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去年冬天大破东羌的功劳,张奂理当封侯。但他也明白,想封侯,就必须侍奉中官,而这又是他深以为耻的事。果然,在振旅还朝期间,朝廷颁布了对他的赏赐:赐钱二十万,家中一子为郎官。他推辞了这一殊荣,官场和战场,他都有些厌倦了。于是,他乘此机会,向朝廷提出了一个更低级的但必须改变一条法律的要求:将自己以及家族的户籍,迁到帝国政治和文化的中心区域——长安与洛阳之间的弘农郡华阴地界。朝廷答应了他的要求,为此,也打破了边人不得内徙的律令。
现在,侯王的爵位终于放在自己的面前,但张奂却感到如鞭挞于朝市一样的难堪。他一连上表,非常坚决地辞去了封赏,只保留了大司农的职务。因为这是朝廷的职官,可以保持自己士大夫的身分和为朝廷效力的权力;再则,大司农之职所享受的禄秩为二千石,与护匈奴中郎将同秩;加之自己曾于孝桓皇帝延熹九年(166)担任过此职,因而也谈不上升迁。
就这样,他还是受到了朋友、同僚乃至门生们当面或书面的指责。他只是默默无言,杜门自省。他更在等待着机会,洗刷自己的耻辱,昭大白于世人。
这一年,刚刚进入初夏的季节,本朝历法的四月份,洛阳的天气连续多日异常闷热。二十一日壬辰这天,居住在老宫殿大梁上的一条青蛇,忍耐不住,下到殿中天子的御座上纳凉,把参加朝会的天子和大臣们吓得不轻。本朝以天人感应为信仰,因而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观察和研究自然界的一切变化,作为制定和修正政策的依据。由于积世的衰微,因而每一点小小的怪异现象,都会被人们视作不好的兆头。
其实,天总是按其常道行事的。第二天癸巳日的下午,风云变幻,大风、霹雳、冰雹旋踵齐至,把个京师搅得昏天黑地、一片狼藉。负责撰写帝国日记的史官们,在风雨中掌起灯火,削简疾书:
“建宁二年,四月壬辰,青蛇见御座。癸巳,大风、雨雹、霹雳,拔大木百余。”
中黄门和羽林、虎贲骑士的马蹄声,激荡在风雨之中。一份份由尚书台起草的诏旨,被送到重臣家中及中央各官署,令公卿及下属各上封事议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