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娅就是这样养了好些年的鸽子。有时候,她觉得她的鸽子们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鸽子飞的时候,就像她生命中的部分在空气里翱翔。每当她这样想的时候,便会出好一会神。这时她的苏德姨妈总会适时走出来,拾起掉在地上的毯子,重新盖到阿娅的膝盖上。阿娅已经不记得父母的模样,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她和她的苏德姨妈相依为命,从很小的时候一直到现在。在阿娅心里苏德姨妈就是她的妈妈。
鸽子们有些刚从蛋里孵出来,有些已经长得很大,阿娅不太清楚鸽子老了会是怎么样,她的鸽子们还没有老,长大的那些都显得强健有力,声音圆润而洪亮,飞得又高又远。但是苏德姨妈已经老了,声音也黯哑了,皱纹布满了她的脸,走路的时候显得有些佝偻,她的手上筋络纵横,就像干枯的树枝。阿娅最大的遗憾就是服侍不了苏德姨妈,她的腿没有用,只能坐在轮椅上。阿娅想,幸好,她不会活得太长,不然就要累苏德姨妈一辈子了。阿娅的脸一直是苍白色的,她照镜子时,常有这种预感。
每天早晨放鸽的时候,阿娅都会习惯看看对面的六楼那节伸出的阳台。有一个男孩子会站在那里,拿着一本书认真地看。男孩子有一头黑亮的头发,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太阳初升时,晨光会照在他身上时,他整个人也仿佛在发亮,阿娅喜欢在这边静静地看他,就像男孩子静静地看他的书一样。苏德姨妈问她在看什么,她常答,是风景,姨妈。
阿娅没有朋友,苏德姨妈也没有。她们家的门铃就像哑巴的声带很久都没有响过。幸而苏德姨妈还有一笔不算少的退休金,她们过惯自给自足的生活,不需要别人的救助。阿娅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庆幸一下,她要比苏德姨妈幸运,她甚至还有一个网友,名叫小A。小A是惟一知道她所有状况的人,但是总显得很沉默,阿娅不知道他在电脑那边正做着什么,但无论他在做什么,阿娅都愿意把他想像成一位忠实的听众,一个好心的朋友,坐在对面沉默地听她的唠叨,听她的梦。阿娅说,小A,你是我惟一的朋友,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