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畋对僖宗说:“巢贼之乱,本因岁饥。而国家久不用兵,士皆忘战。所在节将,又都闭门自守,不能抵御。”郑畋既是大族出身,又进士及第,也是经过磨难才入居高位的。从这句话上可以看出他还不失传统的理念,尚能够保持正确分析的能力。他的建议是“不如释咎包容,权降恩泽。其辈本因饥年利合,一遇岁丰,自然分崩离析。此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也!”郑畋真是个明白人。
卢携不同意。他这时自恃手上有在浙西屡败黄巢,并成功地将其赶往岭南的高骈,他当然要立一个奇功。卢携道:“高骈将略无双,淮土兵甲甚锐,”要知道,吹捧自己提拔的人,也就是在宣扬自己本身。“蕞尔纤寇,不足为虑。岂可对敌示怯而使四方诸军解体!”卢携话说得如此大,皇上当然听了舒服。
郑畋对地方大镇向不抱幻想,尤其对高骈这个处处考虑自身利益的人很有看法,他当然不能同意卢携的方针。郑畋在政事堂宰相会商草拟诏制时,忍不住讽刺卢携道:“高千里这个人迁延玩寇,其实无意灭贼。堂老靠他而用兵,吾辈当死无归宿了!”高骈字千里。
卢携听得大怒,忍不住拂衣而起。“咣当”,衣袖碰到砚台,墨汁沾了一身。他本碍着面子无法发作,见如此,便恨恨地抓起砚台摔在地上。
事情给僖宗知道了,皇上十分生气,“国家重臣相互诟骂,何以表仪天下!”下令罢二人宰相。两人以丧失仪范而罢相,这也是本朝前所未有的事。
但是时局的发展不久便证明谁是谁非了。高骈果然不当大用,黄巢终于打进长安,使帝国处于存亡的边缘。卢携罢相后不久又被召用,黄巢打进潼关后,田令孜把失败的责任全推到了他的身上,卢携在一片指责声中饮药自尽;王铎后来又取代了高骈出任诸道行营都统,在大势面前也是浑无作为。只有郑畋不失英雄本色,广明二年(公元881年)初,以凤翔节度使兼任京城四面诸军行营都统,留守京畿抵抗黄巢。三月初三,郑畋即在凤翔大破黄巢大将林言、尚让、王璠所部。官军这一仗的胜利完全是因黄巢军的轻敌所致,黄巢手下的三将欺负郑畋是文人出身,以为他不会用兵,在进军过程中竟毫无戒备,既无行伍,复又鼓行而进,犯了兵家大忌,结果被郑畋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伤亡万计。可尽管如此,郑畋在危急关头能独立不屈,并有如此作为,实在也是很不简单。所以说,儒者之勇,往往不啻于百万雄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