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十三起身凝视石越,笑道:“久仰学士的威名,刚才一词,牌调新鲜,想是学士所作新词。那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实有佛子之大慈悲心。”
石越叹道:“自古以来,治乱循环,朝代更替。大凡一代之亡与一朝之兴,帝王将相或有得意者,有失意者,惟百姓只有一个‘苦’字。所以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以万古枯而换一将成,用千万百姓的生命与鲜血来换取一姓之权力,或者是某种了不起的志向,表面上说起来,人人都是冠冕堂皇,要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究其实,本质上又能有什么区别?天下凡可置百姓生命安宁于不顾者,又岂能指望他得势之后真能为百姓着想?”
史十三双目炯炯,赞道:“在下实不曾听闻此说。真茅塞顿开也。”
石越苦笑摇头,指着不远处的潼关城池,道:“这一座城池,不知见证过多少中国人的鲜血。”
“在下虽山野鄙民,亦曾读过学士《三代之治》诸书,以学士之材智,想来有办法让天下不再流血。”
“我亦不过一平常人。若能以一己之力,让大宋脱此治乱循环之怪圈,使中国少流血,多太平,于愿已足。”石越说到这里,不由触动怀抱,慨然长叹。其实说起来,要实现他的理由,百姓同样会要有巨大的牺牲,只不过石越与旁人的不同,是他对于这牺牲,绝不会认为是理所当然而心安理得。
史十三顾视石越良久,忽然叹道:“久闻石学士之名,不料竟有此慈悲之心。三秦传闻,学士知杭州,兵锋及海外;学士抚陕西,烽烟起西北。自元昊以来,陕西父老,苦于西事久矣……”
李丁文此时已到石越身边,听到史十三的话,不由冷笑道:“欲罢西事,当先灭西夏。若李氏不亡,陕西百姓欲求安宁而不可得。”
史十三的目光扫过李丁文,却停留在石越脸上,问道:“此亦学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