潮般缩回甲胄之内。但是即使这段时间异常短暂,众人也如不眠不休地奋战了七天七夜般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趴在地上,连根手指都无力动弹了,浑身更是跟水里捞出来似的被汗浆湿个尽透。    
        我充满歉意地道:“对不起,因为这副铠甲内蕴涵的力量,我需要点时间才能完全融会贯通,刚才是我太鲁莽了,希望它外放的气势没有伤到你们才好。”    
        卡尔•麦哲伦苦笑摇头道:“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大家就是全身脱力而已。不过直到刚才那一刻为止,我才晓得所谓的黑暗魔君,究竟是什么概念的恐怖存在呢!时间紧迫,你还是快去执行任务吧!若叫碎星大炮再轰炸一次的话,恐怕……”    
        我赶紧点头称是,劝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跑向右舷。    
        “蓬!”冲锋舟重重地砸落海面,随波律起伏不定。我紧跟着纵身跳下边舷,准确无误地落入船舱中央。    
        碎星大炮制造出的漩涡只是肆虐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深邃莫测的大海却完全骚动起来了!它喷着白色泡沫的排浪,像千万张张开口的大蟒那样,呼呼地向四面八方扑去。它把所有接近的物体,不论大小统统抛离或吞噬,我乘坐的这艘冲锋舟好像变成了劣童手里的玩具。    
        “喀嚓!”我重新戴上头盔后,高高擎起了左手,启动了黑暗魔君的盖世功力。刹时间,一大片泼墨似的乌云从东北边铺天盖地地卷过来,越聚越多,越来越厚,像是排山倒海的怒涛,把阳光全部遮住,天空暗下来了。    
        我成功地断绝了光明之源后,天地间游离的暗元素开始百川归海般流入体内,无休无止地提供起浩瀚无垠的黑暗能量。    
        时间一点一滴地缓缓流逝,距离敌人第二次启动碎星大炮的期限越来越近,我再不犹豫鬼魅般移至艇尾,将自身变成一条沟通宇宙与海洋的通道,把黑暗能量源源不断地灌输到了深不可测的海底。    
        “呜——”冲锋舟有如离弦箭般破空窜射出去,谁也无法形容那种速度,只能隐约看到一抹幻影,以及幻影下方隆起得越来越高的浪涛。起初那道波浪只有数尺高,可转眼间却变成数百丈高的滔天巨浪,像一座巍峨大山般涌向漩涡、烟柱及蘑菇云。    
        它越靠近目标就越坚固,好像任何东西都不能突破它。翻卷的海涛的隆隆声压倒一切,现在不复是山,变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的活动的东西,它为了试验它的活力,正在迅猛无俦地扑向前方……终于汹涌的巨浪森严可怖而又冷静地砸中了目标,漩涡、烟柱及蘑菇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浑浊彭湃的海水一望无际地为泡沫盖住,而冲锋舟则在巨浪攀升至顶点的刹那,离开了领头羊的位置,从数百丈高的虚空,斜斜地向着下方的敌舰高速俯冲下来。    
        乌云蔽日、浊浪排空、凌云飞渡……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异象,弄得“海狮”级中型商船上的所有成员都如临大敌。他们自觉地用幸存的前装式滑膛炮,开始瞄准并锁定那艘从天而降的冲锋舟,当目标进入有效射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立刻射击。    
        “轰!轰!”敌舰各个角落纷纷火光暴现,既而一片片蝗虫似的铅丸密密麻麻地扑来。    
        “该死,这帮混蛋用的居然是霰弹!”我气得七窍生烟,迅疾振翅拔起数十丈高,躲过了这场致命的瓢泼大雨,可惜我的坐驾冲锋舟却不会飞翔,眨眼间就被炸得支离破碎四散纷飞。    
        适才我已用精神能侦测过敌舰详情,知晓除“火山王”巴雷特外,另外还潜伏着三百二十四名七阶高手,他们显然是“神话”佣兵团的全部人马。“海狼”号潜艇给予的猛烈打击,只是摧毁了近九成的炮台,却不能奈何这群武功万里挑一精锐高手,刚刚就是他们动用漏网的七八门前装式滑膛炮朝我射击的。本来若他们仍使用对付护卫舰的实心铁弹的话,我可以在半空中驾驭冲锋舟轻而易举地躲过去,没想到这帮混蛋如此歹毒,使用的竟然是对单兵杀伤力最大的霰弹。    
        “你们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我恶狠狠地想着,背后那对神魔之翼倏然收敛,整个人头下脚上化作一团黑暗光球,向着敌舰中段光速俯冲下去。    
        “轰隆隆!”那艘“海狮”级中型商船应声断成两截,强大的冲击波摧枯拉朽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所过之处桅杆、风帆、舱房、炮台、前装式滑膛炮尽数粉身碎骨,其间藏匿的精锐高手们亦猝不及防,半个也没来得及逃离。    
        我站在一半沉没一半翘起的敌舰艇艉,冷酷无情地盯着冉冉升起的三百二十四道透明光环,想也不想就启动了“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顷刻间,这些混蛋的灵魂就被我被搜罗一空,统统嵌入巴士底魔龙王盾,变成了一张张樱桃大小痛苦无比的面容做成的雕饰花纹。    
        “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刽子手,恶贯满盈的强盗,万恶不赦的魔鬼……”巴雷特左手抱着一具尸体,右手拎着一件奇形怪状的武器,从水底冒出湿淋淋地站到了艇艏残骸的顶点后,立即对我破口大骂。令人感到万分惊奇的是,他骂了老半天,居然连一句重复的话语都未曾出现,论口才绝对有做大话王的实力呢!    
        我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听着,直到他口干舌燥气喘吁吁地住口时,才淡然道:“战无不胜的‘火山王’巴雷特,曾几何时变成了骂街的泼妇呢?我知道你在借机强压伤势,不惜动用生命本源的力量来恢复鼎盛时期的功力。其实你又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呢?我柳轻侯可不像某些卑鄙小人,只懂得用龌龊手段,靠着偷袭别人获胜。我会给你充足的准备时间哩!说吧,需要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    
        巴雷特被我揭穿老底,不禁臊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道:“奸贼,休要在那里卖弄口舌,哪管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无法掩盖你派遣爪牙杀害兰若寺的罪行。只要我巴雷特存活一日,你就等着被‘神话’佣兵团永无休止的追杀吧!”    
        我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目光迅速聚焦在他手拎的尸体上。果不其然,那正是兰若寺的尸体,致命伤是三枚钨钢透甲箭造成的,分别洞穿了他的心脏、右肺、颈部大动脉。看来那定是“海狼”号潜艇展开第一轮突袭时的杰作,自以为躲在铁板制成的舱房里就万无一失的兰若寺,运气背到极点地连中三元而死。这也就难怪他们会痛下辣手,使用碎星大炮那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    
        我嗤之以鼻道:“哼,巴雷特啊巴雷特,我看你今后还是别叫‘火山王’了,改叫‘大话王’吧!‘神话’佣兵团的追杀?现在就剩下你一个光杆司令了,还敢大放厥词?莫非你是在提醒我要斩草除根不成?”    
        巴雷特被我挤兑得暴跳如雷,当即放下兰若寺的尸体,双手擎起那件稀奇古怪的武器对准了我。它乍看起来就像一只正方形的金箱子上倒置着一把撑开的银伞,只不过伞柄后丰前锐,尖端细若利针。    
        我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忆起那正是碎星大炮的核心组件。“炽天使之泪”就搁置在那只金箱子里,只要一刻钟的冷却时间过去,启动开关后,它就可通过探针释放出碎星大炮的饱和攻击。问题是如今一刻钟的时间未到,而且即使到了巴雷特也未必真敢启动碎星大炮,除非他不想活了,准备跟我同归于尽。    
        一念及此,我哑然失笑道:“巴雷特,你莫非被我轰晕了头吗?居然拿一堆废铜烂铁来威胁……”话音未落,我像一枚炮弹般倏地横穿数十丈海面,笔直射向巴雷特左侧位置。半空中十方俱灭魔剑锵然出鞘,化作一团硕大无朋的湛蓝精芒疾斩巴雷特腰畔。    
        这一连串动作快若电光石火,加上以黑暗魔君的盖世功力启动了“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的本相境界,使时间在那一刹那静止,经天尊殿一战后实力大损的巴雷特哪能躲过?    
        “嗤!”十方俱灭魔剑毫无阻碍地斜掠过敌人腰际,转瞬间将这名天神般威武的雄壮大汉拦腰斩成了两段。紧接着一道道湛蓝光芒从巴雷特浑身毛孔透射而出直射苍穹,定睛瞧去,透过那一层层璀璨耀眼的光幕,可以看见巴雷特正被迅速肢解消融。    
        “我的天啊,原来这才是十方俱灭的真正威力呀!”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暗赞叹不已。    
        “咔哒!”我打开了擦身而过时抢来的碎星大炮内核,只见金箱内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水滴状的完美红宝石。它的块头极其夸张,足有鸵鸟蛋大小,重达二三十斤,光芒伸缩间一股股汹涌澎湃的庞大能量流动其间,俨然形成了一个能够自我循环再生的小宇宙,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真品。    
        我忍不住得意之极地哈哈大笑,因为这颗“炽天使之泪”到手,我即可凭借兰若寺的记忆制造出第二门碎星大炮。不过与碎星渊的第一门要塞炮不同的是,我可以将它搁置在一艘战列舰上,或者是把它安装在一辆重型坦克(坦克名称源自兰若寺所著)上,作为移动战争堡垒使用,届时试问天下何物能够抵挡它轻轻一炮呢?    
        我正浮想联翩之际,耳畔蓦然传来闷雷般的沉喝:“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黑暗信徒,居然胆敢杀害伟大的火龙我斯卡拉巴的儿子,现在就要你血债血偿,灵魂也将永世遭受炼狱之火的煎熬。”    
        我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眼前不远处巴雷特伏尸就地的地方,不知何时多出一幅巨大的鲜红图腾,此刻上面正有一条身高逾四十丈,体长逾十五丈,双翅展开宽逾二十七八丈,浑身冒火的赤红巨龙怒不可遏地瞅着我,闷雷般咆哮不已。它的眼睛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烈阳,锯齿獠牙间不断喷吐伸缩着数丈长的白炽烈焰,四肢粗壮得如同擎天神柱,身上每片龙鳞都厚逾数尺,让人怀疑即使用十方俱灭魔剑,也休想能够划伤分毫。    
        “操他奶奶的熊,老子不是在做梦吧!这种神话时代的巨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等等,它刚才说什么要为儿子复仇,难道说巴雷特居然是一条巨龙的儿子不成?难怪那个混蛋火系法术玩得那么精湛,原来是老爹的遗传啊!”我脑海里闪电般掠过一条条信息,可惜对眼前危机没有任何帮助。    
        正思忖间,斯卡拉巴惊天动地地咆哮一声,怒喝道:“你准备受死吧!”言罢浑身火光骤然暴涨百倍,颜色更由赤红变成了青白,硕大的龙头亦瞄准了我,准备喷吐毁天灭地的火龙之炎。    
        关键时刻,我脑海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大喝道:“且慢,我有话说!”    
        斯卡拉巴好整以暇地暂时收起龙炎,不屑地道:“懦弱胆小的黑暗信徒,难道你现在还想向伟大的火龙斯卡拉巴阁下求饶吗?我可以告诉你,晚了,已经太晚了,自从你谋杀我亲爱的儿子巴雷特开始,你悲惨的命运就已经成为定局,永远都不可能更改!”    
        我轻蔑地摇摇头,正容道:“不,你错了!我喊停,只是想劝你悬崖勒马,不要激怒我,惹下杀身之祸。要不然~”    
        斯卡拉巴怒极反笑道:“哈哈,要不然怎么样!”    
        我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苦笑道:“要不然就是这个样子!”    
        话音才落,斯卡拉巴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庞大无匹的黑暗龙爪死死地捏住,就像被捻住的一根牙签似的,倏地离开战舰残骸,到了数千长高空之中。原来不知何时,满天乌云都变成了一条硕大无朋的魔龙王,它愤怒无比地扭曲着身躯,扫过数万里长空,它黯淡的腹下隐隐有波涛滚滚之势,每一块地方都震出了它雷鸣般的吼声。    
        “斯卡拉巴,你这条卑贱渺小的火蜥蜴,就凭你区区数千年的道行也敢自称伟大,也敢威胁俺最强横最高贵的巴士底魔龙王阁下的大哥吗?俺看你真是有点活得不耐烦了!就让俺索罗亚斯德来超度你成为第四件复活祭品吧!”索罗亚斯德张牙舞爪地对着爪心内的猎物肆意训斥着,可怜斯卡拉巴不但要忍受倾盆暴雨般的口水,还要在排山倒海般的握力下艰难无比地呼吸。这一刻它别说喷吐火焰,就是要它说句话都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索罗亚斯德嘿嘿冷笑两声,蓦然张开无底黑洞般的血盆大口,倏地把斯卡拉巴吞进了肚子里。    
        “不——”终于找到机会的斯卡拉巴绝望地嘶吼半声,回音随即嘎然而止,湮灭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砰!”我一屁股坐倒在地,浑身冷汗淋漓,就像从水里刚刚捞出来的相仿。适才若非我手疾眼快,悍然将黑暗魔君的盖世功力全部输入到巴士底魔龙王盾内,唤醒沉睡中的索罗亚斯德帮忙,恐怕后果会不堪设想,说不定真就被斯卡拉巴做掉了呢!毕竟那是一条凭借人类的微薄力量根本不可抗衡的巨龙啊!    
        “老大,俺刚才的造型酷不酷啊?”索罗亚斯德的声音蓦然从脑域响起,原来它已经重新回到巴士底魔龙王盾内,安安分分地当起了雕饰。因为黑暗魔君的盖世功力,足够我维持整晚不停的战斗还有剩余,但却只够索罗亚斯德维持巴士底魔龙王的完全形态不足六十息就会消耗殆尽,所以即使它不想回去也不行,表演必须结束。    
        “酷,简直酷毙了!如果我还拥有一头母魔龙的话,一定会把它嫁给你哩!”我真心诚意地赞美着,开的却是空头支票。    
        索罗亚斯德不置可否地嘿嘿憨笑了一会儿,忽然喜滋滋地道:“老大,俺以前做掉过三头黄金龙尔拜德林,刚才又吃掉了火龙斯卡拉巴,现在已经拥有往日的四成功力了,可以帮你做些小事啦!”    
        我无精打采地点了下头,犹自沉浸在刚刚九死一生的惊骇里不能自拔。    
        倏忽间,我感到全身一轻,既而左腕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炙痛,疼得让我忍不住龇牙咧嘴地蹦起数丈高。    
        “索罗亚斯德,你搞什么鬼?”我情不自禁地厉声质问,因为转眼间神魔套装、十方俱灭魔剑、巴士底魔龙王盾、光翼弓、九支暗翼箭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索罗亚斯德云淡风轻地道:“俺只是想帮老大一个小忙而已!”    
        我怒哼一声,随手撸起袖子,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大跳。钢铁般坚实的左腕上,赫然多出了一枚栩栩如生的黑暗图腾手镯,上面镌刻的正是缩小了数十倍的黑暗魔君形象,刚才丢失的物品全部安然无恙地佩戴在他身上。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我意念一动,十方俱灭魔剑就浮现在掌心中,而黑暗图腾上却空出了它的图案。难道说索罗亚斯德利用某种异能,做出了一座移动仓库不成?    
        思忖未已,我准备试验一下,当即意念连动。“咔嚓!嘎崩!嗡!嗤!”眨眼间,我已全副武装地傲然卓立在战舰残骸顶点,下一刻所有装备又统统消失无踪,存回腕部的黑暗图腾手镯之内,真是方便快捷无比。    
        “嗖!”一支信号火箭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啸,迅急攀升至十数丈高空,“蓬!”地炸开一朵硕大银花冉冉飘落消失。尽管满天乌云渐去,但触目仍是一片昏天黑地的景象,因此那朵银灿灿亮闪闪的信号火花,显得尤其引人注目,包管方圆二十里内人人都能够瞧得清清楚楚。    
        我联络完东海舰队后,百无聊赖地盘膝坐在战舰残骸上等候,一会儿瞅瞅手中的碎星大炮内核,一会儿再瞧瞧黑暗图腾手镯,心中喜不自胜。此番出马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两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运气简直好得有点离谱了,真是心想事成啊!    
        “哈哈,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哩!”我兴奋地手舞足蹈,不经意间却瞥见荒岛后方蓦然出现了一支奇怪的舰队。    
        这支舰队约由六十艘大型战舰组成,其型号却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我甚至敢断言,它们绝不是风云恺撒两大帝国制造的主流战舰,更不是隶属高唐帝国的任何一种主力战舰。因为它们没有悬挂任何能够表明势力归属的国旗和族徽,而在上述三大帝国的海军条例里却明确注明,不悬挂本国军旗就意味着背叛,从舰长到水手皆会被处以极刑的。    
        “我的娘啊,这帮大家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货色啊?难道是……海盗不成?”我不禁浮想联翩,那支奇怪的舰队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左右两侧绕着荒岛海岸线划了一个半圆弧,笔直地朝着战舰残骸驶来。    
        “糟糕,他们一定是被信号火箭吸引来的,这下乐子可大了!”我暗叹倒霉之余,再回头看看荒岛前方,只见远处影影绰绰地飘来无数风帆,正是闻讯赶来的东海舰队,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噗通!”我再也顾不得什么光辉形象,蹑手蹑脚地顺着战舰残骸的内侧斜坡爬下,一头钻入水中。我绝不是害怕区区六万敌军,若换做平时,哪管雄兵百万也休想让我能够落荒而逃。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刚刚唤醒索罗亚斯德以巴士底魔龙王的完全形态做秀,耗费掉了全部黑暗能量,让现在筋疲力尽的我去战斗确属强人所难,只好暂时韬光养晦,改用另一种战斗方式去教训敌人了。    
        经过炮轰、巨浪、沉船等一系列复杂而剧烈的运动后,海底变得漆黑浑浊,能见度低到了极点,但是这哪能难得住我这位最虔诚的黑暗信徒呢?利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之“锁魂”境界,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碎星大炮炮台。但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尽管它外形和结构均完好无损,却被牢牢压制在战舰残骸的左舷下方,那足足数十蛮牛的重物可不是说笑之事。不过幸好陆地和海洋迥然不同,我可以借助无穷无尽的水元素力量行事。    
        “朝花夕拾!”我庄严肃穆地道出镜心明智流不传之秘后,一双完美修长的手掌,刹那间幻化出四十九种手印,而每只手还能在不影响双手合印的同时,分别单独地做出八十一种手印,其姿势的繁复变化简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可惜时值水底无人懂得欣赏,否则观众一定会叹为观止,拍案叫绝。    
        最神奇的是,整套动作将我变成了拥有整整一千零一只姿态造型各异手掌的天尊。他宝相庄严,显得那么神秘莫测,仿佛能够融合宇宙洪荒,把自身与大自然完美和谐地契合在一起,彻底摆脱了世俗烦恼,达到自我解脱的“天人合一”至境。    
        这一刻,我如痴如醉、全心全意投入镜心明智流镇派绝学“朝花夕拾”的感悟中。不知不觉地,在白驹过隙的瞬间,把蕴涵着惊涛裂岸般的庞大力量的双掌,举重若轻地按在了战舰残骸之上。    
        “轰隆隆!”战舰残骸被我击得直挺挺地飞出十余丈外,恍若那不是重达数百蛮牛的庞然大物,而仅仅是一副纸糊的空心模型似的。    
        “啊!”我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的双掌,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就是它们完成了那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下一刻,残酷的现实恶狠狠地把我从天堂踢入地狱,体内汹涌澎湃的水元素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我再次变成了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待宰羔羊。    
        “唉,借来的东西终究不如自己的好使啊!”我感慨万千,遂断然放弃了试图用道宗法术恢复功力的诱人念头,重新开始祭起“朝花夕拾”的起手势。    
        这一次照旧顺风顺水,我很快就臻达了“天人合一”至境,心灵晶莹剔透,不留半点凡思杂念。在浩瀚无垠的精神力操控和灌输下,支撑此等强度的作业只是小菜一碟罢了。我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最佳心境,双臂合抱着碎星大炮炮台,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岸边挪去。    
        我的目的地是距离沉船地点很远的一片礁石群。若沿着最近路线上岸,倒是可以节省近三分之二的路程,不过因为那片沙滩无遮无掩,危险系数却会直线上升十倍乃至百倍,因此只好忍痛割爱。适才战舰残骸被我击得飞离水面的情景,恐怕早就被有心人看在眼中,此际极有可能海军陆战队都派过来一探究竟了,我可不想自投罗网。    
        “哗啦!”我抱着碎星大炮炮台浮出水面,带起大蓬大蓬的晶莹水珠四散飞落。眼前这个位置恰好是四面环礁的视线死角,根本不怕敌人发现,现在唯一的困难就是如何把重达万斤的碎星大炮弄到最佳作战位置上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眼。    
        瞬息间,千百缕精神能有如八爪鱼的触角般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将方圆千丈的地形地貌、敌军武器装备、舰船数量、以及士兵战斗力等情报源源不绝地映入脑海。    
        “居然是黑族军队?”我难以置信地惊呼失声,遂马上扔下手中的碎星大炮,悄无声息地爬上东北方的礁石,小心谨慎地只露出双眼观察起来。    
        眼前浮现的情景与精神能探测的结果毫无二致。    
        东北方三里外,在两处战舰残骸的周围游弋着百余艘冲锋舟,恐怕乘载着至少有整整一个陆战团规模的士兵。船上不时有精通水性的士兵换装紧身水靠钻入海底,将绳索固定在什么东西上,再慢慢拖拽上来,然后再把一批批打捞物装满冲锋舟运回锚地停泊的一艘大型战舰上。    
        “是前装式滑膛炮和炮弹?”我看清这帮蠢货捞出来的东西后,不禁付之一哂,当即兴致全失地把目光移向更远处。那种愚昧落后的垃圾武器,我想要的话,随时都能制造出几千门来。    
        从左右两侧海岸线驶过黑族舰队,终于在荒岛前方六里的位置重整阵型为鱼鳞之阵。五十九艘大型战舰错落有致地分为三排,两排间隔保持在十丈,任意三条纵列的战舰都不在一条直线上,而是组成一座耐人寻思的梯形,致使每艘战舰的正前方都露出一道缺口,可以直接突进敌阵。    
        “他娘的,真是莫名其妙的阵势啊,这里面必有古怪!”我凝神思索片刻,却不得要领,索性搁置一旁,反正东海舰队人多势众,足有黑族舰队八倍规模,再加上有“海浪”号潜艇在旁虎视眈眈,量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眼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战舰残骸和双方舰队身上,根本无人干扰我的行动,若不趁机做一票大买卖,岂非让人看轻了“天敌”柳轻侯的赫赫威名?    
        一念及此,我迅速滑下礁石,重新钻入海底开始实施心中大计。    
        大约过了一顿饭功夫,在我连续施展“朝花夕拾”,导致精神能都差点透支的情况下,终于把碎星大炮炮台拆成数以百计的零件搬离海水,搁置到一处地势相对平坦的小礁石群内。接下来是清除碎星大炮内部积攒的海水并擦拭干净,并重新组装完毕。幸亏它的核心契合得天衣无缝,密封性极佳,所以不用担心海水渗透到里面影响“炽天使之泪”的效果。    
        其实根据兰若寺的记忆可知,制造整座碎星大炮的原材料都强悍无比,炮台用天外陨铁,核心黑箱用精金,反射镜(伞)和探针用秘银,以上三种稀有金属根本就不怕海水腐蚀。同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相隔近三百年,兰若寺才能制造出第二门碎星大炮,概因原材料太难寻找的缘故,不仅仅是“炽天使之泪”,天外陨铁、精金、秘银在深蓝大陆也产量稀少至令人发指的地步。    
        “咔哒!”我开启炮台左侧的瞄准镜,迅速调教着碎星大炮的射程和仰角,不一会儿距离荒岛东北方五里的某一点与十字星重合了。    
        那里的海面空荡荡的无一艘敌舰,对于普通火炮来说,简直没有任何战术价值可言,不过它对于碎星大炮这种超级武器来说却意义重大。因为它是经过我精确测量后得到的一个爆发点,以它为圆心,以五里为半径画一个圆的话,恰好可以把整支黑族舰队统统囊括进去,届时只要我轻轻一摁发射按钮,他们就会彻底从人间蒸发了。    
        我志得意满地再次检查了一遍碎星大炮的设置,随后离开了炮瞄镜,拆下神魔套装臂弩上的单筒高倍魔镜开始观战。    
        东海舰队要来救援我,黑族舰队要打捞沉船,双方都想靠近荒岛,互不相让下战斗一触即发。    
        率先发难的是东海舰队,以数量众多“高唐”级护卫舰为前锋扰乱和切割敌军阵型,以“玄武”级巡洋舰居中,用射程超远的“彗星”投石机做火力支援,以速度最快的“东海”级驱逐舰做预备突击力量,在敌军陷入混乱后伺机出动将其一举全歼。    
        卡尔•麦哲伦把整支东海舰队变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凶狠毒辣地刺向敌人胸腹要害。而反观黑族舰队的鱼鳞之阵,有如一块巨大的奶酪,松松散散且到处都是漏洞,仿佛就是想被敌人屠戮的模样。    
        但是战斗伊始,眼前的景象却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预测。    
        就在东海舰队的护卫舰群驶近第一排敌舰五十丈距离的刹那,整支黑族舰队陡然发动了空前猛烈的袭击。数百艘船尾冒着火光的冲锋舟从第一排敌舰船腹中窜了出来,以不可思议的高速飞快掠过海面,迅猛无俦地冲向东海舰队。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魔镜内的那些冲锋舟居然快得在海面上不断弹跳飞跃着向前突进。那种风驰电掣的极速飞艇,理论上目前根本不应存在,因为缺乏强劲的动力系统作支撑,除非他们使用了魔血作动力源,可是那种推论更加不可能,连南疆都刚刚在不久前才开始采掘魔血呢!    
        “他奶奶的熊,原来是火药!”当我的目光注意到冲锋舟尾部不正常的火光时,蓦地幡然省悟到了一切。其实这种冲锋舟的原理很简单,不过是把信号火箭向上的动力,改成了平射罢了。但是他们制造这种充满了不可控性的工具作甚呢?因为它速度是快捷到了极点,但对乘员的安全保障同时也低到了极点,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咦,不对,船上怎么没人啊?”我正纳闷儿,数百艘冲锋舟已纷纷撞上了各自的目标。刹时间,我的思绪就被连续不断响起的轰轰隆隆的爆炸声嘎然截断。战场上浓烟滚滚烈焰熊熊,满目狼藉一片,在数以百计的冲锋舟自杀性攻击下,东海舰队损失惨重,原本作为第一道攻击波的护卫舰群几乎立刻全军覆没。    
        正当东海舰队被这一轮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阵脚大乱的时候,黑族舰队抓住战机,又连续发动了两轮一模一样的自杀性攻击。那是位于鱼鳞之阵第二排和第三排的三十九艘大型战舰,迅速穿过缺口插到前方五十丈和一百丈海域发动的攻势,前者目的是彻底消灭剩余的护卫舰群,后者目标直指东海舰队的巡洋舰群,用心可谓歹毒到了极点,摆明要赶尽杀绝。    
        “躲开,快躲开啊!”我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插翅飞到战舰上,帮助他们掌舵,躲开那些该死的冲锋舟。可惜事与愿违,一方蓄谋已久,另一方却仓促迎战,两者之间高下立判,东海舰队剩余的护卫舰群转瞬间就被一网打尽,连带着失去护卫舰掩护,加上临时转向困难的巡洋舰也沉没了不下七艘。    
        如果说那三轮自杀性袭击只是饭前甜点的话,紧接着正菜隆重登场了。    
        “那是……”我心中陡生警兆,预感到一股前所未有得巨大危机即将降临。正待分离一缕精神能前往战场察探究竟的时候,“轰!”一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差点震碎了我的耳膜。恍惚间,我还以为一时激动摁了碎星大炮的按钮,但是马上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从黑族舰队最前列正中央位置的一艘大型战舰舰艏炮台上,射出一只又一只灿烂辉煌的巨大橘红凤凰,接二连三地映显在数十丈高的阴暗天空。那神话般优美动人的诡异场景,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忍不住感动莫名,甚至跪倒膜拜。可是,谁又知道噩梦刚刚开始?    
        “蓬蓬蓬!”火凤凰一一爆散开来,化做成千上万朵金莲冉冉飘落。海天被映得一片橘红,烈焰熊熊燃烧着,象把永不熄灭的业火倏地从地狱搬到了人间,触碰到的所有物品都被燃起,仿佛不烧尽绝不罢休,就连海水都概莫能外地被烧得霍霍作响。    
        更恐怖的是,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演变成一道道排山倒海的飓风,摧枯拉朽地横扫苍茫大海。风帆、桅杆、舵盘、甲板、舱房、士兵、武器……犹如世界末日般在空中盘旋飞舞,眼前的一切蓦然变得迷迷蒙蒙,视野一片橘红,空间蒸腾扭曲波动,这哪里还是人间啊,分明是十八层阿鼻地狱。    
        我亲眼看见,“呜!呜!”轰鸣的两股狂暴无匹的飓风,夹带着能够把人瞬间蒸熟的高温迎头吹向旗舰“希娅”号巡洋舰,霎时就把它连根拔起,下一刻所有人和物品都不由自主地被卷到离地十余丈的高空中,再恶狠狠地抛向海面。    
        海面更是噩梦般的地狱场景,方圆百丈所属海域莫不陷入一片赤红火海,火焰熊熊燃烧着,一切物体只要沾上一点点橘红火苗,就再也不能熄灭,直到燃烧殆尽。天际仍就落下纷纷扰扰的橘红火莲,伴随着每一朵火莲降落,都形成一股十二级飓风似的气浪,它席卷冲击着一切事物。    
        刚刚还盛气凌人准备以多欺少的东海舰队,此刻遭遇到末日浩劫的时候,却彻底失去了冷静,他们象一团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全无章法地四处乱窜惶惶不可终日。所有战舰编队都乱成一锅粥,惨叫声、哭泣声、哀鸣声……各式各样的充满悲怆恐惧的声音成了主旋律,它波及到了所有着火和没着火的区域,演绎着世界末日降临时的序幕。    
        隔着十里海域,我清晰无比地看到了一片片象征死亡的橘红火焰。它在整座海平面熊熊燃烧着,瞬间把海水烧得开锅般沸腾起来,无数气泡同时诞生湮灭,朦朦胧胧的水蒸汽弥漫了所有目力能及的区域,同时也迷蒙了我的双眼。    
        “我的天啊,不……这一切不是真的!”我呆若木鸡地瞪视着战场睚眦欲裂,是悲痛还是愤怒,已经完全没有感觉,只觉得世界如此荒谬无耻。恍惚间,我感到两道冰冷的液体滑过脸颊,坠落在礁石上摔得粉身碎骨,就像是此时此刻我的灵魂的状态。   
        


第廿四卷 星火  第二章 残局

    “柳轻侯啊柳轻侯,你自命天下无敌惟天可敌,却偏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忠诚的朋友,以及他钟爱的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惨遭屠戮,你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我呢喃地自言自语了片刻,当目光下意识地触及左腕佩戴的黑暗图腾手镯时,蓦然一个能够扭转乾坤的希望涌上心头。    
        “啊,不,还有希望!我是黑暗魔君,我可以复活他们,我可以把他们统统复活过来!”我歇斯底里地狂吼乱叫着又蹦又跳,可是马上又木雕泥塑般愣在了原地。在“朱雀神炮”的袭击下,在那一朵朵橘红火莲映照下,我用精神能居然找不到任何一个灵魂,不论我如何努力都徒劳无功。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朱雀之火居然连人的灵魂都能够净化不成?”这一刹那,时间好像停止了运行,我再次从欢乐的巅峰掉进痛苦的深渊。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我鬼使神差地把眼睛凑近了炮瞄镜,瞬息就将十字星向左前方挪移了一个刻度,然后轻轻地摁了按钮,整套动作熟极而流,有如排演过无数遍似的,可我脑海里只是一片空白,直挺挺地后仰摔进了身后的海水里。    
        “轰隆隆!”又一记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声响起。它距离我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管它呢,它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儿,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一直待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不知不觉间,我晕厥了过去,整个人好像跌入无底深渊,不断下坠……    
        “啊!”我浑身肌肉绷紧霍然坐起,睁开双眼,才发觉眼前无尽的黑暗已经倏地消失不见,根本没有什么吞噬一切灵魂的能量黑洞存在,刚刚不过是一场久违的噩梦罢了。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舱室,陈设简单质朴,每个角落都打扫得纤尘不染。    
        我环目四顾,看见靠窗放着一张硬木大理石面书桌,桌前有一把铺着斑斓猛虎皮毛的圈椅。靠墙并列摆着两座书柜,书柜旁的舱壁上挂着三截被擦拭得锃眀瓦亮的漆黑枪身,全部组装起来足有一丈八尺长短。枪刃长逾三尺蜷曲如蛇,绿幽幽蓝汪汪的两种颜色在阳光下反复交替,显出削铁如泥的锋锐。    
        我简简单单地一瞥,即知舱室主人是一名文武双全的智将,不过他地位低微,并且未被上司赏识,所以目前正处于郁郁不得志的状态,每天都只能把精力发泄在擦拭枪矛和收拾卧室等琐事之上。    
        “此间应该是一艘‘东海’级驱逐舰的舰长室吧!”我沉吟片刻,低头检视了一下自己,发现原来的衣物已统统被换掉,如今身上只穿了一套舒适柔软的月白色内衣,它们的质地和手工均属上乘,绝非囚徒能够得到的待遇,这让我暂时放下了不少心事。    
        于是,我转身下床,赤脚踏着一双拖鞋,又随手从床榻旁的衣架上拿过一件宽大长袍披在身上,推开舱门径直走了出去。    
        “咿呀!”随着门声,外间客厅里淅沥哗啦地一片桌椅挪移的响动,影影绰绰地站起许多人来。他们直勾勾地注视着我片刻,才蓦然如梦初醒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高呼道:“吾等参见主公!恭贺主公病体初愈!”    
        “主公?”我默默地咀嚼了一会儿这两个陌生又熟悉的字眼儿,半晌才习惯性地道:“大家免礼平身,都坐下来说话吧!”    
        “是!”诸人轰然允诺,纷纷依照职务和官阶落座。    
        此时,我重新仔细打量着这群所谓的属下,愕然发现其中冒牌货占据绝大多数,仅有寥寥数人才勉强有资格称呼我主公。    
        我背北朝南端坐在会议桌的主席,左垂首是第三十一集团军第三军军长池鳌、右垂首是夜叉师副师长宇文拓,其余坐席皆为两人下属的高级军官。瞧他们军服胸前的徽章可知,左边清一色是师长和副师长,右边则统统是团长和副团长,因为夜叉师是归卡尔•麦哲伦直辖的精锐特种部队,所以该师下属官兵皆比普通野战军官兵的军衔高一级,故此双方地位平等。    
        除上述诸人外,在会议旁听席上,我还发现了朱翊均、古天士、海妍璧等三人。他们显然是代表高唐帝国使节团来探望我这位摄政王阁下的病情的,还算懂点人情世故。只是当初查看花名册的时候没注意,居然漏掉了古天士和海妍璧这位超级美女,真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过古天士作为神道无念流的头号种子高手,给“狮鹫”部队五十名法术高手做领队尚可理解,莫芙蓉好端端地把海妍璧派来干嘛?要知海妍璧是高唐帝国新编陆军第二军军长,属于南方军区屈指可数的重要将领,等闲绝不应该随便调动的,莫非她想撮合我们……    
        我迅速压下不良念头,冲场内官阶最高的池鳌点了一下头,正容道:“开始吧!”    
        池鳌躬身应是后,取出一叠厚厚的红色档案,报告道:“启禀主公……”    
        话音才落,我嘎然截断他的话,沉声道:“且慢,你的称呼有问题,我不是你们的主公,也不配当你们的主公,所以请收回那两个字,轻侯承担不起。”    
        客厅内霎时噤若寒蝉,随即呼啦所有将领齐刷刷地推开椅子,再次跪倒在地额头触地不起,池鳌虎目噙泪声嘶力竭地道:“王爷,请您收下我们吧!昨日一战,东海舰队除第三一三军和夜叉师外全军覆没,如果您也不要我们,那吾等只能落草为寇啦!”    
        “什么?”尽管看到列席诸人的时候,我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亲耳听到的消息,却仍如一道晴天霹雳恶狠狠地将我劈得支离破碎不复人形,醒来后那一点点卡尔•麦哲伦依旧活着的美好憧憬,也被冷酷无情的现实砸了个稀巴烂。    
        刹时间,我的眼泪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卡尔•麦哲伦没了,秦琼没了,整整四十万东海舰队将士也没了,由于我的优柔寡断和骄傲轻敌,太过信任东海舰队的优势兵力,以为他们肯定能够轻而易举地战胜黑族舰队,终于导致了这一次无可挽回的巨大灾难。这样的我,有何资格去领导东海舰队余部呢?    
        我脑海里一片混乱,耳畔却继续传来池鳌的哭诉道:“王爷,第三一三军官兵上下全部背负着在东线战场临阵脱逃的死罪啊!现在唯一能够帮助我们洗刷冤屈的只有您啦!我们并不怕死,但是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为上位者所犯罪孽的牺牲品啊!何况全军上下的父母妻儿都在高唐府领地内,吾等又怎忍心让他们遭受不白之冤,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为叛国贼的亲属呢!王爷求求您,收留吾等为属下,帮帮吾等吧!”    
        一旁宇文拓也两眼血红泣不成声道:“王爷,末将代表夜叉师的兄弟们讲两句。主公走了,作为亲卫队的吾等本应该统统自刎谢罪,但是大家心里憋着一股火啊!没能亲手杀光黑族人,没能用千千万万颗敌人的首级祭奠我主,吾等有何面目到九泉之下去见他老人家啊!求求您收留吾等吧!让吾等有机会用敌人的尸骸堆砌阵亡将士的坟墓,用敌人的鲜血去洗刷夜叉师昨日所受之辱!”    
        相隔半晌,我终于停止悲泣,长叹了一口气道:“唉,好吧,我答应你们!不过这只局限于为麦哲伦兄报仇雪恨,以及为诸位兄弟洗刷冤屈。因为我不想被人指责为落井下石的小人,说我借着麦哲伦兄与世长辞之际,抢夺他的地盘和兵马。”    
        池鳌和宇文拓面面相觑片刻,不约而同地暗想:“您做了我们的主公,却不做高唐府总督和高唐军区总裁,难道您还要把这两个位置拱手让给他人不成?嘿嘿,届时您答应,我们可不答应呢!”这种念头在他们的脑海里一闪而逝,遂再次率领众将恭恭敬敬地磕头道:“吾等参见主公!”    
        诸人重新落座后,会议才顺利进入正题,我也逐步了解了昨日一战的后半段过程。    
        战斗结果池鳌刚才也讲过了,除第三一三军、夜叉师作为后备突击力量和搭乘的一百六十艘“东海”级驱逐舰幸免于难外,东海舰队其余部队和战舰全军覆没。在“朱雀神炮”的巨大威力下,既没有伤者,也找不到尸骨,一切都统统化为灰烬,埋葬到万丈碧波之下了。不过与此同时碎星大炮的死亡涟漪也彻底覆盖了整支黑族舰队,将其一网打尽,没有一兵一卒漏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斯役隶属高唐帝国使节团的四艘“金虎”级巡洋舰安然无恙,全部人员没有折损半个。    
        战斗结束后,朱翊均率领的“海豹”小队登陆荒岛,在礁石丛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我。经过东海舰队的众军医会诊后,认为是精神肉体皆极度疲劳导致的暂时性晕厥,只要安安静静地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后来搬运重逾万斤的碎星大炮上船的时候,诸人才找到了我的病因,深深地钦佩我能单人独力把那笨重无比的庞然大物挪移数里之远。至于碎星大炮为何会延迟一段时间发射的原因,大家谁都没有提起,想必是诸人当时都被“朱雀神炮”的威力吓呆了,再加上中间隔着一座方圆数里的火海,根本看不清黑族舰队的情况,遂也就根本不知道两者存在时间差,这倒让我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次会议与其说是昨日一战的总结,倒不如说是东海舰队领导权的继承仪式。当池鳌和宇文拓等两个系统的将领们再次得到了我肯定收留他们的保证后,以不影响主公休息为名纷纷告辞离去了。其实他们也就是确切地知道有一棵比麦哲伦家族更茁壮十倍的大树可以乘凉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动物,没有不为自己前途打算的,除非是白痴。至于为逝去的人们复仇云云,只不过是拿来做个好看的幌子而已,什么时候做怎么做都是未知数。    
        我当即宣布会议结束,却发现朱翊均、古天士、海妍璧等三人均未离去。    
        朱翊均躬身施礼道:“主公,属下有事禀报!”说着从怀中慎而重之地拿出了一张纸条放到我面前。    
        “这家伙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搞什么鬼!”我哑然失笑地瞥了那张纸条一眼,笑容却霎时被冻结在了脸上,整个人呆若木雕泥塑一般。    
        原来纸条上工工整整地写着数行蝇头小楷:“‘牧原’号巡洋舰新增货物清单:碎星大炮、朱雀神炮、长春剑、精金装备箱、前装式滑膛炮及炮弹两箱、火箭自杀艇三艘。”    
        我难以置信地惊呼道:“我的天啊,这些东西你们怎么搞到的?”    
        朱翊均得意洋洋地嘿嘿笑道:“碎星大炮是您缴获的,我们搬回了‘牧原’号(高唐帝国使节团乘坐的四艘‘金虎’级巡洋舰之一)。三艘火箭自杀艇因没有命中目标,后来火药烧完就在海上飘着,被我们顺手牵羊拿了过来。至于剩下的东西全部是‘海狼’号潜艇打捞上来的,着实费了好久才找到。尤其是‘朱雀神炮’,若非古兄的精通‘星火燎原’心法,我们根本就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还好这许多宝贝没有任何一件漏网。”    
        说到这儿,朱翊均垂涎三尺道:“嘿嘿,我简直不敢相信,碎星大炮和朱雀神炮的炮台居然都是用超逾万斤的天外陨铁制造的,那得值多少钱啊!”    
        最后一句引得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指责朱翊均的见钱眼开的德行。    
        相隔片刻后,我正容道:“好,这笔功劳暂且记下,回南疆后我会重重地奖赏你们。”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现在我重新给你们布置一下任务。朱翊均,你继续负责指挥‘海狼’号潜艇,重点保护‘牧原’号的安全。古天士,我委任你为高唐帝国南疆使节团团长,全权处理团内所有事务。海妍璧,我任命你为东海舰队司令副官,留在旗舰上负责处理大小军务。大家都明白了吗?”    
        “是,吾等谨遵主公号令。”三人躬身领命后离开客厅准备去了。    
        诸般事了,我胸怀大畅,正踌躇满志之际,蓦觉浑身一阵发冷。乍一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长袍大敞,月白色内裤也松松垮垮地耷拉到了肚脐以下,差点就把小弟弟原形毕露了。    
        “他奶奶的熊,这下老子糗大了!不知海妍璧那小妮子会不会以为我是暴露狂呢!难怪她刚才一直不敢正眼看我呢!晕啊~”    
        ●●●骄阳肆虐的正午,镜子般的海面反射着强烈的阳光,战舰甲板上不见半条人影,人们都躲在阴凉处拼命地扇风驱暑,只有海底的鱼儿成群结队兴高采烈地游来游去。    
        客厅里,我狼吞虎咽地干掉了足足四人份的丰盛午餐,刚准备回卧室小憩一会儿的时候,有人不轻不重地敲响了房门,随即一把低沉柔美的嗓音恭敬地道:“属下海妍璧求见主公!”    
        “进来吧!”我一边轻描淡写地吩咐着,一边快速检视了遍衣着是否妥当,遂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静静等候这天仙般的美人儿出现。    
        “咿呀!”厅门被轻轻推开半扇,海妍璧慢慢走了进来。她穿着一套笔挺整洁的风云帝国女将军服,高耸饱满的胸前佩戴着一枚徽章,上面镶嵌着代表大将身份的三弯银月,那身质料轻薄的浅蓝色军服,紧紧裹住了她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勾勒出诱人犯罪的完美曲线。    
        我的目光掠过修长的玉腿,浑圆的丰臀,平坦的小腹,瀑布般倾泻而下柔软光洁的金发,天鹅般优雅的粉颈,最后贪婪地停留在那张明艳无暇的脸蛋之上,凝视着她蓝宝石般明亮清澈的眼睛,暗叹造物主对她不遗余力的恩宠。    
        海妍璧感受到两道犀利无匹目光,肆无忌惮地游弋在她骄人身材上,仿佛她赤裸裸地身无寸缕一般。往常若有色狼这样窥伺自己,早就被漫雪鞭抽得皮开肉绽遍地打滚了,可是此番她却没有半点恼羞成怒的感觉,反倒芳心暗暗窃喜,很享受被他注视欣赏的滋味。    
        相隔良久,两人才愕然觉察室内气氛太过暧昧,遂同时开口道“你……”“主……”,局面再度陷入微秒境地。    
        眼看这尴尬状况不知还要继续僵持到什么时候,我赶紧收拾情怀,问道:“妍璧,你找我有什么事?”话音才落,我又马上后悔了。严格说起来,我和海妍璧只见过寥寥数面,其中单独相处的时间仅有她刚刚被俘那次,如此交情就亲昵地直接称呼她的名字,似乎非常不妥呢,可是覆水难收,只能将错就错了。    
        海妍璧倒未觉察到任何不妥之处,一直以来八旗老鬼就是如此称呼她的,而同样身为领袖的柳轻侯,如此称呼自己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恭敬地道:“朱家巧匠连夜赶制出了元帅服和几套便装,属下特来奉上。”    
        我这才注意到她手上还端着一方托盘,上面整齐摆放着几套衣物,刚刚只顾打量美女了,无关紧要的东西自然统统被刻意忽略掉,她的魅力真可堪称勾魂夺魄了。    
        海妍璧将托盘放到我身边的茶几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公,您现在要更衣吗?适才属下看到池鳌将军登上旗舰,恐怕过一会儿就要来求见您了。”    
        我淡淡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心想:“不错,她提醒得好啊!衣冠不整是很失礼的事情,即使面对属下也不应该随随便便哩!”    
        念罢我站起身来,正要吩咐她退下,却见海妍璧躬身施礼道:“主公,旗舰尚未配备伺候您起居的婢女,在这之前请允许属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啊?”我听得稀里糊涂,正不知她所指何事之际,海妍璧已欺近身来,用那双纤纤玉手解开了我衣袍的纽扣。    
        “天啊,不是吧?难道她想帮我换衣服不成?”我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上默运魔功抑止一切情欲杂念,保持心如止水的境界,乖乖地听她摆布。    
        片刻后,我的衣袍被解了下来,可她犹未停止,继续把手伸向了月白色的内衣。    
        “我的姑奶奶啊,你不是想连内衣都帮我换吧?”我目瞪口呆地瞅着海妍璧,傻乎乎地任由她脱去我的上衣,并拽掉了我的短裤。    
        此时此刻,什么他娘的一念不起,早被我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若哪个正常男人在这种状况下保持冷静才怪,那可是一位天香国色的超级美女亲手扒掉了你所有衣物,让你赤裸裸地一丝不挂呢!更何况她正蹲在我面前,双目平视恰好可以看到某个奇怪物体,正茁壮成长为一只庞然大物。    
        海妍璧看得玉颊霞飞,羞得粉颈都红透了,呼吸也变得不再均匀,心脏更是狂跳不止。以前自己伺候八旗老鬼更衣的时候,他老人家不是这样的啊!尽管也长了类似的奇怪东东,不过大小却与柳轻侯相差何止十倍,更不会变魔术般迅速膨胀坚挺,狰狞可怖得宛如一把绝代凶器。    
        她芳心惊骇万分,却仍强自镇定,颤抖着双手帮柳轻侯穿上了崭新的短裤。不过那股坚挺并未消散,反倒更加如钢似铁一柱擎天。当海妍璧为抚平短裤的皱褶,不小心碰触到它的时候,它更是强力弹跳了数下,表现出喷薄欲出的强大阳刚之力。    
        我简直尴尬郁闷到了极点,如果不是池鳌马上就要晋见的话,如果不是海妍璧以伺候我更衣,这种堂而皇之的理由“非礼”我的话,如果不是我要给她留下一个不为色诱的谦谦君子形象的话,如果不是她美丽的大眼睛里,除了娇羞和好奇外没有半点情欲的话,此刻我早已将她变成赤裸羔羊,连皮带骨地一口吞掉,可惜这些个如果使我不敢轻举妄动。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海妍璧终于帮我穿戴完毕,我也终于熬过了这段有生以来最漫长的时光和最残忍的“酷刑”。    
        海妍璧惊讶地瞅着眼前的伟岸男子,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刚才那个衣冠不整、神情懒散的家伙。此时他精神面貌皆焕然一新,身穿一套威风凛凛的浅蓝色元帅服,宽阔雄厚的胸前也佩戴着一枚徽章,上面镶嵌着代表帝国元帅身份的三轮金阳。古拙雄奇的脸膛之上,五官深陷轮廓鲜明,仿佛鬼斧神工雕琢出的完美艺术品,一对幽邃难测的深蓝厉眸,衬托着大理石般光洁白皙的肌肤,有种说不出的刚毅冷峻,浑身浸透出一股惟我独尊的盖世霸气。    
        “主公……”海妍璧试探地叫了半声,后面的话就被两道电闪雷劈般的凌厉目光嘎然截断。    
        我云淡风轻地道:“什么事?”话刚出口,我顿时又后悔不迭,鬼知道这天生尤物还想搞出什么花样来,应该立即命令她离开客厅才是正理。适才那种几乎无法抗拒的诱惑,已把我的忍耐力逼至极限,若她继续扮作无辜模样勾引我的话,就算天王老子也休想阻止我把她就地正法。    
        幸好得到的答案只是她支支吾吾地道:“没什么,没什么……”    
        “呼!”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刚想找个理由支走她这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厅外警戒的夜叉卫沉声道:“启禀主公,池鳌将军求见!”    
        我像捞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以前所未有的热情连声道:“快快有请!快快有请!”随即用目光瞟了海妍璧一眼,心道:“我的姑奶奶,这下您该告辞了吧?”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克尽职守如她怎肯客厅堆满更换下来的衣物,显得乱七八糟的呢?于是海妍璧迅速拿起所有衣物送进卧室,然后才返身快步走向厅门。    
        “咿呀!”厅门在海妍璧碰触把手前霍然开启,池鳌走了进来。他乍见满脸红晕尚未消褪的海妍璧与己擦肩而过,情不自禁地脑海中浮想联翩,勾勒出无数主公与美女副官之间的风流旖旎场景,差点连最初晋见的目的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瞅着池鳌一脸色眯眯的不良表情,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池鳌将军,你找我有什么事?”    
        池鳌听到主公语气里明显的不满,吓得浑身一激灵。他马上必恭必敬地道:“启禀主公,第三一三军已休整完毕,不过士气异常低落。因为很多官兵都失去了最挚爱的亲朋,他们说空手无法返回家乡面对父老乡亲,非要下海打捞尸骸不可,哪怕只是得到一件贴身遗物也好。您看这……”    
        他一边说着一边瞧我的脸色,我不置可否地瞅了池鳌一眼,两道仿佛能够洞视灵魂的目光,利剑般深深刺入了他意识海,使得他心神一阵迷糊。稍待片刻,当池鳌恢复清醒的时候,发现我的眼神更加凌厉可怖了,看得他愈发忐忑不安,浑身冷汗淋漓,迅速地湿透了衣裳,滴滴答答地坠落在洁净光亮的地板之上。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池鳌的精神差点就濒临崩溃之际,我才施施然收回“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的锁魂境界,结束了这轮精神层面上最残酷的蹂躏。他根本是在借机掂量我的斤两,这点伎俩焉能瞒过黑暗魔君无孔不入的侦测?    
        我慢条斯理道:“池将军,刚才你是说第三一三军官兵士气低落,另外想要打捞亲友遗物是吗?”    
        池鳌颤巍巍地勉强保持站立姿势,硬着头皮道:“是!”    
        我冷酷无情地撇了一下嘴角,幽凉地道:“那么你是如何安抚他们的呢?”    
        池鳌微微一愣,没想到我会问这个,迟疑片刻道:“末将劝阻过他们,无奈众怒难犯,所以特来请主公明断!”    
        “啪!”我拍案而起,震得茶杯茶碗跳起数寸,又秋毫无损点滴不洒地落回原位。嘿嘿,这可都是公家物品,损坏了哪管我是帝国元帅也要照原价赔偿的,为教训区区一个池鳌,浪费金钱可太亏了。    
        池鳌吓得连忙低下头去,哪里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他只听耳畔传来主公大发雷霆的声音。    
        我毫不客气地痛斥道:“池鳌,你来告诉我这些,是想表眀自己没有能力继续担任第三一三军军长吗?我想我很愿意扶正你的副手,他应该有办法解决所有麻烦吧!如果他也没有办法,那么第三一三一师师长总该有点能力,不会像你们一样束手无策吧!士气低落,打捞遗物,真亏你想得出这样的事情来找我解决。激励士气乃是你作为指挥官最基本的任务,在深不可测的海底打捞物品,那空耗时日补给不说,更属大海捞针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是白痴吗?”    
        池鳌一听官位难保,赶忙辩解道:“不,不是……”    
        我饶有兴致地瞅着他,冷笑道:“嘿嘿,那就是说你有办法解决麻烦,却故意不解决,反倒推给我,想看看我柳轻侯是否真材实料是吗?”    
        池鳌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那样……”    
        我瞅着被耍弄得惨兮兮的池鳌,正容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柳轻侯带的兵里,敢拔刀子砍我的不止一个,敢当面骂我的何止千百,却从没有一人鬼鬼祟祟地背后搞鬼,犯错后却又不敢承认。我告诉你池鳌,如果你还想继续保住军长的位置,就他妈的少给老子耍花样,我柳轻侯不吃这一套。此番我念你初犯不计较此事,若再犯休怪我不客气。现在你可以走了,去通知宇文拓,集合所有战舰在荒岛西方锚地集合,我要训话!”    
        “是!是!”池鳌磕头如捣米似的,这下他总算知道了新主公的厉害,那可不是卡尔。麦哲伦式的怀柔和安抚,而是雷厉风行的霹雳手段。经过此番被我整治得魂飞魄散,他再也不敢稍有懈怠轻慢之心了,那简直就是拿小命开玩笑嘛!    
        我看着池鳌连滚代爬地狼狈逃离客厅,心底评价顿时又低了几分。    
        “他奶奶的熊,难怪卡尔。麦哲伦总是谈什么自保而不是开疆拓土,原来他帐下聚集了一帮酒囊饭袋啊!这个池鳌居然能够身居军长之位多年,那简直就是奇迹,在南疆恐怕无须三日就得乖乖引咎辞职了。唉,兄弟啊兄弟,你留给哥哥我好大一副烂摊子啊!”    
        ●●●    
        “呜——呜——”低沉雄浑的号角声惊碎了午后沉寂,一艘两艘……整支东海舰队数以百计的驱逐舰统统被调动起来,离开安静的东部港湾,驶向荒岛西方波涛汹涌的锚地。    
        我卓立战舰指挥台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海面上越聚越多的战舰。一侧旗手、传令兵、海妍璧不断将新加入方阵的战舰名称记录在案,同时汇报给我;另一侧池鳌、宇文拓侍立在旁,脸上表情调色板似的一变再变,精彩到了极点。    
        终于随着“当!当!”金钟齐鸣,规定集结时间用光了,海妍璧也陆续报出了最后抵达方阵姗姗来迟的七艘驱逐舰的名字。刹时间,池鳌的脸色变得猪肝一样红里透紫难看无比,因为第三一三军下属战舰毫无悬念地占据了所有名额。    
        我喜怒不形于色地瞟了池鳌和宇文拓一眼,发现前者羞愧难当,后者面无得色,仍旧一副笃定如山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于是我缓步走到两人面前,郑重其事地道:“鉴于东海舰队各舰现状,我谨以代司令官的身份宣布,撤销宇文拓将军夜叉师副师长职务,委任其为夜叉师师长;撤销池鳌将军第三一三军军长职务,委任其为第三一三军副军长,同时暂不任命军长人选以观后效。你们同意吗?”    
        宇文拓应声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多谢主公栽培,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池鳌如释重负地走前一步,恭敬地道:“多谢主公宽容,属下定戴罪立功,严格训练士卒。”本来他还以为我会公报私仇,直接将其撤职查办,听到仅仅是降了半级,且还有机会官复原职,顿时心中感恩戴德,真心佩服起我这位赏罚分明的新主子来。与此同时,他也暗下决心,准备回去后狠狠惩治一番那七名混蛋舰长,若非主公宽宏大量,自己多年奋斗得来的官职,差点就被他们玩得化为乌有了,焉能随便轻饶!    
        此时站在我后侧的海妍璧柔声道:“主公,一切准备就绪,马上就开始吗?”    
        我极目远眺前方,只见距离旗舰十丈外,一百五十九艘驱逐舰排列成一座巨大方阵,每艘战舰舷边都站满了一圈官兵,静静等待着检阅。    
        他们神情庄严肃穆,腰板笔挺溜直,尽管突如其来的噩耗重挫了原本高昂的士气,但是最终的胜利仍能勉强维持着不屈的精神,使其不至于立即崩溃。现在他们唯一需要的仅仅是一种强大的精神支柱,让所有人找到心灵寄托,不再令灵魂飘泊无依。    
        我低头看了看左腕佩戴的黑暗图腾手镯。它经过整晚的休整后,重新充满了浩瀚无垠的黑暗能量,这让我信心倍增,冲着海妍璧断然点了点头。    
        “轰!轰!”九响信炮隆隆地传遍了整片锚地,我取代卡尔。麦哲伦的第一次就职演说也随之开始。下一刻,所有人都惊骇欲绝地望向旗舰,目瞪口呆地望着三层舰桥上空,那尊超级巨大仿佛能够擎天柱地的柳轻侯形象傻掉了。    
        我不惜借助黑暗魔君的盖世功力,在光天化日下塑造一尊光辉伟大的形象,堪称用心良苦。东海舰队桀骜不逊的官兵们平白无故地怎会接受一个陌生人来领导他们呢?想要打破这种精神壁垒,仅凭往昔天下无敌的不败战绩,以及昨日碎星大炮的一炮定乾坤还远远不够,必须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所有人不能企及的强横力量做后盾。人类是一个奇怪的种群,面临灾难的时候,总需要一种信仰,一位领袖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卡尔。麦哲伦的逝去产生了空白,我就要填充它。    
        我和天上的“柳轻侯”同时开口了:“昨天发生了一件令人无比悲痛的惨事,我最忠诚的朋友、最亲密的兄弟卡尔。麦哲伦和夫人,以及我们千千万万肝胆相照的生死兄弟,永远埋骨于万丈碧波之下。我和诸位的心情一样痛不欲生,如果可以我愿意从这里跳下去,陪伴他们直到世界末日,但是这于事无补,他们永远都不能苏醒过来了……”    
        我难以抑止地热泪盈眶,天上的柳轻侯栩栩如生地将这哀恸无比的形象,深深印入每一名东海舰队官兵的脑海,海面上霎时传来一片片痛哭失声的场面。谁说铁汉无泪,那只是一种缪传,在镇守碎星渊要塞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每一轮防御战都有无数兄弟牺牲,也有无数眼泪遍洒长街,大家缺的只是一根引线罢了。    
        一侧海妍璧也受到情绪感染,眼圈红红地居然还偷偷递来一方手帕供我抹泪。    
        我有些哭笑不得,暗想:“这个傻丫头,当老子是随随便便哭哭啼啼的娘们吗?我需要的可不是手帕,而是东海舰队上下不遗余力的支持。”    
        不过想归想,这些话任何时候都不能诉之于口,或许同样身居领袖位置的莫琼瑶,才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和万不得已的苦衷吧!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家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一些。    
        我沉声道:“他们英年早逝,而我们更任重而道远。在高唐府数以千万的亲朋好友,等待着我们的救援和保护。天知道我们没有守护在旁的时候,帝都的混蛋们会如何欺凌剥削他们,所以我们必须回家去,去驱逐所有侵略者。埋骨于此的四十万英魂,也一定希望我们返回故乡,而不是在此虚耗时日。唉,让我们削发代首吧,以寄托我们永远的哀思,陪伴我们最亲密的伙伴和兄弟,愿他们在九泉之下永垂不朽,愿他们的英名万古流芳。奥丁!”    
        “锵!”我拔出十方俱灭魔剑,干净利索地反手削掉了一绺头发,扔进蔚蓝色的大海。    
        “锵!锵!”拔剑拔刀声锵然不绝,整个东海舰队上下有样学样地挥剑斩断一绺绺头发,投进了这片宽阔无际的苍茫大海。既而在呜咽的沉默中,发出了一个个“奥丁!奥丁!”稀稀拉拉的声音,渐渐地它们汇聚成了山崩海啸般整齐划一的呐喊。而随着这股越来越响亮的口号,在旗舰带领下,一艘艘战舰离开了这片伤心海域,离开了这座无名荒岛,驶向遥远的凌云城。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终于赢得了东海舰队官兵们真正的尊敬,而不仅仅是高级将领的承认。    
        ●●●    
        返回舰长室的路上,我感觉筋疲力尽,维持那尊擎天柱地的柳轻侯形象,尽管只有短短一柱香功夫,但是它再次耗尽了昨晚整夜补充得来的黑暗能量。    
        “他奶奶的熊,看来这种力气活儿不能长干啊!否则老子早晚会被淘成人干!”我默默警告着自己,浑然没注意到池鳌和宇文拓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落后半步的海妍璧轻轻拽了下我的衣角,朝我施了个眼色。    
        我嘎然止步,回首问道:“二位将军,你们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池鳌鼓足勇气,恭敬地道:“启禀主公,属下想请您批准,将东海舰队旗舰的名称更改为‘英雄’号,以纪念此次战役牺牲的所有将士,让大家永远记得他们英勇无畏的事迹。”    
        我眉头轻皱,沉吟不语,暗暗衡量着此举得失。    
        更改旗舰名称,乍看起来这好像是很简单的事情,其实却影响深远。因为原来的旗舰是“希娅”号,代表着麦哲伦家族的先祖。如今“希娅”号化为灰烬,船上乘载的所有麦哲伦家族重要人物统统魂归地府,其中不仅包括卡尔。麦哲伦,还有被俘的维缩。麦哲伦、基塔。麦哲伦、阿佐。麦哲伦、胡德。麦哲伦等老中青三代精英。    
        我不知道答应池鳌的后果如何,却知道不答应的话,刚刚辛苦营造出来的气氛必将毁于一旦。这个池鳌可真不是省油的灯啊,总能没事找事,弄出一两件难题来考验我。    
        我不动声色地盯着他,吓得池鳌立刻如陷冰窖,浑身轻轻颤抖起来。倏忽间,我测知了此子的胆气,遂果断地做出了关乎高唐府政治全局的决定。    
        “好吧,旗舰名称就更改为‘英雄’号!宇文将军,你也赞成这项决定吗?”我把目光落在宇文拓脸上,静静地望着这不论何时都镇定自若的智将。    
        宇文拓躬身施礼道:“值此非常时刻,此乃振奋士气最好的办法,属下举双手赞成,”    
        我欣然点头道:“嗯,池将军,那这件事就委托你全权办理吧!一定要照顾到官兵们的情绪,不能生搬硬套,搞霸王硬上弓那一套,你明白了吗?”    
        池鳌见建议首次被主公采纳,不禁大喜道:“请主公放心,属下一定办得漂漂亮亮,决不拖泥带水。”言罢兴冲冲地告退,去处理可能因此产生的各种影响了。    
        我正待转身继续前行,回到卧室安静地休息片刻,却见宇文拓并没离去。    
        见我露出探询的眼神,他欺近一步低声道:“启禀主公,刚才池将军在侧多有不便,属下没敢禀报一件重大军情。就在您演说的时候,负责巡逻的夜叉小队在荒岛海滩上抓到了一批漏网的黑族俘虏。根据他们描述,其中似乎有一名高级将领,可惜夜叉师内没有懂得黑族语者,所以无法详细盘问。属下想请示您,能否叫高唐帝国使节团中的商会翻译前来协助审讯?”    
        我听完精神大振,万万没想到宇文拓悄无声息地居然办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不禁兴奋地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带我去看看!”我迫不及待地命令。    
        宇文拓略微迟疑道:“可是没有翻译随行,如何听取口供啊?”    
        我哈哈大笑道:“若你知道我在高唐帝国内廷武德殿,如何敲诈了印第安纳特使巴吞鲁日杰五千万金币的话,就不会提出这么幼稚的问题哩!嘿嘿,别说黑族语,现在印第安纳群岛上凡属元老院下属各族语言,我都能随心所欲地使用呢!”    
        宇文拓半信半疑地瞧瞧我,又瞅瞅同样满头雾水的海妍璧,忍不住惊佩主公果然深不可测,总能在最不可能的当口,施展最出人意料的本事。    
        我无暇管他想什么,直截了当地问道:“目前俘虏关押在什么地方?”    
        宇文拓连忙道:“属下唯恐节外生枝,所以全部秘密押送至‘英雄’号底舱密室里了。负责看守他们的正是擒获俘虏的那支夜叉小队,属下保证绝不会有一丝消息向外泄漏。”    
        我赞赏地点点头,的确若明目张胆地押送黑族俘虏上船,恐怕半道就被东海舰队官兵们撕成碎片生吞活剥了,这宇文拓确有几分头脑,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办得滴水不漏,值得嘉奖。    
        当下我和颜悦色道:“宇文将军辛苦了!此事你做得很好,一旦明确俘虏身份,若确有价值,我一定要重重奖赏你和那支夜叉小队。”    
        宇文拓感激地道:“多谢主公,此乃属下份属应为之事,实在是愧不敢当!”   
        


第廿四卷 星火  第三章 较量

    “唉,人和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这宇文拓不骄不躁谦虚谨慎,倒是个可造之材,那池鳌就……不过也算表现尚可了,尽管心计多了一点,不过胆小如鼠,使用起来也算顺手吧?”    
        我一边思忖一边移步舷梯,注意力开始集中到那些素未谋面的黑族俘虏身上,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在“英雄”号驱逐舰的底层密封舱中部,有一间巨大的独立舱室,平素它舱门紧闭人迹罕至,唯有特定时刻才会被予以启用,例如就像今天收监黑族俘虏。    
        “咚咚咚!”一名随行的夜叉卫上前轻轻地敲响了那扇厚重铁门。结果门没应声而启,打开的是铁门正上方一扇三寸见方的小窗户,透过铁丝编织的保护网露出一双充满警惕的眼睛,冷冰冰地道:“气蒸云泽!”    
        那名夜叉卫毫不犹豫地答道:“波撼河岳!”    
        里面的人见口令无误,紧接着问道:“兄台是哪个部分的,有何贵干?”    
        这回夜叉卫没有回答,而是侧身把位置让给了宇文拓,后者上前一步微笑道:“蓝琛,你的警惕性很高嘛!”    
        “咦,将军,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门内蓝琛迅速拉开门闩,宇文拓也拿出钥匙,“嘎崩!”一声开启了外面悬挂的那只重量惊人的铜锁。    
        我、海妍璧、宇文拓三人步入牢房,随行的众夜叉卫封锁了整个底层通道。    
        宇文拓见蓝琛及其小队队员,均直勾勾地望着主公的盖世霸气和海妍璧的绝代容姿目瞪口呆,忍不住轻咳一声沉喝道:“大胆,见到主公还不快快请安行礼,尔等更待何时?”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齐刷刷地躬身施礼道:“属下参见主公!”    
        我不以为忤地摆摆手,微笑道:“无妨无妨,诸位擒获黑族俘虏可谓功勋卓著,本王此来一是见见立功将士,二是审审犯人。嗯,你叫蓝琛吧!请问那些俘虏在哪里啊?”    
        蓝琛只觉天旋地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的娘啊,主公居然记住我的名字,还说我立了大功,这……这不是在做梦吧?”    
        我瞅着一脸陶醉的蓝琛,不禁暗暗苦笑一声,把目光落在因属下表现糟糕而满面尴尬的宇文拓身上。如果不是外间舱室只铺了五十张芦席,而没有丝毫俘虏踪影,加上我的黑暗能量刚刚消耗殆尽,无法自行侦测,此刻哪里用得着跟他们罗嗦。    
        宇文拓连忙道:“俘虏在这边!”说着他走到右侧舱壁,抠住底部轻轻一提,“哗啦!”整面墙壁都被拉了上去,露出了一间室中室。    
        “好家伙,原来那面墙壁只是一种伪装啊!”我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它造得简直能够以假乱真了。    
        “嘎崩!”宇文拓用另一把钥匙迅速开启了第二扇厚重铁门,露出了一间黑洞洞的舱室。此时蓝琛才醒过味儿来,赶紧跑进去点燃了墙壁上的数支火把,牢房顿时亮如白昼一般。    
        只见这里间舱室比外间小了一半左右,是一座长三丈宽两丈的狭长空间,靠着舱壁左右各摆放着一列铁笼。每座铁笼都用成人手臂粗细的栅栏隔开,其间隙不足两寸。    
        此刻铁笼内已有十余名“房客”,他们的头伸出铁笼之外,眼蒙黑布,脖颈被死死地卡住,手脚则嵌入特大号的精钢镣铐内,固定在地板和两侧栅栏上。为防止他们咬舌自尽,每人都被银针封闭了聋哑、麻两穴,如此设置真可堪称万无一失了。    
        我瞥了一眼宇文拓,后者立刻禀退左右,顷刻间铁门紧闭,舱内只剩下了包括海妍璧在内的三个人。    
        “你说的就是此人吗?”我好整以暇地指了指最里面那座铁笼里的俘虏。    
        宇文拓面露讶色,难以置信地道:“主公英明,属下怀疑的正是此人!”    
        我从容不迫地微微一笑,缓步走上前去,头也不回地问道:“你找到了什么证据啊?”    
        宇文拓赶紧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了过来,谨慎地道:“首先此人穿着与众不同,比普通黑族士兵华贵得多;其次即使在重伤濒临昏迷的状态下,仍能轻松撂倒追捕他的四名夜叉卫,可见武功极高;最后我们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件东西。”    
        我凝神观瞧,只见那是一面纯金腰牌,正面镌刻着一朵熊熊燃烧的烈焰,背面镶嵌着八颗璀璨夺目的钻石,组成一幅异常奇特的星座图案,其中每一颗都有豌豆大小,至少价值万金。在那幅图案下方,雕琢着一行古怪花纹,如果不懂黑族文字,肯定会以为仅是装饰而忽略过去,但是遇到我这精通印第安纳各族文字的高手,可就难以蒙混过关了。    
        我冷哼一声,缓缓念道:“巴伊曼?”说完双眸陡然精芒大盛,朗笑道:“宇文将军,我要恭喜你逮到了一条大鱼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就是黑族第二军团副军长兼执法官巴伊曼,乃黑族第一高手黄泉的左膀右臂哩!”    
        “什么?”宇文拓和海妍璧听得呆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随便便抓来的俘虏,居然会是黑族第二舰队屈指可数的大人物。    
        我微笑道:“不用怀疑,根据黄泉一贯小心谨慎的作风,派遣麾下头号大将前来监督打捞碎星大炮之事才算合理哩!只可惜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言罢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上前亲手解开了蒙住巴伊曼双眼的黑布。    
        火光映照下,暴露出巴伊曼的真面目。一个人即使不知道他的显赫身世,看到他时也一定会得到很深的印象,一张方方正正的脸庞,浓眉下长着一双阴郁的眼睛,倔强的下巴像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于是我马上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巴伊曼是个性格阴沉、头脑敏捷、冷酷无情、吃苦耐劳、善于自制、而且很难对付的人。    
        他先是适应了片刻刺目的光亮,才缓缓地睁开双眼,望着身前诸人,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外露。    
        “嗤!”我随手拔掉了控制他聋哑穴的银针,不慌不忙地道:“巴伊曼将军,你好!在下柳轻侯。”    
        巴伊曼脸容剧烈抽搐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浑身充满霸气的青年就是不久前刚刚击败“战神”哈•路西法的风云帝国第一名将柳轻侯,更没想到对方的黑族语如此标准流利地道,俨然比族人讲得更优美动听,是典型的贵族最擅长的官方腔调。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对方一语就揭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是由于属下的出卖,还是其他地方露出了马脚。    
        我将他的震骇表情尽收眼底,淡淡地道:“您愿意合作吗?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彼此之间可否就黄泉将军的事情随便聊聊呢?”    
        巴伊曼冷冷地望了我一眼,忽然合上双眼,闭紧嘴唇,一副准备顽抗到底的表情。    
        我不禁哑然失笑,丝毫不以为忤,反倒低头瞅了瞅左腕佩戴的黑暗图腾手镯。只见底舱幽暗的环境下,已经使得它的黑暗能量得到了少许补充,足够施展一次“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了,这让我心底更加笃定。    
        宇文拓在身后看不到我的悠闲表情,只看到巴伊曼的傲慢态度,遂抢前一步请示道:“主公,您看需不需要动用重刑?属下看这家伙嚣张得紧,若不吃点苦头恐怕不会轻易招供哩!”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幽凉地道:“你认为对一名军团级的执法官严刑逼供,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吗?人家也是行家里手呢!”    
        宇文拓老脸微红,赧然道:“属下疏忽大意了,请主公见谅!”    
        我摆摆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们俩先出去吧!我想巴伊曼将军为人内向,非常容易害羞,多人在场时他会不好意思开口哩!”    
        “啊,这算什么理由啊?”宇文拓和海妍璧面面相觑片刻,同时躬身施礼退出舱外。    
        我笑容可掬地改用黑族语道:“呵呵,亲爱的巴伊曼将军,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俩了,大家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正经事了吧?嗯,我不打算采取一些激烈的措施逼迫你屈从,因为那太有失贵族风度了,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对不?”    
        巴伊曼仿佛充耳不闻,根本不理那个唠叨个没完没了的家伙,他甚至有些怀疑对方是否冒名顶替或者浪得虚名了。如果这个所谓的“天敌”柳轻侯也可以击败“战神”哈•路西法的话,那自己不就可以统一深蓝大陆了吗?    
        他思忖未已,就听得耳畔传来一把懒懒散散的声音道:“唉,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出手呢?”话音才落,巴伊曼就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知觉都没有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恢复正常。    
        “啊!”他霍然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瞪着那位满面春风的青年,干涩地道:“你……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我若无其事地耸耸肩道:“没什么,一点儿小把戏而已!”    
        巴伊曼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一副又惊又怒的模样,未知的酷刑使得他恐惧到了极点。    
        我悠然自得道:“巴伊曼将军毋庸担心,在下是个文明人,不会做出有损王爵风度的事情,好歹我也是位二等常胜王嘛!嘿嘿,现在咱俩是不是继续探讨一下刚才的话题啊?”    
        巴伊曼冷哼一声,企图再次闭上眼睛,可是耳畔陆续传来的声音,却让他中了魔法般目瞪口呆。    
        “巴伊曼,男,帝国历七百七十年五月三十一日生,现年四十二岁,毕业于恺撒帝国断狱学院骑兵系,是该年度的优秀毕业生之一,后利用家族势力和本身杰出才能加入黑族第二军团服役,历时二十二年身经百战,逐渐积功升迁为副军长兼执法官。本来有希望出任正职,无奈迫于家族压力,只得屈尊让位给黄泉。”    
        我一边侃侃而谈,一边看着巴伊曼精彩绝伦的表情,慢条斯理地继续道:“该人祖籍恺撒帝国猛犸森林,即位于巴格威山脉和通布图山脉之间的巴通大峡谷。先祖无从考证,大致是从印第安纳群岛迁徙而来的一支少数民族,曾祖倒是赫赫有名,‘神话’佣兵团副团长‘火山王’巴雷特。生父黑族长老巴维斯,生母安吉丽娜,共有兄弟姐妹五人,本人行三。已婚,妻子分别是布妮、朱丽、麦伦娜,生有六个孩子,其中最大的女儿碧斯二十岁,最大的儿子基努十五岁尚未成年……”    
        一言及此,巴伊曼蓦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嗷!”地一声厉声尖叫起来。    
        他色厉内荏地道:“你……你是巫妖王朽木•波德曼的徒弟,刚才对我用了读心术不成?”    
        我瞅着巴伊曼可怜兮兮好像刚刚被人强奸了的模样,不禁啼笑皆非道:“巫妖王算什么东西,敢做我柳轻侯的师父?他给老子提鞋,我都嫌他笨手笨脚呢!”    
        随即话锋一转,不怀好意地道:“不过……啧啧,你对子女倒是异常关爱呢!呵呵,果然不愧是个模范丈夫啊,不是那种随便说说而已,却什么都不做的嘴把势,实乃吾辈楷模哩!哦,对了,碧斯和基努好像是在笑花城的九幽学院上学吧?本王在恺撒帝国也有不少朋友,有时间让他们去拜望拜望令千金和公子好吗?”    
        “不!”巴伊曼急得睚眦欲裂,脸色铁青,白痴都知道这个年轻人所谓的“拜访”不怀好意,里面会蕴含着多少狰狞和残忍。    
        我见时机成熟了,遂不再继续逗弄他,而是换上一张冷酷无情的脸谱,阴森森地道:“巴伊曼,本王一直对你礼遇有加,希望你也识相点儿,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觉悟不是吗?如果你拒不合作,我将不再保证阁下子女的人身安全。据说笑花城的治安很好,不过偶尔死两个人倒也算是家常便饭,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听到碧斯和基努身遭不幸的消息,愿火神保佑他们平安无事!”说完再不理他,返身朝着舱门走去。    
        “且慢!”在我即将跨出舱门的一刻,巴伊曼的亲情终于战胜了无谓的忠诚,他颤抖着声音叫住了我,无奈屈从道:“尊贵的常胜王阁下,您赢了!请告诉巴伊曼您想要他做的事情吧,我一定不折不扣地照办就是!”    
        我嘴角逸出一抹胜利的微笑,旋风般转过身来瞅着垂头丧气的巴伊曼,淡淡地道:“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巴兄就是一位能屈能伸的俊杰啊!”    
        说到这儿,我顿了顿,斟酌词句道:“现在我们一点一点地开始合作吧!首先从黄泉谈起。”    
        巴伊曼苦笑道:“您的读心术不是已经了然一切了吗?”    
        我幽幽地道:“整理记忆碎片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还是听你直接阐述比较轻松。不过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别耍任何花样,虽然我自己还原记忆很困难,但是要验证你的谎话却轻而易举。还有要尽量详细地说明,如果故意遗漏任何关键情报,我会视你违反约定,采取一些报复性措施的。嗯,那将是你精神上绝对无法承受的重荷,明白了吗?”    
        巴伊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不过为什么您对黄泉那么感兴趣呢?要知道一个死人可是半点价值都没有哩!”    
        我诡异绝伦地冷冷一笑,提醒道:“亲爱的巴伊曼将军,我最后请你记住一件事,那就是现在提问的人是我,你只需要准确详细地回答就可以了,目前你还没有任何可以提问的资格和权力!”    
        巴伊曼脸色变了变,沉声道:“是,我知道了!”    
        我欣然点头道:“很好,那就马上开始吧!”    
        巴伊曼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后,缓缓地道:“我认识黄泉是在两年前的冬天,地点在巴通大峡谷的圣坛。当时我领军在外,却被以十万火急的军情为由调回总部,结果得到的消息却给我迎头浇了一盆凉水。嘿嘿,原定晋升第二军团军长之事告吹,我仍是副军长兼执法官,一个年纪轻轻的家伙,反倒在长老会表决中全票通过,顺理成章地抢走了属于我的职务即第二军团长,那个人就是黄泉。”    
        他眼中闪过罕有的回忆神倩,叹了一口气道:“唉,当时我很不服气,心想无论资历、威望、武功,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都绝对不是我的敌手,长老会的老家伙们肯定都患了失心疯了,才会任命他为黑族二号领袖。但是我没敢奋起反抗,因为长老会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而且父亲也郑重地警告我,一切都要依从黄泉的安排,因为他是曾祖父的衣钵传人,论辈分跟爷爷相同。”    
        “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件怪事,就连一贯桀骜不逊,谁的帐都不买的陀陀可汗陛下,也对黄泉礼遇有加,浑然把他当作亲生兄弟对待。经过一番明查暗访和旁敲侧击,我才终于晓得,原来黄泉另外一个身份居然是拜火教圣子。他居然通过了火神的严酷考验,获得了千年来无人能够继承的朱雀宝玉。”    
        我霍然动容,忍不住插嘴道:“你是说黄泉是‘火山王’巴雷特的衣钵传人,而且在印第安纳群岛通过了火龙斯卡拉巴的考验?朱雀宝玉是通过考验的奖励,也就是说它之前一直掌握在拜火教手中?”    
        巴伊曼连连点头称是,郑重地确认了所有答案。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脸容回复止水般的平静,冷冷道:“兰若寺为什么会跟你们搅和在一起?”    
        巴伊曼摇头道:“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是黄泉曾经说过,为了获得更强大的武器,我们必须为提供者做点事,其中针对秦九集团军群的海上狙击就是因此展开的。我想应该是兰若寺跟独孤家有一段不可化解的恩怨吧!”    
        此言一出,我才隐约记起当初兰若寺离开帝都的原因,好像就是独孤家的迫害,并死掉了几名极为亲近的人,其中包括一名红颜知己。这段记忆在得手后,即被我当作无用资料统统删除,只是隐约涉猎一些大致内容,若非巴伊曼提醒,还真差点就想不起来了。    
        “难道说兰若寺一直隐居海外苦心孤诣地是在等待时机,准备给予独孤家致命一击吗?”解开了这个一直疑惑不解的谜团,我心中豁然开朗,平静地道:“兰若寺都提供给你们黑族什么武器装备了?”    
        巴伊曼愕了一愕,再次摇头道:“不止是给黑族,从两年前开始,他就向整个印第安纳元老院提供了‘复仇者’级巡洋舰、‘迅雷’级自杀艇、以及钢制刀枪弩箭的设计图纸。前些日子能够一举全歼风云舰队,我们可是足足准备了二十六个月的时间。于是在获知初步战果后,兰若寺才应允提供更犀利的武器给我们,凭此继续攻击被围困的秦九集团军群。嗯,那就是‘春雷’式前装滑膛炮,以及碎星大炮。可惜的是,我们功亏一篑了!”    
        我神情微动,若有所思地问道:“黑族和印第安纳元老院是什么关系?”    
        巴伊曼面容一整,脸上泛起尊敬的神情道:“黑族本名嘎那族,是印第安纳群岛土著之一,尽管后来搬迁到了恺撒帝国境内,但是宗教信仰未变,仍旧侍奉火神斯卡拉巴,同时黑族族长也一直都是元老院的重要成员。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元老院院长霸西安塔菲雷阁下,是我的曾叔祖,也就是说,他是我曾祖同母异父的弟弟,所以尽管数百年来相隔着一条海峡,双方的关系却没有丝毫隔阂,因为毕竟血浓于水嘛!”    
        我长嘘了一口气,暗叹内幕之曲折离奇,谁能想到“火山王”巴雷特跟黑族、印第安纳各族的关系密切至斯?如今看来必须想办法及早连根拔除这些黑鬼了,包括那个狗屁院长霸西安塔菲雷,相信他能成为巴雷特的嫡亲兄弟,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搞不好我会阴沟里翻船呢!    
        我沉吟片刻,立时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关键,问道:“根据原定计划,你们在得到一百门‘春雷’式前装滑膛炮,以及碎星大炮后,准备进攻哪里呢?”    
        巴伊曼苦笑摇头道:“不,不是进攻敌人,而是用于内战!黄泉准备发动兵变,一举干掉陀陀可汗,夺取黑族领导权。在这一点上他事先得到了曾祖的首肯,因为曾祖觉得陀陀可汗太缺乏进取心和开疆拓土的雄才为略了,必须换一名英明果敢的人来领导大家。”    
        我万分诧异地道:“那秦九兵团呢?你们不管他们了吗?”    
        巴伊曼严肃地道:“因为我们预先得到了情报,也预计风云帝国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秦九兵团,肯定会迅速派遣援军前来。另外根据我们的现有工艺来说,‘迅雷’级自杀艇制造起来是很耗费时间的,不久前那一场歼灭战几乎消耗掉了所有库存,加上独孤家肯定也有了相应对策,所以在制造出大量‘春雷’式前装滑膛炮之前,元老院只打算消极防守,绝不想给恺撒帝国当炮灰。何况风云恺撒两大帝国拼个两败俱伤最好,我们正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呢!”    
        我听得哭笑不得,仔细想想又觉骇然,巴伊曼所说句句在理,不论南征结果如何,印第安纳各族都绝对是最大的获益者。保守估计的话,如果南征失败,起码东海二十八郡会彻底落入他们掌握之中,如果激进一点预测,两大帝国在恺撒的全部兵力都可能会被其一网打尽呢!    
        所有疑问都得到答案后,我立刻结束了这番冗长的谈话,把宇文拓和海妍璧叫了进来。    
        我郑重其事地吩咐道:“从现在开始,巴伊曼将军及其部下,将作为我们特殊的客人存在于东海舰队。二位请注意,他们将不再是战俘而是朋友,待会儿就由宇文将军你亲自负责转移到‘牧原’号上,同时按照军衔配给他们相应待遇,包括食物、饮水、住宿、医疗,不过行动还是需要受到严格限制的。你们明白了吗?”    
        宇文拓略显迟疑地道:“这支夜叉小队也派过去吗?”    
        我断然摇头道:“不必了,你告诉他们严格保密即可,否则军法从事!”    
        宇文拓连忙点头称是,一旁海妍璧插口道:“主公,需要通知古舞岳将军调遣‘狮鹫’部队帮忙看守吗?”    
        我哈哈一笑并不作答,而是扭头对巴伊曼用黑族语道:“第二军团全军覆没,你即使逃回去,恐怕陀陀可汗也万万不会放过这个能够扼杀你的天赐良机吧?何况你也逃不回去!所以我奉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别想动什么歪脑筋,一旦发现你企图逃跑,我会第一时间金雕传书给笑花城的朋友,让他们向令千金和公子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巴伊曼脸容剧烈抽搐了一下,低头闭目道:“请您放心吧!我不会惹是生非的,同时也会好好约束部下。”    
        我满意地点点头,微笑道:“现在我很忙,等过一段时间会跟你谈谈关于如何干掉陀陀可汗的事情。呵呵,我想伊曼可汗这个名字,对你来说应该很有吸引力才对,是吗?”    
        巴伊曼浑身轻颤没有说话,但是急速跳动的脉搏已经出卖了主人的秘密。    
        “走吧,我要好好地补充一下睡眠了!”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快步走出了那间漆黑潮湿的舱室。被甩在背后的宇文拓和海妍璧仍瞠目结舌地盯着巴伊曼,揣摩着我刚刚说了什么话,居然能够使得那名黑族硬汉表情乍惊乍喜,变来变去,当然这已经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了。    
        ●●●昨天下午开始风云突变,天一直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下雨。可是现在,天空像绷紧的淡蓝色绸缎,清澈明亮地笼罩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上方。嫣红与金黄的透明云彩簇拥着一轮旭日,庄严地从水波涟涟、亮光熠熠的海面上升起,而海洋好像在它下面颤抖和脸红起来似的……新的一天就是这样开始的。    
        我毫无征兆地倏然从最深沉的睡眠中苏醒过来,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无所不在的精神能,已经精确无误地告诉我,有人进入了客厅,并径直朝着卧室走来。    
        电光石火的刹那,我脑海中就迅速浮现出一条丰姿绰约的倩影,忍不住痛苦呻吟一声,猛地拉起毯子盖住了全身,并捂住了耳朵。但是那该死的敲门声,“笃笃!笃笃笃!”依旧不轻不重地响起,清晰映入耳鼓。原来高手也有高手的烦恼啊,耳力太好就必须随时准备被人打断好梦。    
        我无可奈何地叫道:“进来!”    
        “咿呀!”房门开启,海妍璧逸云轻风般飘了进来。她的步态细碎轻盈,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但是透过精神能的侦测,我却发现那张明艳无暇的脸蛋上,显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哗啦!”海妍璧迅速拉开窗帘,使卧室内顿时亮堂不少,那夜晚最后一丝静谧,也随着她的动作被喧嚣的阳光驱散一空。    
        “他奶奶的熊,没有任何亲密关系,也没有任何正式名份,我只不过任命她做了副官,整个内务就全部被她包揽了。唉,这个小妮子去争权夺利,绝对是第一流高手,甚至根本不用调教的。”我在被窝里感慨万千,耳畔却马上响起了那把低沉柔美的嗓音。    
        海妍璧恭敬地道:“启禀主公,黎明时分‘牧原’号巡洋舰收到了一封十万火急的快件,请您立刻审阅!”    
        “嗯?”我心里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按理说最近除风云恺撒两大帝国间的南征外,全天下都应该太平无事才对,哪个吃饱了撑的家伙,发什么“十万火急”级别的快件给我?难道他不知道那是战争专用级别,不能轻易使用的吗?   
        


第廿四卷 星火  第四章 机会

    海妍璧双手递上一条三寸长四分粗的钢管。我照例检查了一遍火漆封印是否完好后,“吱嘎!”拧开了它,轻轻抽出里面一卷浅蓝色的纸条,空气中立刻弥漫起淡淡的香气来。    
        尽管金雕传书从未发生过任何纰漏,但是以往的斗争经验告诉我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情报传递,其实是在经过多道精密工序完成后的杰作。    
        首先金雕是塔卡玛干沙漠的特产,其次钢管的尺寸和质地均由慕容炯炯亲自监督设计制造,然后纸张是独一无二的浸淫过忘忧草气味的青花纸,它是特别研制出来供传递情报用的专用纸,另外笔墨和书写格式也都有相关的严格规定,确保不会被敌人假冒和篡改。    
        我懒得起床,只是把枕头垫在背后,倚着舱壁坐了起来。毯子立刻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露出钢铁般坚实雄浑的赤裸胸膛。    
        海妍璧见状霎时羞红了玉颊,尽管昨天她看到过更过分的一幕,但是卧室狭小而封闭的空间,显然跟客厅的宽敞空旷有所不同,这里隐隐蕴涵着一股暧昧和旖旎的味道,使她分外感到羞涩和不安起来。    
        我瞅着她妩媚无匹的娇态心痒难耐,体内的黑暗能量也随即波涛汹涌,真的很想把她就地正法啊!反正现在那讨厌的池鳌不会再前来打扰,这封十万火急的情报,也不会真像它标注的级别一样重要。我心中天人交战,幸好最后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既然如此看完信件再行其好事也没什么损失吧!    
        “哗!”纸卷缓缓展开,我的目光亦暂时漫不经心地落在其内容上。孰料只看了头一句话,所有情欲就瞬间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力量冲击得无影无踪,因为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振奋人心的文字,脑海里甚至凭空浮现一抹灵感稍纵即逝。    
        “尊敬无比的常胜王阁下:遵照您的命令,我七海舰队第一、第二、第三军团已顺利抵达高唐府沧海城附近的海域,并派人联系上了代城主宇文蕾妮。结果得到的情报表明,局势比我们预想的要糟糕得多。五天前,即六月六日傍晚,驻扎在内高唐府的第三十九集团军,就以‘锄恶诛奸,为所有被第三十一集团军出卖的将士复仇’的名义,悍然攻克了宿城,麦哲伦氏的四大外姓家臣之池家男女老幼四百三十一口被屠戮殆尽。紧接着他们轻松拿下了兵力薄弱且毫无防备的青羊关,在六月八日午夜时分又攻克了黑山城,将另一外姓家臣之艾家全部赶尽杀绝。目前其兵锋直指凌云城的西部屏障半壁关,意图攻入首府捉拿麦哲伦家族名宿基塔•麦哲伦的家人。”    
        “第三十九集团军的指挥官侍元帅乾良田,于首战告捷后发表声明,说此次作战旨在诛杀第三十一集团军的叛将家属,与其他人等无关,若有胆敢强加干涉者,一律格杀勿论。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帝都保持沉默,没有任何表示。麦哲伦家族留守者中地位最高的高唐府吏部司司长彭孚,则代表基塔•麦哲伦的夫人卡雅纪,以及长子图瓦•麦哲伦对此表示了最严厉的谴责,声称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禽兽行径。他们一面请求帝都派兵平叛,另一面急调周边城市兵马朝着凌云城集中。不过由于精锐部队第三十、第三十一集团军统统不在境内,留守各城各关的又是家臣私兵,素质参差不齐,很难形成真正的战斗力,预计毫无可能抵挡第三十九集团军下一轮猛烈的进攻。”    
        “目前外高唐府全境的六关十二城中,城市通常拥有一万守军,关隘普遍驻扎两千守军。而能够就近支援凌云城者,唯有半壁关北部的夕阳城,凌云城东部的元宝关,以及东南部的沧海城。眼下沧海城城主宇文德光,已亲率一万兵马沿赞高江西进增援凌云城,元宝关的两千守军也缩回凌云城内,夕阳城尚无任何消息传来,估计是遭到了敌军阻击。眼下凌云城总兵力可望达到四万至五万规模,若无意外将不日陷落。是否立即实施干涉,请主公做出下一步行动指示!落款人:屈吾牙、多尔顿、安乐溪。时间: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六月十日凌晨。地点:高唐府沧海城南五里海星湾。”    
        我一口气念完全部内容,整个人都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离谱的事情。我的第一个直觉反应就是那个叫做乾良田的混蛋疯了,第三十九集团军也跟着疯了,他们在干什么?是在替郝连铁树那个老狐狸报仇,还是在给帝都的权贵们开路?或许他们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即将攻下凌云城,替我彻底铲除基塔•麦哲伦家族的余孽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封重逾万斤的急件递还给海妍璧道:“你也看看吧,然后给我一些具有建设性的意见!”言罢霍然掀开毛毯下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上了衣服。    
        “这……这样做简直是丧心病狂!”海妍璧快速翻阅完毕后,发出了一声义愤填膺的怒喝。    
        我付之一哂,随即快步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步入隔壁的作战指挥室,来到墙上悬挂的军事地图跟前。    
        从地图上看,整个高唐府是一个右倾的梯形,而正中一条凹凸不平的红线将它一分为二,那就是著名的五五线。在风云帝国建立初期,秦魔舞和希娅•麦哲伦亲自划定了这条军事警戒线,线左为内高唐府,由第三十八、第三十九集团军驻防,线右为外高唐府,由第三十、第三十一集团军驻防,对外统称高唐军区,战时由希娅•麦哲伦全权指挥所有部队。    
        数百年以来,五五线两侧一直相安无事,使得很多人都误以为它的设置完全是多余的,但是现在铁一般的事实证眀了它的必要性。可惜的是,麦哲伦家族领地内部兵力空虚,根本无法抵挡一支整编集团军的全力进攻。    
        我拿起一支蓝色的笔,在五五线中部凸起的战略重镇宿城位置画了一个圆圈,然后遵照宿城-青羊关-黑山城-半壁关-凌云城-元宝关-沧海城的顺序,画出一支粗大笔直的箭头,直指东海。若我所料不差,这将是乾良田的整个进攻路线,同时也是麦哲伦家族的残兵败将必然的撤退路线。现在问题只是,我要在这场举国瞩目的战斗中,扮演一个什么样角色呢?    
        “主公,需要属下立刻通知池鳌将军和宇文拓将军前来吗?”海妍璧不知何时走进来,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不置可否地瞅了她一眼,沉默半晌方道:“你认为现在通知他们已经发生了五天五夜的噩耗,对我们行军和稳定人心有帮助吗?”    
        海妍璧犹豫了片刻,立刻辩解道:“可是……他们应该也有权知道自己家人的情况啊!”    
        我冷笑道:“在一支军队里,没什么事情是应该或者不应该的,也没有任何人拥有服从国家利益和战略战术需要以外的任何权力。那些东西都是普通人的情绪,而不是一名合格的官兵应当具备的。海妍璧将军,我必须郑重地提醒你,不要因为个人情绪,而泄漏了军事机密。”    
        海妍璧很不服气,在笔挺的将军服下,耸然有致的酥胸诱人犯罪地剧烈起伏不已。不过她最终还是服从了我的命令。    
        我脸色一缓,耐心地解释道:“你不要有抵触的情绪,我也是为他们好。你现在告诉他们,两人甚至是整个东海舰队八万官兵都会夜不能寐,而且归心似箭,整日整夜歇斯底里地想着报仇雪恨的事情。可以想象,在三天三夜后,当我们抵达沧海城的时候,这些人将成为一支疲惫不堪的劳兵,如何能够英勇作战杀敌立功呢?你那么做虽然合情合理,其实却是在害他们啊!”    
        海妍璧幡然省悟,俏脸羞得嫣红一片,赧然道:“属下还以为……”    
        我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我是个冷酷无情外加铁石心肠的混蛋是吧!”    
        海妍璧连忙拼命摇头否认,我却无暇继续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纠缠下去,于是迅速转入了正题。    
        “毁掉它,你另外再做一份,内容不需改变,日期则变为我们抵达沧海城的前一天。届时你再拿出来向我报告吧!我想这对激励士气应该管点用哩!”    
        我不动声色地吩咐完,目光再次落在军事地图上,不过此次的焦点集中在了高唐府最北端的谷雨城、内高唐府、帝都东部的广阔区域,随后迅速挪移至整个南疆地区,以及正在打得如火如荼的恺撒帝国东南两线战场。这一刻,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突然涌上心头,就像刚刚首次阅读急件时,那个一闪即逝的灵感一样,但是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是,此番我清晰无比地把握住了它的全貌,为此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嗤啦!”我拿起另外一支红笔,在军事地图上毫不犹豫地划出一道硕大无朋的红线,有如一柄利剑般把风云帝国斜斜地斩为两段。    
        海妍璧呆若木鸡,不知道主公为何突然大发脾气,甚至在平素视如至宝的军事地图上胡乱涂鸦。但是当她留神察看的时候才发现,那条红线东起谷雨城西至落日要塞,准确无误地划走了风云帝国东南部的所有领土,而且还在帝都东南方做了两个巧妙的迂回,绝非信手施为,反倒像是处心积虑的谋划呢!    
        她看着这道气势磅礴的红线,芳心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仿佛它在预示着某个重要历史事件的发生,很快海妍璧就证实了自己的预感,因为主公再次开口布置任务了。    
        我不容置疑地道:“海妍璧将军,请一字不差地把我下面的话记录下来,然后发给收件者。请注意以下内容全部都是十万火急级别,而且皆为绝密中的绝密,除你我外,不得给任何第三人知道。你明白了吗?”    
        海妍璧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兴奋莫名的心情,严肃地道:“是,属下明白!”    
        接下来一连串疾风暴雨般的命令从我口中呼啸而出,海妍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她早有模模糊糊的预测,但是那点预测,显然还是严重低估了这项战略行动前所未有的庞大规模。    
        “天啊,这根本就是一场命运攸关的豪赌嘛!”海妍璧情不自禁地暗暗惊呼。    
        但是当她利用书写的间隙抬眼看时,却见主公的脸色冷静自若,就像是一块亘古未化的玄冰,那对深不可测的眼眸内,更闪耀着足以吞天食地的万丈雷火,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霸气。    
        “难道他一点都不紧张吗?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    
        ●●●天赐府地处风云帝国中部,赞高江中上游,可塔河下游,与高唐、塔卡玛干、赞布、可汗等四府接壤,全境总面积超逾方圆五千里,人口过两亿,其中风云族占九成以上,其他少数民族不足一成。    
        天赐府的地势西高东低,地形复杂多样,西南山地、高原和丘陵约占三分之二,东北平原约占三分之一,有赞高江、可塔河等重要河流横贯东西与南北,以及太阳湖、月亮湖、星宿海、冰湖等湖泊点缀四方。    
        它的管辖地域异常辽阔,甚至超逾了高唐、可汗两府领地之合,囊括六十四郡、八十一城、四十九关,几乎占据了深蓝大陆北方所有肥沃土地。另外首府风云城不但是风云帝国的首都,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还拥有至少一千一百万人口,以及全国四成有余的天文数字财富。    
        早晨,当太阳从白色的雪貉山主峰后面升起的时候,首先迎接这第一道阳光的是那高耸入云的承天寺太平塔尖端的飞龙石雕。这时候赞高江上还是黎明,那绿绿的像翡翠似的江水,缓缓淌入护城河,再环绕着整个帝都,静静地从城外流过。温柔的河水,轻轻地冲刷着古老雄浑的城墙,发出了一声声低低的絮语。    
        不一会儿,一层淡淡的白雾,慢腾腾地从江面上铺张开来,向着帝都的中心蔓延开去,于是,那壮观秀丽的深蓝大陆最庞大的城市风云城,就渐渐地笼罩在轻烟淡雾之中,像披上了一层乳白色的轻纱。只剩下那太平塔尖端的石雕飞龙,高高地挺出于雾海之上,迎着灿烂夺目的骄阳,放射出耀眼光芒……    
        今天是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六月十四日,曹振穿着一身笔挺军服和光可鉴人的乌亮皮靴,跟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朝着东城楼上高高矗立的烽火台走去。    
        作为东督城防军五师二团三营营长,他的职责就是指挥五百名兄弟,在每月中旬天天例行公事地侦测那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敌情。最糟糕的是,麾下的十个小队成员可以轮休,每月只值一天班即可回哨所喝酒赌博,曹振却得每天早晚巡视一遍。当然敌情是不可能出现的,他检查的只是烽火台的卫生状况,因为东督东方文明将军,经常会带着名门望族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前来观赏日出日落,或者俯瞰整座帝都全景,以制造最浪漫旖旎的气氛。    
        “该死的,只要再熬过几天,老子就可以放假了。”曹振嘟嘟囔囔地登上烽火台,沿途士兵们一个个躬身行礼,他仅是心不在焉地随意摆了摆手。此刻曹振脑海中幻想的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那具白皙娇嫩的胴体,于是一股凶猛如潮的欲火狠狠地炙痛了他的下半身,更加快了他攀登的脚步。    
        “呼!”曹振迈步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冽凉爽的晨雾,然后慢慢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相隔片刻,他才向值勤小队长朱志勇问道:“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朱志勇陪笑道:“呵呵,烽火台有您老坐镇把关,哪能出什么状况啊?”    
        曹振受用地眯缝起双眼,笑骂道:“就你小子嘴甜会说话,给老子继续好好干,到了秋考的时候,我会向团长保荐你做营副,那个顽固不化得连东督都敢顶撞的崔巍,就让他卷铺盖滚蛋好啦!”    
        朱志勇欣喜若狂,连声道:“多谢大人,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振微微一笑没说话,只是背负双手,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他非常惬意这种使别人感恩戴德的情愫。    
        不过片刻后,当曹振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垛口的时候,却蓦然皱起了眉头。    
        “簌簌!”灰尘一缕缕接连不断从砖缝间倾泻而下,既而青砖产生轻度偏移,最后整座烽火台开始微微摇晃起来,不,是整个帝都都在瑟瑟发抖。    
        朱志勇惊呼失声道:“我的天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发生地震了吗?”    
        曹振没理会这名面如土色的部下,也无暇顾及惶恐不安的士兵们,他聚精会神地正视前方,朝着雪貉山方向望去。    
        淡淡的薄雾犹未散去,曹振的视野内朦朦胧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耳畔已经可以隐隐约约听到雷鸣般的轰响。曾经参加过前年秋季阅兵式的他立刻想起,皇家骑士团展开万马齐暗的冲锋时,那种声势和现在竟有几分神似,却还远远达不到目前的水平。那绝不是一千两千,也不是一万两万匹战马,从那团迷茫无际的乳白色轻雾背后传来的轰隆声响,至少是记忆中那一千名皇家骑士做集团冲锋表演时的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规模的大军。    
        这种明悟,使得曹振不敢有丝毫怠慢与疏忽,他声色俱厉地暴喝道:“集合!鸣钟!点火!”    
        刹时间,士卒们零乱的脚步声、警钟仓促变调的鸣奏声、火石啪啪撞击声响成一片。未曾真正经过战火洗礼的属下们的表现,让曹振失望透顶,不过紧接着从遥远的南城传来的连绵不绝的警钟声,又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来不只是自己听到了敌军来袭,南督的城防军也发现了敌情啊!    
        顷刻间,帝都像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或者将官士兵统统都乱做一团,经过了八百年安宁祥和生活的帝都居民,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开始了有史以来最惊恐混乱的一天。    
        “希律律~”疾驰如飞的骅骝驹嘎然停立在甬道尽头,马背上的东方文明双臂一振,衣袂狂舞中身形有如鹰隼般一飞冲天,笔直拔起十余丈后斜斜地落到了城头。    
        就在一顿饭功夫之前,他还骑在一名刚刚追到手没几天的绝色美女娇躯上纵横驰骋,可是得到副官十万火急的报告后,只得立刻改换“坐骑”,换乘到了骅骝驹那副硬邦邦的马鞍上,一路快马加鞭赶奔东城。这种前后剧烈的反差,使得他心底火冒三丈,恨不得把那名烽火台的当值营长撕成碎片。可是当他在路上听到南督也发出警讯,而且被沿途百姓不下二十种谣言灌满耳朵的时候,反倒深深感谢起那名尽职尽责的下级军官来,如果没有他恐怕自己的乌纱帽就要保不住了。    
        当那轮旭日完全跳出雪貉山主峰遮挡的时候,大雾散了,眼前浮现出一片绚丽迷人的景色。    
        今天的帝都东郊跟往常一样,天色清明朗润,微风徐徐吹过谷神平原,柔柔地拂动人们的衣襟。大地披着绿茸茸的外衣,像是一幅碧绿的天鹅绒。在植物茂密繁盛的原野上,还厚厚的盖着一层五颜六色的鲜花,泛出沁人心脾的芳香。粉红的高唐菊,鲜红的野百合,亭亭玉立的金针花,大朵大朵的野芍药还有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的花,正开得灿烂异常,尽情装饰着这无边大地。    
        不可否认在这蔚蓝无边的天空下,偕同娇妻美眷踏青郊游将是一件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去年的六月中旬,东方文明就做过如此美妙的事情,甚至几天前他还打算趁着闲暇再次携美同游,在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地方宿营,然后品味一下幕天席地的销魂滋味。可是现在他却连半点兴趣都没有了,因为他看到一幕触目惊心的景象。    
        以距离帝都东门二十里外的可塔河为分界线,两岸景致居然蓦地有了天壤之别。西岸依旧绿草如茵、花团锦簇,对岸却被一团不断蠕动翻腾的黑色浪潮所覆盖,失去了原有的宁静与美丽。    
        大地仍在轰轰隆隆地震颤不休,烟尘遮云蔽日地喧嚣直上,其间难以计数的泰坦战车、重装骑兵、连弩骑兵、辎重车辆铺天盖地地席卷而至,在河岸边止步集结。借着魔镜放大后更加清晰数倍的视窗,东方文明看见他们统统身着颜色漆黑乌光闪闪的厚重铠甲,车身也一律敷以黑漆和鲜红的血月标志,仿佛地狱里钻出来的恐怖恶魔,浑身都充斥着邪恶冰冷的杀气。    
        大约过了一刻钟,可塔河对岸就再也看不见除黑红二色外的任何其他颜色了,到处布满了军容鼎盛的整齐巨型方阵,步兵、骑兵、弓箭兵、战车兵、弩炮、投石机填满了方圆百里内所有能够看得见的区域。    
        “呜——呜——”雄浑悠长的号角声嘎然惊醒了失魂落魄的东方文明,当他幡然省悟到那只是宿营号而已的时候,不禁长吁了一口已经让他憋了好久差点窒息的闷气来。    
        “咔哒!”东方文明解开了领口一颗锃明瓦亮的黄金纽扣,霎时清凉的晨风倏地钻入了衣内,直到此时他才发觉后背全被冷汗浸透了,湿漉漉地难受到了极点。    
        “将军,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紧随其后赶来的副官梅家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看起来心情极度恶劣的上司。    
        东方文明沉吟片刻,果断地道:“传令其他三督,把侦测得来的敌情汇总后,马上交到白虎堂去,我想老头子们现在肯定已经起来了,并且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另外以东督的名义宣布,四城全部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官兵取消一切休假,让他们拿着上级手谕,立刻去武库认领所有重型装备,并且全部搬到城头指定作战位置。给本督告诉他们,这次他妈的不是演习,我们面临的将是真正的战争,胆敢贻误战机者,老子不管他们是哪个山头的,一律格杀勿论!”    
        梅家驹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右腕轻颤,飞速记录中笔尖嘎然滑落戳人左手拇指,一滴殷红的血液蓦然在纸上扩散开来,好像在预示着某种悲惨黯淡的未来。    
        ●●●“啪!”一份封面上标有绝密字样的奏折,恶狠狠地摔在了军机处总统领杜功乐那张写满沧桑的老脸上。可是这位权倾朝野的军方幕后巨头,就连兵部相独孤阔海也要忌惮三分的文职最高将领,此刻却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像一截木桩似的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任由那份奏折准确无误地砸中左颊和鼻梁,然后再坠落尘埃。    
        “尊敬的杜功乐总统领大人,请你告诉哀家,奏折上所描述的南疆百万大军,是如何通过你们军机处号称密不透风的监视网,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帝都东南城门外的好吗?”皇太后梁蕴琦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雌狮,猛烈咆哮着质问那名一直宠信有加的小老头。这一刻,她彻底撕去了平素慈祥和蔼的假面具,露出了待人而噬般狰狞可怖的真面目。    
        御书房内死一般寂静恍若坟墓,只有皇太后偶尔的一声粗重呼吸,才证明屋内仍然有活人存在。    
        朝廷重臣如苏晚灯、独孤阔海、艾愁飞、上官秋离、东方惜羽,以及新任横空飞来阁阁主秦明月,统统也都跪倒在地,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在这位雷霆震怒的风云帝国最高权力机构的女性临时统治者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眼巴巴地瞅着她身旁伺立的内务部侍郎刘禝,希望这位倍受宠信的老太监,能够及时缓解一下室内几能滴水成冰的可怕气氛。    
        刘禝不负众望地缓缓走近皇太后,准备搀扶她老人家重新坐回龙椅之上,平息平息怒气。于是他恭敬有礼地道:“太后,您老人家不要上火啊,可别气坏了身子骨儿。”    
        孰料刘禝不说话还好,这一张口顿时引发了另一轮迅猛无俦的暴风雨。    
        皇太后怒不可遏地指着刘禝的鼻子,厉喝道:“还有你,哀家还没算帐呢!今年年初的时候,哀家命你跟老五去南疆削藩,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减弱柳轻侯的兵权,至少要分割三个集团军出来支援南征。结果你回来的时候告诉哀家大功告成了,差事办得是漂漂亮亮,柳轻侯手里只剩下常胜军和第五十六集团军,合计最多不过四十八万人。因此扣除驻守碎星渊要塞的第五十六集团军的二十四万人雷打不动外,剩余常胜军分兵落日、白骨、长鲸三大要塞,只能勉强自保,根本没有任何能力作乱是不是?”    
        她顿了顿,重重地哼了一声,痛骂道:“嗯,现在好了,四十八万变成了一百万,而驻留碎星渊的探子回报,麒麟麾下的第五十六集团军根本纹丝未动。现在哀家倒要问问你,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石头缝儿里吗?为什么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南疆军能够武装训练出如此众多的精锐部队?你说啊!”    
        


第廿四卷 星火  第五章 对策

    “扑通!”原本以为自己可置身这场是非之外的刘禝,此刻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后,再也不敢吱声了。    
        他也想不通柳轻侯怎能突然变出那么多的人马,但是兵临城下的百万大军铁铮铮地摆在眼前,任自己说得天花乱坠赌咒发誓也没有用,皇太后只愿意相信事实。而事实就是自己严重失职了,跟刚刚还被大家一起幸灾乐祸的军机处总统领杜功乐一样,即将面临帝国最严厉的惩罚。此时撤职查办都变成了一种奢求,现在他只希望主子能够念及旧情,饶过自己一条狗命,不过从皇太后前所未有的冷峻面容上看,这显然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相隔良久,大约是一顿饭的功夫,皇太后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浊气,冷冷地道:“你过来!”    
        御书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这位女暴君是在跟谁说话。只有乖巧伶俐的秦明月立刻站起身来,飞快地跑到皇太后身旁,搀扶着她老人家重新坐回龙椅。原来这位年逾百岁的高龄老太太刚才过于激动,左脚抽筋了动弹不得,无法自己回到座位上去了。    
        这个插曲使得室内气氛稍微有点缓和,皇太后也觉得自己威风耍够了,对犯错的臣子也惩戒得差不多了,该是时候解决迫在眉睫的危险了。    
        于是,她把目光缓缓掠过七位权臣的脸容,忽然疲惫不堪地挥手道:“算了,你们都起来吧!九丫头,传唤宫女给诸位大人看座,另外再上一些茶水点心来,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用早膳!”言罢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很快锦墩、茶几、香茗、糕点就流水般搬入御书房,包括秦明月在内,八人众星捧月般拱卫在皇太后身周,静静地等待着她再次开启金口玉牙。至于对茶水糕点,他们可是半点食欲都没有,只想快快商议解决眼前这桩随时都有可能令自己人头落地、满门抄斩的难题。    
        蓦然皇太后毫无征兆地开口质问道:“你们怎么谁都不说话啊?哀家等着呢!帝都千万百姓也在等着呢!请你们拿出一点与高俸高职相对应的智慧和谋略好吗?哀家不希望待会儿以无能和不作为为由,将你们统统送交刑部撤职查办!你们明不明白?”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脸色迅速黑了下来。刚刚尚庆幸大难不死的杜功乐和刘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太后只是为抗击外敌,而暂时放过了他们,若不能趁机立功赎罪的话,过后恐怕仍旧难逃一死呢!可是面临百万雄兵,而且是帝国最精锐的南疆士卒,他们能想出什么有用的对策呢?    
        御书房再次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之中,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眼前这座殿宇却充满了愁云惨雾,而一切麻烦问题的始作俑者,此刻却消遥自在地躲藏在远隔万里的海滨城市,策划着另一个惊心动魄的阴谋。    
        ●●●傍晚时分,我站在“英雄”号驱逐舰的三层舰桥上,观察着天气情况。云层很低,似乎贴着海面在飞跑。火红的阳光,穿透密布的云层像利剑一般刺向海面。空气是沉闷的,战旗无精打采地飘动,一点都不起劲。常常是这样的,当暴风雨到来之前,总会有短暂的宁静,就像现在的天气,也像目前帝都东南处于对峙中的百万雄兵。    
        时间一点一滴地悄然流逝,正当我准备返回餐厅享用丰盛晚膳的时候,变天了。    
        老天爷板起严肃的面孔,一跺脚把东方天际踩了个大窟窿,冷飕飕的风从窟窿口灌进来漫开去,搅得天地颤颤惊惊的。低低的阴云此刻仿佛快要压到人们头顶。狂风彻底地吹没了太阳,它像一个抽打陀螺的鞭子直抽得桅杆吱嘎吱嘎地扭动,随即又耍杂技似的一时旋绞,一时横冲,一时匐地滚,一时把布片、尘土、海浪掀向空中。风搅着云,云涌着风,忽而怒吼,忽而啸叫,像一阵紧一阵松的狼嚎。这种吼啸一会儿在空中,一会儿在地上,一会儿在海面,一会儿在码头停泊船舶之间盘旋回荡。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功夫,猛烈无比的台风逐渐向沧海港靠近了。它有如神话里魔鬼作法那样,天空里顷刻出现了烧焦的破棉絮似的云块,变得天昏地黑、混混沌沌的了。风在桅杆上、支索上、甲板上打着唿哨。暴雨像瀑布似的倾泻下来,风把雨和海水搅拌在一起,像密集的利箭一般劈劈啪啪射来,打在人的脸上像针刺一般痛。    
        “这场台风的来势可真猛啊!幸亏东海舰队中午前就都驶进了港口,要不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哩!”我心中暗暗庆幸着,沿着舷梯而下,拐向舰长室。    
        “主公!”迎面而来的海妍璧在走廊上叫住了我。    
        我微笑道:“海将军,你用过膳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很愿意与你愉快地共进烛光晚餐。”    
        海妍璧权充没听到这种无聊言语,严肃地道:“启禀主公,属下有十万火急的函件呈上。”言罢双手递来整整一捆油光锃亮钢管。原来在同一时段收到的钢管太多,她只好用临时用牛筋绑妥再拎过来了。    
        我苦笑着摇头道:“你打算在走廊上让我审阅这些绝密文件吗?”    
        海妍璧俏脸微红,嗫嚅道:“属下不是……”    
        我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说完率先走向舰长室,海妍璧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这副情景真好像丈夫领着小娇妻闲庭信步啊!可惜三天三夜的航程以来,我满脑子琢磨的都是战略战术和军队部署,始终都没时间吞掉这位秀色可餐的超级美女,要不然遐想就可变成事实了。    
        “现在开始,你把它们一封一封地念给我听吧!嗯,要留心我交待过你的注意事项。”我返回舰长室后,面对着墙上的作战地图,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海妍璧微微一愣,继而恍然想起一件事,顿时恨得牙根儿痒痒。在两天前,主公蓦然心血来潮地向自己讲解有关金雕传书的各种详细规定,当时她心中还感激万分,哪曾想原来他早就料到今天会收到如此众多的函件,准备偷懒才那么耐心地教导自己啊!    
        “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混蛋!”海妍璧望着手中不下二十封函件,有些欲哭无泪。不过当她看到主公手中拿起一叠硬纸做成的彩色标签时,又被引燃了强烈的好奇心。海妍璧很想知道,三天前那个气势磅礴的作战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    
        “尊敬无比的常胜王阁下:遵照您的命令,我部于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六月十四日黎明占领了……”所有函件统统都是以这种格式开头,然后以不同落款人和祝福语结束,令海妍璧念得不胜其烦,偏偏其内容却惊天动地,使得她又欲罢不能,想要探知最后的结果,究竟会形成怎样一副格局。    
        于是在经历了足足半个时辰诵读后,口干舌燥的海妍璧终于解脱了。她放下最后一份函件,望向地图的时候,那名可恶的大坏蛋也刚刚贴完了最后一张标签,笑嘻嘻地递过一杯香茗,使得海妍璧有火发不出,只得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后,转移注意力去看作战地图。    
        此刻,这幅地图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标签,乍看起来杂乱无章,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它们又隐隐符合某种奇异的规律。最醒目的就是五块巨形的红色标签,它们分别占据了帝都可塔河东岸、帝都赞高江南岸、南疆碎星渊要塞、划分内外高唐府的五五线、高唐府谷雨城-沧海城-龙桑城的海岸线,构成了一个厚重坚实的钳形包围圈。另外还有数以百计的大中小形红色标签,占据了五块巨形红色标签包围的风云帝国东南领土上几乎所有城市和关隘。其中只有一处是绿色标签,即高唐府首府凌云城,那里目前驻扎着刚刚攻下城楼屁股还没坐热的风云帝国第三十九集团军。    
        海妍璧聚精会神地瞅了半天,却总觉着在咄咄逼人的兵锋背后,潜伏着一个巨大的危机,偏偏又抓不住脑海中那一闪而逝的灵感。她相信根据自己对诡计多端的主公本性的深刻理解,这绝对不可能是失误,反倒像是故意留下来诱敌上当的香饵,于是忍不住求助似的望向了眼前那名满脸坏笑的家伙。    
        我若无其事地吃着茶几上的糕点也不吱声,心中暗忖道:“嘿嘿,既然请你吃饭不给我面子,那咱也摆摆谱儿吧!看你能憋到几时!本帅布置的机关陷阱,岂是你这小丫头能够看破的,想知道就来求我吧!”    
        海妍璧哪知我心中所想,她最终还是认真履行了副官的职责,提醒道:“主公,属下认为包围帝都东南两面后按兵不动是一项极端错误的决定。这会给予了敌人足够时间从异地调兵,再自西北两翼迂回到我军后方截断退路,届时帝都驻军再果断出击的话,我军腹背受敌,必将不战自溃。请主公三思!”    
        我不置可否地道:“哦,那你认为现在应该怎么做?”    
        海妍璧深吸了一口气,舒缓了一下紧张的神经,平静地道:“我军只有两种选择,立即进攻或是马上撤退。而属下的建议是后者。由于帝都素来兵精粮足,加上城池固若金汤,现在攻城必将损失惨重和短时间没有结果,所以趁着敌军不明虚实且不敢轻易追击的时候,沿途掠夺所需的一切物资后,即刻远扬为上。最好是兵分两路,东路军团退到宿城集结,南路军返回白骨要塞驻防,然后在严密防守中伺机寻找战机。”    
        我用古里古怪的眼神瞅着海妍璧,相隔片晌,蓦然哈哈大笑道:“海将军,你把南疆大军当成打家劫舍的盗贼团,把我柳轻侯当成强盗头子了不成?要知俺可是消灭塔卡玛干盗盟起家的将领,如果像你说的那么做的话,帝国东南百姓将如何看待我柳轻侯呢?恐怕唯一评语就是欺世盗名之徒吧!”    
        海妍璧娥眉轻蹙,不卑不亢地道:“属下就事论事,没有任何贬低您和南疆将士之意。请问主公,如果您不愿意借机收敛财富的话,那么劳师动众地驱使百万大军兵临帝都城下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您真的想要一举吞并整个风云帝国东南疆土吗?”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言语中充满了揶揄的味道。因为从军事上讲,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相对于帝都东南广袤无垠的谷神平原来说,一百万军队投进去根本就微不足道。在无任何咽喉要冲的情况下,南疆军队既不能分兵多处依托几座中小城市死守,也不能在补给线连绵数千里的情况下辗转作战。一旦朝廷集结了足够多的兵力,从四面八方同时攻来的时候,撤退必将是唯一的选择,而既然早知如此,那么为何不现在就狠捞一票后,安安全全地跑路呢?    
        我咀嚼着海妍璧话中的含义,沉思了一会儿,哑然失笑道:“海将军,我想你对这次军事行动的真正目的,产生了极大的误解。呵呵,正所谓兵者国之大事也,任何一项军事行动都不能单纯地依据狭隘的战争因素来考虑得失,而应该提升到政治高度去衡量利害关系。”    
        说到这儿,我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海妍璧后,继续道:“你以为地图上那些红色标志,即数以百计的团、师、军只是象征性地占领了那些城市和关隘吗?不,如果你亲临现场的话就会发现,他们做的是永久驻留的准备。我的目标可不仅仅是高唐府,地图上标注的所有东南城市,我统统都要,一个也不能少。”    
        海妍璧看了看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心知肚明她没说出的话,那不过是想要再次陈述刚才的担心罢了。    
        我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谈道:“你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南疆大军无法抵挡来自朝廷的两线夹击。这一点无可厚非,而且我很欣慰,因为你是一位拥有真材实料的将军,不是那些满口胡柴的酒囊饭袋。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点,你的假设是建立在帝国军和南疆军同样精锐,机构臃肿派系林立的帝国兵部和我一人独揽大权的南疆军区同样英明果断的基础上,这无疑严重高估了敌人的实力和行动能力。另外纵观风云帝国千万大军,两年前我或许还会稍稍畏惧一下夏侯一贯的北疆部队,可时至今时今日,我柳轻侯敢自信地对任何人说,他们都不堪一击,南疆军天下无敌。”    
        眼前的男子蓦然爆发出的无与伦比的霸气和强烈无匹的自信,顿时让海妍璧深深地震撼莫名,她倏忽间想通了一件事,即在乱世之中,他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哪怕再荒谬再离谱的计划,他都能理所当然地获得成功,因为他的词典里面没有失败和撤退等弱者常用的字眼儿,在如此强硬的领袖指挥下,他的军队无疑也就成了最勇敢无畏的一群人。    
        “呼!”海妍璧莫名其妙地长嘘了一口气,同时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耳畔那把重金属般铿锵有力的声音上。    
        “何况现在帝国最精锐的部队要么去南征陷入战争泥潭中不能自拔,要么留守原地迫于外虏虎视眈眈而动弹不得,要么互相牵制勾心斗角。也就是说,帝都现在指望不上东南两路南征军,也指望不上夏侯一贯,更指望不上势同水火的铁在烧和捷那古烈•海了。”    
        我志得意满地道:“眼下朝廷还能够动用的一共只剩下三支集团军了,即为了防范基茨•布尔曼领军南下,而从帝都调到可汗府增强北疆实力的第三集团军;一直驻守帝都北面,由上官世家私兵整合成的第十四集团军;一直驻守帝都西面,由苏家私兵整合成的第十五集团军。其中第三集团军历来归秦皇室直辖,属于王牌部队,其训练程度和武器装备都不在话下,无奈他们目前全部驻守在可汗府首府苍狼城以北,赶回帝都需要耗费大量时日;而后两者皆是从未打过仗的乌合之众,并且分散在西北各大中小型城市以及村镇中,集结他们需要付出比第三集团军更多的时间,另外他们具不具备战斗力还需要进一步的评估。因此我敢断言,朝廷要想集结他们,并臻达足以威胁到南疆大军的部队的话,起码需要四十天到五十天的时间。”    
        海妍璧一边倾听,一边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地图上万红丛中一点绿的凌云城。本来第三十九集团军也得算进勤王之师内,可惜因乾良田基于一时义愤挥兵东进复仇,结果被七海舰队和东海舰队联手前堵后截重重包围,眼下只能龟缩在那弹丸之地动弹不得了。    
        她默默无语地沉思片刻,秀眸骤然一亮,问道:“主公,您好像忘了独孤慕容两家的私兵吧?”    
        我莞尔一笑道:“呵呵,没忘没忘,我正在等你提出这个问题呢!独孤家私兵整合成的第十六集团军,早在朝廷接到南征东线战场失利的消息后,就不分昼夜地赶赴高唐府谷雨城集结了。他们在那里等着登上从高唐帝国买来的各式战舰。李德宗规定的交割日期是六月十三日,而实际上独孤飞鹰在签署协议的第二天早上就交付了全部费用,然后率领舰队在六月十二日回到了谷雨城,并于当天晚上开拔南下,目前已经过了袍哥州,快进入恺撒帝国的领海了。”    
        说到这儿,我兴致勃勃地道:“他们刚一离开,七海舰队第一军团就开进了城去。嘿嘿,独孤家的第十六集团军,一直驻守在帝都东面,想不到为了救援秦九兵团,独孤阔海不惜孤注一掷地把它也投入到南征东线战场去。只是此举直接造成了帝都东面防务空虚,不过更凑巧的是,本来令朝廷很放心的第三十九集团军,也发疯似的攻进了外高唐府。整个帝国东部一下子兵力空虚到了极点,如果我还不懂得此时调遣大军趁火打劫的话,岂非妄称常胜王了吗?”    
        海妍璧忆起三天前主公突如其来的豪兴,不禁暗暗佩服不已。勿庸置疑,他在军事上,拥有任何人都无法匹敌的敏锐嗅觉,仅仅从一个集团军的兵变,就联想到了瓜分半个风云帝国,此人的雄才大略由此可见一斑。    
        她思忖未已,蓦然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心头,脱口问道:“可是慕容小姐在帝都啊,您不担心她的安危吗?毕竟帝都南面始终是慕容世家私兵整合成的第二十集团军在驻守,如果朝廷追究起来,她可是首当其冲啊!”    
        我微微一愣,当然诧异的不是海妍璧问题的本身,而是她的问题表明,非常清楚慕容无忧和我之间的亲密关系,而那本应该是一个绝对机密的事情。    
        “他奶奶的熊,这回你终于露出马脚了吧?肯定是芙蓉那个多事的丫头告诉她的,不然她怎能知晓呢?现在就不知道琼瑶对我再给她添一个姐妹,抱有什么看法啦!不过依照芙蓉对琼瑶知无不言的情况来看,这次海妍璧能够得以参加使节团,恐怕也是得到过她首肯的事情。嗯,那就是说没问题喽?”    
        我一边浮想联翩,一边悠然自得道:“无忧在五月下旬的时候,就离开帝都赶赴南征南线战场,去视察秦大兵团各种武器装备的使用情况去了。本来根据路程计算,此时她应该快要抵达碎星渊要塞了才对,不过实际的情况却是,她现在已经返回帝都南面的第二十集团军驻地建昌城。”    
        海妍璧大吃一惊道:“什么?”    
        我很满意她的意外表现,微笑道:“呵呵,你别太吃惊,尽管她的行踪本来没有列入这次行动,但也绝对不是惊人的巧合。其实整个慕容世家撤离帝都的计划,本身已经足足策划了两年多,是在我们相识之初就开始积极准备了的,所以在无忧离开帝都的两个月之前,基本上慕容世家的重要物品就已搬得一干二净,重要人物也都撤得精光了,留下的只是为敷衍大内密探设置的障眼法而已。嘿嘿,此番最倒霉的就要算是随行监视她的宫廷侍卫们了,我特意关照了驻防白骨要塞的新月魔骑士团全员出动,一起好好地‘照顾’他们来着。”    
        海妍璧幡然省悟道:“啊,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占领帝都南面的根本就不是常胜二军,而是本来就驻守在那里的慕容世家第二十集团军喽?”    
        我哈哈大笑道:“不错,第二十集团军战斗力普普通通,要他们打硬仗是不行的,但若只是换下城头的战旗,维持当地治安,围剿朝廷密探……做诸如此类的小事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不是吗?”    
        海妍璧轻叹道:“唉,属下终于明白了,原来您的目的真是打算永久瓜分帝都东南疆土啊!用常胜一军封锁帝都东路,用常胜二军封锁帝都南路,而七海舰队、东海舰队、第二十集团军则负责控制后方地区。可是您最后准备如何收场呢?总不能让常胜一军和二军永远驻守在帝都城外吧?”    
        我哂然道:“嘿嘿,当然不!不过根据目前的形势研判,驻守个四五十天却是非常必要的事情。皇太后梁蕴琦在等援军到来,我也在等,不过我等的却是奇迹发生。”    
        海妍璧目瞪口呆道:“奇迹?”    
        我莫测高深地点点头后,倏然伸了个懒腰道:“好啦,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吧!”言罢蓦然又正经八百地问道:“嗯,我现在很想知道一件事情,请你慎重考虑后回答好吗?”    
        海妍璧愕了一愕,严肃地道:“主公请讲,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搔了搔后脑勺,赧然问道:“这……这个……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与你一起共进晚餐呢?”    
        “酝酿了好半天,说出的竟是如此无聊的话语!”被旧事重提的海妍璧有种快要晕倒的感觉,主公究竟是运筹帷幄决胜万里的军事大家呢,还是一个寻花问柳乐此不疲的花花公子呢?这两个迥然有异的身份纠缠不清地搅和在一起,使得她再也看不懂眼前这名深不可测的男子了!    
        ●●●天刚黎明,江水暗淡,高峡之间,白云茫茫。两岸那些挺拔多姿的峰峦,像许多站着蹲着、坐着的巨人,在云缠雾裹中沉思冥想,互相低声细谈古老的神话。    
        江滩上的柳树林,已经被昨夜暴涨的江水浸到齐腰高了。遥远的地方,朝阳似乎因为被密密的柳树的枝叶掩映的缘故,又圆又大又红,一点也不刺眼。比先前宽阔得多的江面上,间断地流淌着仿佛是朝阳涂上去的胭脂,闪着一缕一缕斑斓的光彩。    
        夏天的雨水容易降落,也容易收场。不甚遥远的山下面溪水的流动,有着喧扰和开阔的响声,反倒是赞高江深沉安静地默默流淌着。树林、田野、以及看不到的茫茫远远的地方,全都呈现出意料之外的恬静。这使人联想到一个哭乏了的孩子,现在终于睡着了。    
        图瓦•麦哲伦走出卧舱,立刻闻到一股雨过天晴后特有的清新气息。极目远眺,他看到天是蓝的,带着几缕淡漠的白云。水也是蓝的,却被朝阳的光辉染成一片一片金黄。三三两两的沙鸥,很自若地在水面打转,座驾“弘程”号大型货船过处,击起一片浪花,漫漫地展开,展到江边,却又击到岸上。沙鸥们惊得飞散了,不久却又一只一只地飞拢来,依然很自若地滑翔。    
        “呼!”图瓦•麦哲伦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望着天边浮现的两道彩虹发起呆来。过去的十天,无疑是他有生以来所经历过的最可怕的日子,往事不堪回首,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深刻懂得了那六个字的真正含义。    
        “咿呀!”门声轻响,一阵安祥稳重的脚步声响起,随即行至他身畔停了下来。图瓦•麦哲伦没有回头,晨风中飘来的百合花香已表明来者就是母亲卡雅纪。    
        “图瓦,你在想什么?”卡雅纪哀婉圆润的嗓音悠然钻入耳鼓。    
        图瓦•麦哲伦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幽幽地道:“刚刚我在想宇文德光,还有跟着他沿途阻击敌人的八千官兵。唉,一想到为了保护麦哲伦家族,他们可能做出的巨大流血牺牲,我心中就极度过意不去,真想跟他们一起战斗,直到……”下面的话在嘎然而止,急剧起伏的胸膛压抑着某种愤慨。    
        卡雅纪目光灼灼地盯着儿子英俊脸庞的侧影,心中蓦然涌起一种筋疲力尽的无力感。数日来,残酷野蛮的战斗没有给她留下一丝阴影,更无法稍微摇撼她坚强无比的神经,但是善良怯懦的儿子,却使得她感到未来一片灰暗,几乎丧失了最后一点信心。    
        “难道我生来就是要为一群懦夫死撑到底的吗?”她黯然扪心自问着,脑海中迅速闪过了大哥卡力班的蠢笨身影,再瞅了瞅为了区区几条人命就头脑发热不能自己的儿子,不禁哀叹命运何其不公。如果老天爷把她生成男人,她绝对有自信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稳占一席之地,偏偏命运开了一个无聊的玩笑,彻底扼杀了她的远大理想。   
        


第廿四卷 星火  第六章 事故

    经过片刻沉默后,图瓦。麦哲伦重新恢复了理智,他这才恍然想起,母亲最讨厌自己情绪失控了,每逢此际总会痛斥一番,可是今天为什么风暴没有降临呢?疑惑不解中,他小心翼翼地望向一贯威严肃穆的母亲,结果发现卡雅纪脸上正露出浓郁的哀怨之色,明澈清澄的眼睛里也浮现出一抹罕见的迷惘。    
        现在卡雅纪彻底失去了平素对儿子循循善诱的兴致,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只绵羊无论如何是不能变成一头雄狮,哪管他的父母再怎样精明强横。    
        “真是奇怪,我和基塔皆属城府深沉、心狠手辣之辈,生下个儿子反倒成了面慈心善的大圣人了。”她暗暗自嘲着,索性更加沉湎于往事之中,回忆着雄才大略的父亲生平。    
        正当两人陷入尴尬的沉寂之时,一名铁卫闪电疾风般跑了过来,欣喜若狂地道:“启禀主母、少爷得知,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一艘悬挂东海舰队战旗的军舰,请指示!”    
        此言一出,两人瞬间惊醒过来。    
        图瓦•麦哲伦高兴地道:“呵呵,他们来得好快啊!昨天下午不是还说要跟我们在三穗渡会师嘛,现在居然比预计时间提前了整整一个时辰,果然不愧是咱们高唐府的精锐之师呢!”    
        卡雅纪也精神大振,尽管芳心中隐隐泛起了一丝不安,但是很快就被强烈的喜悦之情冲击得无影无踪。多日来的沙场鏖战使得这位铁女人也有些吃不消了,迫切需要一处安全可靠的地点休养身心,而由丈夫牢牢把持的东海舰队,无疑是最理想的所在了。    
        于是母子二人迫不及待地攀上了望台,朝着那名铁卫所描述的己方战舰看去,结果却齐齐大吃一惊。相隔四五里外,清粼粼的江面上静悄悄地漂浮着一艘硕大无朋的巨型战舰,舰艏果然悠悠飘扬着东海舰队战旗。不过令他们感到惊异的倒不是它史无前例的巨大体积,而是这艘战舰从未在东海舰队序列中出现过,甚至也从没听任何人提起过。    
        确切地说,如果不是它的形状与战舰大同小异,而且眼下正在江水中缓缓地逆流前行的话,卡雅纪和图瓦•麦哲伦以及所有“弘程”号上亲眼目睹它的乘客,都不会把它划入战舰的行列,更不会白痴地认为那艘庞然大物竟然可以自行移动。因为它居然没有一根桅杆,也没有一块风帆,最离谱的是,厚重坚固的舰体在晨曦中乌光闪闪,竟然隐隐反射出重金属特有的幽蓝色泽。    
        “难道它是纯粹的钢铁战舰不成?”图瓦•麦哲伦情不自禁地失声惊呼。    
        卡雅纪也目瞪口呆,良久才缓过劲儿来,吩咐道:“图瓦,你仔细看看它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特别是人员装束和武器装备,我们要小心谨慎地对待一切未知事物。”由于她对帝国军制比较外行,而图瓦•麦哲伦却是风云帝国魔舞学院指挥系的毕业生,因此观察敌情的责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头上。    
        图瓦•麦哲伦依言举起魔镜,全神贯注地望向那艘“友舰”。这次他瞧得更清楚了,心中的惊骇也随之更甚了。他居然连一名水手也没看到,更未看到战舰配备任何型号的弩炮和投石机,而只发现占据前甲板和舰体两舷的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二联或三联装炮塔,那些粗大硕长的伸管笔直地指向前方,有如无数重装骑士端起的刺枪森林般充满了狂野彪悍的味道和暴虐冷酷的杀机。    
        “母亲大人,那艘战舰好诡异啊!上面没有一条人影,只摆放着许多闻所未闻的新式武器。我们现在怎么办呢?”图瓦•麦哲伦习惯性地向精明睿智的母亲求教道。    
        卡雅纪沉着地道:“甲板上没人不代表船上也没人。立刻命令旗手打旗语给他们,问问对方隶属于东海舰队的哪支部队,并让舰长马上来‘弘程’号议事。”    
        图瓦•麦哲伦躬身应是,既而马上着手布置去了,可是心底始终盘旋不去着一个疑问,即那艘“友舰”能够看到旗手的旗语吗?    
        ●●●    
        答案非常肯定,“海神”号战列舰舰长屈吾牙站在五层舰桥上的指挥舱内,透过高倍魔镜的明亮视窗,把“弘程”号的一切举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右手时而轻轻摩挲着身前的那列蓝色荧光按钮,时而调整着左侧两根操纵杆,于是前甲板上的两座三联装巨型主舰炮,就发出“轧轧轧……”沉闷无比的声响,随着“弘程”号的移动做出细微的调整,继续锁定目标位置。    
        此刻他脑海中油然回想起慕容炯炯在经过近两个月的改装后,重新把脱胎换骨的“海神”号还给他时介绍的性能数据,那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吃惊的信息。    
        “舰长二百四十二步,舰宽三十六步,满载排水量四万八千八百蛮牛,最大速度三十节,最大航程九千二百八十海里,舰员四千人。武器包括四座三联装三百八十一格(现有最小长度计量单位,每二十四格半约等于一寸)主炮、十二座双联装一百五十格副炮、二十座四十管一百三十二格火箭炮。防护包括侧舷装甲厚度三百二十格、主炮炮塔装甲厚度三百八十一格、主甲板装甲厚度一百格,舰体上所有部分都受到了装甲的严格保护。另外舰上还安装了一整套完善的测距仪,以及型号为‘冥神之瞳’的全天候分离式瞄准系统,可以在指挥舱内直接遥控所有舰载武器,并且具有最精确的远程打击能力……”    
        那时令屈吾牙最难忘的就是,慕容炯炯介绍的四座三联装三百八十一格主炮。该炮的射程达到了恐怖无匹的六十里,而“海神”号共携带了一千二百六十发三百八十一格炮弹,可以供十二门主炮进行一百零五次齐射,而只要这种单发重量接近一蛮牛的炮弹击中了敌舰的舰体,那敌舰的沉没只是瞬间的事情。    
        眼下从发现“弘程”号开始,屈吾牙的心情就变得像新婚之夜般兴奋莫名。他很想马上试试它们的威力,让不共戴天的仇人即麦哲伦家族的畜生们,尝尝被当世最厉害的火炮狂轰滥炸的滋味。不过黎明前接到的命令却使得他有些举棋不定。因为老谋深算如他,也有些吃不准主公究竟是何用意。    
        于是,屈吾牙拿起了身畔控制台上已被揉得满是皱褶的命令,再次聚精会神地一字一字仔细推敲起来。    
        “屈吾牙将军:命令你部于眀晨在赞高江三穗渡与凌云城先头部队会师。该部乘坐的是‘弘程’号货船,载有一千两百余人,其中包括麦哲伦家族主要首脑卡雅纪、图瓦•麦哲伦及高唐府重臣若干名。有鉴于敌军进攻猖獗,极有可能随时出现在我军后方,加上该舰上仅有不足两百铁卫随行,其余皆为普通人并不具备自卫能力,因此防御力量极度薄弱,所以很容易发生意外,盼你部提前抵达三穗渡,最好能够主动前迎提供必要保护。另昨夜风雨肆虐,江水暴涨,极易发生航行事故,请格外注意安全,若发现因此遭受灭顶之灾的友舰,请立即写信告之!落款人:南疆军区总裁柳轻侯。日期: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六月十四日午夜。备注:阅后付火。”    
        乍看起来这是一封普普通通的文书,要求执行的命令也简单眀了,但是最后的备注中“阅后付火”四个字就显得非常耐人寻味了。要知在南疆军区的命令序列里,只有绝密级别的文书,才会被付与此种极端谨慎的处理方式,但是无论屈吾牙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封文书所记载的内容,达到了需要阅读后立刻焚毁的程度,除非它还隐藏着不足外人道的机密。    
        屈吾牙望着炮瞄镜中的“弘程”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后,最后一次把头低下,眼睛漫无目的地掠过文书的最后一段。蓦然他脑海里轰然剧震,一道闪电般稍纵即逝的灵感出现了。这一刻,他终于晓得了这道主公亲自编拟的命令的真正含义了。    
        “……另昨夜风雨肆虐,江水暴涨,极易发生航行事故,请格外注意安全,若发现因此遭受灭顶之灾的友舰,请立即写信告之!……”屈吾牙将命令文书掐头去尾,只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读了不下二十遍,末了他彻底相信了自己刚才的判断。    
        屈吾牙忍不住心中狂喜道:“我的天啊,屈吾牙你他妈真是个大笨蛋!主公这不是在提醒我可以半路出击彻底歼灭‘弘程’号嘛,甚至连事后的借口都找好了!哦,上面还详细提示了‘弘程’号的性能、目的地、抵达时间、以及全部载员和守卫人数等数据。他奶奶的熊,这岂非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弘程’号最详细的情报,哪怕是最精明能干的参谋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了!”    
        一念及此,他意气风发地道:“传我号令,两岸埋伏的‘轩辕’团即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在六百息的炮火准备后,马上进入炮火覆盖区域打扫战场。我要特别强调一点,敌舰乘员作恶多端,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因此此战不需任何俘虏,全部就地歼灭。”    
        副官躬身施礼道:“是,属下明白!”言罢旋风般转身刮出了指挥舱,传达命令去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当副官重新回到指挥舱的时候,屈吾牙已经召集所有炮手各就各位,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了。此时若有人子高空俯瞰就会发现,“海神”号战列舰上,所有主炮、副炮、火箭炮统统都将炮口瞄向了正前方,在‘冥神之瞳’系统的强力辅助下,炮瞄镜的十字星牢牢锁定了以“弘程”号货船为中心的方圆百丈范围。    
        屈吾牙缓缓闭上双眼,既而又迅速睁开爆射出炽热的复仇烈焰,暴喝道:“开始攻击!”言罢重重地按下了那列蓝色荧光按钮。与此同时,所有炮手也齐刷刷地按动了身前的全部发射键。    
        “轰隆隆~呜呜呜~嗖嗖嗖~”“海神号”战列舰顿时万炮齐发,火光冲天,凌厉可怖且尖锐得足以撕裂人们耳膜的厉啸,铺天盖地地朝着那艘傻呆呆的“弘程”号倾泻而去。    
        顷刻间,炮手们就遵照舰长的命令,将一发发榴弹、穿甲弹、火箭弹、子母弹、固体燃烧弹统统砸在敌舰以及附近区域。整座赞高江都在瑟瑟发抖。炸雷般的巨响声声相连,回声激荡,像滚滚而来的海涛,带着哭泣、呻吟、乞求和咒骂,不过仅仅相隔数息时间,敌人发出的噪音就全部消失无踪了。    
        屈吾牙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数里外直冲九霄的炼狱火海。他不必到就近去观察炮火的效力,就完全能想象出敌舰的惨相。那里正飞转着火与铁的旋风,倾洒着血雨;化为灰烬的“弘程”号,沉入江底遍体弹痕的物资;到处翻滚蠕动着支离破碎的肉体,遮天蔽日的灼热的烟尘,蒸腾着令人作呕的熟肉香气……经过整整六百息的饱和轰炸后,那片炮火覆盖的区域变得面目全非,再也没有人能够认出它的本来面目。    
        “呜——”不过当冲锋号角响起的时候,“海神”号战列舰直属的七海舰队最精锐的海军陆战队——轩辕团仍旧登上冲锋舟,驶入了那片被炮火彻底犁完一遍的地狱杀场。不过事实证明,这完全是多此一举的行动,根本没有任何一名敌人能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经历那么猛烈的炮火轰炸后侥幸存活。轩辕团唯一的收获就是,在此后整整二十天的时间里,但凡看到烤熟的肉食后,就会立刻食欲全无狂呕不止。    
        三穗渡码头附近的江面上,战舰群黑压压的一大片,竟看不到首尾,它们用无数桅杆和风帆挽住了朝霞,晨曦中俨然就像一座水上的城市。    
        天刚蒙蒙亮,这里已是一派繁忙景象,到处弥漫着紧张肃穆的战争气氛。在江岸之间,密密麻麻的冲锋舟来往如梭,不断满载着全副武装的士卒登陆,而一条条运输艇也忙忙碌碌地,把数不清的货物卸到岸边,堆积成一座座小山。    
        会议室内,海妍璧迅速地走到我身边,轻声提醒道:“主公,人都到齐了。”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离开窗口,坐到了背北朝南的主席位置上。身前的会议桌两侧是,分别以池鳌和宇文拓为首的十八名将领,东海舰队所有的师级指挥官在此聚集一堂。    
        此次会议目的是确定各部队的行军路线和接敌后的战术问题,不过他们显然都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平素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桌面上,现在正盖着一块巨大的黑布,下面显得异常凹凸不平。大家都在暗暗揣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绝无一人胆敢伸手去揭开瞧瞧,毕竟不知道主公如此布置的深意,万一触了霉头,可谁都救不了自己。    
        我心中暗暗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朝海妍璧施了个眼色。    
        “呼啦!”黑布平平升起数寸,既而闪电般回卷成盈盈一束,落在海妍璧纤细白嫩的玉手中。此时她仿佛刚刚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重新坐回旁听席,继续若无其事地等待做会议记录,可在座群雄却个个面容古怪,心底震骇莫名。    
        令他们感到吃惊的不仅仅是花瓶似的副官海妍璧精湛无比的内功,还有会议桌上的神秘物品。掀开的黑布下,竟然是一座清晰的彩色立体沙盘,上面按照一定比例精确地模拟出了外高唐府版图上所有海岸、河流、山脉、沼泽、绿地、森林等地形地貌特征,而且详尽无遗地标注出了十分逼真的城镇、村庄、道路、隘口、桥梁、驿站、码头、水坝等地点,甚至还栩栩如生地捏造出了战舰、战车、骑兵、士兵等模型摆放其间。    
        这一动一静无疑给诸人来了个下马威,营造出领袖深不可测的气势,让所有人都望而生畏。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我趁着众人还没恢复过来的时候,以不容置疑地坚定态度,快速发布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行动命令。而伴随着每一道命令,都有一个兵种模型隔空平移到相应位置,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操纵一般。这一手隔空摄物的盖世功力,无疑让众人感到了更强大的威压。    
        海妍璧在旁一边聆听一边观察一边记录着,脑子都要被震撼得麻木不仁了。这个平常懒洋洋笑嘻嘻的年轻人,此刻弹指一挥间,竟然又指挥起了一场涉及数十万大军的战斗。偏偏他的举止从容不迫,好像丝毫没把这当作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脸上也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丝普通人常有的紧张焦虑的情绪。    
        “唉,所谓的天才军事家,大概指的就是他这种人吧!”海妍璧默默叹息着,芳心蓦然产生了某种前所未有的驿动。    
        耳畔继续传来他重金属般铿锵有力的嗓音道:“大家都明白自己的任务了吗?”    
        诸将早被这套完美无缺的作战计划所征服,有史以来更从未像今天般对胜利充满信心。他们此时听得主公问询,立刻轰然应诺道:“明白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语调沉重而坚定不移地道:“好!现在我宣布高唐府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取消所有官兵休假,全境戒严施行战时管制,夏季攻势‘飓风’行动正式开始!散会!”随着话音落下,瞬息间一部庞大的战争机器,由缓至急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了。    
        将官们纷纷起身离座,虎步腾腾地朝门外走去。当他们穿过舱门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看门的夜叉卫们居然给每人都分发了一张纸条,那赫然是一份侦察部队的战场简报。    
        上面写道:“原定今日凌晨会师于三穗渡的‘弘程’号久久不至,经我部沿江侦察未曾发现任何踪迹,问询宇文重光将军率领的殿后部队也毫无线索,因此推断可能由于连夜冒雨航行,导致……隆重哀悼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六月十四日夜,在台风中丧生的纪夫人、图瓦•麦哲伦、以及高唐府属全体官员。望前线将士化悲愤为力量,同仇敌忾,为讨伐万恶的叛军而贡献自己绵薄之力。”    
        这份原文加主公重要批示的文件,着实让众人再次大吃一惊。但是与其说心中萌生了丝丝悲悯,倒不如说对麦哲伦家族成员及其众党羽的贪生怕死和临阵脱逃,产生了极其痛恨和蔑视的情绪。    
        看着诸将骂骂咧咧地离开会议室,并且随手把那份战场简报揉成一团扔到江里,旁听席上的海妍璧再次暗呼厉害。主公叫自己炮制出来的东西,简直就是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利器,原来要把别人的名声搞臭,居然也可以用如此子虚乌有的方式和冠冕堂皇的辞藻啊!    
        她情不自禁地摇头苦笑,知道自己正在慢慢被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绝代枭雄慢慢同化堕落,坠入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可是为何芳心中却感到某种肆无忌惮的快乐呢?是否所谓的善良和仁慈,只会在乱世中被别人当成弱点倍加利用和欺凌,而唯有心狠手辣和六亲不认才能让自己活得更快乐一点?也许这就是他作为一名无敌强者信奉的人生哲理吧!    
        “你在想什么?”耳畔蓦然响起的声音,瞬间将她从无限遐想中拉回现实。    
        海妍璧抬起俏脸,恰见一张懒洋洋笑嘻嘻的脸膛距离自己不足三寸,不禁吓得花容失色,既而恼羞成怒,狠狠地一把推开了那个又变成花花公子的大坏蛋,随手抓起会议记录,朝舱门外跑了出去。    
        我瞅着她窈窕动人的背影,不禁暗暗咽了一下口水,自言自语道:“他奶奶的熊,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要让我这么痛苦呢!这种看得到吃不着的局面,再也不能让它继续下去了。可是我得有时间搞定她啊!该死的乾良田,你必将要为耽误了我的泡妞大业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正胡思乱想间,会议室内的侧门轻响,走出一个人来。    
        “主公,您对这座沙盘还满意吗?”一把沉静儒雅的嗓音悠悠问道。    
        刹时间,所有烦恼全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旋风般转过身去,兴奋莫名地道:“你这家伙真让人不一日无惊喜啊!我交待你做的事情都弄完了吗?居然有闲心跑到高唐府来旅游,小心我扣你俸禄哦!”    
        “啊,不是吧!”那人惨叫一声,马上辩解道:“哪有人带着一票彪形大汉和数千蛮牛的军火,跑到兵荒马乱的战场来旅游的啊?难道他就不怕把小命给玩丢了吗?您的指责实在是太牵强啦!”    
        我哈哈大笑道:“炯炯啊炯炯,想不到多日不见,你别的长进没看到,言辞却犀利不少哩!”原来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儒雅男子,正是南疆工部司司长,不世出的鬼才慕容炯炯。    
        慕容炯炯嘿嘿笑了两声,蓦然正色道:“那座沙盘不过是我在船上无聊时,为打发时间做的小玩意,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在这儿!”说着从手提箱中,取出一本厚厚的资料簿递给了我。    
        我不禁霍然动容道:“这是……”    
        慕容炯炯没有回答,只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表示我的猜测无误。    
        我心情激动无比地翻开了那本簿子的封皮,一列简洁的目录和页码迅速映入眼帘,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南疆最新研制出的全部武器装备清单。其中分为陆海两大类:前者包括“泰坦”贰型步兵战车、装甲架桥车、装甲抢修车、装甲运输车、“奥丁”陆战坦克、“地狱火”自行火箭炮、“狂雷”自行榴弹炮……后者包括“深蓝”号龙神级战列舰、“黑鲸”级巡洋舰、“黑鲨”级驱逐舰、“黑龟”级护卫舰、“黑鳄”级潜艇、“巨灵”级运输舰……由于除军事用途外,还有一些特殊功能的机器设备也被罗列其中,看得我不禁脑子晕晕糊糊的。    
        尽管兰若寺的记忆使得我能大致猜出它们绝大部分的构造原理,不过由于慕容炯炯制定的名称序列非常陌生,所以很多东西还是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只能挑拣战争中能够直接使用到的翻看。    
        我边看边打趣儿道:“好家伙,你编出来这么多东西,该不是想要邀功请赏才糊弄我的吧!要知道我可不相信纸上谈兵那一套,你说实话,这里面到底有多少可以立刻投入使用,还有多少是需要继续研究实验的半成品?”    
        慕容炯炯毫不客气地驳斥道:“半成品我慕容炯炯可从来不敢拿出来献丑,您现在看到的东西都是经过精密论证和实验无误的成品。”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蓦然气焰全消,唉声叹气道:“唉,只是由于南疆工业基础太薄弱,所以浪费在建设工厂上的时间多了一些,导致目前只有陆战类全部制造出了样品。海战类工期太长,一个月也就造出了那么一艘‘巨灵’级运输舰。那还是为了试验巨型魔血动力系统的功效才搞出来的玩意,其它战舰就只能慢慢等了。”    
        我连忙安慰道:“无妨无妨,反正目前海洋是我们的天下,七海、东海、高唐三大舰队联手天下无敌,所以不用太着急。何况此番我还把朱翊均也带来了,以后就由他专门负责制造配备最新武器装备的魔血动力潜艇。眼下潜艇就咱们南疆独一份儿,且没有任何国家和地区拥有反潜武器,多造它几艘,包管敌人闻风丧胆,做梦也不敢招惹咱们哩!”    
        慕容炯炯转忧为喜,欣然道:“啊,他也来啦?太好了,这下海军那摊子有人能挑大梁,我就可以专心研究陆军装备,若再加上大小姐精擅的空间能量领域,咱们南疆工部司真可堪称实力空前强大呢!”    
        我微微一笑,继续翻阅资料簿子,蓦然一张引人瞩目的书页映入眼帘,那赫然是我曾经懵懂无知的时候,要求慕容炯炯制造的“奥丁”战车,即现在的“奥丁”坦克,不由得格外用心地阅览起来。    
        “奥丁”坦克由防护系统、推进系统、武器系统、火控系统、通信系统及其他辅助装置等部分组成。它全身披着厚重坚实的黑色忘忧装甲,最厚处高达一千格,乘员三人,它的战斗全重六十三蛮牛,车长三十尺,宽十一尺,高七尺,采用钢铁履带为驱动方式前进,平均行驶速度每时辰二百六十八里,最远行程一千三百里。它的最大爬坡约四十度,可越丈宽壕沟,过高四尺垂直墙,涉水深五尺,还可潜水两丈深,原地固定转向速度每两息一圈,可始终保持主炮指向没有任何变化。主要武器为一百二十格滑膛炮一门,配弹九十九发,使用主要弹种有尾翼稳定忘忧合金脱壳穿甲弹、碎甲弹、烟幕弹,射速每三息一发,炮塔可三百六十度自由旋转,向四面八方射击。辅助武器有七格(口径)并列机枪两挺,配弹一万两千发,最大射程一千八百步。另外车内安装了一套微型“冥神之瞳”系统、空气过滤和恒温装置、以及车内车间多频对讲系统,使用范围为五千步。    
        我看完说明栏里关于“奥丁”坦克的性能数据后,不禁吓了一大跳。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慕容炯炯这小子居然给‘奥丁’坦克披上了全套的忘忧装甲,那得值多少钱啊!”   
        


第廿四卷 星火  第七章 死路

    慕容炯炯在旁见我眉头紧皱的模样,哪知我是在心疼金币啊,还道我看不懂说明书里的各种新名词呢!    
        他赶紧凑过来瞥了一眼内容后,耐心地解释道:“‘奥丁’坦克应用的新技术较多,这里面的枪炮含义跟我们往常理解的也有所不同,它们都是火药产生动力发射弹丸的身管武器,口径在二十格以上的为炮,二十格以下的为枪。其中枪弹是从枪管内发射的弹药,用于射击暴露的有生目标和装甲目标。它由弹头、发射药、底火和弹壳四部分组成。使用时,通过枪械的击针撞击底火中的击发火药,引燃发射药,产生高温高压火约燃气,推动弹头沿枪膛加速运动,将弹头射出枪膛。高速飞行的弹头可直接杀伤或破坏目标。而炮弹主要由弹丸、引信、发射装药和药筒组成。弹丸可以杀伤有生力量,摧毁目标或完成其他任务;引信用以引爆弹药装药;发射装药用来发射弹丸;药筒用来连接弹丸,盛装发射药……”    
        我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你居然给老子上起课来了。嘿嘿,要是你知道这些知识都是通过我的口述,才写进和上面的话,恐怕你哭都哭不出来啦!”    
        但是想归想,当初为保住“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能够窃取别人记忆的秘密,那两本书都是以兰若寺的署名转赠的,如果我现在显示出无所不知的本领,岂非不打自招嘛!不过他接下来讲的东西倒是蛮吸引人的,因为兰若寺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慕容炯炯侃侃而谈道:“‘冥神之瞳’系统是利用朱翊均上回来信时介绍的‘鬼眼’晶石制造的……车内车间多频对讲系统是使用一种落日山脉特产的‘传音’晶石制造的,可使两人最远相隔十里,却能有如面对面地聊天说话,目前正在进一步扩大其使用范围。”    
        我佯作饶有兴致地道:“啊,都不错,那个对讲系统更是个难得的好东西啊!只是我想冒昧地问一句,武器装备如此强横奢侈的‘奥丁’坦克,每辆平均成本需要多少金币啊?”    
        此言一出,慕容炯炯霎时满脸苦瓜相道:“这……这个……这正是属下前来参见主公的原因之一啊!工部司研制费用比当初预算超出了老大一截,赤字总额约有三亿金币左右,尽管欧司长答应想办法筹措,但是看来希望极其渺茫,属下只好来求您亲自出手帮忙啦!”    
        “好小子,居然闻弦而知雅意,我刚问到钱的事情,你就哭穷啦!”我暗暗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道:“哦,是吗?三亿金币数目可不小啊!”    
        慕容炯炯垂头丧气道:“唉,属下也没想到研究那些武器装备会如此费钱啊!目前工部司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全部项目的研究和部分样品的制造,眼下缺的主要还是后续研发和量产方面的所需的资金,您看……”说着他可怜兮兮地瞅着我,有如一文不名的乞丐望着腰缠万贯的大财主似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我忍不住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熊,你的鼻子倒是挺灵敏的嘛,好像知道我不久前才狠狠赚了一票似的!”    
        慕容炯炯陪笑道:“呵呵,尽管您没说给所有木质战舰镶嵌钢铁装甲做什么用途,不过调动近百万套单兵装备和数万辆泰坦战车到袍哥州,总不会事出无因吧!属下想来想去,那只能与高唐帝国刚刚建立的新军换装有关,而且根据属下追随主公多年来的经验,您老人家可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所以嘛~”    
        我哑然失笑道:“所以你就特意跑到高唐府来,准备好好敲诈我一笔是吗?”    
        慕容炯炯连忙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道:“非也非也,那只是次要的,非常非常次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属下要亲自主持测试各种陆战武器装备在平原、草地、河流、森林、沼泽等地带的使用情况,以便进行修改和调整。之前它们在穿越塔卡玛干沙漠东西走廊的测试中表明,在沙漠地带战斗力极强,现在属下想知道的是,在高唐府这种错综复杂的地形里,它们的表现会否依然令人满意!当然啦,如果您愿意投入更多的资金,让属下研制和生产更强横的武器装备出来的话,属下当然乐不得哩!”    
        我闷哼一声道:“你想得倒美!当初工部司的研发预算我给了你足足十亿金币,现在不但用得精光不说,反倒搞出整整三亿金币的赤字来,你当我是凯子啊?”    
        慕容炯炯见状再次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哀求道:“主公,您总不能让兵部司看着样品干瞪眼儿,却不能生产出来武装部队吧?属下若把您的原话告诉麒麟、雷霆、水幂涛、孔龙、楚山他们的话,恐怕……”    
        话音才落,我连忙嘎然截断他下面的话,脸上露出一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苦笑道:“停停停……也不知道你小子从哪儿学来这么多敲诈勒索的无赖招数,我给你钱还不行嘛!不过这次我要事先郑重警告你,给我省着点花。武器装备威力强大固然是好,但也莫要忘记凡是商品只有价廉物美才能销路畅通,你一味地追求高质量高价格的奢侈品,既不利于量产,也不利于推广。毕竟我们有一百四十多万大军,今后可能会更多数倍,你得好好琢磨琢磨,要把他们全部武装起来,若按照现在的奢侈程度继续下去的话,总共得花掉多少金币?恐怕那就算把深蓝大陆所有金矿全部采掘个精光也不够用吧!你明白了吗?”    
        慕容炯炯恍然大悟,正色道:“是,属下明白啦!从现在开始一定严格控制各项开支,把它们压缩到最低限度,当然属下同时也保证绝不会因此导致它们的性能降低。另外属下以为只要把生产规模扩大到一定规模,单位成本就绝对可以降下来的,请您放心吧!”    
        我欣慰地点点头道:“很好,你这么想我就放心啦!嗯,那这次的预算就拨给你这个数儿吧!”说着我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慕容炯炯目睹此状差点哭了,他呻吟地道:“我的天啊,只有三亿金币那还不够弥补赤字的呢!”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沉喝道:“谁跟你说是三亿金币啦?”    
        慕容炯炯刹时双眸骤亮,难以置信地道:“难道……难道是三千万……不不不,是三十亿金币吗?”他自己想想也觉得三千万金币实在是太少了,根本就不可能,于是就改口说成了梦寐以求的三十亿金币,尽管希望比较渺茫,但是人总得有点追求和梦想,生活才比较快乐不是。    
        这一次我都懒得回答他了,断然摇头后,悠悠与他擦肩而过时,在其耳畔轻轻说出了一个数字,随即迈步走出舱门。    
        “咣当!”慕容炯炯听罢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瞅着天花板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蓦然歇斯底里地狂呼道:“操他奶奶的熊,三百亿金币,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嘴角逸出一抹诡计得逞后的得意微笑,暗道:“嘿嘿,吓不死你这个兔崽子!”念罢蓦然想起一件正事,对身畔正满脸莫名其妙的夜叉卫道:“别理他,那家伙是个疯子,偶尔会做满天金币哗哗直下的那种白日梦哩!嗯,你去通知一下海妍璧将军,让她马上准备准备,我们要离开旗舰,去一个很有趣儿的地方!”    
        “是!”那名夜叉卫恭恭敬敬地施礼离去,不过眼光仍忍不住瞥了一眼会议室,只见那名衣冠楚楚的“疯子”,此刻仍就不能自已地手舞足蹈,狂蹦乱跳,嘴里还念念有词,始终不离金币二字,看来果然是像主公描述的那般精神极度不正常呢!    
        ●●●这座山谷悄无声息的横在山坡前下方,显出诡秘的安静与宁和。一团团由灿烂的阳光和扑朔迷离的白雾,搅拌成的灰亮物体,差不多把整个谷底都遮掩得看不出形状。有一种凝重迫人的气氛,远远的蔓延开去,笼罩着大谷,延伸向人们目力所不及的地方。    
        在山谷转弯的山麓下,沿着白茫茫的谷口,这层灰亮物体又分散为成团的石榴花似的,软绵绵轻飘飘地浮在山腰间,一动不动的静止着。    
        天是澈蓝色的,远山透过悠悠白云,露出浓郁的苍翠。那些沿着谷边生长的矮小的灌木丛,则仿佛在沉睡之中,在寂寞和孤独里呆呆地伫立。山谷的两面全是耸立的岩石和粘土构成的斜坡,懒洋洋地笼罩在阳光下,同时被绿油油的草丛星星点缀,那正跟山谷两边的景色一样,还是呈现出一种疲惫沉闷且昏昏欲睡的气氛。    
        可是当成千上万名全副武装的彪悍士卒汹涌而至,缓慢却势不可挡地集聚到谷边的时候,盘桓在山谷中的灰亮雾气却又开始渐渐消散,露出了深邃可怕的谷底。极目远眺,人们发现那些褐色的岩石更加狰狞可怕,越接近越靠前,就会发现它们更悬陡了,整个山谷都像一张如饥似渴的血盆大口般待人而噬。    
        乾良田威严地肃立在一块平整的岩石前,低头瞅着行军地图。从侧面望去,那张核桃壳般布满皱纹的枯瘦脸膛上没有一丝表情,唯有双眼偶尔会爆射出两道针尖般锐利可怕的光芒。    
        在他背后恭顺地站立着第三十九集团军的十多名高级将领,他们分别隶属于第三九一军、第三九二军、第三九三军,全是师级以上指挥官。由于第三九四军负责镇守凌云城,保证主力大军的后方安全,所以这次痛打落水狗的衔尾追击战中并未跟来。不过即使如此,用这支凝聚了十多万兵马的精锐部队,追杀总数不过万人的残兵败将也显得太过小题大做了。    
        张钜等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火爆脾气,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启禀大帅,末将请战,愿立即率领一彪人马前往追击敌军,定将宇文重光老贼的首级割来奉上。”    
        作为归属乾良田直接指挥的第三九一军一师师长,张钜勇冠三军,乃是集团军内头号猛将,平素深得这位老上司的喜爱。但是今天显然气氛不太对头,乾良田并未像往常一样,捻须微笑欣然答应他的请战要求,而是极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后,继续观看地图,再也没搭理他。    
        张钜憋了一肚子气,尴尬无比地退回原位,目光开始游弋在身畔的韩超和不远处的潘健身上,射出喷薄欲出的怒火,把全部不满统统倾泻到二人身上。后两者马上感受到了这种有如实质的锋利眼神,不过除无奈奈何的苦笑外,没有任何其他激烈的表示。当然这不是由于潘韩二人畏惧张钜,而仅仅是内疚和惭愧而已。    
        因为就在数天前,起初是第三九二军军长潘健下属的五师闷声不响地丢掉了凌云城西部屏障半壁关,使得全集团军都被截断了退路。跟着潘健在领军反攻的时候,遭遇到了最顽强的抵抗损失惨重,四万攻城部队,仅仅能撤回不足三千官兵,余者非死即俘。后来乾良田闻讯后立刻调遣第三九一军二师师长韩超率领部下即一支三万人的满编骑兵师前往接应,结果又被尾随潘健残部追来的千辆泰坦战车,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最后溜回凌云城的人马两支部队加起来不足百人,堪称是第三十九集团军有史以来最惨痛的失败。    
        乾良田为此大发雷霆,差点就将潘韩二人偕同残兵败将,一概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不过终被众将跪求拦下,暂时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待以后再慢慢戴罪立功。    
        但是由于此役战果严重影响了全集团军的士气,加上乾良田也晓得了占领半壁关和绞杀自己八万大军的乃是天下无敌的常胜军,在战略上不得不做出了重大调整。    
        他彻底放弃了集合全部力量,去强攻半壁关复仇并打通西归通道的诱人想法,而是改以追击为名,调动大部分军队继续向东进军,希望能够一路顺利地抵达沧海城,然后乘船到可汗府地界,辗转返回内高唐府驻地。乾良田即使吃了大亏,也不想跟常胜军交锋,因为那支曾用五万三流官兵就能抗击恺撒百万精锐大军八天九夜不退的钢铁雄师,两年前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现在则更让其感到无名的恐惧。    
        诸人纷纷忆起数天来急转直下的战局,不禁个个愁眉苦脸,临时指挥所周遭的空气压抑到了极点。    
        蓦然山谷内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片刻后传令兵飞身下马,跑到乾良田身前躬身施礼道:“启禀大帅,侦察营下属十支小队沿途仔细搜索了干道和两侧山坡峭壁,未曾发现任何敌情,目前全营官兵已顺利抵达山谷另一端出口,请指示!”    
        乾良田听罢脸上乍露一丝喜色,旋又马上恢复冷静,头也不回地道:“范永胜!”    
        诸将中立刻应声站出一名举止稳重的方脸大汉,躬身施礼道:“属下在!”    
        乾良田郑重地道:“我命你率领所部直抵山谷另一端出口,以方圆三里为界驻防,保护大部队全体安全通过。你要密切警惕敌人的偷袭骚扰战术,万万不可因此擅离职守,否则我定斩不饶!”    
        范永胜恭声道:“是,末将明白,定不辜负大帅所托!”说完点齐麾下第三九一军三师人马旋风般卷入了山谷之中,其余部队仍旧滞留原地等待命令。    
        乾良田不用最擅长进攻的张钜,而命最擅长防守的范永胜前往,也可算是用心良苦了。    
        因为本来敌军采取的是沿途占据有利地形后节节抵抗的策略,射完几轮箭等到己方攻上来就逃跑,以此尽量拖延己方的行军速度。这种消极抵抗的战术,根本就不能给己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只会让敌军负责阻击的部队士兵不断牺牲,第三十九集团军因此轻而易举地就消灭了对方不下三千人马。    
        可是这两天来,确切地说是从前天上午开始,敌军部队就好像脱胎换骨般彻底变了一个模样。他们再也不肯跟己方有任何正面接触了,而是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不断展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使用火攻、水淹、落石、陷阱、投毒、阻击、夜袭、冷箭、破坏、骚扰、坚壁清野、声东击西等等不下数十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无赖招数,不分昼夜不分地点地跟己方玩了个不亦乐乎。    
        乾良田数十年戎马生涯身经何止千百战,可是如此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厚颜无耻、诡计多端且神出鬼没的对手,却是生平首遇。那名敌军指挥官脑子里想必根本没有什么骑士准则的约束,也完全不理会其他任何条条框框,他只是赤裸裸明目张胆地追求着歼灭敌人全部有生力量的目标,这种百无禁忌的家伙实在是太可怕了。    
        两天来,失踪、牺牲、受伤的官兵数量居然达到了惊人的六千人规模,负责开路的先锋部队第三九三军因此减员整整三个团,比追击战开始以来杀伤的敌军总数还多了一倍有余。所以乾良田才会小心谨慎到极点,甚至是侦察部队确认无误的山谷,他也要步步为营,先派遣部分兵力前去驻守,然后才能安心通过。    
        “该死的王八蛋,若让老夫抓到你,定要……”乾良田搜遍记忆中所有酷刑,幻想着一一施展在那名敌军指挥官身上之后,咧开皱皱巴巴的嘴唇嘿嘿地笑了。    
        此时传令兵来报,范永胜率领的第三九一军三师全部人马,已俱都安然无恙地抵达山谷另一端出口,沿途未曾发现任何敌情,请大军即刻开拔前进。    
        乾良田闻言不禁笑逐颜开,终于摆脱了敌军可能埋伏于此的恐怖阴影,随即命令大军挥师东进。    
        这一刻,他脑海里想到的是,渡过凌云城与元宝关之间这条最险要的山谷后,剩下的道路皆为一马平川的草地,敌军若再施展游击战术,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山谷另一端东北面的山坡上,玉棘树那些边缘像锯齿般的卵形叶子,密密茂茂地连成了一大片,远远看去,就像是大团大团覆盖在坡顶的浓重的绿色云烟,不散不灭。它们在春日里开放的串串紫色小花,都已经化作累累的玉棘子,有的还挂在树上,有的已散落在树丛之间的泥土上。    
        树林边沿厚厚的伪装物下,我坐在一辆“奥丁”坦克内,透过潜望镜全神贯注地盯着正前方数里外的葫芦谷出口,那里正有第三十九集团军的一支小队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着,隔了好久才慢慢走了出来。    
        “耶,这只老狐狸终于肯上钩了!”驾驶员位置上的慕容炯炯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此刻终于忍不住大声欢呼。    
        我没好气地道:“噤声!那只是敌军的侦察小队,乾良田用来查探有无埋伏的,距离大部队入瓮还早得很呢!”    
        慕容炯炯老脸骤红,赧然道:“嘿嘿,我还以为敌人会马上源源不绝地开进来呢!”    
        一旁海妍璧忍俊不住“噗嗤!”一声娇笑出声,搞得慕容炯炯更加不好意思了。    
        “奥丁”坦克内分三部分,即位于前部的驾驶舱、中部的战斗舱、以及后部的动力舱。作战时它一共需要三名乘员,包括驾驶员、车长、炮手,本来还需要一名装填手的,不过由于采用了南疆工部司最新研制出来的自动装弹机,所以就取消了。其中驾驶员负责驾驶坦克,车长负责全车指挥,炮长负责射击。    
        由于坦克不是马车,挥鞭子抽打即走,相反驾驶起来异常复杂,非经长时间培训和实践不能上路,所以驾驶员这个位置当仁不让地交给了它的总设计师慕容炯炯先生。慕容炯炯为此得意洋洋,夸口他是全南疆最优秀的驾驶员,没人能够超越他。    
        我听完暗暗冷笑,其实那点驾驶经验早就被俺轻轻一拍复制过来,论水平我现在绝对不在他之下。只不过有人自告奋勇地担当最辛苦的差事,我当然乐不得拱手相让,何况车长和炮手都在坦克中部的战斗舱,因此我还能名正言顺地甩开那个煞风景的家伙,跟大美人近在咫尺地卿卿我我呢!    
        时间在枯燥漫长的等待中缓缓流逝,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葫芦谷出口闪现数百名侦察兵……又过了半个时辰,葫芦谷前三里方圆被一支主力骑兵师占据……再过了一个时辰,葫芦谷出口终于有大批步兵出来了。    
        慕容炯炯刚刚自作聪明地再猜了一次,他以为那支骑兵师就是主力部队呢,结果又遭到了我的训斥。因此第三回终于学乖了,他试探着问道:“主公,这回老狐狸总该上当了吧?”    
        我哈哈大笑道:“我一共放出来三万多人,而乾良田始终以为他追击的不过区区数千名残兵败将,单靠出谷驻守的部队就足以抵抗任何偷袭骚扰了,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等待他们的会是整整八万精兵哩!这回我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言罢我拿起对讲机,使用集群模式沉声命令道:“各单位注意,敌军已经入瓮,全体准备攻击。现在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二、一,进攻!”    
        刹时间,只听山坡上吹响了“呜——呜——呜”三声雄浑号音,紧接着火箭弹、榴弹、燃烧弹像一群群黑乌鸦般铺天盖地地砸向葫芦谷出口。数十门各式火炮昂首齐吼,事前早已测好距离的坦克炮,也一个劲地向敌军骑兵堆里猛轰。顿时,天在摇,地在颤,天地似乎要裂开了,一颗颗炮弹在敌群里爆炸,地面上好像突然冒起了一股股激射的喷泉似的,花草和沙土一起飞上了半空。    
        与此同时,葫芦谷两侧的山坡和悬崖峭壁上,也顷刻腾起一片蔚蓝色的海洋。第三一三军和夜叉师的战士们纷纷跃出隐蔽工事,居高临下地用重机弩、冲锋弩猛扫着,就好像在围猎一群乱冲乱窜的野兽一般。    
        敌人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可是葫芦谷地势狭长避无可避,东西谷口又皆在第一时间被乱石封堵,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只能变成活生生的靶子供人练习射击罢了。    
        兵荒马乱之中,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敌人就是第三九一军三师师长范永胜。他在部队遭到炮火袭击后,立即率领着直属的三千名精锐骑兵,朝着敌军的炮兵阵地掩杀过来。范永胜相信,但凡远程武器密集之处必然防御薄弱,抵挡不住骑兵的集团冲锋。于是,在他率领的三千骑兵带动下,整个战场未遭到炮火覆盖的区域中,所有骑兵都幡然省悟,玩命地跟了上来冲向东北面的山坡。    
        我在潜望镜里幽凉地瞅着这一幕,嘴角不禁逸出一抹冷酷无情的笑意,当下对着对讲机严厉地道:“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使用机枪射击,都给我等着他们进入五百步以内再说。”    
        “轰!轰!”千百枚炮弹照旧落在谷前坡下,激起无数泥柱,不过潮水般汹涌而至的骑兵们,仍旧前仆后继地冲了过来。因为他们知道眼前的山坡至关重要,唯有攻下它才能逃离死亡的威胁。可惜的是,这种愿望太美好了,而等待他们的是最残酷的现实。    
        一千步、九百步、八百步……五百步、四百步……正当他们以为看到了胜利曙光的时候,玉棘树林内蓦然传来一阵阵“哒哒哒……”连续不断的爆豆般声响。瞬息间,坦克和装甲车上的配备的轻重机枪一齐开火,有如一把把铁扫帚无情地扫倒敌人,那枪口喷吐着红红的火舌,子弹打得像暴雨倾盆一般,纵横交错地在田野上空组成了密不透风的火网。    
        战斗激烈地进行着,绚烂的火花在硝烟里纷飞,殷红的血液在前进中喷洒,残肢断体在半空中旋舞陨落……热血在我的全身沸腾得更加激烈了,我索性钻出舱门,把两挺并列机枪架到炮塔上面,猛烈地向着坡下扫射。机枪剧烈地震颤着,亮晶晶的弹壳像蚂蚱似的四处乱飞,我完全沉浸在屠戮的快感里了,看着敌人一排排一列列倒在血泊中,那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啊!    
        不知过了多久,当山坡下遍地是敌军士卒和战马尸体的时候,那支骑兵部队的集团冲锋,终于我们彻底击溃了,足有万余骑冲过来,却只有不足八十骑退回去,整场战斗短暂而惨烈,使人毕生难忘。    
        “呼!”我长长嘘了一口浊气后,晃了晃被枪炮轰鸣震得发麻的脑袋,重新钻回到战斗舱内,结果正瞥见海妍璧俏脸煞白,娇躯也轻颤不已。    
        目睹此状,我情不自禁地心中怜意大生,赶紧凑过去将她揽入怀中缓缓抱紧,温柔地在她耳畔问道:“你怎么了?”    
        海妍璧没有回答,只是娇躯稍微僵硬了一下,然后迟疑着把俏脸贴到了我宽阔雄壮的胸口。她由始至终都没有挣扎,也许比往昔任何时刻都要惨厉万倍的战场景象,惊吓得她失去了平素的冷静和矜持,此刻非常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来依靠吧!    
        我搂抱着她温香软玉的娇躯,触手处是那么地腻滑柔嫩,隔着那件夏季轻薄的衣衫,甚至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逐渐升腾的体温和小鹿乱撞的心跳。而鼻端嗅入的淡淡处女幽香,更加刺激了我经过野蛮杀戮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欲,于是小腹不可抑止地矗立起一座高山,不怀好意地顶在了海妍璧修长浑圆的玉腿之间。   
        


第廿五卷 东南  第一章 变通

    “啊,你……”海妍璧不由低声轻呼,既而用力地推开了我,神情有如一头受到惊吓的小鹿。    
        我猝不及防下差点跌到椅背后面,幸亏及时反应过来,身体鬼魅般悬浮数寸,随即乍退乍进,完全抵消了那股推力,重新恢复平衡。    
        海妍璧先是充满歉意地瞅了我一眼,随即美眸中带娇含嗔,显是非常介意我刚才的色狼行径。    
        我唯有报以苦笑,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若谁能抱着你这个天香国色的大美人,还能坐怀不乱的话,估计不是太监就是人妖了。”    
        此时,慕容炯炯久违的声音兴奋地从驾驶室内响起道:“主公,我军大获全胜,敌人开始全线溃退了,是否立刻追击,请指示!”    
        我凑近潜望镜向前方战场望去,但见敌军四分五裂,雨零星散,纷纷践踏着伙伴的尸体没头苍蝇般满山遍野地惊慌奔逃。其中绝大部分的敌人,都被驱赶到了葫芦谷出口左近的洼地里,人、马匹、一切辎重、伤兵都堵塞在此处,使葫芦谷出口突然显得拥挤热闹起来。    
        这些残兵败将都现出很狼狈的样子,不是落了头盔,就是失了战靴,有的战炮成了乞丐装,有的连骑士铠都扔了。现在武器也没有多大用处了,于是大家把刀枪提着,拿着,背负着。东北面山岭上铺天盖地的密集炮火,留给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哪怕阿鼻地狱也莫过于此,于是大家都很自然地选择了背道而驰,而他们西南方向却又有整整八万精兵虎视眈眈,战斗进行到这步田地,已经毫无悬念了。    
        我拿起对讲机,沉声命令道:“大家准备清扫战场。负隅顽抗者杀,缴械投降者生,任何人在行动中不得虐待俘虏,更不得无故屠戮,违者定斩不饶!全军出击!”    
        话音才落,方圆十里皆被笼罩在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呜——呜——呜”冲锋号角齐鸣,无数条矫健身影从山坡上、峭壁间、树林里、灌木中浮现,有如潮水般淹没了敌军。“投降不杀!”四个字汇聚成一道道雷霆,在战场上空轰隆隆地滚动不休,敌军闻风丧胆,降者不计其数。    
        “唉,好像没咱们什么事儿啊!躲在这儿真没意思。”慕容炯炯百无聊赖地嚷嚷道。    
        我没好气地道:“没事还不好,不知道怀璧其罪吗?我们这点家当能保密多久,就保密多久,除非万不得已暴露了,或者达到能够不惧任何敌人的程度,否则还是低调一些才好!招摇过市非智者所为也!”    
        慕容炯炯哦了一声,扭过头来嬉皮笑脸道:“主公,您看这批新式武器威力如何啊!”    
        一旁的海妍璧闻言轻蹙娥眉,粉脸再次苍白了几分,与冷兵器作战不同,枪炮带来的杀戮更残忍了千百倍,支离破碎不成人形的尸体,无声演绎着一场浩劫过后的灾难场景。    
        我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转移话题道:“你计算过击溃那个精锐骑兵师,我们需要耗费多少弹药,那些弹药又价值几何吗?”    
        慕容炯炯明显愕了一愕,露出深思的表情,相隔半晌才道:“属下明白了!”    
        我欣然点头道:“明白就好,你是陆战武器的总设计师,不但要负责研制生产,还要负责通过训练射手们提高命中精度,利用规章制度去节约弹药消耗量。虽然我不知道刚刚具体砸落了多少炮弹,扫射了多少子弹,但是光看谷口那片洼地就知道,几乎是被整个犁了一遍。此番就当做试验武器效果了,下次再这样搞下去,我就要你们用薪水去支付浪费的弹药钱喽!”    
        慕容炯炯连连点头称是,继而忽然问道:“主公,经过两天两夜来的行军和作战,如今属下对所有新武器都有了详实的数据,相信回南疆后只要稍做一些局部改动,就可以进行大规模生产了。不过这个规模您看定在什么程度比较好?”    
        我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认为呢?”    
        慕容炯炯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后道:“根据慕容世家和南疆联手后的实力来看,全部工厂满负荷运转地话,一年内应该能够武装一支装甲师和一支远洋铁甲舰队出来。”    
        我疑惑不解地道:“装甲师和远洋铁甲舰队分别是什么标准啊?”    
        慕容炯炯赶忙解释道:“那都是属下从史料上看来的,根据零星记载表明,在龙皇朝晚期的时候,由于奴隶暴动此起彼伏不绝于缕,暴君龙洗洋曾动议大量武装并训练装甲部队和远洋铁甲舰队,借此镇压起义军。但是最后由于某种原因计划搁浅了,甚至连已经生产出来的部分武器装备也被毁坏殆尽。”    
        此言一出,我和海妍璧皆大吃一惊,没料到不经意间居然听到了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    
        慕容炯炯苦笑道:“当初属下乍看到这一段资料的时候也非常震惊,甚至不敢相信,但是后来铁一般的事实告诉属下,那绝对是真实的。譬如碎星大炮,世人皆以为那是兰若寺研制出来的超级武器,拥有毁天灭地的威力。可是属下看到残存的史料上记载着,远在三千八百多年前龙皇朝的始皇帝龙之魂,就曾利用数门称之为‘轰神炮’的东西,开辟出了著名的末日大峡谷,贯通了深蓝大陆南北通道。那显然比前者还要强横万倍,碎星大炮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另外就拿那艘‘海神’号来说,来历也颇为诡秘和蹊跷。属下曾经详细研究过它的构造和质料,发现除极少部分是后来添加上去的之外,它的整个舰体都能追溯到龙皇朝末年至两大帝国对峙初期,也就是说,那根本不是轩辕天之痕主持下的杰作,而极有可能是当时最强大的势力龙皇朝的遗产。最强有力的证据就是,直到现在两大帝国还使用着木质风帆战舰,甚至连镶嵌钢质装甲都是近几年的研究成果了。至于当初起义胜利的时候,好像绝大部分人都是拿着柴刀和木棍哩!那种原始社会的科技水平,如果能够制造出‘海神’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啦!所以我相信龙族当时已经拥有了高度发展的科技文明,只是鉴于某种特殊原因,不愿意扩散那种技术罢了,即使那将导致种族灭绝也再所不惜!唉,真是令人费解啊!”    
        蓦然间,海妍璧鼓足勇气,娓娓而谈道:“我想……那只不过是不想全人类都自取灭亡而已!他们龙族肯定曾经遭受过最惨痛的教训,所以世世代代人都牢记,绝不发展这种越来越可怕的科技文明,而宁可滞留在冷兵器时代,朝着另外一条未知道路摸索前行!”    
        “啊!”我和慕容炯炯齐齐一愣,没想到她突发感慨,竟能说出如此深邃的至理名言。    
        这一刻,海妍璧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在无声抗议,我知道她是想阻止这些恐怖无比的热武器大量生产武装,避免让更多的人死在它们编织的火网之中。但是那绝不可能,我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更不是那些心慈手软的龙族。我是乱世枭雄,是准备结束所有混乱,重新制定深蓝大陆和平秩序的盖世霸主,而热武器的出现无疑给我提供了一个捷径,使得实现这个宏伟目标的时间大幅缩短至十年,乃至数年之内。    
        当下我喟然长叹道:“唉,兵器无罪,其咎在人。不论是刀剑还是枪炮,说到底都是无辜的,错误只在使用他们的人。其实冷兵器和热武器又有何本质不同呢?同样是杀死敌人的手段和工具罢了,人死就是失去意识与世长辞一种概念,你难道能说被刀剑砍死的人,比被枪炮轰死的人舒服吗?死亡都是一样痛苦的事情。我只能说,通过掌握更先进的武器,用更快捷的速度统一深蓝大陆,结束绵延千年战火纷飞的乱世,让黎民百姓重新过上衣食无忧安居乐业的日子。这是我想为之终生奋斗的理想,希望大家也能为实现它共同努力!”    
        海妍璧心潮彭湃,思绪纷繁,最后全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不再言语了。    
        我见成功说服了她,遂再不敢提及相关话题,问道:“炯炯,关于装甲师和远洋铁甲舰队的编制,你过后草拟一个报告给我看看。”    
        慕容炯炯迟疑片刻,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递给我,说道:“启禀主公,您要求的这份报告属下在路上刚刚完成,请过目!”    
        我不禁大喜道:“好家伙,看来你是做足功课等着我问哩!”言罢展开文书,下一刻全部心神皆被它的内容所吸引,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南疆第一装甲师编制包括两个坦克团、两个装甲团、一个炮兵团、师部及师直警卫营、侦察营、工兵营、后勤保障营、野战医疗救护营,满编一万四千人左右。以上各单位依次配备二百二十四辆‘奥丁’坦克;二百二十四辆‘泰坦’贰型步兵战车,每辆步兵战车配备一个步兵班;七十二门一百五十五格‘狂雷’自行榴弹炮、三十六门一百五十五格‘地狱火’自行火箭炮、一百零八辆自行弹药补给车;一千名铁血卫;三十五辆装甲侦察车;三套七十蛮牛舟桥设备,十辆履带式装甲架桥车,二十部战斗工程车;三百二十辆装甲运输车;二十四辆坦克抢救车、二十四辆装甲救护车、两套移动式野战医院设备,可最多容纳六百至一千名重伤员。另外轻武器包括四百支手枪、六千支步枪、四千九百支冲锋枪、一百五十支狙击枪、九百挺轻重机枪。全师装备总价格在二十亿金币左右,此外营房建设大致需要两亿五千万金币。如果各单位每天进行战术训练,每周进行实弹射击,每月进行团以上合练,每年至少进行四次师合成演习的话,维护、训练、补给费用每年大致需要八十亿金币。”    
        “南疆第一远洋铁甲舰队包括一艘‘龙神’级战列舰、四艘‘黑鲸’级巡洋舰、四艘‘黑鲨’级驱逐舰、两艘‘黑鳄’级潜艇、两艘‘巨灵’级运输舰,满编一万四千人左右。以上各舰配备……全舰队装备总价格在四十亿金币左右,其中抛除了已建成的‘海神’号和‘巨灵’号,每年维护、训练、补给费用大致需要一百六十亿金币。”    
        我一目十行地看完全文,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恶狠狠地瞪了慕容炯炯一眼。    
        慕容炯炯一缩脖子,涎着脸陪笑道:“主公,您看这两支部队的编制做得不错吧?”    
        我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好,很好,简直太好了!亲爱的慕容司长,您可真会花钱啊!建制这两支部队就需要六十亿金币,要完成训练的话每年还需要二百四十亿金币,请您告诉我,现在第一年的费用倒是有了,明年怎么办?我上哪里去再弄来数百亿金币供他们挥霍?”    
        慕容炯炯嘿嘿笑了两声,胸有成竹地道:“这一点属下也帮您考虑过了,尽管所需资金不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决的。属下以为可从下面几个地方赚钱:第一、高唐府加半个天赐府的一年赋税。第二、对高唐府、高唐帝国、还有其他即将陆续加入新月盟的盟友出售第一代武器装备,并常年进行补给。第三、请‘点石成金’李德宗亲自坐镇东南,扩大‘小天使’的经营规模,彻底垄断占领区的商业,从中牟取暴利。第四、积极发动局部战争,掠夺更多的资源和财富,重点照顾对象有米洛斯大草原和赞布府。第五、朝廷不能不管数百万南征大军的衣食住行,可他们要进行必要补给的话,捷径就是通过南疆和高唐府。我们可以收取过路费,不能太黑,平常的二十倍左右属下看就差不多了。另外高唐府素来是帝国粮仓,他们还得从我们这里购买补给用的绝大部分粮食呢!”    
        话音才落,我重重地擂了他一拳,笑骂道:“操他奶奶的熊,这还不算太黑啊?”言罢再也忍俊不住捧腹狂笑不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其实这些建议我早就心里有数,不过是想借机难为难为慕容炯炯罢了。没想到为了能继续进行狂热的研究,他竟然可以搜肠刮肚地想出几乎所有赚钱的点子,看来人的潜力真是无穷无尽,关键只看是否有压力或动力而已。    
        慕容炯炯微微一愣后,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暗想多日来的功课果然没有白做,这回总算压对了宝,说到主公心坎里去了。    
        一旁的海妍璧俏脸上则露出一抹古怪的表情,心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儿的主公,就有什么样儿的部下,两人纯属一对吸血鬼。”念罢也不禁笑得花枝乱颤。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待大家都笑累了,我脸容一整,正色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涉及到的款项,二十日左右跟高唐帝国把武器装备交割完毕后就能得到,原定与高唐府的采购协议只能向后顺延几天,等拿下凌云城再说了。嗯,时间紧迫,如果着急的话,你可以即刻起程返回南疆,记得要带着高唐帝国使节团的舰队,以及‘海狼’号潜艇,还要重点保护碎星大炮、朱雀神炮。至于前装式滑膛炮,还有火箭自杀艇也拿回去研究研究,那种价廉物美的东西,相信会为我们赚取更多财富的。你明白了吗?”    
        慕容炯炯严肃地道:“是,属下明白!”    
        我沉思片刻,嘴角倏忽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淡淡地道:“如果我法眼无差没认错的话,碎星大炮和朱雀神炮的炮台统统都是用天外陨铁打造的呢!想必碎星渊要塞那尊也不例外。呵呵,你全权处理吧!”    
        慕容炯炯惊喜交加,腾地一下要站起来,却忘了身处驾驶室内,脑袋立时狠狠地撞在棚顶,不禁疼得龇牙咧嘴。但是那也顾不得了,他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难以置信地问道:“此言当真?”    
        我摇头苦笑,没好气地答道:“假的!”    
        此时,海妍璧于一侧看得再度笑厣如花,深感这君臣二人之间的关系简直好玩到了极点。她隐隐约约地还领悟到,那似乎除了无限忠诚外,还蕴含着一种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男儿情怀,或许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才能形成这种奇特而温馨的关系吧?    
        ●●●夏雨唰唰地下着。透过眼前那扇半开的花窗,看见凌云城西部莲花山的远峰、松坡、赞高江上游的平原、竹林、乡村和市镇,百里烟波,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雨幕中。    
        这场雨已经下了一日一夜了,然而它还是下个不停,而且越下越凶,有如此刻沙莫雄的心情一般急转直下,越来越糟糕透顶。    
        他无精打采地凭窗远眺,但见铜钱大的雨点儿,从高高的天空中重重地投下来,落在石头上摔碎了,落在泥土上钻进去了,并且渐渐地越落越密,最后结成一串串拧成多股的绳子,抽破了树叶,打倒了青草,泼湿了人的衣服,挡住了人的视线。西山坡上千万条水注汇成了激流,涌到阴沟里和街道上,卷着泥沙、落叶、粪便,翻着污浊的白色泡沫奔腾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瓦屋檐挂着急奔的瀑布,像天河开了闸似的,把全河的水直倒了下来,彻底模糊了他的视野,把一切声响全吞在雨声、水声、风声、雷声的合奏中了。于是沙莫雄“啪!”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窗户,心情更加郁闷地坐到太师椅上,转而瞅着身前桌面上摆放的三样东西继续发呆。    
        那是两封信和一块腰牌。它们被分成了两组,左边是宫廷御用的明黄丝帛,右边是普普通通的白纸及那块闪耀着流光异彩的七色圣骑士腰牌。没人能比他更清楚,这些东西背后蕴涵的势力有多庞大,一边是朝廷,另一边是足与朝廷分庭抗礼的诸侯,不论得罪哪方沙莫雄都知道自己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妻儿老小都不得善终。可是现在他又必须选择一方,并且把身家性命全部压到上面去,进行前所未有的豪赌,这就是三天三夜来沙莫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原因了。    
        正思忖间,他忽听得楼梯口传来一阵蹑手蹑脚的足音,既而一把谦恭有礼的声音道:“将军,晚膳准备好了,您要进餐吗?”    
        沙莫雄颇不耐烦,本待立刻严词拒绝,可转念一想,他又改变了主意,沉声道:“沙展,你上来,我有话问你。”    
        “是!”随着话音楼梯口闪出一名穿着侍卫服饰的精壮男子,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沙莫雄身前五尺处,恭恭敬敬地垂手肃立。    
        沙莫雄斟酌片刻,缓缓地问道:“沙展,如果有人要你造反,你敢是不敢?”    
        沙展身躯剧震,隔了一会儿才谨慎地道:“属下不敢!”    
        沙莫雄点点头,遂又问道:“但若你不造反的话,马上就要人头落地呢?”    
        沙展毫不犹豫地道:“那只好先造反再说了,反正横竖都是个死,早死不如晚死,何况造反也有成功的机会嘛,不一定非死不可哩!”    
        沙莫雄听到这种实实在在的回答不禁哑然失笑,旋又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    
        片刻后,他摆摆手道:“好啦,我问完了,你去请范将军到这儿来,我有要事相商!”    
        “是,属下遵命!”沙展躬身施礼后迅速离去。    
        沙莫雄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呢喃道:“这小子说的不错,早死不如晚死,若我不答应柳轻侯的招安,恐怕顷刻间凌云城就会灰飞烟灭吧!穷则变,变则通,眼下属于非常时期,我只能变通一下啦!”    
        说到这儿,他轻轻拿起桌上的腰牌,对着它摇头苦笑道:“大帅啊大帅,你休怪我投降敌军啊!试想您整整十一万大军都在葫芦谷全军覆没了,我麾下第三九四军区区五万人马,又怎能挡得住天下无敌的常胜军呢!更何况挡住了也没用,我能率部队逃到哪里去?南疆在整个高唐府驻军超过五十万人,换做是夏侯一贯也不见得能突围而出呢!另外众将士的家眷都在内高唐府,人家的管辖区域内,万一遭遇不测,岂非追悔莫及啊?”    
        此时,“腾腾腾……”楼梯间蓦然传来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把沙莫雄从虚幻中拉回现实。稍后楼梯口闪现一名虎背熊腰的魁梧大汉,那张冷漠镇定的方脸上,此刻正荡漾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情绪,他百感交集地看着沙莫雄,久久不能言语。    
        沙莫雄也早就起身迎了上去,一把揽住对方的臂膀,激动地道:“永胜,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啦!唉,战斗怎会打到那步田地的呢?”    
        范永胜也把住沙莫雄的臂膀,失神地摇了摇头,苦涩地道:“唉,一言难尽啊!大帅死于葫芦谷一役,其他重要将领除我外,亦所剩无几。整个过程就像做梦似的,我迄今都不敢相信,咱们第三十九集团军就那么垮了,被人连锅端了,可是不信又能如何,事实就是事实。”    
        沙莫雄拉着范永胜分宾主落座,又亲自倒上一杯热茶后,斟词酌句地问道:“你见过常胜王阁下了吗?他如何看待这次第三十九集团军开进外高唐府的军事行动?”    
        范永胜未立刻作答,而是郑重地道:“咱俩都是天翔学院指挥系毕业的同窗,又一起加入第三十九集团军服役,慢慢地从小队长一直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算起来前后也有十多年的交情啦!所以我不想瞒你,临来前我已宣誓效忠常胜王阁下了,此来亦是劝你弃暗投明,勿要自取灭亡。”    
        他顿了顿,继续道:“相信那道秘旨的副本你也看到了,本来以为大帅是真心想给郝连老帅复仇,教训教训那帮第三十一集团军临阵脱逃的孬种们,没想到那只是个幌子,皇太后使用的不过是一招引虎驱狼之计。在她指使下,你看看我们都干了些什么?把那些无辜的家属,全部屠戮殆尽,这岂是骑士守则和国法所允许的行为?”    
        沙莫雄默默地点点头,眸中精芒乍现,幽幽地道:“你毋庸自责,下手者主要是张钜的第一骑兵师,其他人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嘿,那小子一贯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呢!这回恐怕尝到苦头了吧?”    
        范永胜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不但是张钜,还包括不少第一骑兵师的官兵,但凡参予屠杀百姓的人,全部被处以极刑了。”    
        沙莫雄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冷冷地道:“杀得好,不然怎能平息民愤呢?据我所知,宿城乃是池家老巢,池鳌焉肯放过任何一名不共戴天的仇家?哪管常胜王阁下再强横,也要照顾到一班部将的情绪哩!”    
        范永胜嗯了一声,迅速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扫兴话了,反正从大帅遗体上找到的这封秘旨,已经足以证明一切,现在凌云城四面楚歌,沙兄究竟何去何从,恐怕早有决断了吧?”    
        沙莫雄哈哈一笑道:“知我者永胜也!常胜王阁下来信说,只要我率部起义,所有官兵一概不究其罪且职务官阶不变,我其实老早就打算同意了,不过就是考虑到要忤逆皇太后的懿旨,才有些犹豫不决。当然现在已经下定决心啦,既然大帅做错了事,我们就不能一错再错嘛!”    
        范永胜欣慰地道:“这么想就最好了!嗯,莫雄,你打算什么时候献城归降?”    
        沙莫雄微笑道:“即刻欢迎常胜军进城,不过之前我要献给常胜王阁下一份见面礼!”    
        范永胜奇道:“什么礼物啊?”    
        沙莫雄幽凉地道:“高唐府吏部司副司长陆睿及其一干党羽的项上人头,这帮家伙曾经秘密跟大帅接触过,卡雅纪和图瓦麦哲伦弃城而逃的时候,也只有他们老神在在的按兵不动,若说跟此事无任何干系鬼才相信。就在今日,陆睿那老小子还神神秘秘地跑来,说什么再坚持两天,朝廷就会派钦差前来解救大家,靠,当老子是白痴吗?帝都东南被南疆百万大军围了个水泄不通,钦差难道是神仙,他娘的能插上翅膀飞到凌云城来吗?”    
        范永胜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沙莫雄已霍然起身,虎步腾腾地走到楼梯口,大喝道:“沙展,拿我腰牌调近卫团展开全城大搜捕,对象是陆睿及其一干党羽,见到就给我格杀勿论!人头在验明正身后,统统带回来,准备给常胜王阁下献礼!”    
        “是!”沙展杀气腾腾的脸孔在楼梯口闪了一下,又迅速消失了,随即整座兵营内人欢马炸,暴雨中不知多少士卒泼刺刺地冲了出去。    
        ●●●帝国历八百一十一年六月二十日,这一天对于我来说绝对是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驻守在凌云城的五万叛军终于不战而降,使整个高唐府最后一个敌占区也沦陷了。这标志着我完全彻底地掌握了风云帝国东南部的所有城市,我就是名副其实的东南王,一名瓜分半座风云帝国领土的最大诸侯。    
        昨日傍晚,我率部进驻凌云城后,就一直待在禹启宫文华殿内,忙着处理各项公务,以及会见各城各家各派系的军政要人。等到我把一切都料理得井井有条,凌云城各部门也开始逐渐上了轨道,能够自行运转起来的时候,时间已是次日清晨了。    
        我如释重负地从椅子上站起,伸了个大懒腰,再甩了甩签字签得发麻的右手,真有一种脱离苦海的感觉。    
        我心中暗忖道:“他奶奶的熊,昨天的工作总算做完了,不过今天的还没着落呢!嗯,看来得尽快找个苦力替我管理内政才行啊!不然要不了多久,俺老人家就得一命呜呼。嘿,这差事可真不是人干的啊!”   
        


第廿五卷 东南  第二章 权谋

    “启禀主公,约见各位长老的时间到了。”海妍璧尽职尽责地提醒着,言语中又隐隐带着一种促狭的意味,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我手抚额头做晕倒状,重重地躺回宽阔的圈椅里,呻吟道:“你没记错?”    
        海妍璧笑吟吟地道:“这是您昨夜乍进文华殿时吩咐的事情,属下岂敢怠慢啊?本来您还打算即刻接见他们呢,只不过因为其中几位路途遥远,凌晨时分才抵达城内,所以才拖延到现在。”说着递过记事本,在我眼前晃动了两下,果不其然最上面一行写的正是六月二十一日晨约见长老。    
        我长叹一声道:“好吧,先请他们到天骄阁品茗,我梳洗一番后即刻前往。”    
        海妍璧躬身施礼道:“是!”说完她稍微踟躇了片刻,眨着秋波盈盈勾魂夺魄的星眸,俏生生地问道:“需要属下伺候您洗漱更衣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暗道:“这个小妖精每次都勾引我,然后又总在关键时刻溜掉,老子可再也不上你的恶当了。”    
        海妍璧瞥来一抹无辜的眼神,扭转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袅袅婷婷地走出文华殿去通知夜叉卫执行命令了。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我周身上下清理妥当,整个人容光焕发地在海妍璧和数十名夜叉卫簇拥下,走向禹启宫西南角的天骄阁。    
        直到此刻,我才有缘目睹禹启宫的全景。    
        它号称是高唐府最大的名园,始建于风云帝国初期,迄今已有八百年历史了。整座宫城以文华殿为界,分为东西两院。东院对着它的正门,是一座足以容纳万人的校军场,供夜叉卫平时操练使用,门前不远处竖着一堵高大的影壁,钟楼、鼓楼左右分立。它们的背后是碑亭两座,亭内各有龙首龟蚨海兽驮着一座石碑。在广场的四面各有雕着虎豹熊狼图案的大牌楼,在阳光映照下色彩斑斓,极有气魄。    
        再往西就是高唐府的最高权力中枢文华殿,一对张牙瞪目的铜狮据守于殿门两侧,附近走廊和过道上常年有不下千名夜叉卫站岗巡逻。    
        从文华殿背后开始就属于西院范畴了,整座庭院都被隔在一圈朱色宫墙之内。    
        我迈步走近西院正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带屏障的蔷薇架,蔷薇正盛开,吐出清冽芬芳的香气。入门以后,夹道是婆娑的修竹,是亭亭直立的雪松,是含苞待放的玉兰。一堵湖石山遮住去路,沿鹅卵石的曲径而上,可见一古朴的敞亭,周围景致如诗如画。下了假山,步过绿毡一般的草坪,在几行垂柳边,就是曲折的石桥和鱼池,其中有几万条金色的鲤鱼欢快地畅游。    
        海妍璧童心未泯,轻轻地拍了拍手,结果它们就成群结队而来,围绕着曲桥久久不去,仿佛在张口跟人寒暄讨赏一般。她不禁微微嘟起樱桃小嘴有些闷闷不乐,显是非常遗憾没带食物前来喂养它们,我见状忍不住莞尔一笑,遂想到了办完公事后,可以和佳人谈情说爱的最佳地点。    
        更向前走,沿着曲折的石栏,绕过两幢画楼,进入一座幽静的竹院,再走出花墙,即见一片绿涟涟的小湖浮现面前,这正是碧荫婆娑的希娅湖。而在不远处的湖对岸,就是整座禹启宫风景最秀丽的天骄阁了,它亭亭玉立地伫立枫山上显得如此傲然不群。    
        我一边走一边感叹道:“好美丽的景色啊!简直堪称是人间仙境了。”    
        海妍璧轻垂螓首道:“不错,我也很喜欢这里呢!”    
        其实整座禹启宫西院面积并不是很大,也只有大小建筑二十多座,但却毫无拥挤和重复的感觉。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令身临其境者目不暇接,其间浓缩着堪称是江东园林艺术的全部精华了,更多亏麦哲伦家族经营数百年才具此规模,不过现在却要划归我的名下,世事无常由此可见一斑。    
        我怀着复杂无比的心情步入天骄阁,夜叉卫们照例留在外面警戒,唯有海妍璧跟了进来。    
        会客厅的布局颇为别致,两壁是顶天立地的书橱,间隔着横七竖八、长短不一、有方有圆的小格子,陈列着大陆各地的手工艺品。窗前摆满了盆景:月季、海棠、珠兰、八角金盘……宛如一个小小的花展。客厅中间,一方白色黄花的地毯上,摆着一张用树根雕琢,配以大理石台面的长方茶几,并有几个软座垫。    
        此时,茶几边上正襟危坐着三男两女,五名形态各异的人物。他们毫无例外地衣着华贵,举止雍容,神态间流露出强大的自信和镇定的表情,我知道唯有常年发号施令的大人物们才会具备那种气质。我匆匆扫了一眼,只见其中唯有池鳌是熟识外,余者皆是陌生人。    
        我微笑着自然而然地坐到首席,正琢磨着要如何开口,冷不丁地却发现斜对面端坐的年轻女子,看起来居然特别眼熟,那除了蒙恬还能有谁?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居然好像不认识我似的,眼神非常陌生而含蓄。    
        我心中大吃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在下柳轻侯,跟大家是初次相见,可否都做下自我介绍,互相熟悉熟悉呢?”    
        众人闻言皆哑然失笑,显是觉得特别新鲜有趣,当即依次报出名号宇文德光、谈叔敖、冼凌无宇、池鳌、蒙薇。    
        “她叫蒙薇?难道是蒙恬的亲戚吗?”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却只记得蒙恬是个独生女,起码在碎星渊要塞从未有孪生姊妹出现过,倒是蒙岩似乎有个哥哥住在高唐府,如此推理应该是堂姐妹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向诸人微笑点头致意,嘴里说着久仰久仰之类的客套话,脸上表情也诚挚到了极点。末了等介绍完毕,我脸容回复止水般的平静,肃穆地道:“今天请诸位在百忙中抽空赶来,实是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必须与大家一起协商解决。”说着我朝海妍璧施了个眼色,她立即将那道从乾良田尸体上找到的秘旨放到了茶几上,供大家传阅。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当五人全部仔仔细细地看完一遍后,他们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了,一个个勃然变色,尤其是惨遭灭门的池鳌更是睚眦欲裂,恨不能待人而噬。    
        我知道那是秘旨最后部分写的黑名单起到了强烈的刺激作用,宇文、谈、冼、池、艾、蒙六家全部记录在案一个不少,上面加盖的玉玺更证明如假包换地出自皇太后之手,代表着整个秦皇室的最终决定。    
        “啪!”宇文德光一掌重重地拍在茶几上,怒喝道:“简直是欺人太甚!”    
        池鳌双眸血红,厉声咆哮道:“我跟他们誓不两立!”    
        谈叔敖和蒙薇皆露出义愤填膺之色,而鸡皮鹤发的冼老夫人,眼中更闪过绵绵哀思,凄然道:“唉,一鸣啊一鸣,想不到去年我们还把盏言欢,现在却已人鬼殊途,今后谁还懂得欣赏我弹奏的‘夜阑曲’呢?”    
        众人闻言神色愈发黯然,艾家绝对是六家里最凄惨的,因为池家起码还活着一个池鳌,艾家却自家主艾一鸣以下,数百口均被屠杀殆尽,未曾留下半根香火,甚至连长老会议都要因此缺少一席了。    
        我缄默无语地看着他们,心中百感交集,本来不愿残忍地揭开这道伤疤,可是预料到朝廷随时会施展更可怕的阴谋诡计来对付自己,也只好做一次恶人了。毕竟一个稳固牢靠的后方,于人于己都有莫大的好处,否则只会被皇太后那个老婊子各个击破,所以必须无所不用其极,小小地伤心哀嚎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相隔半晌,率先恢复理智的宇文德光,沉声道:“王爷,您召集吾等前来,不会仅仅是想告诉大家这件事情吧?”    
        此言一出,其余诸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    
        我满怀感触地一声长叹,苦笑道:“不错,轻侯召集大家前来,其实是要集思广益,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来共渡难关。要知尽管常胜军进驻高唐府后,成功歼灭了第三十九集团军,但是不论如何那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我们不能长久驻留于此。当初我和卡尔签订攻守同盟协议的时候,权利义务也仅规定到这一步,如今他已不在人世,我却不能落下鸠占鹊巢的恶名,所以想请大家商量一下,在诸位中间,或者是另选贤能推举出一位新的领袖出来,担当拯救高唐府的大任。”    
        海妍璧在旁知机地拿出那份攻守同盟协议书,放到了茶几上,推到宇文德光的面前。后者迅速翻阅了一遍,尤其仔细辨认了卡尔•;麦哲伦的签名后,冲着其他四人郑重地点了点头,证明我说的话一切无误。    
        厅内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又被倏然打破。    
        池鳌坚定不移地道:“主公,请您执掌高唐府的军政大权吧!其他人我第三一三军可不服气!回想起过去那段噩梦般的日子里,如果没有您,东海舰队早在荒岛一役全军覆没;如果没有您,万恶的第三十九集团军定然杀尽了高唐府的家族成员。如此大恩大德,池鳌无以为报,只要您一句话我必率全军上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言罢翻身跪倒在地,额头触地久久不起。    
        这番举动着实吓了诸人一跳,他们显然都低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在东海舰队庞大无匹的影响力。其中尤其是宇文德光,他早上才刚刚痛骂完随便管人叫主公的儿子,此时看到池鳌当众表白忠心,这才恍然大悟。那种坚定不移的眼神,居然跟宇文拓毫无二致,想必两个掌握军权的实力派人物,已经死心塌地地准备辅佐随柳轻侯了吧!    
        看出这一点的显然不止宇文德光一人,谈叔敖、蒙薇、冼凌无宇三人也面面相觑,迅捷绝伦地交换着眼色,试图达到某种默契。说实话,他们真不希望由一个外人入主高唐府,特别是一名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因为那跟行军打仗不同,需要的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智慧,最善于破坏的人,有可能同时是最善于建设的人吗?    
        谈叔敖肥头大耳的胖脸上,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郑重其事地问道:“如果……我们大家一致支持您入主高唐府的话,您也要拒绝吗?”    
        我不动声色地瞅着这只出头鸟,心道:“他奶奶的熊,当老子很稀罕你们所谓的一致支持吗?若非顾虑到要在帝都之前把你们统统拉拢过来,凭我掌握的兵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们清洗一百次呢!”    
        不过想归想,我说的却是另外一套冠冕堂皇的言辞:“这个假设我答应的话……问题是诸位信得过轻侯吗?毕竟行军打仗跟治理内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工作,一是破坏一是建设,相信大家心中都存有疑问吧?‘天敌’柳轻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在统治高唐府时,却会否糟糕透顶呢!”    
        这番话说得诸人霍然动容,连池鳌也忍不住抬头看了我一眼,显然大家都被我猜中了心事。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刚刚发言的谈叔敖索性扔掉了伪装,直截了当地问道:“您入主高唐府后,会采取什么样的施政方针呢?”    
        我胸有成竹道:“首先是自保,其次是备战,最后是报仇。”    
        谈叔敖知机地道:“愿闻其详!”    
        此时诸人也聚精会神地聆听起来,想看看这位准领袖到底能够说出什么惊人的大道理。    
        我环顾诸人一圈,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后,侃侃而谈道:“眼下的高唐府真可谓危机四伏,东有刚刚一统的高唐帝国,西有虎视眈眈的朝廷,南有随时可能溃败入境的秦九兵团,北有兵强马壮的异族人。反观全境不过区区八万正规军加上十万私兵罢了,请恕轻侯放胆直言,如此实力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不论任何一方入侵,高唐府都必将半个月内灰飞烟灭,在座诸位也休想能有一人囫囵得存。”    
        刹时间,室内除海妍璧外,余下听众的脸色全黑了下来,显是被我一语言中了最担心的事情。    
        我停顿了片刻,给予诸人充分遐想的时间后,继续道:“这种现状无疑是第三十集团军和第三十一集团军的大幅缩水造成的,罪魁祸首是以基塔•麦哲伦为首的叛国者,在此轻侯不想妄加评论,诸位如有兴趣可以聆听一下池鳌将军、宇文拓将军、以及所有幸存官兵们讲述的故事。我要说的是,军事防御力量的薄弱,给予了敌人可乘之机,所以为了自保必须大幅增强军备,至少恢复到两个集团军的规模,这样才能把腰板儿挺起来,底气十足地跟任何人说话。”    
        一旁宇文德光忍不住插嘴道:“可是从募兵到训练完成起码要半年,而将其变为悍不畏死的精兵强将更需三年到四年时间,并需经历多次战火考验才行,恐怕等他们成长起来,高唐府早就……”    
        我简直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抱着这可爱的老头子狠狠地亲他几口,他说的话正是我想说却又不方便说的。主动提出帮助和受到邀请后提供帮助,这两者之间谈判筹码的掌握程度上无疑具有天壤之别。    
        于是,我默不作声静静地望着他们,等待有人将宇文德光的话题接着讲下去。    
        果不其然,在经过一番眉来眼去的交流之后,谈叔敖轻咳两声,代表诸人发言道:“王爷,您刚才好像忽略了南疆军的动向啊!如果依照目前格局来看,只要贵方按兵不动的话,高唐府绝对堪称高枕无忧,休说是任何一方,就是四方一齐来袭,也绝对有一拼之力呢!”    
        我暗暗破口大骂道:“这帮老狐狸,居然想要老子当免费保姆,我上辈子欠你们的吗?”    
        当即我面露难色道:“这个……唉,诸位有所不知,南疆地广人稀,物产除几块烂矿石外一无所有,所以赋税也就少得可怜。我维持南疆大军,完全依靠的是盟友资助,此番进境平叛,我乃看在跟卡尔的深厚友谊份上,若继续滞留下去倒也无不可,问题就是每日数以万金计的军费开支,南疆财政恐怕支撑不了几天就破产了。另外大家都知道,我也深受朝廷荼毒,所以趁着独孤家私兵离开天赐府东部的时候,联合慕容世家私兵占领了帝都东南,现在朝廷对此态度暧昧,我需要派遣大量军队西进,支援前线可能发生的大规模战事,恐怕也没有多少剩余兵力供给高唐府防御外寇啊!”    
        这番话听得诸人面面相觑,隐隐生出一种非常不妥当的感觉,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头。唯有熟知我如海妍璧,才晓得一个梆梆响的大竹杠闪亮登场了。    
        谈叔敖犹豫片刻,在其他四位损友鼓励下,硬着头皮问道:“王爷,您看高唐府确实需要您的帮助,而南疆军又面临困难重重,是否其中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使大家获得双赢的结局呢?”    
        我故意连连摇头,直摇到五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差点就要哭出来的时候,才幽幽地道:“嗯,办法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诸位恐怕不会赞成呢!”    
        此言一出,大家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线曙光似的,齐声道:“请讲请讲,莫不照办!”    
        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首先还是那句话,要推选出一位德高望重、实力超群的领袖,正所谓蛇无头不行嘛,我们总不能瞎闯乱撞吧,总得有一名发号施令的人才是!”    
        话音才落,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觉得对方跟自己半斤八两,选他做首领还不如自己做,而且肯定人人如此作想。于是,诸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我身上,众口一词地道:“高唐府大小事务,吾等一致以王爷马首是瞻,无不遵命!”    
        我暗暗冷笑不已,心道:“他奶奶的熊,你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害我浪费好多口水!”不过想归想,我嘴上却连连推辞道:“这个……轻侯才疏学浅,无德无能,怎敢担此重任啊!还是请诸位另请高明吧!”    
        众人哪里肯让,于是一出死磨硬泡的闹剧上演,最终我才勉为其难地登上了高唐府最高统治者的宝座。    
        海妍璧在旁看得莫名其妙,不知五位长老是哪根筋不对,非哭着喊着让那个大坏蛋掌权不可。其实她哪里知道五人皆属老奸巨猾之辈,我的把戏也瞒骗不过他们,但是无奈形势比人强,在山雨欲来的一刻,在我这块屋檐下,焉能容得他们不低头呢?    
        我胜利地迈出第一步后,立刻展开了最犀利的攻势,不容置疑地道:“刚才谈长老曾问过,轻侯入主高唐府之后的施政方针,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了。第一、取缔私兵制,原有家族私兵全部纳入正规军。第二、所有家族经营的生意,全部划归新月盟统一管理。第三、原属麦哲伦家族、艾家的产业,统归高唐府户部司调配,不归属任何人私有。第四、在原有基础上,招募强兵悍将重组第三十一集团军、第三十九集团军。完毕!”    
        厅内霎时安静得坠针可闻,大家都被我的新政内容惊呆了。其中第三、第四条还能接受之外,前两条简直就是要了五大家族的老命嘛!当即诸人一个个脸色阴沉似水,冷冰冰地瞅着我不言语。    
        我对此恍若不见,好整以暇地问道:“不知诸位有何不同意见吗?”    
        海妍璧着实替那个大坏蛋捏了一把冷汗,好不容易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支持登上高唐府霸主之位,他却立刻得寸进尺想要剥夺所有家族的生存根本,这不是逼人家造反嘛!不过他好像从来不做这种傻事的,其中肯定暗藏机关。    
        可惜唯有她才隐隐约约把握到了个中关键,冼老夫人可不作如是想,她寒声道:“主公提出的后两点,老身完全赞同,不过前两点就有些欠妥吧?”话音才落,其余四人纷纷点头称是,显是也非常同意她的观点,并表示强烈支持这只傻鸟出头。    
        我佯装不知地问道:“哦,冼老夫人以为何处不妥啊?”    
        冼老夫人强忍怒气,闷哼道:“私兵制已有整整八百多年历史,我们六家就是依靠子弟兵们,才能世代抵御流寇山贼的侵扰,保护百姓的人身财产安全。若全部纳入正规军补充兵源倒无话可说,但统统取缔掉了,今后谁来保护我们不受伤害?”    
        说到这儿,她愤怒无比地瞪了我一眼,显然是倚老卖老豁出去了,最多是一个死。我则莞尔一笑,不以为忤地点头示意,请她继续质问。    
        冼老夫人胸膛急剧起伏着,隔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平静下来道:“另外家族产业也一样,那是祖祖辈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财富,凭什么交给那个所谓的新月盟统一管理?老身甚至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它的存在。”    
        她说得虽然句句在理,但是用如此蛮横无礼的态度,对待帝国最有权势的诸侯,手中掌握百万雄兵的帝国元帅,也着实让诸人替她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对方恼羞成怒,一剑斩了老友。要知他可是挑战过深蓝三大宗师的绝代高手,在座诸人联手也无法与之抗衡呢!    
        结果众人的心惊胆战只换来了我畅快淋漓的哈哈大笑道:“轻侯素闻冼老夫人拥有‘铁娘子’的雅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巾帼不让须眉啊!作为一名部属,必须对领袖任何一条不妥当的命令,提出抗议和修改,这才算尽忠职守嘛!请恕轻侯刚刚没有讲明白,所以导致诸位有所误会,其实前两条建议对大家都有百利而无一害呢!”    
        “呼!”所有人都长嘘了一口气,并深深钦佩起眼前这年轻人炉火纯青的修养。换做其他人遭遇此事,恐怕不问青红皂白先翻脸再说,毕竟领袖尊严神圣不可侵犯嘛!柳轻侯能够把情绪控制到这步田地,着实让大家都刮目相看,生出首次认识他的奇异感觉。    
        尤其是本来准备一死的冼老夫人感触最深。她一直瞪视着对方的眼眸,结果却发现那里浩瀚壮阔无穷无尽,射出来的目光又宛如能够洞察自己的灵魂般犀利可怕。两者武功境界高下立判,不用动手即知自己抵挡不了对方一招半式哩!    
        我侃侃而谈道:“诚如冼老夫人所言,私兵制历史悠久,战功赫赫,不过现在却该淘汰了。让我们回顾一下近一个月来的战斗吧,请问各城私兵究竟发挥出了多大战斗力,又歼灭了多少敌军?”    
        此言一出,五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惭得说不出话来。    
        我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后,毫不留情地道:“按理说,全境拥有十三万两千人的私兵,若人人拼命作战,起码应该能够干掉第三十九集团军的一个军吧?但是结果呢,直到援军到来为止,乾良田几乎未损一兵一卒就占领了凌云城。这说明什么?大家不要把原因全部归咎到人数、装备、路途远近等等客观因素上面去,我看就是一条原因,私兵根本不堪一击。”    
        说到这儿,我加重了语气,斩钉截铁地道:“他们结构松散、纪律涣散、士气低糜、将官七拼八凑,根本不懂兵法韬略,完全以随心所欲想当然的方式去指挥作战,就这样的士卒能打胜仗吗?简直就是乌合之众,给我一个团,就可以彻底歼灭他们全部人马。”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五大长老显是被我深深地刺痛了内心隐疾,偏偏找不到任何一句有利证据前来反驳。的确抓抓蟊贼,打打土匪尚可的家丁们,如何能跟全副武装如狼似虎的正规军抗衡呢?    
        我见诸人哑口无言,遂赶紧趁热打铁道:“所以与其留下他们虚耗各家钱粮去豢养,倒不如彻底取缔,然后由你们出一部分资金,为其购置精良装备改编成正规军,我保证把他们训练成帝国第一流的军队。此外各家还可以挑选出若干名年轻俊彦前往南疆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我负责他们的工作,保证在东海舰队内谋求一个能够完全发挥其所长的职位。至于各城的安全不用担心,料想常胜军驻扎在此,没人胆敢轻捻虎须啦!”    
        诸人纷纷点头称善,其中特别赞同的就是各家嫡系子弟的栽培计划。要知东海舰队历来是高唐府炙手可热的单位,混在里面积攒到一定资历后,不论继续从军还是从政都将事半功倍,因此要他们拿出一点赞助费来,无疑就是不痛不痒的小事情了。    
        相隔片刻,待他们重新恢复安静的时候,我望向冼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至于第二条嘛,大家可就对轻侯有天大的误会啦!其实富贵荣华对我来说,犹如白云苍狗一般,毫无片刻滞留心田。我之所以提出要新月盟全盘接管各家生意,其实也是设身处地地为诸位着想啊!”    
        蒙薇按捺不住好奇心,首次轻启樱唇问道:“主公,此话何解啊?”    
        她的声音轻柔平缓,充满了做大事者常有的深思熟虑的味道,显然跟蒙恬爱憎分明敢想敢说截然不同。    
        


第廿五卷 东南  第三章 桃花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彻底消除了她就是蒙恬的想法后,振作精神答道:“不知诸位有否察觉,家族生意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呢?”    
        这句话有如一枚重磅炸弹轰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谈叔敖第一个结结巴巴地道:“你……不,您怎么知道?”过度的惊诧使这多谋善断的老狐狸,也有些口齿不清、尊卑不分了。    
        我嘴角逸出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环顾了一圈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的诸人后,淡淡道:“很简单,因为你们的经营模式早就腐朽落伍了。现在谁还在商场上单人独骑闯荡啊?之前卡尔尚在的时候,你们还能临时联合到一起,抵御来自大陆各大商会的蚕食鲸吞,但那也不过是饮鸠止渴罢了,不能根除外来的经济侵略,只能听任家族生意慢慢没落破产。这就像行军打仗一样,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正所谓关心则乱,听到我好像有妙策良方挽救所有家族破败的命运,五人顿时忘了所有矜持,连声追问起来。    
        我卖足了关子后,方才慢条斯理地说出三个字道:“新月盟。”    
        众人全陷入云里雾里,唯有蒙薇神态一动,眼中闪过异光,望着我道:“主公,您说的这新月盟莫非是新成立不久的大型商会吗?”    
        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充满自信地道:“不错,新月盟刚刚成立不足半个月时间。但是它现在已经囊括了南疆、高唐帝国、纳蒂族,以及深蓝大陆第三大商会天堂的全部资产。本来卡尔在阁道岛的时候,也签过了高唐府纳入新月盟的协议,可惜战乱中弄丢了。但请大家相信我,新月盟绝对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巨型商会,加入它保证你们能够避免包括‘金雕盟’和‘正气浩歌楼’在内任何商业帝国的侵蚀,而且每年利润都至少超逾你们独立经营时的数成乃至数倍。”    
        岂料我这番热情洋溢的话语,诸人听了毫无反应,只是不冷不热地瞅着我。    
        我愕了一愕,随即脑中灵光一闪幡然省悟道:“试问这帮老家活都在商场里打滚了半辈子,哪肯相信一个连帐簿都可能看不懂的菜鸟呢?不过……”    
        一念及此,我坏坏地一笑计上心来,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唉,各位真的不打算加入吗?本来轻侯还打算过几天就让新月盟盟主李德宗前来考察考察呢,看来是俺多此一举啦!”    
        话音才落,五大长老倏地站起身来,齐声道:“谁?李德宗?‘点石成金’李德宗?”言下充满了崇拜孺慕之意,那副模样就跟剑客听到别人提起剑神关山月一般。    
        我反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们的反应如此激烈,甚至心中隐隐产生了酸涩的味道,大大地吃起醋来。没想到在商人们的心目中,他的威望如此之隆,就好像我在大陆军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差不多嘛!    
        我正聊以自慰,却又听得诸人异口同声地道:“我们强烈要求加入新月盟。”    
        “靠,不是吧?一听说李德宗是盟主,你们他娘的就毫不犹豫地加入,这好歹也得给俺留点面子不是?”我暗暗思忖着,脸上却半点不敢表露出来,天知道我要因此难为他们一下,说不让他们加入新月盟的话,这帮家伙会不会直接拎菜刀剁了我喂狗。    
        倏忽间,本来是一件最棘手的事情,居然在某个不在场的家伙奇迹般的影响力之下轻松完成了。    
        ●●●    
        倒影入水,映衬着远山、白云、蓝天,宛如一幅迷人的山水画。我和海妍璧置身于一艘富有江东特色的乌篷船内,船身划破碧绿透明的湖水,漾起一层层轻柔的细浪,像绿色的绸缎向两边扩散,正如古人描绘的那样:微风靴纹细……    
        送走了乐不可支的五大长老后,我就吩咐夜叉卫准备船只和酒菜,以在希娅湖上渡过这个悠闲慵懒的上午,暂时逃避永无休止的公文书函。尽管高唐府初定,诸般事务千头万绪,但是有七海、东海两大舰队近四十万精兵驻守全境,再加上众大小家族同仇敌忾,纷纷宣誓效忠,说起来手头倒也无甚特别紧要之事,料想一切烦扰都在不久的将来才会发生。    
        我思忖未已,一把哀婉优美的嗓音已映入耳鼓道:“你以前就认识那位蒙长老吧?”    
        “嗯?”我感到十分诧异地看了一眼对坐的美娇娘。此刻这位目前在东海舰队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的第一美女,她那对清澈冷艳的媚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了压抑着的苦闷,使她倚舷窗独坐的美丽娇躯,更具一种容易叫人想入非非和蠢蠢欲动的感觉。    
        “想不到她对一名陌生女子居然也直言不讳地表露出了浓浓的醋意,显是情难自禁啊!”我心中暗暗萌生不可遏制的喜悦,知晓这位美丽惹火的成熟少女终于动情了,当下漫不经心地道:“哦,你说的是蒙薇吧?我只是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罢了!”    
        海妍璧依旧难以释怀,嘟着樱桃小嘴道:“似曾相识?人家看你望向她的目光要多复杂有多复杂,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你到底还有多少情人是人家不知道的呢?花心大萝卜!”    
        我倏然沉默下来,迅猛欺近海妍璧,在距离她不足一寸的地方停止。眼前是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绝美娇靥,我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欣赏过她皎好的脸蛋,现在则毫不避忌地瞅着她那秀气而挺直的鼻梁,以及她那总是似笑非笑、红润诱人的双唇,尤其是她那双像是会说话的媚眼,永远都是含情脉脉、显露出一种处女特有的含羞带怯的神情,特别让人心痒难耐。    
        海妍璧没料到我竟敢如此大胆地靠这么近,不过天生倔强的性格使她面临异性侵犯没有丝毫退却和避让,于是在近一顿饭的功夫里,海妍璧不只一次的粉脸飞红,最后终于在我咄咄逼人且充满侵略性的目光里,有点羞赧不安的低下螓首。    
        其实她早就发觉主公平素不时地在偷偷凝视着自己,而那种灼热的目光,明显地透露出属于男女之间的情愫,而不是主公对属下的关爱,现在进一步地证实了那种判断是多么正确。不过海妍璧芳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反倒隐隐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希望在这艘密闭的乌篷船内,发生一些美妙绝伦的事情,来抚平多日来的寂寞和忧郁。    
        此时我眼看着活色生香的俏佳人,脸红心跳地在自己面前坐立难安的模样,知道她已经感应到了自己隐藏的强烈情焰。当下立刻决定要打铁趁热。我趁着她含羞低头的刹那,顺势把左手搭上了她的香肩。透过轻薄的丝质衣料,我清楚地感觉到海妍璧浑身战栗和悸动,于是没有继续侵略其他地方,只是轻轻摩挲着那里,静静地等着看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海妍璧在自己心仪的男子这种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的骚扰之下,只能面红耳赤地僵愣在原地佯作不知的模样,但是她慌乱的心思却难以掩饰地显露于彭湃的血脉和狂乱的脉搏上,我马上知机地把右手迅速按在了她的一双柔荑之上。    
        海妍璧几乎可以感觉到主公的嘴唇就要碰触到她的脸颊,她尝试着要抽回被按住的双手,并且低下头去轻声地说道:“你……你要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继而凑近她近似透明的耳垂,温柔地道:“妍璧,你真美,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    
        海妍璧原本想借机缩回她被握住的双手,可是不经意间我呵出的热气钻入耳鼓,不但令她连耳根子都红透、粉脸也差不多要低垂到了胸口上,那种娇羞难捺、坐立不安的娇俏模样,真让我这位身经百战的花丛老手也有些意乱情迷。    
        相隔半晌,我嘎然放开双手,坐回原位。    
        海妍璧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整个紧绷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她用双手轻抚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也暗自为自己之前的失态感到懊恼与羞惭,并且努力尝试着让自己迅速地冷静下来,以免再度陷入那种不该有的迷乱状态之中。同时海妍璧在心底一再告诫着自己对方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千万不要因一时心软而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我随手斟了两杯美酒,并把其中一杯搁置她身侧的矮几上,然后端起另一杯慢慢品尝起来。海妍璧那长长的睫毛不时眨动着煞是好看,我悄悄地欣赏着她美艳的脸蛋和她引人遐思的惹火身材,虽然是并膝坐在锦垫上,但她那修长而裸露在裙袂外沿的白皙玉腿、以及那丰满诱人的胸膛,依旧是线条优美、凹凸有致地震撼着人心。    
        凭借盘坐也超逾对方一头的身高,我偷偷地从微敞的领口望进去。当我看到海妍璧那若隐若现的饱满乳丘时,一双骨碌碌的贼眼便再也无法移开了。而海妍璧则毫无察觉地端起酒杯畅饮,直到快喝光杯中物时,才猛然又感觉到那种热可灼人的眼光正紧盯在自己身上,她胸口一紧,没来由地玉颊霞烧,这一羞,吓得她赶紧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念及适才主公那种过度殷勤的温柔,和业已逾越尺寸的亲密接触,让海妍璧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两手紧张地按在锦垫柔软的边缘,将它们拧得快裂开了也浑然不觉,那张嫣红的俏脸佯装望向舱外远山,其实却是根本不敢正眼去看主公的举动。    
        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海妍璧慌乱的心境,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结果发现她高耸的双峰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就在自己眼前激烈地起伏着,泛起任何男人都无法抵御的诱惑波浪。    
        我再也按捺不住喷薄欲出的冲动,伸出双手轻轻按在了她裸露的腻滑玉腿上,同时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往上摸索前进。海妍璧的娇躯霎时绽放出一阵明显的颤栗,但她只是发出一声娇嫩的轻哼,并未拒绝让我继续揉搓着她无比诱人的浑圆玉腿。当我的右手已经深深探入她的裙袂,直奔女人最美妙的秘丘时,从侧脸我看到低头的她正紧闭着眼睛,那副媚态横生的娇俏表情让人看不出来是在默默忍耐还是在潜心享受爱抚带来的快感。    
        渐渐地海妍璧蠕动不已的娇躯,开始难过地在圆形的锦垫上辗转反侧,她似乎极力想控制住自己,时而紧咬着下唇、时而甩动着一头秀美柔软的长发,媚眼如丝地睇视着呼吸可闻的主公,但不管她怎麽努力都无法逃脱那只肆无忌惮的魔掌,最后她还是梦呓似的喟叹道:“啊……你……这样……不好……我们不能……这样子……噢……”    
        “我的娘啊,你这算是拒绝还是诱惑啊?”想到这里,我慢慢地腾出左手,悄无声息地解开了海妍璧背后打着蝴蝶结的腰带,就在水裙完全敞开的瞬间,我看到了那副令我朝思暮想、魂不守舍的皎洁胴体。她明晃晃地呈现在我面前,那丰满而半裸的双峰,像是要从水蓝色的内衣中弹跳而出来似的,轻轻地在衣下摇荡生辉。    
        刹时间,我体内欲火更加炽烈起来,二话不说,就将脸孔朝着那深邃的沟壑深埋下去,有如一头饥饿多日的大色狼,忙碌而贪婪地吻舐着她饱满的胸膛。同时抬起左手想要去解开她内衣的暗扣,而这一刻已然气息紧屏、浑身颤抖的海妍璧欲拒无力,只能任由我随意摆布了。    
        片刻后,我惊呆了,屏气凝神地欣赏着海妍璧那堪称天上人间、难得一见的完美娇躯,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发出由衷的赞叹道:“妍璧,你真的好漂亮!哪管是仙女下凡也不及你的万一呢!”说着低下头去轻吻她圆润优美的纤弱肩头。    
        而海妍璧依然紧闭着双眼,一句话也不敢说,任凭对方贪婪的嘴唇和舌头,温柔而技巧地由她的肩膀吻向她的粉颈和耳朵,然后再由上而下的吻回肩头,接着又往上慢慢地吻回去,并且将虚悬在海妍璧玉臂上的内衣,轻巧地褪到她的臂弯处,有如对待最心爱的宝贝一般,生怕发生任何损伤地小心翼翼。    
        接着我用手覆在耸然有致的酥胸上,轻轻爱抚着海妍璧的乳房,伴随着她微微颤抖着的娇躯越缩越紧,才将嘴唇贴在她的耳垂上说道:“不用紧张,妍璧,我会好好的对你,让你很舒服的!宝贝乖,不要怕。”    
        海妍璧发出轻哼与低唔,但是依旧没有说出只言片语,只是脸上的红潮越来越盛。我眼看已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刻,便将舔着海妍璧耳轮的舌头,悄悄地移到她丰润而性感的香唇上面,而且把爱抚着乳房的手掌,也慢慢地移到了曲线诱人的隆臀上;而一直不敢睁开眼睛的海妍璧,直到我如小蛇般灵活刁钻的舌头,企图进入她的双唇之间时,她才如遭电击一般,惊慌万状地闪避着那片火热而贪婪的舌头,但无论她怎麽左闪又躲,我的嘴唇还是数度印上了她的檀口。    
        “嗯……不……不要……”海妍璧无力地躲闪抗拒着,但她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说话,便让我一直在等待机会的舌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进了她的檀口,当两片湿热的舌头碰触到的瞬间,只见海妍璧慌乱地张大眼睛,拼命想吐出口中的闯入者,但已征战过不少女性的我,岂会让她如愿?我不仅舌尖不断猛探着海妍璧的咽喉,逼得她只好用自己的香舌去阻挡那强悍的需索,当四片嘴唇紧紧地烙印在一起以後,两片舌头便毫无选择的更加纠缠不清,最后只听舱内充满了“滋滋啧啧!”的热吻之声。    
        当然,我的双手也不会闲着,一手搂抱着她的香肩、一手则从酥胸抚摸而下,越过那片平坦光滑的小腹,毫无阻碍地探进了海妍璧的最后一层遮羞布内,当我的手掌覆盖在那片隆起的秘丘上时,海妍璧虽然玉体一颤、两腿紧夹,但是并未做出任何抗拒的举动,而我的大手轻柔地摩挲着她那一小片卷曲而浓密的芳草地,片刻之后,再用我的中指缓缓地挤入她紧夹的大腿根处轻轻地叩门探关……    
        这一刻,海妍璧紧张地两手抓住锦垫,漂亮的指甲深深地陷进纤维内,随着她体内熊熊燃烧的燎原欲火,她修长的雪白双腿开始急曲缓蹬、辗转难安地左摆右移,俏脸上也露出一付既想抗拒,却又鸩溺于享受的娇艳神色,我知道她并不想抗拒,因此连忙把右手撤离她的要害部位,准备彻底剥掉她的最后一个遮蔽物。    
        当我拉扯着被海妍璧压在雪臀下的内裤时,那原本并不容易的工作,却在她挺腰耸臀的巧妙配合之下,被我一把便将内裤拉到了她的脚踝上,而我眼看海妍璧已经动情,故意不再去管那条小内裤,反而开始忙碌地去褪除的衣裙与内衣,同样在海妍璧的配合之下,我轻松地剥光了她身上的衣物,而且我的眼光一直在注意着一件事,我清楚地看见海妍璧主动地把缠夹在她足踝上的那条内裤悄悄踢掉了。    
        我浏览着海妍璧一丝不挂的诱人胴体,那白里透红、玲珑有致、凹凸分明的完美身躯,令我再次发出由衷地赞赏道:“妍璧,我的心肝宝贝!你是我这辈子见过长得最美、身材最棒的女人!”    
        而这时的海妍璧满脸嫣红,迷蒙的双眼含羞带怯地望着我,像是欲言又止、也像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那份感觉,她终究还是未发一语,只是轻咬着下唇,羞答答地把俏脸转了开去。    
        我迅速地翻身而起,当我脱掉身上的衣袍时,海妍璧发出一声惊讶的轻呼,原来我那乍然变得赤裸裸的雄伟昂藏的身体,让一直偷偷用眼角余光偷窥我的海妍璧,心头立即又是一阵小鹿乱撞。她暗暗又惊又喜,原来情郎的身体竟是如此健美雄壮,而且他的胯下之物看起来是那么威武凶悍……    
        我拉起海妍璧的右手,把她那只细嫩优雅的柔荑视若珍宝般轻握在掌心,遂低头欣赏着俏佳人如梦似幻的羞赧表情。    
        此际已知结局无可避免的她,那对早已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大胆地睇视着我。只见她春情满溢的艳丽脸蛋上笑意越来越浓,而在我的凝视之下,她竟然不知不觉的轻舔着嘴唇,而且还怯懦地呢喃道:“轻侯,它好大啊……你太强壮了,人家有点害怕……”说着羞人答答的海妍璧含情脉脉地瞟了一眼擎天柱似的绝代凶器,便不好意思地把眼光转向旁边。    
        我轻抚着她那吹弹得破的细嫩双颊,微笑道:“宝贝儿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海妍璧虽然听到了我的声音,但她没敢答话,尤其是从未被男人侵犯过的处女之躯,还沉浸在方才那一轮轻怜蜜爱的强烈震撼中。她浑身滚烫、芳心颤动,红扑扑的俏脸上也不知是喜还悲的表情。海妍璧是根本不敢接腔、也不敢去看她情郎的脸,只是兀自回味着那份令她打从心底深处奔窜而出的兴奋。在她两排洁白的贝齿间,露出一截丁香小舌轻舔着樱唇,那模样显得无比惊艳而且媚态横生。    
        我被她妩媚无匹的表情诱惑得再也忍耐不住了,不由得迅速把她放倒在地板上,颤声道:“妍璧,我爱死你了,给我……”    
        海妍璧闻言俏脸红晕更深,但她只是娇羞莫名地瞥了我一眼,随即带着喜孜孜的笑容偏过臻首,悄无声息地闭上了双眼。    
        于是,一轮狂风暴雨开始了,荡起铺天盖地的爱恋风潮。    
        ●●●    
        从云的裂缝里,从那橙黄色的、衬着太阳的边缘上,阳光成为一种宽阔的扇子一样的光线,斜斜地投射下来。在辽阔的天空时是细细的,像枪锋一样的这些光线,到临近地面的时候,像奔流一样地扩大起来。    
        在枫山主峰的后面,阳光更像是被泼出来似的,最集中的地方是一团白热状态的光华,它的温度似乎能熔解一切。在一些较低的山峰上,随着起伏的山势,也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柱,有的还能照射到希娅湖上,使水面浮起一簇簇的光影。阳光落在沿着湖边伸展着的绿色草地远远的边界上,把它装饰得很美丽,奇幻地、欢快地使它变得晶莹灿烂。    
        一缕和煦的阳光从微敞的舷窗里照临到海妍璧的头上,闪耀着她软枕上熠熠生辉的秀发,旁边温暖的光芒里面,微细的灰尘在上下飞扬。    
        我轻柔地爱抚着海妍璧略显凌乱的发丝,爱怜地注视着她,这一刻不禁深深地为她那沉鱼落雁般的绝品姿色动容与震撼,多么完美的女人、多么娇艳的绝色啊!    
        曾几何时我常盯着她曼妙迷人的背影猛瞧,最喜欢偷偷打量着那双修长雪白的玉腿,以及她胸前那对巍峨高耸、硕大浑圆的乳峰。每当海妍璧在眼前步履轻快地走来走去时,那巍颤颤、沉甸甸,随着她的莲步不断弹荡的乳浪,总是叫我看得口乾舌燥、神魂颠倒。如今我终于如愿以偿,那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有如痛饮了千杯烈酒一般无比欢畅。    
        海妍璧娇嫩腻滑的柔荑,轻轻摩挲着情郎的雄阔胸膛,一对碧蓝清澈的星眸中,流露出无限依恋和颠倒迷醉。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有如天经地义似的,她没有回忆过去和憧憬未来,只是默默地享受着眼前的欢愉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被一阵低沉浑厚的钟声惊醒,才晓得已过午时三刻。    
        “妍璧,我们回去……你不要紧吧?”我刚想说回文华殿用午膳,就见她轻蹙娥眉,仿佛在忍受什么痛苦似的撑起娇躯,不禁连忙伸手搀扶关切问询。    
        海妍璧轻轻地拧了一下我的手臂,娇嗔地白我一眼道:“都怪你,人家现在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没有一处不痛。”    
        我搔搔头,苦笑道:“嘿嘿,这个……”    
        海妍璧没理会我,挣扎着慢慢地穿上了衣裙,然后缓缓站起身子走到船艉。    
        蓦然间,海妍璧发出一声惊呼,吓得我闪电般掠至她身畔,却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海妍璧望着湖水中的倒影,愁容满面道:“哎呀,头发乱成这个样子,身上也被你弄得到处都是红印,这让人家怎么见人呀!”说着懊恼地不停用粉拳捶打我。    
        我一边享受着绝色美女撒娇带来的乐趣,一边温言安慰道:“不要紧不要紧,我待会儿让他们送顶软轿来接你,直接抬到寝殿里去,不会有任何人看见的。”    
        海妍璧温柔地嗯了一声,继而异常乖巧地紧紧抱住了我的腰背,脸上尽是心满意足的神色。    
        这一刻,我感到无比幸福,不仅仅是因为征服了骄傲冷艳的大美人,更欣慰她是一名很容易满足的清心寡欲的女子,否则对她的评价肯定要大打折扣。    
        ●●●    
        回到文华殿后,海妍璧躲到卧房内,连午餐都是由宫女直接送进去,说什么那些伤痕消除之前,再也不肯抛头露面,并把我也赶了出来。    
        我只好无可奈何地一个人享用午餐,虽然有点郁闷,但对海妍璧的感激之情又深了几分。料想她此时肯定非常希望我陪在身畔,不过知晓我日理万机,不想因此干扰到正常工作才狠心将我撵出来,这份良苦用心着实叫人感动莫名。    
        我正思忖着赶紧处理完公事,下午继续陪她聊天解闷的时候,禹启宫总管卫昌黎走了进来。    
        卫昌黎中等身材,遍体生着粗壮强横的肌肉,那副结实模样就像是用生铁铸成的一般,宽厚的肩膀上脖颈也青筋爆起。那张饱经风霜的黑瘦四方脸虽然刮得很干净,却仍旧留下满颊青惨惨的胡楂子,一双细长眼睛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始终保持微笑地紧闭着阔嘴巴,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他总用那特有的忠厚亲切的眼光看着别人,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表面看上去他也就三十上下年纪,说话声音像敲钟,走起路来像一座移动的山。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是一名实力不俗却穷困潦倒的佣兵,或者给人看家护院的低级保镖,唯有极少数熟悉的人才晓得,那样去看待卫昌黎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卡雅纪率领一众亲信逃出凌云城后,禹启宫已是空空如也,侍卫被统统带走,宫女和杂役也全部遣散,等到我入住之际,根本没有任何可用之人。此时宇文拓向我推荐了一名麾下普普通通的夜叉卫卫昌黎,并详细介绍了一番他的来历。    
        我不听不知道,一听真就吓了一大跳,原来卫昌黎竟是一名穷凶极恶的土匪头子,在高唐府全境威名显赫,只要提起“霸天斧”卫三爷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十八岁出道,凭借巨型战斧般无坚不摧的手脚,硬生生打破了被“西北风”“三叉戟”“鱼鹰”等佣兵团割据的僵持格局,创建的“战斧”组织短短半年就扫清了一切障碍统一全境黑道,鼎盛时人数最多高达五十万之众,连卡尔•麦哲伦和郝连铁树都不敢轻摄其锋。    
        之后的十年里,“战斧”军旗插遍了高唐府二十四城几乎所有富贾的庄园城楼,所过处均被洗劫一空,不过除接到绿林贴后继续抵抗者被集体屠杀殆尽外,通常都不会杀伤人命。这种疯狂的抢劫直到三年前才莫名其妙地嘎然停止,后来大家才听说“霸天斧”卫三爷捞够了钱财准备金盆洗手归隐田园。    
        


第廿五卷 东南   第四章 圈套

    但是当我亲口询问卫昌黎的时候,他的回答却是:“去他娘的金盆洗手,老子当年正抢得无比快活,怎可能没来由的做缩头乌龟?唉,若非在阴沟里翻了船,不小心抢到‘金雕盟’一批极其重要的红货,激怒了‘邪帝’费心亲手追杀俺,而俺偏偏又打不过那老王八蛋,才只好脚下抹油溜之大吉哩!”    
        随后我问及卫昌黎和宇文拓的关系时,他居然老脸通红,扭扭捏捏地半晌才答道:“老子跟宇文拓一点儿都不熟,不过和他的妹妹倒是……嘿嘿,那个熟稔得很。想当年要不是宇文蕾妮那小姑娘心肠好出手搭救俺,甚至不惜动用一颗稀罕无比的‘再生丹’,恐怕身中青魔手后昏迷不醒的我,不是被密探送交官府斩首示众,也会内伤发作死翘翘了。”    
        言罢卫昌黎那双细长的眼睛里精芒剧盛,直勾勾地瞅着我道:“俺生平最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汉,最鄙视的就是孬种软蛋。你能凭借一己之力做掉‘邪帝’费心,那绝对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俺听到消息后心里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不但给俺报了昔日一掌之仇,更让俺想要投靠你,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叹道:“唉,昔日的佣兵团他娘的太不好干了,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却是朝不保夕,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的辛苦活计。真刀真枪地对着砍杀老子不怕,但是时时刻刻要提防敌人施展阴谋诡计就太他娘的讨厌了。经过三年反思,现在俺也想通了,风云帝国归根结底不过就是规模最大的佣兵团罢了,他定下的道上规矩就叫法律,他收取的保护费就叫税金,他组建的打手团就叫军队,他到别国别族地盘抢劫就叫为正义而战,统统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本质上施行的却还是佣兵团那一套。这回俺也试试吃点公家饭,名正言顺地去做大买卖,现在你就是俺的老大了,怎么干都听你的,俺的这条命算是卖给你了,怎么用都成。”    
        我听完这番朴实无华的效忠誓言,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卫昌黎居然已透过纷纷扰扰的迷雾,看破了国家机器和统治阶级的本质,喜的是他的丰富阅历及统率全局的才能绝对堪以重用,为我在高唐府境内凭添了一大臂助。    
        我脑海中倏忽闪过那段日前的交谈场景,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满意的微笑,卫昌黎确是一名非常有趣的家伙,而且身具真材实学,这不短短一夜功夫,他就把禹启宫所有人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了嘛!    
        卫昌黎躬身施礼道:“主公,属下有要事启奏!”    
        我把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微笑道:“海妍璧将军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今后几天的奏折你直接交给我就好,不用再通过她转呈了。嗯,什么事?”    
        卫昌黎沉吟片刻后,断然道:“公事就是新军的招募、登记、整编、训练开展得都很顺利,宇文拓、池鳌已经开始打散收编五大家族的私兵,另外范永胜、沙莫雄二人对降卒的安置也算合理,没有任何异动。这是他们草拟的练兵计划及相关方面的举措。”    
        说着他近身递上一叠奏折,我看也不看就放到案旁,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刚才好像在下很大决心似的,若只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会让你如此为难吧?说吧,公事完了,私事是什么?”    
        卫昌黎沉声道:“私事就是属下得到可靠消息,最近这两天城里多了不少武功高强的生面孔,收留他们的正是我以前的结拜兄弟‘毒刺’周伯龄。昌黎恳请您能看在属下薄面上,饶过这小子一条狗命,因为他并不知晓这么做的严重后果呢!”    
        我仰首望向殿顶,淡然自若道:“你替周伯龄求情,他心里却未必会感激你呢!”    
        卫昌黎的眼神霎时凶光四射,森冷道:“若果真如此,我也尽过兄弟情义了,只能怪他命薄。”    
        我哈哈大笑道:“还不至于严重到那种地步,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嘛!凡是能弃暗投明者,我代表新月盟一概表示欢迎,并且既往不咎委以重任。当然若始他终冥顽不灵,跟着朝廷助纣为虐的话,也就说不得只好斩草除根了,但那是最后迫不得已采用的手段。嘿嘿,那群横空飞来阁的高手,想必是要作为谈判破裂后的清洗部队赶来的,可惜在我们的地盘上不知谁清洗谁呢!”    
        卫昌黎顿觉极为意外地瞥了我一眼,他万万没想到主公居然随口就道出了那些陌生人的来历,这可是连周伯龄都未能清楚掌握到的情报,他只大概知道这群高手统统来自帝都。刹时间,卫昌黎对于南疆礼部司的情报搜集能力,有了崭新的认识,并且暗暗警惕起来,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必难逃过主公的耳目。    
        我暗感好笑,心道:“他奶奶的熊,当老子领导的是盗贼团或佣兵团那种低级组织吗?占领一座城市前后,哪回不是预先做好情报收集和人员渗透工作,以期能够臻达知己知彼的效果呢!”    
        卫昌黎试探地问道:“那帮刺客您打算何时处置?”    
        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继而从书案上的数摞文书中抽出一本奏章,轻描淡写道:“这是常胜一军指挥官古辉前几天发来的金雕传书,上面说朝廷派来了一支规格极高的调查团视察高唐府,里面包括一位内务相及六部侍郎。我当时批示,允许该团通过占领区,不过必须遵照指定路线和日程行进,同时派遣一支精锐师团随行‘护送’。看来皇太后已洞悉南疆军无力稳吃帝都的事实,准备依靠帝国所有世家联手之威,通过谈判逼我做出适当让步呢!”    
        卫昌黎闻弦而知雅意,附和道:“不错,那个老妖婆肯定认为我们不敢对帝都轻举妄动,以为我们会害怕南征二路兵团在某个时机回师夹击,却哪里知晓在他们拖延时日的同时,我们也在等待,以期建造更多的新式兵器,武装训练部队呢?呵呵,看来您这回又要升官发财喽!这回的竹杠肯定能够敲得梆梆响呢!”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他娘的,你懂不懂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啊?我若接受这轮封赏,那就是位极人臣的一等王爵了,届时再立新功,除了皇帝陛下的宝座没有任何够分量封赏我的东西,你说会有多少人忌惮和嫉妒啊?恐怕秦皇室成员不论哪一个都会寝食难安,欲除我而后快哩!”    
        一言及此,我脸容回复止水般的平静,冷冷道:“所以我们也就不必顾虑太多,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再说!哼,当凌云城是帝都吗,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卫昌黎兴奋地直搓手道:“老大,拣日不如撞日,您看要不现在就去……”    
        我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今天天气不错,是个杀人的好日子,因为血会干得特别快。”    
        ●●●    
        抵达凌云城北区科斯塔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    
        我站在“向日葵”驿馆的五楼阳台上眺望披着落霞的城区,不觉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映入我眼帘的,分明是一幅历尽千年沧桑的城市古老油画。整座北城尽管依山而建,地势却并不算峻峭,弧形的轮廓极柔和地投影在深蓝色的天幕中,宽阔的山坡上密密麻麻排列着色彩缤纷而式样古朴的木石楼房,大大小小的屋脊是橘红色的,错落无致地楼墙是灰白色的,楼墙上镶嵌着形状不一的窗户,狭窄的街道在迷宫般的楼房中挤来挤去蜿蜒着。    
        在这里看不到一栋近代建筑,最新的恐怕也至少具有七八百年历史,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一座古老的寺庙鹤立鸡群似的从低矮的小楼中冒出来,那两座高高的钟楼和一个宝蓝色的圆顶组成了既雄伟又神秘的整体,它就像是北城的君王,正用威严平静的目光俯视它的臣民们。    
        科斯塔对所有来这里的外地人都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这片街区完整地保留着一千多年前的龙帝国建筑风格。人们有时还习惯地叫它“银坑”,因为在它附近曾经发现过一座迄今为止深蓝大陆最大的银矿,当然这里的银器制造业也由此变得极其发达,五六百年前科斯塔的银匠已经远近驰名。科斯塔的魅力,正是它的怀旧情调和它的银器市场。    
        不过真正懂行的人,绝不会被那种表面假象所迷惑,他们知道令科斯塔无比繁荣的支柱,实际上是规模空前的地下黑市交易。    
        据说在科斯塔某个神秘莫测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个叫做“光荣”协会的组织出面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匿名拍卖会,予会者来自深蓝大陆各地,甚至还有可能包括瑞斯洋上某座岛国的国王陛下。它拍卖的商品更是包罗万象,从百万斤为单位的粮食到足够装备整支军团的武器装备,从举世罕见的珠宝矿石到虚无飘渺的藏宝秘图,从鲜为人知的宫廷丑闻到绝对隐私的个人情报,从绝代佳人的初夜权到顶尖杀手的出场费,从起死回生的仙丹到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你想得出来的,这里莫不应有尽有。    
        但是非常可惜的是,从来没人知道拍卖会的确切地点,即使参予过拍卖会的人也照样稀里糊涂,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只晓得不论涉及的金额多么巨大,一旦敲定,“光荣”协会就保证能够钱货两清,有史以来从未发生过半点纰漏,这使得科斯塔拍卖会愈发声名显赫,当然那也只流传于各国各族重量级大人物之间,小鱼小虾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我回忆了下关于科斯塔的详细资料,忍不住暗暗摇头,心中埋怨道:“卡尔啊卡尔,真搞不懂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混的,为何自家地盘上不确定的因素如此之多呢?他奶奶的熊,简直是养虎为患嘛,你看看现在经济是繁荣了,可那帮家伙翅膀也硬了,居然敢公然庇护起刺客团来。‘光荣’协会,我柳轻侯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何实力胆敢为虎作伥!”    
        卫昌黎在旁噤若寒蝉,自从禀报横空飞来阁的刺客团进驻“血腥玫瑰”酒吧开始,他就明显感受到了主公身上汹涌澎湃的杀机,此时此刻他只能祈祷拜弟周伯龄洪福齐天了,否则必难逃过准备大开杀戒的主公毒手。至于找上门去招惹“光荣”协会下属最赚钱的产业——“血腥玫瑰”酒吧(即表面以酒吧为名,实则通过举办明令禁止的死亡竞赛,进行博彩敛财的地下斗兽场),这倒根本没放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卫昌黎心上,反正最坏的结果莫过于集结军队彻底剿灭胆敢对抗官府的乱民罢了,相信没有任何商人会傻到和国家暴力机关过不去的。    
        他瞅了瞅茶几上面放着的两张各价值一百金币的昂贵门票,虽然花的是公家钱,也不禁肉疼了好一阵儿。倒是戴上人皮面具后,已变成一名粗犷豪放汉子的主公,由始至终没皱半点眉头。    
        “还有多长时间开场?”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卫昌黎看了看天色,恭敬地道:“启禀主公,根据探子报告‘血腥玫瑰’通常在天黑以后就营业了,不过暂时只提供酒食和美女,死亡竞赛要再过一个半时辰才会开始。横空飞来阁的刺客团全员四十人,就是买通了周伯龄,挂着佣兵的名义住进去的,据说还会打一场重量级比赛。”    
        我微皱眉头,面色古怪地道:“你说他们要打比赛,而且还是重量级的,很多人观看的那种?”    
        卫昌黎想也不想地点点头,随即幡然省悟道:“不对,这帮家伙如此明目张胆,好像不太符合刺客始终保持低调的原则呢!莫非其中有诈?”    
        我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看来对方的首领是个难缠的家伙,这明摆着是给咱们布下圈套并挑衅呢!若我所料不差,那四十人恐怕都只是诱饵和炮灰,真正的高手却藏匿在暗处伺机而动。”    
        卫昌黎苦笑道:“不过即使如此,好像我们也只好将计就计干掉他们,希望能够引蛇出洞。”    
        我哑然失笑道:“嘿嘿,咱们哪能那么被动呢?但是有一点你却说对了,也正中敌人下怀,那就是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去‘血腥玫瑰’,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    
        “血腥玫瑰”酒吧门前,偌大一片停车场上停满了数以百计的私家豪华马车,那一盏盏车灯宛如夜空中的璀璨繁星般闪闪发亮。    
        远近仍有无数马车向这里驶来,就像一条条流动的河流,纵横交错,向远方伸展。到处闪烁着气死风灯的强光,流动着的车道也如彩似练,左车道泛着黄光的是前灯;右车道泛着红光的是后灯,左右车道相依,黄红相间,像黄绸金缎在飘动流淌。在月朗星稀的晚上,景色更为壮观,映衬得整个城市灯火辉煌。也正是这密如蛛网的车道和流淌的车河,使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更增添了繁华和无限生机。    
        我把一缕精神能射入半空俯瞰,只见“血腥玫瑰”酒吧占地极广,灰褐色的建筑群几乎占据了大半条街道,宽厚高耸的花岗岩石壁傲然矗立于店区周围,犹如四面坚固的城墙,将山坡上的绿地隔绝其外。这第一眼的印象真令我暗暗吃惊,它的形状完全是一只四边突起、中间凹陷的巨盆,而由盆中蒸腾的雾气尘埃,则恰如一只灰黑的盆盖悬浮其上,使我顿感呼吸憋闷压抑。然而盆边还肯定将继续增高增厚,终将筑成一片坚固的石头森林,形成城中之城的模样。    
        偏偏在“血腥玫瑰”酒吧四周,有架设在内城河上的十三座千年石拱桥,还有不少帝国初期建筑大师们亲手打造的纪念性建筑物,例如壮志凌云阁、圣觉提寺、士梯斯尤殿,府学和很多市立学校所在的翰林区,坐落在内城河右岸的先圣祠,以及市政厅和各大商号,都叫人投鼠忌器,等闲不敢调动兵马,围剿这片动辄牵扯所有市民最敏感神经的区域。另外在北岸还有禹启宫和具有历史意义的里勒伊土宫,有皇帝行宫所在的基洛甫大街,有自由门所在的楔形大广场,那些地点都是需要重兵防范的要害部门。    
        我越看越是头大如斗,真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本来计划一旦发现敌人的蛛丝马迹,就立刻调遣重兵把他们一网打尽,可实际到了地头才发现那根本行不通。先不说地势地形不允许形成包围圈,就算允许了,战斗打响以后,士兵们若损毁了百姓心目中的圣地分毫,恐怕我在高唐府也待不下去了。    
        “到底是哪个缺德鬼,把‘血腥玫瑰’酒吧安置在这些文物堆里的啊?老子要是知道了,非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我思忖未已,卫昌黎就一把将我拖进了酒吧正门,原来看门的四名彪形大汉以为我想闹事,瞬间虎视眈眈地走过来两个,见我们乖乖进门才没继续跟上来找麻烦。    
        首次进入“血腥玫瑰”酒吧的客人,十有八九会找不着北,因为它实在太大了,光一楼大厅就有数百座包厢,只看那一扇挨着一扇古色古香、镶金嵌玉的华贵木门,就足够让人头晕脑涨的了,简直是一眼望不到边。    
        我现在就有那种晕糊糊的感觉,更糟糕的是卫昌黎居然也是头回来,表现不比我强多少,幸好一名锦衣侍女笑盈盈地走过来,柔声道:“二位爷是初次光临鄙店吧?不知您是想赌两把,还是想找佳人聊天呀?”    
        卫昌黎不愧是老江湖,稍一愣神后马上反应过来,打个哈哈道:“那就先赌两手吧!”随即瞅了我一眼征求意见。    
        我淡淡地点点头,心想:“反正闲来无事,距离死亡竞赛开场时间还早,就去痛宰几个肥羊赚点小钱好了。”    
        锦衣侍女当即头前引路,领着初来乍到的两只菜鸟沿着楼梯走向地下赌场。    
        她一边前行一边介绍道:“鄙店分设四部,即千金阁、翡翠楼、五湖斋,贵宾厅,向客人提供赌局、美女、酒食及特殊节目。现在奴家领二位爷去的地儿就是千金阁。”    
        我犹在郁闷“血腥玫瑰”刁钻古怪的建筑布局,想要琢磨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既剿灭敌人,又不损坏古物,因此正头疼不已,也就无暇搭话。    
        卫昌黎倒是幽默风趣,言辞便给,三言两语就把那名叫做琴琴的锦衣侍女逗得花枝乱颤,满口亲热地叫起哥哥妹妹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片刻后,一行三人来到千金阁,卫昌黎兑换了一万金币的筹码后,异常慷慨地随手就赏给了琴琴五十金币。此举乐得琴琴喜笑颜开,眨着水汪汪的杏眼直勾勾地看着卫昌黎,一副恨不得马上以身相许的模样。不过鉴于是工作时间,她只好毅然决然地放弃眼前这个凯子,返回正门继续做迎宾,想必她在那里会度日如年吧!    
        我坏坏地笑笑,走过去搂住卫昌黎的肩膀,低声调侃道:“老卫,你可别辜负宇文小姐的深情厚意啊!有些野花沾上手后想要甩掉是很难地,何况古有名训:‘兔子不吃窝边草’呢!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可恶的就是,你居然拿我亲批的行动专款,在我面前明目张胆地勾搭女人,这……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直接在他耳畔吼了出来,可惜卫昌黎仍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泰然自若道:“别把人都想得那么龌龊,俺只是看她可怜补贴补贴家用罢了。还有一点,俺下注前习惯赏点小钱给别人,这能给俺带来旺盛的财运。你信不信?如果不信的话,咱们可以试试,以一个时辰为限,看谁赢得多。”    
        我欣然应允道:“好极好极,你说吧!咱俩之间赌点什么?”    
        卫昌黎嘿嘿一笑,沉声道:“还记得俺说过抢了金雕盟一票红货吗?对,就是引得‘邪帝’费心亲手追杀我的那批红货,统统都是足赤真金和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及猫眼儿宝石,其总价值约合两亿金币吧!咱俩的赌注就跟它们有关,如果你输了,要免费帮俺从藏匿地点起出红货,并且负责全部兑换成帝国官方银行流通的金票;如果你赢了,依旧需要照上述要求做,不过最后俺分给你一半,也就是一亿金币吃红,怎么样?”    
        我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道:“好,就这么着了。”    
        卫昌黎没想到我如此好说话,怔怔地瞅了我半晌,才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去,显然已知晓我看破了他的诡计,里外里不过是要我帮忙洗黑钱罢了。    
        千金阁内共有近百张赌台,分为骰子、牌九、纸牌、轮盘、单双、大小……我在碎星渊要塞籍籍无名的时候,偶尔也会跟老戚去赌场玩两手,所以对于此道不算陌生。我瞅了瞅周围平日里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现如今输点儿钱就脸红脖粗、骂骂咧咧的贵族老爷们,心中暗暗冷笑不已,遂径直走向左侧最喧嚣最火爆的那张赌台。    
        四尺宽八尺长的圆弧形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浅绿色天鹅绒布,上面一左一右写着大小二字,另有三点到十八点之间共计二十二个具体数字可供投注,赔率从一赔一到一赔九十六不等。    
        我默默地站在人群中,冷眼瞅着庄家及他摇动蛊钟的手法。看了一会儿,结果发现这名年逾四十的精瘦汉子神态间有种说不出的沉稳老练,手法更已臻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一举一动没有半点烟火气息。这段时间里一共开了三局,我都凭借无孔不入的精神能未卜先知地猜对了具体点数,它们分别是四点、七点、十点(按照常规三粒骰子以十点为线,以下为小,以上为大)统统都是小,瞬间吃进了台面上绝大部分筹码,只赔了微不足道的寥寥几注小钱。    
        “好家伙,‘血腥玫瑰’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连一名普通荷官都如此了得。嘿嘿,可惜你空有高超赌技,却无精神异能相配合,否则恐怕任是谁想要赢你的钱都不太容易呢!”我暗暗思量着,同时聆听着耳畔传来的各种议论。    
        “他娘的,这也太邪门了吧?已经连开了十一把小了。”    
        “我就不信这回还是小,再压一千金币。”    
        “庄家肯定是昨晚雄风不振,要不咋就竟开小呢!算了,我服输跟庄压小得了。”    
        此时,庄家又开始缓缓摇动蛊钟,然后“啪!”往桌面一扣,职业性地喊道:“买大赔大,买小赔小,请各位客官买定离手啦!”    
        众人纷纷投下大小不等的筹码,不过绝大部分仍旧押在了大上,看来还是不信邪的主儿居多。    
        我也悄无声息地投了一注,却是下在独点三上。所谓独点是指三个骰子的点数一模一样,即一一一、二二二……六六六等六组数字,独点三就是三三三,因为要掷出它的概率很低,所以赔率也就相应很高,是下注金额的二十七倍,而这一注我把一万金币的筹码全部押了上去。    
        刹时间,庄家原本波澜不惊的脸容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子似的剧烈扭曲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正常,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是他望向我的目光已如针尖般犀利可怕。    
        “大!大!”赌客们怒睁着输红了的牛眼,声嘶力竭地挥拳喊叫着,转眼就把那仅有的几缕喊小的声音压制得无影无踪。不过当蛊钟被揭开的时候,残酷的现实却一下子把他们全部打蔫了,个个张口结舌说不出半个字来。    
        庄家面无表情地喊道:“九点小,庄家吃大赔小啦!”继而异常麻利地收送筹码,轮到我的时候,原本代表一万金币的那枚碧玉筹码,赫然变成了二十八枚。    
        “老兄,你赌运好旺啊!我跟你一注!”    
        “他奶奶的,老子怎么没有这么好的狗屎运啊!”    
        “居然还是小啊,不知道下把会开出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或羡慕或嫉妒或揣测,我则统统当作耳旁风,只是微微一笑,静静地瞅着庄家,等待他下一次摇动蛊钟。    
        庄家心知遇上高手了,当即慢慢挽起双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方再度缓缓摇起蛊钟。这次他变得极为谨慎,足足摇了二十一下,使骰子撞击钟壁的声响化作爆豆一般,差点瘫痪了每个人的听觉,这才“啪!”重重地扣到了桌面上。    
        庄家照常职业性地喊道:“买大赔大,买小赔小,请各位客官买定离手啦!”不过话虽然是对众人说的,他的眼睛却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那意思仿佛在说,你继续押啊,刚才偷袭可不能算数,此番才是我们真正的较量呢!    
        我依然保持着懒洋洋的笑容,随手把那堆刚刚赢到手的筹码,一股脑儿地统统押到了独点六上。赌台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直勾勾地瞅着那些筹码发楞,尽管大家也常见输红了眼就一掷万金的豪客,但是像那名粗犷汉子般胆敢把二十八万金币押到独点六上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不,简直就是空前绝后了。   
        


第廿五卷 东南  第五章 假面

    于是,这一轮赌局大家都自发自觉地没有跟着下注,只是密切关注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来的,瞬息间“豹子王!豹子王!”的喊声像排山倒海般呼啸而起,尤其是刚刚被庄家连续痛宰了十多把,口袋里变得空空如也的赌客们嚷得最是起劲。如此喧嚣的动静,引得附近台面上的赌客们也纷纷跑过来看热闹,继而加入到啦啦队的行列里给我加油助威。    
        此刻,我身边已是人山人海,不过众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与我之间的距离,因为他们都很迷信,生怕把霉运带给正主,要知道三个六可是整整九十六倍的赔率啊,连带赌注加在一起,那就是两千七百一十六万金币,在千金阁这种最低限额十金币,最高限额三十万金币的普通场里,已经是有史以来屈指可数的高额赌注了。    
        我低头玩弄着左腕的储物手镯,故意不去看庄家的脸色,但是他眼中稍纵即逝的惊骇与嘴角隐隐浮现的冷笑,焉能瞒得过我精神能的侦测,甚至就连他左脚轻轻触动赌台下方的机关,使蛊钟内最左边那粒骰子轻轻翻个身变成一点的小动作。也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而去,在万种瞩目下,庄家也觉得已攒够了足量人气,终于慎而重之地慢慢揭开了钟盖。    
        “啊!”“天啊!”“怎么可能?”“这也行?”人群中赌客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大家眼睛直直地瞪着那三颗统统是六点朝上的骰子赞叹不已。传说中的豹子王居然就这样凭空出现了,那可是普通赌客投掷终生也休想能够弄出一次的奇迹。随即又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儿,“豹子王!豹子王!”的欢呼声再次震耳欲聋地响彻整座千金阁。    
        在欢呼雀跃的人群中,唯有庄家脸色苍白如纸,连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嘴里不断呢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是……”他怎都不敢相信会演变成这种结局。    
        相隔片晌,他正要重新振作精神,准备再赌一把捞回所有损失的时候,身畔蓦然多了一名衣着华贵、举止雍容的青年,他沉声吩咐道:“赵师傅,你累了,下去好好歇歇吧!”说完摆摆手,让两名锦衣侍女搀扶着浑身酥软的庄家走进入了千金阁内堂。    
        “这是您赢得的筹码,共计两千六百八十八万金币,请点收!”那名青年痛痛快快地推给我二十七枚代表百万金币的镶钻白金筹码,以及十六枚碧玉筹码,既而轻描淡写地问道:“您打算继续玩呢,还是兑换现金?”    
        我故作豪迈地哈哈大笑道:“今天手气这么旺,当然要留下来继续赢钱啦!”随即又向身周众人抱了抱拳,行了一个罗圈揖道:“呵呵,刚才多谢大家捧场,兄弟没什么好表示的,这点零头就给大家买酒喝了,待会儿都请到五湖斋去,小弟做东。”话音才落人群中立时赞誉如潮,人人皆大欢喜。    
        当下我把十六枚碧玉筹码递还给那名青年,大咧咧地道:“麻烦这位兄台帮忙料理一下大家喝酒的事情好吗?”    
        那名青年欣然点头,遂回身吩咐一名锦衣侍女马上去张罗相关事宜后,又转回原来的话题上继续问道:“接下来您要赌多大的呢?”    
        我想也不想就答道:“当然是全部押上了,要赌就赌个痛快不是吗?”    
        那名青年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微笑道:“那就得请您去贵宾厅玩了,千金阁的最高限额是不能超过三十万金币的。”    
        我郁闷地撇撇嘴,闷声道:“那贵宾厅的最高限额是多少?不会刚玩两把,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换地方吧?”    
        那名青年忍俊不禁莞尔一笑道:“不会不会,贵宾厅的投注额是没有上限的,您想赌多大,想赌什么都可以,肯定会有人奉陪到底哩!”    
        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实则是迅捷绝伦地找到人群中看热闹的卫昌黎,传音入密道:“呵呵,老卫,我先谢谢你的分红啦!”    
        耳畔霎时响起卫昌黎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他娘的,时间还没到呢,谢什么谢!不就是两千七百万金币嘛,我待会儿就能赚到多你十倍。”    
        我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是吗?那请问卫大当家,您现在手里的筹码共计多少啊?”    
        卫昌黎顿时哑口无言,悄悄地捏了捏怀中从一万金币变成十金币的可怜赌本,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嘴硬道:“就算……就算只有十金币,老子也有翻本的机会。”    
        我对此嗤之以鼻,遂不再理他,目光重新落在那名青年脸上,笑嘻嘻地道:“不知贵宾厅最低需要多少赌本才够资格进入呢?另外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这个……嘿嘿,称呼起来实在是不太方便呢!”    
        那名青年愕了一愕,郑重其事地道:“小弟姓龙,单名一个琛,暂时负责打理这层千金阁。至于贵宾厅的入场资格,倒没有什么最低限额规定,不过通常来说怎都要千万身价以上,才会有所斩获吧!”    
        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亲热地道:“啊,原来是龙总管,真是失敬失敬!小弟金少昊,初临贵宝地还没拜过码头,就被朋友拉来‘血腥玫瑰’玩耍。呵呵,不知我能否带那个朋友一起上贵宾厅去玩玩呢?至于赌本嘛,我可以帮他出那一千万金币。”    
        龙琛笑容可掬道:“欢迎之至!请问贵友现在何处?”    
        我朝卫昌黎指了指,那老小子顿时眉开眼笑,心知终于找到了可以翻本的机会,说不定还能狠赚一票。不过我接下来的传音,则让他所有兴奋化为乌有:“这一千万金币算是我借你的,等红货起出要连本带利一并偿还,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知道啦,守财奴!”卫昌黎低声嘟囔着回了一句,与我一起跟着龙琛走向了那座神秘的贵宾厅。    
        ●●●    
        乍进贵宾厅的大门,我整个人都觉精神一振。    
        眼前是一座气派豪华,富丽堂皇的巨大厅堂,统一用举世罕见的金色大理石打磨成的墙壁和地面光亮如镜,只有南面墙壁用厚厚的红色帏幕遮盖,不知后面隐藏着什么物事。当我踏上锃明瓦亮的地板后又愕然发现,原来上面还暗刻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纹饰,使整层地板形成一幅造型奇异的巨大星图。    
        倏忽间,脑海里隐约闪过一抹灵光,直觉告诉我那是一条重要无比的线索,偏偏此刻又无法将其抓住。足足怔了好一会儿,在龙琛探询的目光中,我和卫昌黎迈步走向贵宾厅中心。    
        在十二根绿色圆柱中间放着一张椭圆形的厚实黑檀香木桌,圆桌周围摆着十八张同样质地的宽大圈椅,正上方两盏金壁辉煌的巨型吊灯从高高的金色天花板垂下,吊灯上的无数个水晶钻石珠串大放光明,另外在墙壁和圆柱上也有同样华丽奢侈的壁灯闪光耀目,提供充足的光源。    
        眼下贵宾厅内也就二十余人,其中只有寥寥七八人围坐在桌旁玩纸牌,其他人不是在闭目养神,就是在窃窃私语,还有一些人端着酒杯在旁观战,时而扼腕叹息,时而欣喜若狂,好像输赢的都是他们的钱财一般。    
        尽管热闹程度上,贵宾厅和千金阁天差地远,但是贴着墙壁和圆柱倒侍立着近五十名体态婀娜、容貌姣好的华服女子,她们不失时机地送上酒水和剥好的水果,对所有宾客都伺候得非常周到。    
        整座贵宾厅里男士们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女士们长裙款款,光彩照人,每个人都是那么斯文得体,严谨地保持着尊贵雍容的仪态,比之千金阁里吆五喝六的小人物着实不可同日而语。    
        我品味着不知不觉钻入耳鼓的轻柔舒缓的箫笛鼓瑟合奏之声,以及这上流社会交际场特有的虚伪氛围,心中暗忖道:“看来外间的战火,远不能影响到此地的歌舞升平呢!”    
        此时,一旁的卫昌黎传音过来叹道:“唉,俺有点受不了厅内的气氛了,还是千金阁舒坦啊!”    
        我微微一笑,悠然自得道:“既来之,则安之吧!你若把他们统统当成肥羊,就不会感到索然无味了。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每个人可都身价千万以上呢,随便搞掉一个我们下半年的酒钱就出来了。”    
        卫昌黎闻言脸上颓废之气顿时一扫而光,一对鹰眸炯炯有神地打量起厅内的众“肥羊”来。    
        龙琛哪知二人正在商量那种龌龊计划,只道他们首次参加名流聚会有些紧张失态罢了,于是为转移二人的注意力,他殷勤介绍道:“贵宾厅内的所有服务全部免费提供,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她们即可,包括……呵呵,让她们自荐枕席在内。此外再过一个时辰,透过那幅红色帏幕后的透明琉璃墙,大家还可以欣赏死亡竞赛表演,如有兴趣投注,也只需吩咐她们即可。”    
        说到这儿,他忽然脸容一整,瞅着摩拳擦掌的卫昌黎,依旧保持彬彬有礼的态度说道:“哦,差点忘了提醒二位,‘血腥玫瑰’酒吧范围内,严禁发生任何形式的武力纷争,尤其是贵宾厅内,诸位客人都极有来头,所以……呵呵,如果遇到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请让她们叫小弟前来解决,不要直接动手好吗?”    
        我心知肚明,龙琛肯定是看出卫昌黎一身雄浑霸道的内外修为,才直接发出警告的。    
        我当即模棱两可地答道:“龙兄请放心,大家都是斯文人,等闲不会做出不体面的事情哩!当然被欺负而不还手,那也绝非俺们兄弟的性格,但是会尽量保持克制的心态,不会让你难做就是!”    
        龙琛忍不住苦笑摇头,心道:“你这番话跟没说有何分别啊?”念罢淡淡地道声再会后,转身返回千金阁去照应生意了。    
        终于摆脱了这个跟屁虫,我和卫昌黎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卫昌黎一对贼眼死死盯着某位名嫒饱满的酥胸,偷偷传音入密道:“这姓龙的小子武功很不错啊,我估计单挑的话,至少得一百招开外才能撂倒他。如果是群殴,五名这种级数的家伙联手,我只能保持不败,四名尚可以受点伤后统统干掉。根据‘血腥玫瑰’酒吧的组织划分来看,很可能拥有五名以上这种级数的高手,分别主管千金阁、翡翠楼、五湖斋,贵宾厅及死亡竞技场。嘿嘿,你能对付几个?”    
        我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怎么,想要掂量掂量我的斤两吗?唉,别白费心思胡乱猜想了,告诉你吧,如果在白天像你这样的我能单挑一百人联手,至于到了晚上嘛,多少人上场都是白给,绝对撼不动我分毫的。”说完扔下目瞪口呆的卫昌黎,移步朝着大厅中央那张赌台行去。    
        瞬息间,整座贵宾厅内各个角落都投射来刺探和警惕的目光,不过当他们看到我虽穿着一身价值万金的名贵服饰,脸上却带着一种暴发户特有的骄横跋扈的表情时,敌意立刻削减到了最低点。当然能够臻达这种效果,卫昌黎绝对功不可没。因为他老人家无论穿着多么奢华,都掩盖不住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桀骜不逊的强盗霸气,对于一名居然没眼光到聘用悍匪做保镖的土财主,众人自然而然也就产生了几分轻蔑之心。    
        我得意洋洋地一一回望那些目光的主人,碰到仪表堂堂、风度不凡的公子,就鼻孔朝天地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遇到年轻貌美、身段窈窕的名嫒,就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大色狼模样,盯着人家的丰满曲线猛瞧,顷刻间引得漫天白眼,无形中我变成了一个神憎鬼厌的恶棍。    
        对众人此等反应,我感到非常满意。正所谓“小隐于野,大隐于市”,最高明的隐藏方法可不是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让谁都找不到你,而是大摇大摆地混迹在人群中,让每个人都看到你,却谁都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因为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在十数双鄙夷和藐视的目光里,我大模大样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赌台东侧的一张空位上,卫昌黎则一脸我不认识他的表情,离我老远躲到一旁找酒喝去了。我暗感好笑,心道:“这样也好,省得你待会儿上场,把筹码都输给别人帮倒忙。”    
        正思忖间,只见负责发牌的紫衫女郎鲜花盛放般嫣然一笑,问道:“小女子施施,这位爷面生得紧,不知如何称呼,可是要参加赌局吗?”    
        这时恰值上一场赌局刚刚结束,下一场赌局尚未开始的间隙,施施话音才落,顿时引得适才聚精会神赌博的七人,也纷纷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道:“本大爷姓金,双名少昊,来自高唐帝国库州岛。美人儿说得不错,俺千里迢迢赶来正是因为听说凌云城的科斯塔遍地黄金,故此特意准备了上千条麻袋前来装钱回家过年的。”    
        施施听罢忍俊不住掩口失笑,其余众人也俱都把这名粗俗不堪的汉子,当成了从高唐帝国库州岛某处乡下跑来的土财主,浑然不知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的“小丑”,竟然是位吃人不吐骨头的混世魔王。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待众人笑够了,施施尽职尽责地问道:“金爷,您知道这里玩纸牌的规矩吗?”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里却夸夸其谈道:“啊,纸牌的规矩……嘿嘿,俺在老家的时候经常玩的,不过咱们两地的规矩可能不尽相同,那就麻烦美人儿再讲一遍好了。”    
        施施当即娓娓动听地把这里玩纸牌的规矩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我不听不知道,听过才发现原来他们的玩法和普通赌场里的玩法居然相差甚远。普通赌场里玩的是从深红大陆传过来的五十二张牌的西方玩法,而他们玩的则是三十二张牌的东方玩法,实际上还是牌九那套规矩,只不过把比较容易作弊的骨牌,变成了每场都可更换一副新赌具的纸牌罢了。    
        纸牌成长方形,长基本上是宽的二倍,因而一张牌也是由上下两部分组成。每一部分的牌面点数,都是一个骰子的点数拼成的,而且其颜色也和骰子相同。也就是说,一张纸牌的点数是由两个骰子的点数构成,其中点数最少的是地牌两点,最多的是天牌十二点。    
        眼下这种玩法,就是要比个位的点数大小,即九点最大,零点最小,如果点数相同则再比十位数,没有十位数的成对者胜。而每副牌共计三十二张,其花色用个口诀概括就是“天地人鹅四大将,三长四短五杂牌。”,分别代表各自不同的点数。    
        它们是两个六点的天牌,两个一点的地牌,两个四点的人牌,上一下三的的鹅牌;两个五点的梅花,两个三点的长三,两个二点的板凳;上六下五的虎头,上四下六的屏风,上六下一的幺六,上五下一的灯笼,以上所有牌成对出现,共二十二张牌。另有五杂牌包括杂九(上三下六或上五下四)、杂八(上五下三或上六下二)、杂七(上五下二或上三下四)、杂五(上二下三或上四下一)以及对猴(上二下四的猴脸、上一下二的猴头,两者可以组成一对威力无穷“至尊宝”点数最大,但若拆开来,不过一个三点,一个六点)。    
        等我回忆完数年未曾沾手的牌九规矩,一旁早有人不耐烦地道:“老兄,这里是赌场不是学堂,如果你不懂的话,请下去弄懂了再上来玩。难道还要我们七人浪费时间等你一人不成?”    
        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名坐在正对面的纨绔子弟后,最后向施施问道:“每注需押多少?”    
        施施仍旧不厌其烦地答道:“发牌前底注一百万,第一张牌发完翻开后,牌面最大者开始加注轮一圈,弃权者做负论没收底注。第二张牌发完后暗扣,仍旧由第一张牌牌面最大者开始加注,最多可轮三圈,目前大家规定的累积最高投注额为一千万,所以您若嫌麻烦也可以直接加注一千万决胜,弃权者丧失所有投注金额。”    
        我点点头,随手从口袋中掏出二十七枚镶嵌钻石的白金筹码,摆放到身前桌上,意态豪雄地道:“他奶奶的熊,俺就赌这些,输光了回驿馆抱个小娘子睡觉去。”    
        这句话让已踱到近处观战的卫昌黎差点把刚咽下的酒水从鼻孔喷出来,心道:“输光?靠,你这是扮猪吃老虎吧!我看你不把这帮笨蛋赢得只剩内裤回家,绝对是舍不得离开贵宾厅的。不过……咦,那一千万不是说好借给我玩的嘛,怎么还在他手里?嗯,还是算了,免得待会儿被他赢光再欠下一笔巨债。”    
        此时赌局已经开始,众人纷纷把一枚镶钻白金筹码扔到圆桌中心,等着施施发牌。    
        我却并没像别人那样专注于即将到手的纸牌,而是留心观察起另外七名对手,并抬手招来一名华服女子要了杯松子酒。当然喝酒不是目的,我只是借机复制了她记忆中七人的背景资料,结果收获真是不小,至少清楚掌握了其中六人的底细,唯有一名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由于和我一样是初来乍到的陌生人,所以她也不晓得是谁,只知他出手阔绰,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显是豪门世家子弟出身。    
        赌局波澜不兴地进行了五场,我拿到的牌分别是三点、四点、八点、一点、六点,结果全部被人痛宰。其中最可恨的一次就是第三场,我好不容易用人牌配梅花凑了个八点,结果却被邻座的高利贷大王严振择用地牌配幺六的九点逼得忍痛割肉,尤幸预先“看”过了他暗扣的底牌,不然恐怕就得清洁溜溜地回家了事。不过赌本却也因此大幅缩水,原来的两千七百万,变得只剩下一千二百万了,现在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挽救败局。    
        在我的殷切企盼中,第六场赌局开始了。    
        施施首先给上一场的赢家,即东海铁鲨帮帮主陶平阳发牌,接着依次是秦楼高唐府分部二少东苏骏杰(纨绔子弟)、那名相貌平凡而来历神秘的中年男子、“牡丹坊”老板娘卢娇娇、珠宝世家郎氏家主郎懿休、我、“吸血鬼”严振择、落日牧场场主昌庆祥。眼下的牌面依次是板凳、猴头、杂七、灯笼、幺六、杂八、人牌、鹅牌,其中尽管我和严振择都是八点,但是人牌照例大于杂八,所以由他开始加注。    
        严振择秉承着一贯小心谨慎的原则,只扔了一枚筹码下去,大家纷纷跟进,赌台中央的投注额累积到了一千六百万。    
        我直勾勾地盯着施施发牌的小手,心中不禁暗暗祈祷道:“满天神佛在上,弟子轻侯眼下好不容易得到一把收尾良机,求诸位给咱来个虎头吧,稍次点儿的梅花和屏风也行啊!”    
        岂料也不知是平时没有烧香拜佛的原因,还是其他缘由,虎头、梅花、屏风三张牌纷纷花落别家,待施施把最后一张牌发到我手里的时候,居然变成了衰到不能再衰的天牌,杂八配天牌,靠,居然成了六场以来最低的零点。这样的点数只能眼睁睁看着两百万落入别人口袋了,不过环顾四周却发现其他人的点数也不算高,居然没有超过七点的,其中比我还衰的就是“吸血鬼”严振择,那老小子居然拿到了地牌,人牌配地牌只有十点,比老子的二十点还要小一级。    
        但是令我感到万分震惊的是,他竟不慌不忙地说道:“两百万!”说着扔了两枚筹码进去。    
        电光石火的刹那,我幡然省悟到了严振择的鬼蜮伎俩,不由暗暗狞笑道:“嘿嘿,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奸商,居然想要使诈?可惜啊可惜,碰上老子这对火眼金睛算你倒霉!”念罢我按住心头汹涌澎湃的激动之情,不动声色地瞅着其他六人的反应。    
        经过短暂的思考后,神秘中年男子和陶平阳相继宣布弃权,因为他们手里的牌分别只有一点和两点,其他人则全部跟上,赌台中央的筹码累积到了两千八百万。    
        严振择见第一轮加注完毕,照旧不紧不慢地说道:“三百万!”说着又扔了三枚筹码进去。    
        这次众人考虑的时间较上次更长了,结果郎懿休和昌庆祥同时扣牌弃权,剩余四人再次加注,赌台中央的筹码累积到了四千万。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严振择,却发现这老小子不愧是号称“高利贷大王”的超级奸商,关键时刻面不改色心不跳,反倒隐隐露出胸有成竹的神色,坚定不移地道:“五百万!”说着断然扔出了五枚筹码进场。    
        这番动作顿时把原来底气就不是很足的苏骏杰和卢娇娇吓得半晌没敢吱声,最后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之后,颓然弃权了事,而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的底牌皆为七点,乃是第六场赌局中最高和次高的点数。    
        严振择见吓退了二人,遂扭头望向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金兄,现在就剩你自己了。你是要弃权呢,还是要跟进啊?”说着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我仅剩的五枚筹码,目光中充满了威胁之色,好像在无声地说,别再跟了,再跟你可就输得一干二净了。    
        我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慷慨豪迈地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熊,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反正输光了正好可以回驿馆抱小娘子睡觉,俺就当花五百万看看你的底牌啦!”说着哗啦一下把五枚筹码全部推到了赌台中央。    
        这一刻,严振择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无比,他怎都想不到天衣无缝的诈骗计划,居然会因一个自己从未瞧上眼的莽汉而功亏一篑。他不禁再次望向手中的那副臭牌足足瞧了好一会儿,最后蓦然将它们扣着混入未分发的牌堆里,脸上重新恢复笑容可掬的神态道:“你赢了!”    
        在场众人皆露出诧异神色,显然没料到轰轰烈烈的第六场赌局居然会是这么诡异绝伦地收场,顿时望向我和严振择的目光中一律多了几分严肃和谨慎。    
        我笑嘻嘻地搂回整整五千万的筹码,倏然扬起酒杯遥敬严振择道:“多谢严兄啦!”    
        这一场赌局抛除前五次输掉的总金额,我还净赚了两千三百万,更重要的是,从严振择身上我学到了如何使诈的宝贵经验,原来赌博跟兵法也可相辅相成,谁说只有兵者诡道也,我看赌博更加诡秘难测呢!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三场赌局中,我无所不用其极地把战场上那套阴谋诡计统统施展了个遍,结果杀得七人连连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又换上了六名本做壁上观的赌客,不过他们的到来也丝毫不能扭转一面倒的局势。到死亡竞赛即将开始而赌局也堪堪结束的一刻,我已利用这短短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从纸牌上净赚了整整七亿金币,平均从每人身上捞了足足五千多万。    
        直到此时,我才愕然发觉那名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由始至终都坐在赌台西南角,不论别人如何走马换将他都岿然不动,而且十三个人里数他输得最少,每当我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他总能提前嗅到危险的味道逃离开去,这份敏锐无比的洞察力顿时引起了我最强烈的好奇心。要知从第七场赌局开始,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蕴涵着兵法至理,而他居然都能预先看破,不言而喻此人也是精通兵法的军事大家,可是为什么相貌却生得如此平凡普通毫无半点名将气概呢?    
        我皱眉寻思半晌,脑海中蓦然闪过一道灵光,恍然大悟道:“好家伙,莫非你脸上也戴了一副假面不成?”    
        


第廿五卷 东南  第六章 死亡

    那幅巨大的红色帏幕冉冉升起,透过占据整面南墙的透明琉璃,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宏伟壮观的地下建筑——死亡竞技场。    
        它外观呈圆形,直径一百八十七尺,高约五十九尺,墙壁由大理石板覆盖,最多可容纳五千名观众。从外观看,整个建筑分为四层,底部三层为拱门式建筑,每一层有八十个拱门,由下而上第一层圆柱为粗犷质朴的斯古多式,第二层圆柱为优美雅致的亚尼爱奥式,第三层圆柱为雕饰华丽的斯柯林式。第四层有着许多小窗装饰,正对着东南西北方的四个顶点处有四扇大拱门,是登上竞技场内部看台回廊的入口。    
        竞技场内部采用了阶梯形看台,也是由低至高分为四组,座位编排根据观众支付的金币数大致分为两万、一万、五千、一千四档,距离战场越近收费就越高昂。在竞技场上方是一顶巨大的天棚,镶嵌着数以万计的璀璨明灯,照耀得全场各个角落都亮如白昼一般。    
        竞技场中央是一个椭圆形的角斗场,长约八十六尺,最宽处为六十三尺,均为实地,四周有布满蒺藜尖刺的钢铁护栏,隔断了表演区与看台,防止观众遭到误伤。在角斗场和看台之间的地面,则以结实木板覆盖,目的用作掩蔽地下室而设。那里是演出竞技与搏斗的后台,有更衣室、武器库、调度室、器械室,还有野兽的樊笼和陈尸的太平间。在地下室纵横交错的通道走廊还有三十多个凹进墙中的壁龛,那是安装升降机将搏斗士和野兽运上“沙场”的地方。    
        我听着身旁众人的议论,“看”罢赛场全貌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佩服“血腥玫瑰”酒吧创始者的惊天手笔,尽管这座死亡竞技场只有原作的十分之一大小,但是从地下施工所带来的难度上讲,它的成就丝毫不亚于传说中的龙神竞技场。    
        龙神竞技场原名为欧维拉佛圆形剧场,由深蓝大陆始皇帝龙之魂始建于龙神历七十二年,直至龙神历八十年由他的儿子二世祖龙奥图皇帝完成。在启用典礼时,有为期一百天的庆祝活动,上千只猛兽与两万多名斗剑士因而命丧黄泉,这就是最初的死亡竞赛雏形。    
        当时进行的是职业斗剑士之间的生死搏斗,死亡是一个很突出的要素。斗剑士初由死刑囚犯担任,也有罪犯或战士或奴隶来当的,他们必须与野兽搏斗,或自相残杀,直到一方死亡为止。他们的武器有网子、刀剑、三叉戟、矛盾或火把。龙皇朝的时候,偶然也会有男人或女人为获得短暂的荣誉而加入战斗。据说这种充满血腥暴力的娱乐,在更早些时候,就流行于尚未建国的龙族内部,目的是教导民众如何战斗,持续扩张龙族的地盘和势力。    
        直至龙神历四百零四年,斗剑士生死决斗的娱乐表演终被当时的皇帝龙涪陵以法令禁止。然而,以动物残杀取乐的事情在别的世纪又再重演。直到龙皇朝末年,奴隶起义军攻破皇都,竞技场才被愤怒的百姓焚之一炬,彻底结束了光天化日下进行那种残酷野蛮娱乐活动的历史。    
        时至今日,可能连最初的竞技场建构者也想不到,眼下这座模仿它建造而成的微型竞技场,居然已经风靡整座深蓝大陆的地下世界,能够为包括“血腥玫瑰”酒吧在内的数十家地下斗兽场每天带来天文数字的巨额收入。因为日常生活平淡无聊的人们,踏进此地后,就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上,可以亲自聆听野兽的咆哮,欣赏着场上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体验到永远都不能亲身尝试的刺激和兴奋。当然还有很多佣兵、罪犯、冒险者及亡命徒也奔着高额出场费和奖金到此铤而走险,准备在利剑与獠牙的夹缝之间,用生命换取终生享用不尽的财富。    
        我思忖未已,就被不知何时流窜到身畔的卫昌黎给打断了回忆。    
        他笑嘻嘻地涎着脸道:“老大,您刚赢了那么多钱,不介意赏小弟十万八万金币买门票吧?”    
        我疑惑不解地问道:“什么门票?”    
        卫昌黎听罢翻了翻白眼儿,遂向旁边努了努嘴。    
        我定睛一瞧,发现眼下贵宾厅内居然只剩下自己、卫昌黎及两名华服女子,其他人均不知所踪,不由愕了一愕问道:“他们都上哪儿去啦?”    
        卫昌黎隔着透明琉璃墙指了指下面的竞技场,说道:“他们都到现场看比赛去了,这里虽然也能看到,但是距离太过遥远,声音也听不大真切,所以大家还是宁可再多花点钱,占个好位置就近观摩。嗯,听说第一层的第一排是专门给重量级贵宾准备的专座,席位用整块大理石雕琢而成,票价每张十万金币,您看我们既然来了是不是也去享受一下隆重待遇,毕竟您的身份尊贵无比,咱们可不能跌份儿啊!”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笑骂道:“靠,想去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还有你怎么总是把钱挂在嘴边啊,穷疯啦?喏,这些钱你先拿去零花,算是跟我跑这趟的分红。走吧,买票去!”说着随手掏出一大把镶钻白金筹码塞给卫昌黎,转身朝着已经准备引路的那两名华服女子走去。    
        此刻,卫昌黎目瞪口呆地瞅着手中近一亿金币的筹码只会傻笑了,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相隔良久,他才嘎然“苏醒”过来,怪叫道:“等等我啊!”随即全力展开身法尾随而来。    
        ●●●    
        当我和卫昌黎刚刚行至北面第一层第一排的中间席位,还没坐稳身形的时候,周遭倏然变得一团漆黑,唯有角斗场上依旧亮如白昼,原来今晚的死亡竞赛表演已经开始了。    
        首先亮相的是一队四十人的斗兽士,他们从地下室乘坐升降机分别升至角斗场的各个角落,很快又自发地聚集到角斗场中央,背靠背结成了一座坚固战阵。他们显然都是受过战火洗礼、对阵经验丰富的老兵,懂得在战场上只有通力协作才能活命,逞匹夫之勇只会让自己死得很快。不过可惜的是,这群人身穿布衣且赤手空拳,无论攻击防御都毫无优势可言。    
        过了一会儿,随着一阵“轧轧轧……”的闷响,升降机又送上来四十只巨大樊笼。透过一个个碗口粗的钢铁栅栏之间的缝隙,观众们可以清楚看见里面的“居民”。    
        那赫然是遍及深蓝大陆各地穷山恶水的凶残猛兽,包括四肢力大无穷的草原棕熊,甲壳坚硬如铁的沙漠钳虫,生性邪恶嗜血的鬼面巨兽,行走跳跃如飞的食尸秘羊,发射遍体尖刺的丛林魔猪,巨口狂吐烈焰的岩洞火蜥蜴,唾液见血封喉的剧毒蜘蛛……    
        卫昌黎不及欣赏完毕,脸色早已吓得煞白,嗓音干涩地道:“我的娘啊,他们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宝贝疙瘩’?有些我甚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恐怕只能在《乾坤鉴•大蛮荒北猎奇经》中才能找到一鳞半爪的图片资料。喏,你瞅瞅东边第九座笼子里那头成年猛犸,简直就像一座会移动的大山,它要是耍起性子来,锯齿獠牙随便戳戳挑挑还不把角斗场夷为平地啊!”    
        我面容凝重地没有答话。适才当所有人都被那些洪荒猛兽吸引注意力的时候,我却从意识海内剥离出一缕精神能光速扫描全场,迅速找到并锁定了那名神秘中年男子,还把思感依附在了他的袍袖上。瞬息间,他的心跳、脉搏、呼吸、血液以及七情六欲等诸般资料俱都清晰无误地一一映入脑海,恍恍惚惚地一种熟悉之极的感觉涌上心头。    
        “咦,居然还是一位老朋友啊!嘿嘿,武功不错,你到底是谁呢?”我绞尽脑汁地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抛开这个难猜的谜题,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角斗场上,不过对那名神秘中年男子的监视却片刻也未松懈。    
        此刻,一把夸张搞笑抑扬顿挫的嗓音响彻全场:“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晚上好。今晚月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的最佳时机,‘血腥玫瑰’死亡竞技场也迎来了新一轮的‘兽神之怒’挑战赛。我们的挑战者是一支崭新的队伍——‘阿卡那瑟德’佣兵团,译成风云语就是‘风暴撕裂者’佣兵团,他们来自遥远的异国他乡,此番打算赤手空拳搏杀掉四十只樊笼里的洪荒猛兽。啊哈,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壮举啊!不知结果究竟是我们的勇士获胜,还是那些猛兽称雄,请大家积极参予投注!竞赛规矩照旧,直到一方被全部歼灭为止算是结束。好啦,让我们开始欣赏最血腥最刺激的精彩表演吧!”    
        话音才落,所有樊笼的闸门嘎然开启,四十头膘肥体壮又饿又渴的猛兽冲了出来,伴着声声长啸,张着血盆大口向场上的斗兽士冲去。一时间吼声雷动,撼山震岳,兽追人,人斗兽,拳风腿影,腥风血雨。喊杀声,野兽的咆哮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观众的惊叫与喝彩声连成一片,充分演绎出了举世闻名的古龙神竞技场昔日的光辉。    
        与此同时,看台过道上数以百计的黑衣大汉们也忙得满场乱飞,他们毫不间断地接受来自各个席位的投注,再一起汇总到四层十六座投注站内调整赔率。由于“兽神之怒”挑战赛双方历来是势均力敌,肯定打得难分难解,所以庄家允许赌客在比赛结束前全程投注,不过其他项目却是必需提前下注的。    
        卫昌黎也跟多数观众一样大呼小叫着给斗兽士们加油助威,我则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比起角斗场内赤裸裸的原始杀戮,更能引起我兴趣的是那名神秘中年男子的身体变化。在比赛开始后的短短一盏茶功夫里,他居然连续三次轻微调整坐姿,而且心跳、脉搏、浑身毛孔收缩均有显著变化,好像对这场比赛的输赢有着不同寻常的执着。    
        我潜心回忆着刚刚的一幕,结果发现他每次调整坐姿的时候,都是那队斗兽士中有人惨遭兽吻的一刻,不禁愈发浮想联翩。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他投下了巨额赌注,担心会输掉本钱吗?不,不可能,刚刚在贵宾厅的赌台玩纸牌时,他的心理素质简直完美得无懈可击,断然不会为区区金钱得失而大乱阵脚。那么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他跟这队斗兽士关系匪浅,他很在乎那些斗兽士的生死,他甚至有可能是斗兽士教练或者……他们的主人!”    
        霎时间,曾经蓦然闪现的那抹灵光重新浮现脑海,我心中豁然开朗,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已经清楚把握到了那副假面下的真颜,不过尚需最后一道验证程序。    
        于是,我以传音入密猛刺卫昌黎耳鼓,沉声问道:“昌黎,来之前你曾跟我说过,横空飞来阁派遣的四十名杀手是以佣兵团的名义进驻的‘血腥玫瑰’酒吧,那支佣兵团叫什么名字?”    
        卫昌黎被突如其来的刺激,惊得差点想要跳起来骂人,但是偏头见到我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顿时蔫了,陪笑道:“哦,那个佣兵团啊!名字好像叫……好像叫……”他好像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张迅速瞥了一眼,才道:“‘阿卡那瑟德’佣兵团!咦,那不正是场上这队斗兽士隶属的组织吗?老大,你问这个干什么?”    
        此刻,我心底掀起滔天巨浪,真恨不得仰天长笑以宣泄心中狂喜之情,不过以往惨痛无比的教训告诉我,在计划没有完全实现之前,千万要谨慎小心,省得发生乐极生悲的惨剧。    
        但是我怎也按捺不住心中汹涌澎湃的激情,终于呢喃自语道:“秦五啊秦五,你想不到吧!新风云舰队全军覆没都没能带走你的魂魄,离奇的命运却把你鬼使神差地送到我的面前。嘿嘿,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救你逃生!”    
        “嗷——嗷——嗷”在一阵尖锐刺耳的厉嗥声中,那头重逾万斤的成年猛犸被凌空扔出数丈,泰山压顶般重重砸在迅猛龙的颈部,发出沉闷异常的骨骼爆裂响。与此同时,迅猛龙也垂死反击,恶狠狠地将两只犀利无匹的前爪,深深插入猛犸下腹,几乎直透它的两肋皮肤。    
        “兽神之怒”挑战赛至此终告结束,角斗场内仅剩四名斗兽士免遭兽吻,不过也弄得个个伤痕累累血肉模糊,只知站在原地呼呼直喘粗气。原来刚刚为制伏并举起猛犸,他们已耗尽了最后一点真气。而他们的其他三十六名同伴则全部倒在血泊之中,有的被拍成肉饼,有的被撕成碎片,有的被生吞活咽,有的被腐蚀糜烂,有的被烧成焦炭,有的被吸成干尸……竟无一人能保留全尸,死状惨烈到了极点。    
        此时,那把夸张搞笑抑扬顿挫的嗓音再度响起道:“尊敬的各位来宾,这场精彩绝伦的‘兽神之怒’挑战赛最终以‘风暴撕裂者’佣兵团的胜利圆满结束,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向他们表示祝贺吧!他们四人将有资格直接晋级大陆级地下拳皇争霸赛。接下来我们将休息一刻钟,然后继续进行第二场死亡竞赛表演。啊哈,恭喜投注中胜利的来宾们大发横财,而失败的来宾们也不要气馁,因为我们今晚的赛事才不过刚刚开始,还有九场更激烈更血腥的表演在等待您的关注。”    
        我对主持人喋喋不休的饶舌充耳不闻,全副精神都聚焦在神秘中年男子袍袖上的那缕思感上,死死地监视着目标的一举一动。结果发现他的情绪随着斗兽士的死亡人数逐渐增加而越来越激动,甚至不自觉地把真气充盈双掌,指缝间也倏然变出十枚璀璨夺目的七彩翎羽蓄势待发,不过最终仍是控制住了情绪没有投出。    
        “好小子,那不是孔雀翎是什么?嘿嘿,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起来,毕竟凭借那么一点蛛丝马迹就能猜到他是秦五者,普天之下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正得意间,我猛然发觉秦五身畔多了一名衣着华贵、举止雍容的男子,他跟龙琛的打扮和气质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年龄却比后者大了许多,约有四十来岁。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却没有说话,也没有使用传音入密,因为空气中没有任何异常波动,只是彼此间交换了几个除他们自己外谁也看不懂的奇特眼神,状似惊喜中掺杂着淡淡的无奈和失落。随即秦五就站起身来,跟着那名男子朝着东南角的小型拱门走去。    
        我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皆因未想到秦五跟“血腥玫瑰”酒吧代表的地下势力之间关系居然如此熟稔,若一旦动手进行狙杀,很可能会触怒到某些人,发生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不敢确定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后,还有没有可能找到秦五落单的机会,于是断然下定决心,准备缀上他们伺机动手除之。    
        “老卫,你慢慢看,我到那边找个朋友聊两句!”我轻描淡写地扔下这句话后,鬼魅般悬浮起身,悄无声息地融入看台区的暗影之中踪迹不见。    
        卫昌黎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不过既然主公不愿意说,那也就只好保持沉默,毕竟混迹了十年险恶江湖,他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    
        我屏气凝息封闭全身毛孔,整个人有如一个幽灵般在黑暗中隐身潜行,没有人能看到我,也没有人能感觉到我的存在。秦五和那名男子穿过拱门后,一路蜿蜒迤逦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也浑然不知背后缀着一名黑暗魔王。    
        正当我快要丧失信心,几乎忍不住准备冲上去不顾一切地干掉他们的时候,两人才终于结束枯燥无聊的步行,在一座外观普通的石门前停住了脚步。此地距离死亡竞技场已经很远,大概有十二三里,我搞不懂他们跑这么远来做什么,好奇心使得那股喷薄欲出的杀气暂时得到了缓解。另外脚下绵延无际的地下通道也引起了我强烈的探索欲望,很想知道它究竟通向何方。    
        这段短暂的旅行,也使我对“血腥玫瑰”酒吧有了崭新的认识。从地表建筑,到地下一层的千金阁、翡翠楼、五湖斋,地下二层的四座贵宾厅(看台四层东西南北每扇大型拱门都连接着一座贵宾厅),地下三层的死亡竞技场,以及错综复杂、密如蛛网的地下通道,这些规模浩大的工程显然不是哪位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大富豪鼓捣出来的东东,其背后肯定隐藏着惊天动地的秘密和阴谋。我绝不允许在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任何鬼鬼祟祟的势力和组织,所以决定彻查到底,一直将这座地下城翻个底朝天为止。    
        “啪!啪!啪!”那名男子在通道左侧石壁某处重重地击了三掌,刹时间石门中部骤然亮起大片红光,映出一只碗口大小的蜘蛛标志。紧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奇型腰牌印在那枚蜘蛛标志上,用力向左右各拧了两圈,“轧轧轧……”一阵闷响过后,石门自动开启,两人走了进去,石门重新关闭。    
        借着石壁左右每隔十步一盏的火把,我隐隐约约看到里面仍旧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不过地面已经不是泥土,而是平整的青砖。本待继续深入地瞅瞅,注意力却被那扇石门吸引了过去。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石门,而是一块宽高一丈,长逾三丈的巨型断龙石,重量不下数十万斤,除机关外绝非人力所能左右。    
        “嗯,瞅这防范严密的架势,看来是距离你们的老巢不远了。”我长嘘了一口气,闪电般横跨数十丈距离欺近那扇石门,饶有兴致地上下观察起来。    
        此时石门中部那枚蜘蛛标志已经渐渐淡没隐去,红光也消散殆尽,我赶紧以指带剑,沿着它的轮廓做了圈标记,然后拧身查探左侧石壁,找到那名男子刚刚重击过的地方,寻思起两者之间的联系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我终于研究通透,原来左壁内侧跟石门中部连接着一条隐蔽的管道,当受到来自外部的某种特殊能量一定程度的刺激时,作为机关枢纽的蜘蛛标志就会浮现,配合着那枚奇型腰牌状的钥匙,即可开启石门。不过知道归知道,我现在一不晓得那名男子用了什么能量,二不晓得那枚奇型腰牌起到什么作用,所以仍然只能看着那扇石门干瞪眼,没有一点办法。    
        “他奶奶的熊,时不我待,老子跟你拼了!”我感觉到秦五袍袖上依附的那缕思感,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不禁心中大急,左腕一翻锵然亮出“十方俱灭”魔剑准备蛮干了。眨眼间,浩瀚无垠的黑暗能量涌入剑锋,正当我准备拆掉那块讨厌的断龙石的时候,石门中部蓦然红光骤亮,一枚碗口大小的蜘蛛标志倏然浮现眼前。    
        “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黑暗能量无意中触动了机关不成?”一念及此,我嘎然收回蓄势待发的“十方俱灭”魔剑,将右掌贴上了那枚蜘蛛标志,同时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在脑海中模拟出那枚奇型腰牌的形状,学着那名男子的模样用力向左右各拧了两圈。    
        “轧轧轧……”石门缓缓开启,我不禁欣喜若狂,但是仍旧小心翼翼地用精神能仔细探测了一遍,见没有任何潜伏的危险后,才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座平淡无奇的洞窟,很像一般的隧道,地势比洞外还平坦,因为所有地面都被青砖覆盖,它的宽度大概可容三人挽臂同行。刚进洞时,外边的火把还照得进来,可是当石门自动关闭后,越往里走越黑,即使我精擅运用黑暗能量也看不到一丈外的事物,偏偏为了防止敌人察觉,又不敢使用火折子,于是变成了一个半盲不盲的家伙。    
        此刻,附在秦五袍袖上的思感与我的联系已经越来越微弱,甚至若断若续,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似的。我暗暗苦笑着本想放弃,胸臆间又突然涌起一股不愿服输的傲气,顿时振作精神,全力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向四面八方延展开去。    
        刹时间,眼前霍然开朗,隔着一层淡红色的光幕,我已经可以清楚看见两厢光怪陆离的石壁上,有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在无声地滚动。整条隧道都显得非常寂静、深远,而又神秘。忽然,前伸的一缕精神能猛地失去了地面的依托感,嘎然停顿在虚空之中,前面的通道竟无端消失了,变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渊壑。    
        我步步为营地慢慢靠近深渊边缘,用精神能“看”罢眼前景象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此刻我置身的地方,竟是一面光溜溜的万丈峭壁中段,而横跨千丈虚空,彼岸也是一面光秃秃的万丈悬崖,仰首望天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点豆大亮光,俯瞰看地黑洞洞深不知几许,随手从石壁上抓下一块石子扔下去,相隔良久也听不到半点回声。    
        “我靠,这个地方可真他妈的邪门啊!那两个家伙是怎么过去的呢?难道用飞的不成?”我暗暗嘟囔着,仔细观察起四周有何异常之处,可是足足看了一顿饭功夫也没什么发现。正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蓦然发现距离通道上方两丈高的地方,似乎有些古怪。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三根互相间隔三尺的并列绳索,笔直掠过深渊上空,一直延伸向另一面的峭壁,长度足有千丈规模,而且绳索粗逾手臂表面非常光滑,隐隐散发出异常强横的能量波动,却又与我熟悉的任何能量形式颇为不同,似乎是某种雷电的力量。    
        我心中顿时幡然省悟,原来他们是使用了吊篮一类的工具,借助能量驱动滑过去的。不过那种方法并不适合再次使用,因为即使强横如黑暗魔君也不敢随意去冒险触摸那些恐怖无比的电线,于是我想到了另一种简单易行的方法横渡深渊。    
        在退后了大约十五步后,我骤然全力催动真气加速,冲向正前方的无底深渊。“喀嚓!”在双足踏碎了通道尽头的两块青砖后,我整个人有如离弦之箭般射出遥遥百丈。此时前冲力道渐渐消失,由于自身的重量我开始迅速坠落。眼看着越坠越快,就要跌得粉身碎骨的时候,“蓬!蓬!”两声巨响,在我背后蓦然绽放出一对硕大无朋的漆黑翅膀。它们朝着两侧伸展出数丈距离,徐徐扇动着轻而易举地抵消了下降的重力,既而带着我骄傲地翱翔于虚空之中,迅速朝着彼岸飞去。这正是我臻达黑暗魔君境界后,尚属首次施展的“无上魔翼”。    
        时间一点一滴地慢慢流逝,我遵循着那三条绳索的轨迹,在其上方无声无息地向前疾飞。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达彼岸峭壁上开凿的入口处,我乍然发现了一节像车厢似的全封闭式吊篮,里面空空如也,秦五和那名男子早就走掉了。    
        “总算没有跟丢目标!”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头笃定下来,随即收起“无上魔翼”,沿着平整的青砖隧道朝前行去。大约走了百余步,眼前再次出现一扇石门,瞧外观俨然跟来时那道一模一样,也是整块断龙石做成的笨重家伙。    
        我愈发谨慎小心,索性将《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施展到极限,千百缕精神能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地钻过石头之间的缝隙,探入了那扇石门背后的世界,隐隐约约地我预感到,那里即将带给我有生以来最大的惊喜。   
        


第廿五卷 东南  第七章 魔师 (上)

    往往抱的希望越大,得到的失望也就越大,石门背后空空如也,我竟什么也没“看”到,只好运用老办法破解机关。    
        “轧轧轧……”石门缓缓开启,我走了进去,石门又缓缓关闭。眼前是一座长宽八尺、高廿一尺的密封空间,六面墙壁均是光滑如镜的断龙石面,无任何显著标志和提示,我知道又一场猜谜游戏开始了。不过幸好这次我已很有经验,知道设计者偏好采用能量感应模式,所以干脆释放出体内所有黑暗能量充斥全部空间,尽可能地挤压每个角落,省得一点点辛苦地摸索。    
        果然此番又让我摸对了门路,当黑暗能量增加到一定密度的时候,整座密室的地面渐渐变成了一个由两座六芒星阵错落叠起的十二芒星阵,上面写满了色彩斑斓的远古魔法符号。    
        通过海孤舟遗留的记忆碎片,我立刻认出了那是时间魔法和空间魔法完美契合在一起形成的小型传送阵,顿时心底有些犹豫,不知应该是任其摆布,还是果断退出另寻出路。因为即使在神话时代魔法发展到登峰造极之际,传送阵仍有一定几率会造成失误,把人或物送抵反空间,任其被时空乱流撕成碎片永不超生。    
        那些魔法符号越来越亮,能量波动也越来越强,仅剩最后一点时间可供退出了,我闭上眼睛毅然选择了继续前进探险,毕竟临阵脱逃不是柳轻侯的风格。    
        “刷!”炽烈无比的白光一闪,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一切重新恢复稳定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置身之所已是另一个奇异的世界。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景物,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那赫然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地下城市,不论是建筑的数量、质量还是密度都远远超过了高唐首府凌云城,在我见识过的超级大都会中,好像唯有两大帝国的首都风云城和笑花城才能堪堪比得上它,哦不,应该是仍然较它略逊一筹。但很可惜的是,街道和民居竟看不到半条人影,也听不到一丝声响,它好像一座死寂了千年的坟墓,以无言的沉默回应着我的注目和赞叹。    
        此刻我正站在这座宏伟的地下城市最高的建筑物——金字塔顶端的小型凹陷平台上,久久不能自己,直到一把苍老威严的嗓音淡淡地在意识海内响起:“尊贵的客人,既然您能够自行启动传送阵,光临老夫的墓地,那何不进来一叙呢?”    
        我大吃一惊,因为在全力启动《九幽搜神变天击地大法》的状态下,方圆万丈内哪怕两只蚂蚁窃窃私语都休想瞒过窃听,可是此老居然能够躲过无孔不入的侦测,而且施施然地用一缕精神能侵入我的意识海,仅凭这份登峰造极的精神境界,即可判断他的修为绝对不在我最忌惮的“天尊”燕憔悴之下,甚至极可能犹有过之。    
        正当我暗暗心生警惕的时候,眼前平台中央的地面上蓦然裂开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洞,一条孤零零的阶梯显露出来,好像在无声地等待贵客登门。    
        “嗯,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比燕憔悴更强横又如何,难道身负黑暗魔君盖世功力的我还会怕你不成!”我默默感受着体内浩瀚无垠的黑暗能量胆气倏壮,虎步腾腾地迈步走进了那座地洞。    
        阶梯狭窄而陡峭,而且地面积满寸许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走过了,我在踏下第一步后,就明智地提气轻身,悬浮地面三寸光景,沿着阶梯的轨迹飞了下去,动作轻柔舒缓不带半点劲风,生怕激起那足以呛死人的尘土。    
        大约向下越过足足两百余阶,地势才趋于平缓,我向左拐过一个弯道,进入了一座漆黑无光的厅堂之内。    
        “蓬!蓬!”一连串清脆爆鸣过后,天棚上的数十盏明灯全部自动燃起,四周立刻亮如白昼。    
        整座厅堂的陈设简单到了极点,除了靠墙摆放的一圈高可及顶的书架,以及上面数以万计的古老典籍外,只剩下大厅正中央地上摆放的一盆古松柏的盆景和一只古色古香的方口古鼎。此刻鼎口正升起袅袅香烟,使人闻之心旷神怡。在盆景和古鼎之间是一张巨大的圈椅,上面半躺半坐着一名老人,他把软垫靠在脖颈后面,正专心致志地观看着手中的书籍。    
        不过令人感到万分惊奇的是,他的双眼赫然是失明的,现在正轻轻闭合着,而那张脸容于安详中表现出毅然的神态,有如一尊最古老、最深邃的神诋雕像。    
        当我缓缓走到他身前半丈停下的时候,他慢慢地放下书籍,两手叠放在膝上,悠然地起身端坐,那身朱红的衣衫,远山纹样的罩袍轻轻荡漾出流畅的涟漪。从那稍稍敞开的胸怀中,我看到了露出来的一副消瘦的骨骼,但却偏偏能使人从中窥伺到刚强的意志和不畏艰难的气魄,而失明的两眼和嘴唇,则包含着深广的慈悲之心和无限的力量。    
        这一刻,我不禁怀着虔诚的心态瞻仰起这位圣像般的老者来。渐渐地,我感到了一种端然沉静的空气包容着他的全身,于是心中更产生难于接近的敬畏的心理,同时又产生一种温暖而亲切的感情。他拥有着某种能让人产生无限崇敬和热爱的神圣气质,恍若一位严师和慈父。    
        老人微微一笑道:“请坐!”说着也不见如何作势,身前的地面就倏然裂开关闭,其间升上了一把巨大的圈椅。    
        我不敢放肆无礼地与他面对面,而是先躬身施礼谢过,然后才把圈椅搬到下首正襟危坐。    
        老人有如亲眼目睹一般,欣然领受了我的礼拜后,叹道:“唉,数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进入龙城,直抵金字塔顶的陌生人呢!想不到在老夫坐化之前,还能得见当世俊杰,实是生平一大幸事,只惜无酒可饮略显不足!”    
        “龙城?”我不禁脱口惊呼道:“您说这里是龙城?”    
        此际我心底的震骇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龙城是什么,那是龙神帝国的心脏,一座号称永不陷落的战争要塞,它的坐落之地迄今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大家只知道历史上奴隶起义军攻陷的只是帝都而已,却不是龙族人心目中真正的圣地——龙城。    
        传说中的龙城乃是龙族的发源地,每一名纯正血统的龙族人都是在那里诞生,并获得龙神的赐福,开始拥有超越人类千百倍的强横力量。曾经有一段时间,人类顶尖高手包括秦魔舞、断狱•路西法在内,都在疯狂寻找龙城的真实地址,以获得龙族人因何拥有强大力量的秘密,可惜折腾了十余年也一无所获,最终只能放弃并宣告失败,想不到今天我能有幸进入其间。    
        老人从容不迫地点头道:“不错,这里就是龙城,龙族的发源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那您是真正的龙族喽?”说完我紧张地瞅着他,等待那个惊心动魄的答案。    
        老人莞尔一笑后,不答反问道:“呵呵,为什么这么问呢?是或不是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我摇摇头,礼貌地道:“不,晚辈只是有些奇怪而已。据说龙族拥有世界上最强横的身体和精神,为何您却好像非常孱弱的样子,尽管精神力量非常强大,也无法掩饰正逐渐消亡的肉体。您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一直未能痊愈啊?”    
        老人愕了一愕,激赏地道:“小友真是目光如炬,老夫隐居前曾经与人交手时不幸中了一掌,确是迄今未能痊愈,反倒纠缠在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甚至是每条血管和每处穴道慢慢侵蚀真气和血肉。”    
        我越发肯定了最初的判断,因为见到老人第一面起,除了亲切和崇敬外,我还嘎然发觉他的身体状况跟救起被囚的卡尔•麦哲伦时颇为神似,只是此老比后者的修为更精湛百倍,凭借自身实力能够强行压制罢了。    
        念及卡尔•麦哲伦,我不禁油然想起了那件毕生憾事,陡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人问道:“您体内肆虐的是天魔气吧?出手的可是舜吗?”    
        今番轮到老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半晌才道:“不错,可是你年纪轻轻,又从何得知呢?”    
        我眼中闪过揉合了悲痛、思念、回忆神色,颓然道:“晚辈的至友曾经身中天魔气,后来虽然被我医好,却又另遭惨祸丧生。唉,那伤我兄弟者正是舜的嫡传弟子魔女完颜瞾,不过凭她那点微末道行,显然无法伤到您老,加上她才二十几岁年龄也不相符,所以晚辈料定那定是舜所为。”    
        老人沉思片刻,空洞的眼眶中双目神光炯炯地望着我道:“嗯,瞧你身负黑暗能量,而且连我都看不出阶级,应该已经突破极限,臻达天人合一的无上境界。不过老夫积病已久,肉体早就腐朽不堪,根本无法承受任何力量救治,你还是别白耗气力啦!”    
        他一语道破了我准备施法相救的念头,却不能削减我坚定不移的信心。    
        我胸有成竹道:“前辈请放心,晚辈有十成把握能够治好您的伤势,绝不会有任何危险的,甚至还可以帮您重新塑造一副崭新的躯体。”说完最后一句的时候,我不禁略微有些后悔,觉得不应该随便把复活的秘密道出,但是此老始终给我一种至亲般的感觉,让人不知不觉间就泄了底,只希望他听不出背后蕴涵的真意才好。    
        岂料话音才落,老人已脸色骤变,冷然质问道:“你用黑暗能量帮人复活过吗?”    
        我瞧他脸色不太对头,却不想欺瞒,索性坦然承认道:“是,晚辈曾经施法救过两位至交好友的性命,可是这有何不妥吗?”    
        老人痛心疾首道:“你……你好糊涂啊!难道你师父当初没有告诉过你,复活会触犯至高无上的因果律,直接惩治施法者的命运吗?另外被复活者的生命烙印,经过黑暗能量的重塑和加持后,会丧失基本平衡状态,一旦再次死亡将永远消失,再也不能进入六道轮回啊!”    
        我听罢足足愣了好半天,才嘎然从遐想中醒来,淡然自若道:“多谢前辈点醒,不过晚辈不知道什么是因果律,只知道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一次,仍会毫不犹豫地施法相救。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取决于她的肉体与精神的结合,死人是不知道什么生命烙印的,对于他们来说死亡就是生命的结束,轮回则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所以即使叫他们选择,恐怕也一定会选择继续延长眼前拥有的生命吧!”    
        老人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仔细咀嚼了半晌,脸色缓和了不少,轻叹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六道轮回,永无止境。你既然有所选择,我也不勉强于你,但是请你慎重使用复活技能,世间没有人能够对抗因果律的惩罚,也没人能够摆脱六道的循环,除非那个人本属神魔,不死不灭。”    
        我郑重地欠身施礼表示感谢,更不再出言辩驳,继续刺激老人脆弱的神经。    
        老人停顿了片刻,目光落在我脸上,平和地道:“老夫瞧你面带霸王之相,身具龙虎之姿,他日成就不说空前绝后,也必震古烁今,希望你能上体天心,勿要多造杀孽才好啊!”    
        我闻言搔了搔头,苦笑道:“自古强权就是公理,你若不打得他跪地求饶,他焉肯俯首称臣,乖乖听你管制啊?不过前辈既然如此吩咐,晚辈就答应您,只要不是沙场对峙的敌人,以及十恶不赦的坏蛋,定会给他一条生路走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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