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公车末排靠窗的位置,穿着酒红的绒线衫和苏格兰裙子。手指交插在一起,依旧冰凉。背了很大的包包。CD机里拼命旋转的是嘈杂的音乐,我感到我的脑袋和我的身体一样在慢慢倾斜。我疲倦地合上眼睛。车窗外的灯火斑斓地滑行,好像一场梦境。
深夜12点。208末班公车。
车上就我一个乘客。神情冷淡疏离,面色苍白,长长的头发纠缠散落遮住眼睛。司机打着呵欠,神色倦怠。我们之间隔着八排深蓝色的座椅,顶上有两列不断摇晃的拉环。
白天无休止的睡眠。到了工作的时间我仍是提不起神。我在一家电台做通宵的叫万丈红尘的谈话节目。从深夜12点半开始一直到早晨6点。我经常透过录音间的那扇窄玻璃窗,看到天色一点一点发白。镜子里的我憔悴不堪。一个女子在深夜里戴着耳机对着话筒听着线路那边失眠灵魂的絮絮叨叨,并耐心地以柔和甜美的声音应对释疑,为它们找到出口,让它们的驱壳安然地睡去不用待到天色绝望地发白。电话喀嚓挂下的瞬间,那个女子倦怠的神色和内心的寂寞,无人窥见。她轻轻地转动手腕上的银镯,看它在灯光下闪着温和的光泽。音乐舒缓和水在录音间里摇晃,是一些排箫的曲子,贴近自然。电话响起。
我想我是一个个地为别人解开心结,我的手指灵活。可我内心的死结紧扣,手指却疲软无力。从来都是听摇滚,和一些冰冷的电子乐,喜欢这些短裂而极具爆发力的音乐,接近心底最柔软处。可我每晚熟练地挑选那些自然单调的音乐带子播放,作为谈话的背景。其实与其说是熟练,不如说是麻木。经常这样想着就会对着录音间那扇玻璃窗微笑。莫名其妙地。映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模糊不清。夜漫长。
我叫April。因为我出生在四月。
起身。下车。站在空落落的站台上。深蓝的208飞速地远去。
NOKIA巨大的广告灯箱里,一个红色的影子。疲倦而骄傲地立着。我感到寒冷。拿出烟点燃,放到唇上。朝那幢银灰色的大楼走去。