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扬的琴声伴着郭泰深沉的歌声而起,几个已有醉意的太学生也随之起舞: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宴罢,李校尉让大家止步,自己又与郭泰共乘一车,上了高坂,驶向渡口。大家引领望之,有人感叹道:“眇若松乔之在霄汉啊!”
申屠蟠也与大家道了别,不过他与郭泰相反,往东南而去。从此,他便绝迹于淮水流域的梁国砀山之中,筑草屋于大桑树下,终生不出,全其高志,年七十二而逝。
郭泰的离去,给李膺等清流士大夫们带来了更大的悲愤,由于是已经出仕之人,他们的人格就不允许他们作出像郭泰、申屠蟠之类的处士们的选择。他只有拿出整个性命,去为历史负重,作荒漠中的呼喊,作壮烈的牺牲。
李校尉又接手了一桩案子。案发地点,乃是河内郡。
张成,河内人,是个术士。他的特长是风角之占,也就是通过对季节更换时的风向观察,来推断人事的吉凶。不过,他是个有名的术士,因为他用这套小把戏结交了中官们,又通过中官给天子占过几次,因而被人奉为神明。大凡昏聩的上层人物,皆喜结交具有特异功能的人,因为古人有言:“国之将兴,听于民;国之将亡,听于神。”
延熹九年(166)春风初起的时节,张成在一个甲寅日,感到风刮得很高,并吹响了柳枝。他知道,按占法,这预示着朝廷要大赦天下了。他想起儿子有个仇人,便告诉儿子这一征兆,让他放心大胆地杀了仇家。
明目张胆的杀人案发生后,杀人犯从容自若地进了李校尉的监狱。七天之后,他父亲的预言应验了。说句真话,如果没有他父亲的原因,李校尉或许就按朝廷的诏令办了。可这次,当他被叫到大堂之上,得意洋洋地准备聆听大赦令的时候,一见到李校尉那张脸,他就立刻明白:父亲的预言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